來迎親的是洛陽城裡富豪門第的花轎,長長的隊伍看不到來迎娶的新郎,倒瞧見描金繪鳳的喜轎前掛著兩盞穢氣的白燈籠,增添不少詭異之氣。
一向平靜貧瘠的獵戶村也因為這一群迎親隊伍的出現,而變得喧嘩熱鬧。
「咦?真的來了,是鬼娶親,可憐啊!」矮屋前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搖頭悲憫地說。
她身邊的媳婦卻羨慕的反駁,「說什麼可憐呀,人家敖員外在城裡好歹也是有名的富商,這次若不是死了唯一的獨子,紫家丫頭想攀上這門親事,門兒都沒有。」
「可不是嗎?聽說聘金有一百兩之多,咱們家那漢子就是打三年的獵,也未必掙得了這麼多銀子;所以說這次紫家丫頭是走好運,要嫁到富貴人家去當少奶奶了。」隔壁王二的妻子更是拉高嗓音,走了過來。
尖酸刻薄的話清晰的傳入剛被扶出門的紫荊兒耳裡,穿著喜裳、頭披紅巾的她身子突然頓了一下。
隱藏在紅巾下的眸瞳蘊著水氣,長睫下的淚光閃動。如果可以,誰願意嫁一塊死木頭,空度一生呢?
「荊兒,別在意旁人說的話,你這一切都是為了爹跟娘。」紫李氏在旁邊安慰地說,早已濕濡了眼眶。
感覺到母親的自責跟悲愴,紫荊兒故作堅強地一笑,反握住母親的手,輕搖螓首,「女兒不怨,娘別擔心。」
「是啊!娘,只要想到從今兒起就有富貴的日子在等著荊兒,你的心情就應該放開些。」紫家的媳婦笑盈盈的,一想到屋子裡擺放著一百兩的聘禮,就開心得闔不攏嘴。
要不是她精明、消息靈通,也許這門好親事就被搶走了。
窮人家的女兒不值錢,能換得一兩是一兩,更何況她這個當嫂嫂的還幫她挑了個好人家不是?
對於王銀釧的自私自利,紫李氏是既氣憤又無奈,只因為前年荊兒她爹跌斷了腿,一家子的生計都落在兒子跟媳婦的身上,今日才不得不由著媳婦攬權,將雙十年華的女兒賣給人家當寡婦。
說來都是他們做爹娘的無能,才會斷送女兒的一生幸福。
「荊兒,敖府是個有錢人家,裡面的規矩大、忌諱多,你事事都要小心點、聽話。知道嗎?」不理會媳婦洋洋得意的嘴臉,逕自抹著淚對荊兒吩咐。
「知道,娘,我不會有事的。」荊兒懂事的握住母親的手安慰她。
乖巧的模樣看得紫李氏又是一陣心疼,淚流得更凶。
「哎呀,娘,你別攢眉,別叨叨絮絮的,要開心點。今天是荊兒的大喜,街坊鄰居都在看哪!」王銀釵不悅的提醒。
瞧那母女難分難捨的模樣,活像她找的這門親事有多悲慘似的,不就是夜裡少個人暖被,日子過得孤寂冷清一點罷了,但總好過她王銀釧操勞忙碌的過一生吧!
真是有福不知道享。
「走了……走了,花轎還在前面等著呢!」她不耐的催促。
「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我還有很多話沒有跟荊兒說。」紫李氏把女兒的手握得更緊,怎麼也捨不得放開。
「好了啦,娘,別誤了上花轎的時辰,人家敖府的人還在等著新娘子過門哩!敖家少爺在世時,好歹也是洛陽城裡炙手可熱的俊俏公子,有多少名門閨秀望穿秋水想嫁都嫁不成,絕不會辱沒你女兒的。」
無視於紫李氏哭求的不捨,逕自拉開她握著荊兒的手,將新娘推入花轎內,一邊跟劉媒婆吆喝著樂隊起鑼打鼓,將人熱熱鬧鬧的抬下山去。
「娘……娘……」
隔著轎窗,紫荊兒掀起了紅巾,靈燦水眸依依不捨的望著母親,和行動不便倚在窗邊的爹揮手告別。
淚水浸潤了她的雙眼,讓她很快的模糊了視線。
「荊兒……荊兒,娘的乖女兒!爹跟娘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紫李氏追著花轎哭喊,悲泣的聲音淹沒在震天的樂聲中。
「娘……娘……」
掛著兩盞白燈籠的花轎熱熱鬧鬧的將紫荊兒抬下山道,抬向一個未知的命運。
對於從未謀面的夫君──敖天,她只有一個冷冰冰的木牌印象,以為從此就要孤寂的度過一生了,卻沒有想到命運同她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一個作夢都想像不到的大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