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克拉治機場下了飛機,一陣寒風隨之迎面襲來,身體原本就單薄的夜光,雖然身上罩了件保暖的大外套,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身旁的葉殊見狀,大手一伸,自然而然地將她攬入懷裡,為她擋去寒風。「很冷嗎?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夜光蒼白的雙頰染上紅暈。「嗯,好多了……謝謝。」雖然早該習慣他三不五時的「突襲」,可是每次她還是會壓抑下住心中的小鹿四處亂跳亂撞的,真沒用呀。
「喂喂,大庭廣眾之下,你給我放尊重一點喔,少對我們家小夜動手動腳的行不行?」跟著跳下飛機的白桔看不過眼,馬上嗆聲了。
葉殊瞄了她一眼,像是現在才注意到這位搶搭順風「機」來遊山玩水的嬌客。
「你為什麼也跟來了?」
「那還用說!」下巴抬得高高,一副責任重大的模樣。「當然是負起監督保護之責,免得我們家小夜被某只披著豐皮的大野狼吞吃入腹嘍!」嘿嘿,當然啦,反正順便又能白吃白喝兼遊山玩水,她怎麼會跟他這位金主客氣咧!
這小鬼頭,理由倒是挺冠冕堂皇的。「既然你的任務和我們的拍攝工作無關,那麼機票食宿煩請一律自理,另外,拍攝途中如果你不幸慘遭凍死荒野、失足跌落冰河諸如此類意外,也恕我們一概不負責。」涼涼交代完畢,牽起懷中佳人跟上出關行列。
吼!嘴巴這麼毒,我待會就去買瓶消毒水給你來個徹底清潔!
白桔氣得牙癢癢,偏又鬥不過他那張嘴,只好將矛頭轉向一旁笑得正開心的夜光,碎碎念地叮嚀:「小夜你記住,要是這傢伙敢對你毛手毛腳不規矩,你就瞄準他重點部位,一腳給他狠狠踹下去,記住,一定要把握快、狠、準三大點原則,千萬不能心軟!還有喔……」
負責打點一切的范克衍指揮若定,完全沒被後頭的鬥嘴吵鬧干擾,辦理好出關手續、清點行李無誤後,領著眾人搭上租借而來的休旅車,直奔位在口。Downtown的飯店。
「Anchorage這個名字,原本就有停泊的港口的意思。這裡的居民幾乎每一戶都有自己的船,而且平均每八個人就有一架自用水上飛機,九月以後是打獵季,到時候港口還會更熱鬧。」看大家好奇地盯著停靠港口的大小船隻和水上飛機,葉殊很難得地開金口客串導遊。
駛入整齊乾淨的街區,阿拉斯加第一大城的風光映入眼簾。夜光趴在窗邊,感受一下清新的空氣,沿街植栽的花草在澄澈藍天下隨風搖曳,煞是好看。
飯店大廳上,葉殊和范克衍迅速地確認行程。由於要拍攝的場景以夜景為主,便決定讓大家先領了房間鑰匙,各自回房養足精神。
等在一旁的夜光,經過了將近九小時的長途飛行折騰,早就有些精神不濟,瞇起眼,偎靠著葉殊高大的身軀稍事休息。
忽然,感覺身體騰空起來,根據經驗,她立刻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攬住他的頸項,睜開雙眼,不意卻對上他隱含笑意的臉龐,她怔怔望著,脫口而出問:「你在笑什麼?」
葉殊一愣,很快地搖了搖頭,吩咐櫃檯經理:「找人把我們的行李送上來,順便送點吃的。」
「等一下!」身為電燈泡,白桔哪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立刻克盡職責地發聲。「為什麼你會跟小夜分配到同一問房?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不行不行,我反對,我堅決反對!」
「哦?那你有什麼『高見』?」使個眼色,示意一旁的范克衍代為打發。
「廢話!當然是我跟小夜睡一間嘍!小夜來,我們——喂!我話還沒說完耶,姓范的,你要拉我去哪裡?哎喲下要拉我啦!」
范克衍很識相地拉著她搭乘另一部電梯上樓。
他……笑了嗎?電梯裡,葉殊還是緊擁著她不放,一語不發地盯著向上跳躍的樓面顯示螢幕。
她剛剛不但沒有拒絕他的懷抱,反而很自然地回擁,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讓他忽然驚覺到自己心中澎湃氾濫的情感,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希望自己就是她從今以後獨一無二的依靠。
從今……以後嗎?他蹙起眉,想要排除這太過可笑的念頭,卻又無法擺脫它的糾纏。
這些日子以來與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的快樂、那麼舒服,只要一天不見她、感覺她的體溫和懷抱,他就會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對他來說,她似乎已經成為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可是……以後呢?他們會擁有共同的以後嗎?
「你不要把阿桔說的話放在心上喔,她只是愛鬧愛玩,沒有惡意的。」夜光察覺到他異常的沉默,以為他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我沒有。」進了房間,他將她安置在床沿,單膝跪在她身前。兩人四目相接,她溫柔如水的雙眼之中,映照出他的影像,只有他。他伸出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盈盈眼睫、小巧鼻端,直到秀麗的唇辦。
「葉殊,你怎麼了?」他灼灼的目光和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有些緊張,心跳也跟著急促了起來。他在想些什麼?為什麼不說話?最近他似乎變得愈來愈……不一樣了,雖然說不上是什麼大改變,但是,對她來說,無論是他一抹笑、一句體貼的問句,都只會讓她對這段感情愈陷愈深,難以自拔呀!「葉——一
她的呼喚,被他熱切的唇吻住,如火蔓延的高熱轉眼焚燒了她掙扎的意志,任他予取予求其中的甜蜜。
半晌,依依放開了她,他抵著她的鼻尖,啞著嗓子問:「你……聽過希臘神話裡的海上女妖賽倫嗎?」
賽倫?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嗯,就是那個以美妙歌聲引誘在海上航行的水手,使人發狂跳海的故事?」
「第一次遇見你,就是因為你的歌聲。」他回想起那一夜初遇的情景。「那晚在中國城,我已經醉得差不多了,躺在街心,卻聽見有人在唱歌,很美麗很動人的歌聲。原先,我還以為那只是幻覺,可是又不知不覺被吸引過去,沒有想到會遇見你,更沒想到,你居然會是寧晨星的妹妹。」
當時的他,就像是漂流在黑夜無邊大海的水手,被她的歌聲魅惑牽引,甚至遺忘了自己原先堅持的方向,只是不斷地朝著有她的地方前行。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如果命運注定他們要相遇,那他是不是該放手一搏,是否該讓自己再相信一次?會下會到了最後,他一樣要淪落到發狂縱海的下場呢?
儘管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些事,但是夜光仍然選擇耐心地靜靜聆聽。
「剛開始,我並不是真心想製作專輯,我只是想利用你、捧紅你,好打擊寧晨星向來高傲的自尊。可是現在……我下再這麼想了,我只想好好發行這張唱片,讓所有的人都能聽見你這麼美麗純淨的歌聲。」這些微妙的心境轉折,他不曾對任何人透露,但面對她如此溫柔的凝視,他卻有傾吐一切的慾望和衝動。
對於他的坦白,夜光除了感動,還是感動。「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很開心。」
付出的情感,她從來不奢望能夠得到相對的回應,只要有他的這些話,也就足夠了。
他舒了一口氣,很難得地敞開臉笑了,在她唇畔偷了個吻。「先休息一下吧,待會兒正式拍攝的時候,就全看你的表現了。」
日落之後,大伙準時在大廳集合,驅車前往預定的拍攝地點。
沿著公路行駛,一路上,綠意盎然的寒帶草原,相映著冰雪未融的遠山山頭、湍急的冰川,河灣上還漂流著大小下一的浮冰,以及許多喊不出名字的飛鳥、生物……這些奧妙的大自然景致,全讓大家看得目不轉睛。
夜光偎坐在葉殊身旁,兩人沒有多餘的交談,目光偶爾相遇,都下忘對彼此微笑,那副干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的模樣,看得後座的白桔忍不住雞皮疙瘩抖落滿車。
怪了,剛剛在房間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兩個人打從一踏出房門就變得這麼心心相許甜甜蜜蜜的?可惡可惡!那只「葉狼」的笑容實在很礙眼耶!
哼,要不是姓范的從中阻攔,小夜才不會這麼輕易落入奸人之手,愈想愈不甘心「哎喲!」莫名遭受武力攻擊的范克衍抱著右腿直呼疼,詫問一旁的施暴者:「你幹嘛踹我?」
「沒什麼,坐車坐太久了,活動活動筋骨嘛!」臉皮遞上甜笑,心頭那把火可還燒得正旺。哼,姑娘我再賞你一腳,看你還敢不敢繼續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哎喲!」這下子連左腿也中鏢!「喂,你知不知道使用暴力是下等人才會做的事?更何況得罪你的人又不是我!」嗚嗚……沒人說經紀人還得兼做沙包袋呀!
「我喜歡、我高興、我天生腿長,怎麼樣?」我使勁踹、我用力踹,踹到你天地無光山河變色!
還來引范克衍忍無可忍,施展出他的神風腿絕技迎敵,兩人你一腿、我一腳,後座頓時一片飛沙走石,儼然成為武林高手決鬥現場。
「嘖,兩個長不大的小孩。」葉殊咕噥一句。克衍這傢伙,每回只要一遇上小丫頭,心智年齡當場退化個十來歲,成了標準的大孩子。
「這樣才有出來玩的感覺嘛。」夜光笑咪咪地說。
兩人手牽手,繼續欣賞車外的風光,由他們打鬧去。
到達拍攝現場,放眼望去,只見大部分機器、照明設備在范克衍的事先安排下,已經大致架設妥當,除了週遭的草原景觀外,最突出的,應該就是一台造型優美的純白色古典鋼琴了。
「哇塞,你們真是亂犀利一把的,連鋼琴都擺出來了,實在有夠夢幻的……」剛剛在車上發洩完的白桔,此刻心情可說是再好不過了,拉著夜光,兩人繞著那台古典鋼琴四面打量,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喂,我說老范,葉子上哪挖來這個寶的?以我的專業眼光打包票保證,這小妞一定會紅!」一旁的攝影師正在和范克衍閒哈啦,閱人無數的他,對自己的眼光一向很有信心的。「款,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好歹牽個線介紹一下吧。」
「想得美喔你!」范克衍邊揉著重傷的小腿邊搖頭。「咱們夜光呀,現在可是葉殊的掌上寶、手心肉,別說我沒提醒你,你待會兒拍歸拍,千萬記得要遵守『動口不動手』的原則,要是有什麼不規炬的動作,當心那只醋獅子一發起火來,你這整組好幾十萬的攝影器材全都保不住。」
「哇靠,沒這麼誇張吧?小子他……這次來真的?」前陣子和那個女演員寧晨星的徘聞不是才鬧得滿城風雨嗎?一向對私生活保持低調的他,還為了她特地召開記者會,怎麼才一眨眼工夫又有新歡登場了?
唉,說來說去,果然人長得帥,女人緣就是不一樣,桃花遍地處處開!反觀他,孤家寡人這麼久了,連舊愛都沒有,更別說什麼新歡了。老天爺,禰也太大小眼了吧!
這一頭,攝影師還沉浸在自艾自憐的情緒中,那端的小組會議就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獅子吼。
「不用說了,我不准!」開玩笑!入夜以後,氣溫就遽降到攝氏五到十度左右,這麼冰天凍地的,居然還要求她打赤腳入鏡,這些人簡直腦袋有病!
「可是……」眾人面面相覷,求救地將目光掃向一旁的范克衍,只見他朝攝影師抬抬眉,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又朝眾人攤攤手,表示愛莫能肋。
沒辦法,導演只好硬著頭皮開口了:「可是,光著腳才符合你當初提出來那種純淨、優美、不食人間煙火的Image……」
「去你的鬼Image!」兩道足以殺人的目光掃射過去,一群人紛紛重傷不支倒地。「要跟我談ImaSe是不是?好!有種你就親自下場示範一遍!如果大導演你做得到,再來跟我談Image!」
嗚嗚……這、這分明是刁難人嘛!導演一臉委屈。明明一開始就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構想,為什麼現在就要我當替死鬼下海示範咧?
眼看那頭吵得熱烈,范克衍閒閒在一旁看好戲納涼,完全無意加入戰局。反正他只負責把大隊人馬安全帶到這兒來、再安全帶回紐約,至於那些拍攝細節、創意部分,可就不歸他管轄嘍!
他望向遠處同樣在待命的夜光,只見早已換好服裝的她,不知和身旁的白桔嘰哩咕嚕地商量些什麼,隨後偷偷地脫去大衣、除下鞋襪……似乎發現他正在看她,她還朝他比了個「Peace」的勝利手勢,眨眨眼頑皮地一笑。
啊咧,小美人兒該不會是想……范克衍立刻一拐一拐地衝向白桔。「喂,搞什麼鬼!你幹嘛不阻止她?」
手上士力架正咬得喀滋喀滋響的白桔聳聳肩,一臉莫可奈何。「我有呀,不過小夜決定的事,誰也勸不了她,只好由著她去嘍!」反正現場保護措施做得滴水不漏,車上暖氣毛毯也樣樣齊全,沒啥好擔心的啦。
「葉殊!」完了完了,這下子大家都會死得很難看!「葉殊,你快看!」
「閉上你的嘴,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待會兒再說!」葉殊不耐煩地回吼。
「呃,要我閉也行啦,不過……我強烈建議你先看看正前方十二點鐘方向。」
這個夜光,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骨於裡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嘛!
眾人動作一致地望向預定的拍攝地點,只見女主角不知何時已除去鞋襪,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步向草原中央。
「哇塞……了不起,說上就上耶!」
「對呀,看不出來這樣一個嬌弱美女居然會這麼乾脆!」
現場讚歎佩服聲頓時此起彼落,只有一個人瀕臨火山爆發的邊緣。
「寧夜光!」葉殊氣急敗壞地朝她奔去大嚷。這個笨蛋,天氣這麼冷,要是不小心凍傷了怎麼辦?究竟是誰准她擅自行動的?!「你在做什麼?給我回來!我命令你馬上回來,你聽見了沒有;:」
她回身,站定,對那座邊跑邊噴火的人形火山視若無睹,反而朝一堆已經對她五體投地的工作人員露出一抹動人心折的微笑。「導演,我準備好了,不要浪費時間了,快點開始拍攝吧。」
所有的人再次動作一致地轉頭望向臉色很難看的葉殊,全場一片靜默。雖然大家都很佩服女主角不畏強權的過人勇氣,但是在這位黑面獅王的凌人氣勢下,還是沒人膽敢輕舉妄動。
該死的!等拍完這個景,他非得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沒聽見她說的話嗎?你們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拍!」
才剛吼完,下一瞬間,在場的工作人員馬上各就各位,打光的打光、調整鏡頭的調整鏡頭,身手俐落、矯健得很。
拍攝終於如常進行。
滿天閃爍的星光,襯著圓月清輝,赤腳的白衣女子行走在草原中,如瀑黑髮迎風款款飛舞。遠處一架純白色的鋼琴前,端坐著一位黑衣男子,行雲流水地演奏著動人樂章。此時,女子的歌聲緩緩加入,悠遠空靈卻又輕柔婉轉,帶有一種迷惑人心的力量,彷彿是傳說中海上人魚的歌聲……
不用經過剪接或是加上什麼特殊效果,光是這樣看著賞心悅目的詩意畫面,就足以讓現場一大群工作人員看得目瞪口呆兼口水流滿地,腦袋裡一致上演著羅曼蒂克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哇……好夢幻喔……
一旁的葉殊,好下容易捱著性子等這一景結束,立刻快手快腳地抓起備用大毛毯,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光速衝向女主角,不由分說地將她包成人形肉粽,一把抱起,然後跨步直衝暖氣全開的休旅車。
啊……「侯塞雷」呀!現場立刻又響起一陣讚歎佩服聲。
當下,所有女性同胞巴不得自己才是那個被呵護備至的幸福女主角,男性同胞則暗自希望自己是那個美人在抱的英勇男主角。
「好了好了,大家口水擦一擦、眼珠子撿一撿,天氣這麼冷,待會兒還有很多東西要拍,你們還是趁休息時間吃點好料的補充體力比較實在。」一旁的范克衍很毒舌地提醒眾人。
唉,沒錯,現實總是殘酷的,像他們這種平凡小老百姓,永遠只有站在旁邊欣賞帥哥美女的份,想要參一腳?還是等下輩子吧!眾人又是艷羨又戚遺憾,相互對看一眼,認命地收拾道具機器休息去。
「夜光?」葉殊揉揉惺忪睡眼,踏出車門外。他剛剛瞇了一下,醒來卻不見她在身邊,趕緊拎件外套出來找她。
「我在這裡。」遠遠聽見他的呼喚,原本正在欣賞天際變化的夜光,朝他揮了揮手示意。
「外頭很冷,過來把這件外套也穿上!」
「好。」嘴上是這麼應,人卻還傻傻立在原地仰望滿天的燦爛星斗。哇,說真的,這麼壯觀的星空,就算要她盯著看上一整夜,她也不覺得煩哩!
可惡!這麼冷的天,她的身體又不好,萬一染上感冒怎麼辦?不耐久候,葉殊乾脆大跨步走近她,將雪衣密密罩住她的瘦弱身軀,順勢將她攬進懷中,大掌包覆住她的小手,輕輕搓揉呵暖。
他溫柔的舉措,讓夜光笑開了一臉晶瑩。「好暖和喔,謝謝。」
他哼了一聲。「我是不希望因為你一個人生病的緣故,耽誤了整組的拍攝進度。」
她搖了搖頭,反手握住他的掌心。他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裡才不是這麼想的。
「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多好漂亮,住在大城市那麼久,我都忘了真正的星空是那麼美麗,那麼澄淨。」她遙指無垠夜空,打從心底發出讚歎。
葉殊隨她的指引抬頭,只見黑夜如綢,繁星點點,月色散發出柔和的光暈,相互輝映成一片迷人的光燦。
「嗯。我三年前來過這裡一趟,一個人待了兩個月左右,回去以後,一直對這裡的美景唸唸下忘,所以……」他頓了一下,「所以這次我才會想帶你一起來看看。」
原來,這就是他堅持要大老遠飛來阿拉斯加拍攝的原因。夜光仰頭望著他的側臉,心頭忽然一陣悸動。「我喜歡你。」
什麼?他僵停在原地,忘了自己原先想說的話,只能愣愣地望著她。
「葉殊,我喜歡你。」她又重複了一遍,緩緩地斟酌著宇句,想要好好傳達自己的心情,「我希望這麼說不會帶給你任何的困擾。我並下奢望得到你的回答,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很慶幸自己能夠遇見你、喜歡上你。是你讓我體會到音樂中蘊藏的美麗和力量,也是你帶我看到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你知道嗎?我長這麼大,頭一次搭飛機來到這麼遙遠的地方,這些山水、風景、滿天的星星,還有這一趟旅程,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喜歡你,不論你原先是不是打算利用我,也不管你現在怎麼想,我對你的心情都不會因此而改變。」呼,一口氣說出來,感覺輕鬆多了!
「我……」面對她這麼突如其來的告白,葉殊完全不知該如何做出正確的反應,嘴巴開了又合,還是擠不出一句話來。
第一次見到他這麼手足無措的樣子,夜光忍不住趴在他胸口咯咯笑,心想,這也算是另一種收穫吧?
「不准笑!」短暫的驚愕過後,他隨即又恢復了霸道的本性,惡聲惡氣地說:「你還敢笑?再笑我就——」算了,與其給口頭警告,還不如直接付諸行動!
四片唇交貼纏綿,一陣火辣辣的熱吻過後,馬上賓主易位,這下子換葉殊掛上一臉洋洋得意的壞笑。
燦爛星空下,兩人相互依偎,靜靜享受這寧靜美好的一刻。
「我……以前老是做著同樣的惡夢。」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對她說起那些深藏心中、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的話。「我夢見,自己還是當年那個無依害怕的六歲小男孩,一個人在黑夜中奔跑哭叫,追逐著載媽媽遠去的汽車。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告訴自己、試圖說服自己,我已經忘了她,我根本就下需要她:可是實際上,我只是在自欺欺人。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就算我小時候被車撞傷的傷口早就復原了,可是心底的傷始終沒有好,反而愈來愈深、愈來愈痛……」
「你恨她嗎?」
「恨。」他答得毫不遲疑,「我恨她那麼狠心就丟下我,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很清楚,內心深處,我還一直愛著她。」
就是這樣矛盾的情結,讓他對於「愛」,始終抱持著一種既渴望又排拒的心態,也始終無法真正敞開心扉去愛一個人。
「我覺得,你的媽媽,她畢竟也只是個平凡女人,只是想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當然,她沒有盡到身為一位母親的職責,她錯了;可是,人本來就不完美、有弱點,甚至時常會犯錯,不是嗎?」夜光以平靜的語調,不疾不徐說:「你的生命並不是附屬於她的,下該受到她的牽制擺弄。更何況,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下管你愛她,或是恨她,她都已經是過去的一部分了,已經發生過的事,我們無力改變它,那麼,為什麼不改變自己呢?真正重要的,是你應該好好把握的現在,生命裡還有那麼多美好的事,不要讓恨意蒙蔽了你的眼睛,錯過那些你應該珍惜的美好。」
他沉思半晌,問:「你這麼說,是想勸我打消報復寧晨星的念頭?」其實,寧晨星對現在的他而言,早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了,他真正並且唯一在意的人,是她。
「不,我不是想勸你打消什麼念頭。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快樂,希望你能明白,可以全心全意地愛,不管是愛人或被愛,都是一件很幸福很美麗的事,不應該被過去的陰影干擾影響。」
葉殊思索著她的話,許久,俯下身,按住她雙肩,一臉慎重地問:「那麼……等唱片工作告一段落以後,你還願意留下來嗎?留在我身邊。」
不說「愛」,是因為那個字對目前的他而言還太過難以捉摸和把握,他不想那麼輕率地對她說出口,只能爭取多一點的時間,讓自己好好釐清,然後,跨出新的一步。
她定定回望著他,沒有回答,卻踮起腳尖、伸出雙手,密密地圈住了他的頸子,生平第一次,主動地送上了自己的綿密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