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搭上這班順風車,使得蒔晴和外公所開設的「甜甜圈圈屋」西點糕餅店大發利市,每天所生產的甜甜圈幾乎不到八點就全部賣光,生意之好,使得許多雜誌和電視節目紛紛前來採訪與報導。
這裡所賣的甜甜圈,依照糖份比例多寡,分成較甜的「甜甜」還有口味較淡的「圈圈」,由於現代人注重養生,孫若望還研發許多用中藥入味的甜甜圈,像是枸杞、紅棗或是山楂,都是屬於低糖份,低卡路里,著重原味的新式風味。
為了建立口碑,強調每一個都是由老師傅親手製造,每天限量五百個,賣完後就只好明天請早,而且一人限購五個,即使有錢,想要多買也沒有辦法。
而且這裡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不管甜甜圈什麼時候賣完,到最後都會剩一個放在玻璃櫃裡,禁止出售,就算花再多錢,店家說不賣就是不賣。
對於每天都擺在櫃子裡的那個甜甜圈,熟客們給它取了一個外號,叫做「孤單甜甜圈」,當所有的甜甜圈都被賣出去後,就只剩下它一個孤零零在明亮的玻璃櫃中,等待那個從未出現的主人到來。
這個留下來的甜甜圈,是蒔晴再三叮嚀店內的門市小姐,絕對不准賣出去的,因為在七年前,有個人曾要她為他留一個甜甜圈,讓他不管在什麼時候,只要想吃甜甜圈,就能吃得到,至今,她謹記在心,不敢或忘。
然而,七年過去了,他不但從來沒來過店裡,更別說吃甜甜圈了,據他的朋友,也就是當初將蒔晴爺孫倆托付之人——陸引龍說,岳陽在跟他們見面後的第二天,就匆匆出國去了,那天會獨自開車到北海岸,是因為家裡出了見不得人的醜事,家裡待不下去,才會開車出去散心。
他的父親在家裡搞三P,被他親眼撞見,其中一人結婚沒三個月,竟然背著老公出來偷人,他一氣之下,除了臭罵那兩個女人一頓外,還當場斥責父親,接著他獨自開車出去,第二天一早就提前搭機赴美,為了怕身體虛弱的母親知道這事,他一直隱瞞不說,只簡單說想早點去適應環境,而這一去,他待了整整七年,七年後他不但以優異成績完成學業,還是華爾街的超級業務員兼股票分析師。
憑借自己的本事,在畢業三年後,他就替自己賺進人生第一個五百萬美金。不靠家裡,他現在也有上億身價,要不是母親說父親突然腦中風,左半身麻痺不良於行,要他回來接管父親事業,他也不願放棄在美國好不容易打下的天下,回來扛這重責大任。
畢竟,他的專長在國際金融,要他接管一家上市公司,學做房地產買賣,投身到完全陌生的領域,那種辛苦絕非一般人能想像的出來。
原本他不願回來,但母親三天兩頭就打電話給他,說到傷心處就聲淚俱下,說他怎麼忍心丟著年邁多病的雙親,隻身在美,一去七年都不回來,還將他們兩位老人家交給他大學時期的前女友照料。
人家為了他一句話,任勞任怨,不辭辛苦,為了就近照顧還經常住在他家,到現在都沒交男朋友,儘管一些三姑六婆把她批評得一無是處,說她想嫁給有錢人想瘋了,還說她只會作白日夢,一直等著岳陽回心轉意。種種不利於她的傳言甚囂塵上,然而,她還是堅持己見,不管外人怎麼笑話。
而她這份始終如一的心終於感動岳陽,在他回國不久,兩人決定破鏡重圓,重拾七年前那段感情。
在這七年中,由於忙於課業與事業,岳陽早與陸引龍斷了連繫,連曾經給予蒔晴的承諾也似乎隨風而逝。在他心中,也許那不過是一句不需對方報恩的玩笑話,豈知,不但有人當真,而這一記,就是整整七年……
晚上,九點五十九分。
「甜甜圈圈屋」外頭,按照慣例擠滿了左鄰右舍,方圓五十公尺內的小朋友,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作業本,興奮地把臉貼在玻璃窗上,圓滾滾的大眼睛,全都盯著麵包盤上,那個孤苦無依,舉目無親的甜甜圈猛瞧猛看。
住在附近的小朋友都知道,只要十點一到,蒔晴姊姊就會替甜甜圈找新主人,只要當天寫完作業,還有考試考最高分者,她就把甜甜圈送給那個小朋友,以資鼓勵。
「十、九、八、七……」小朋友們開始倒數計時,個個都像小麻雀一樣又跳又叫,都在期待著今晚甜甜圈將會「獎落誰家」?
等到時間一到,所有的小朋友便橫衝直撞,搶著排到收銀機前,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將作業本和今天考試的成績單拿在手上,等著讓蒔晴姊姊來檢查。
十點一到,蒔晴習慣性地把頭往店門外一探,凝視著外頭十秒左右,即使知道這十秒鐘沒什麼多大意義,可這已經是她的習慣。
幾雙眼珠子已經等得不耐煩,六歲的馬克調皮地發出豬太郎的「噗噗」聲,提醒蒔晴,時間已經到了。
「作業是不是都寫完了?」面對六、七張天真無邪的臉孔,蒔晴還是不忘端起老師的架子,她必須大公無私,因為甜甜圈只有一個,面對這些小鬼靈精,絕對要做到公平、公正、公開。
「都寫完了!」孩子們個個都精神奕奕,信誓旦旦。
清澈的眼珠子像雷達一掃,然後停在一位缺了門牙的小男生身上。
「安德魯,你真的寫完了?」她對他特別關照。
英文名叫安德魯的小男生愣了一下,然後很用力地點頭,還不忘偷偷回頭瞄後面一位叫威廉的小男生。
他則皺著眉瞪他,要他快把頭給轉過去。
這些小朋友,在現代父母親的寵愛下,從小就上雙語學校,還個個都取了英文名。
「威廉,你的作業本也拿來給我看。」
威廉臉一驚,眼一瞠,圓臉上滿是震驚。
兩人今天的回家作業都是作文,而且作文題目都是「我的外婆」。
蒔晴先翻開威廉的作文簿,要威廉大聲念給大家聽,威廉一臉作賊心虛,可是蒔晴姊姊叫他念,他不得不念。
「我……我的外婆叫劉張阿好,她住在南投埔裡,她對每個人都很好,每個人對她也很好,大家都叫她阿好,她每次遇到人,都說你好你好,別人遇到她,都說你更好你更好……」威廉越念越小聲,賊兮兮的眼偷瞄著看誰在偷笑他。
蒔晴打斷他,「好,念到這裡就好。珍妮,你幫蒔晴姊姊把安德魯的作文念給大家聽。」
珍妮將作文簿一打開,很快就笑出來。
「不要笑,趕緊念。」
「我的外婆叫劉張阿棒,她住雲林古坑,她對每個人都很棒,每個人對她也很棒,大家都叫她阿棒,她每次遇到人,都說你好棒你好棒,別人遇到她,都說你更棒你更棒……呵呵呵……」珍妮笑到念不下去,所有小朋友也笑成一片,頓時,整間糕餅店都是小明友的嬉笑聲。
「要抄人家的作文,不是只把外婆名字和住的地方換一換就可以,是不是連內容都要稍微改一下才行,哪有人遇到人就說你好棒你好棒的?要瞎掰也該有個程度。」蒔晴又好氣又好笑,面對這些鬼靈精,不比他們精一點,天天被騙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除了安德魯和威廉外,誰今天考試考一百的舉手?」
一位叫布萊恩的小朋友舉手,他今天有三科一百,沒人是他的對手。
所以,他獲得甜甜圈實至名歸,全部無異議通過。
其他的人還能分到小蛋糕,至於安德魯和威廉,被罰要幫媽媽洗碗,她和這些小朋友的家長都已是多年的老鄰居,所以他們要是沒有乖乖洗碗,以後就跟甜甜圈無緣。
就在小朋友領了獎品,魚貫走出糕餅店時,一名頭髮似七龍珠裡的「悟空」男子與他們擦身而過,他臉上有一些傷,雖然極力想要掩飾,不過還是被眼尖的小朋友發現。
「小龍哥哥,你的牙齒怎麼在流血?」威廉嗓門最大,叫聲像是撞到鬼。
「噓,死胖子,還不快回家,小心我揍你喔!」陸引龍壓低聲音,這話千萬別讓蒔晴聽到,要不然,又要叨念個老半天。
滅廉勾勾手指,要借他耳朵一用。
陸引龍不疑有他,將耳朵湊了過去。
「你很像大陸國寶,你慘了你!」他輕聲在他耳邊道。
「什麼大陸國寶?」對於小朋友現在的腦筋急轉彎,他一時還轉不過來。
「就熊貓啊!」威廉講得極為小聲。
陸引龍聽不清楚,「你是男生,不會講大聲一點啊!」
「你的眼睛很像熊貓,都是黑色的。」他鼓足丹田之氣,大聲喊出。
「小聲點,你信不信我修理你!」陸引龍拉下臉,手掄起拳頭。
威廉跟他做個鬼臉。「是你要我大聲的,你完了你,又出去打架對不對?明天是不是又要來我家吃飯了?」
這些小朋友都知道,只要小龍哥哥在外頭打架,惹蒔晴姊姊生氣,他的三餐就要自己料理,剛好威廉家就是開自肋餐店的,所以他很清楚明天會有一個人頭低低的,一瞼作賊樣前來用餐,店裡員工心知肚明,但只會偷偷地笑,不會當場出他洋相。
陸引龍惱怒地要抓人,但他當然追不到那些手腳敏捷的小鬼,一到店門口,他們全溜得不見蹤影。
而他一回頭,想竭盡所能遮住臉上傷痕,不料,遮醜不成,反而招來蒔晴一記白眼。
「遮什麼遮,有本事打架就要有本事見人啊!這次是哪只眼睛戴墨鏡,左眼?還是右眼?」蒔晴早就見怪不怪,她在收銀機前結帳,並且俐落地把新的發票卷重新裝上。
「老K的店被人砸了,我當然要去替他出氣,他是我的好兄弟,再說,當年是他替你擺平豹哥那幫人,才讓你不用替你老爸還債,於情於理,我不去幫……說不過去啊!」陸引龍一瞼為難,一邊是他的好兄弟,一邊是他最愛的人,兩人他都很在乎,都不能不顧啊!
「我有問你原因嗎?你幹麼要說給我聽。反正,該說的,這七年來我已經說了不下數百次,你每次總有你的理由。你若是想繼續混黑道,不想跟他們劃清界線,就請便吧,不要老讓我看到你一臉左右為難的樣子。」
蒔晴走出櫃檯,開始清理架上餐盤,陸引龍很自動地替她將盤子一個個收好,這些打烊時該做的事,他可是熟到不行。
「他們不是黑道,再說,從小我就跟他們一起生活長大,要我跟他們劃清界線,不會太無情無義了嗎?」他拿起擦餐盤的布,打算幫她擦拭櫃檯,不過立刻被她給搶了過去。
「睜眼說瞎話,開那種賭博性的電動玩具店,還說他不是黑道?正正當當做事會被人家砸店?他們怎麼不來砸我的店,就只挑他的店砸?」蒔晴開始擦拭櫃子,一百談中,對他的強詞奪理完全無法苟同。
這七年來,在陸引龍的羽翼呵護下,她和外公總算能夠免除地下錢莊騷擾,並且順利開了一家糕餅店,能有今天,陸引龍功不可沒,這也是她多年來一直感恩的地方。
而在朝夕相處下,蒔晴的孝順貼心與精明能幹,在在吸引著陸引龍的心,從暗戀到暗示,從默默關心到二十四小時全天候關心,所表現出的特殊情感,早就超過一般朋友界線,而當陸引龍鼓起勇氣,正式向蒔晴示愛時,她卻對他還跟一些不良份子藕斷絲連無法接受,不只一次要他跟那些人從此別再來往。只不過,就算他舉手發誓說絕對會做到,但到後來還是糾纏不清,時間一久,她也心灰意冷,不再將他列入考慮。
「蒔晴,你不接受我的原因,是不是還在等岳陽出現?」雙方沉默有三分鐘之久,半晌,陸引龍突然曝出這句話。
蒔晴的動作在他說完這句話後頓時停了下來,她轉過身,表情有些刻意冷靜。「跟他無關,別把過錯全推到別人身上。」
「要是跟他無關,你心裡頭為什麼還有他的存在?」陸引龍不免吃味,他看得出她說謊的不安表情。
「陸引龍,你想太多了吧!」
「如果沒有,你為何每天還要留下一個甜甜圈,不就是在等著他有天會回來嗎?」他一語說中她內心秘密。
就像被人扒光衣服,蒔晴頓時感到難堪,她怒目相向,口氣不悅的說道:「這是我對他的一個承諾,就算他這輩子都不會出現,我還是會這麼做的。」
知道刺到她的痛點,陸引龍馬上學童子軍,舉手向她道歉。
「我這張賤嘴就是愛亂講話,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好,我答應你,從明天起,我就不再跟老K他們碰面,不管他們發生什麼事,我保證再也不插手了,要是我再管他們的事,我就……我就去給車子撞到爛!」只要蒔晴一生氣,他就嚇得臉色慘白,並且想盡辦法,就算拋棄自尊,也要博她歡欣。
這些話就像唱盤跳針,她聽到都會背了,麻痺到一點感覺也沒有。
「明天凌晨三點,你不是要起床幫外公趕製一家公司外包的糕點,你還不快回去睡?」蒔晴根本不把他發的重誓放在心上,她刻意避開,轉往別的話題。
陸引龍摸摸後腦勺,他完全忘了有這回事,沒錯沒錯,上個禮拜蒔晴的外公還再三叮嚀,說有家公司訂購糕點,準備新舊總經理交接用的,這位經理強調,就是因為看上他們店裡的甜甜圈,有別家所沒有的養生健康概念,適合一些上了年紀的高階主管食用,才會特地前來訂購。
「對、對,沒錯,明天是有人訂糕點,還好有你提醒我,要不然,明天我睡死了也不曉得。」為了處理老K的事,竟然把正經事忘了。
「外公畢生的手藝只傳給你一人,他很看重你,你不要老是這樣吊兒郎當,認真點行不行?」
蒔晴有時真懶得說了,外公今年六十七,身體雖然還算硬朗,但她不希望他到這把年紀,還這麼拚死拚活賣老命。這幾年下來,陸引龍跟在外公身邊,克勤克儉,努力不懈,而外公也觀察到他浪子回頭,有意脫離黑社會,才答應收他為徒,誰知道,他只有三分鐘熱度,讓人不免擔心,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成熟一點。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陸引龍一臉無奈,他怪自己太沒出息,為什麼不能把事情做好,好讓蒔晴對他刮目相看呢?
都怪老K他們啦,叫他們先不要跟他碰面,讓他乖乖在蒔晴身邊一陣子,可這些人不是沒長耳朵就是沒長大腦,偏偏說了就忘,害他老被罵,明天他非好好再跟他們談一談不可。
他垂頭喪氣的正要走出店門,耳朵裡卻傳來蒔晴的聲音。
「過來啦,這樣就要回去了?」
陸引龍回頭,他覺得莫名其妙:心想,剛才罵得還不夠,還要加罵午夜場?
她到冰箱拿出冰敷袋,用小毛巾包住,在他受傷的眼角輕壓。「瘀這麼一大塊,不讓血管收縮,緩和疼痛,晚上你要怎麼睡啊?」
看到蒔晴這麼關心他,他覺得自己好像長了翅膀要飛起來。
「蒔晴,你這麼關心我,我晚上就算痛死了,還是會高興得睡不著覺。」
她白他一眼。「你少臭美了,我是怕你睡不好,明天沒體力幫外公的忙,你最好每次在人家最忙的時候出狀況,我警告你,下次……」
陸引龍一把拉住蒔晴的手,深情地看著她。「沒有下次了,我真的會聽你的話,說真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你生氣起來真的很恐怖,晚上我都會作惡夢。」
「最好嚇死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那……我們和好了?」靦腆地笑著,他有著山地原住民的深邃輪廓,裝起無辜,還真讓人捨不得再罵他。
「這麼大了還裝小孩,真受不了你!」
冰敷約十五分鐘後,蒔晴拿出她專用的薰衣草精油,在他瘀傷的部位薄薄地敷上一層。
「記住,不要按摩,明天我再幫你熱敷,還有,明天中午我們把東西送去之後,再一起到安德魯他爸爸的牙醫診所檢查一下,聽見沒有?」看他嘴角滲血,不知有沒有傷到牙齒,她放心不下,覺得還是去看一下的好。
陸引龍聽得出來,蒔晴嘴上雖然不饒人,但心裡頭還是挺關心他的。
「那明天……不用去威廉他家吃飯了吧?」他大膽一問。
「明天你要睡過頭,害得外公一人忙不過來,你就天天去威廉家吃飯吧!」
聽到蒔晴撂狠話,陸引龍哪敢不繃起神經。
「遵命,那……我現在趕緊回去,三點再過來!」說完,他像個大孩子般邊跳邊跑了出去。
看著陸引龍離去的身影,蒔晴內心五味雜陳,有時她會想,再這樣下去,那個與她共度一生、相扶相持的男人,該不會就是他了吧?
只是,在她內心深處,還是惦掛著一個人,一個總有一天會把孤單甜甜圈帶走的人。
岳陽……
一個在她心目中,雖短暫,卻深刻的男人!
面對三條款式不同的領帶,池暮蓉可說是困惑不已,這是她在三天前,到sogo去替岳陽精挑細選的領帶,準備在新舊總經理交接茶會上,讓他在眾部屬面前,展現出派頭與品味來。
只不過,他今天卻執意要穿淺藍色的襯衫,當初,她完全是用純白色系去做搭配,哪曉得他會選擇以淺藍色系做為走馬上任的幸運顏色,這讓她有些為難,在色相的對比上,她不停思索,到底哪種花紋才適合用在淺藍色的襯衫上呢?
最後,她挑了一條粉紅色條紋領帶,經過反覆確認,覺得繫在岳陽領子上,絕對是充滿朝氣與活力。她滿心歡喜地拿著它,拿到剛洗完澡,正在房間整理儀容的岳陽面前。
一走進房間,池暮蓉看見岳陽正站在試衣鏡前,他剛穿好西裝褲,裸著上身,頭髮濕濕的有些雜亂,不過亂中有序,並沒有影響到他英挺俊美的外在。
他身材結實,肌肉分明,小腹看不到一絲贅肉,這大概是他經年累月以來,練習跆拳和自由搏擊所擁有的成果。漂亮的古銅色肌膚看來健康迷人,完美的五宮更為他增添一份男人該有的自信與氣質。
她深深為這男人著迷,這也是為什麼她甘願賭上七年的時間,想盡辦法討好他的雙親,當個沒有聲音的小女人,這七年來,她做任何事務求謹言慎行、事必躬親,不去得罪人,不說長論短,表現出賢淑女人的一面,讓他看見她的好,讓兩人有再次復合的機會。
而這心願,她終於辦到了,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格外珍惜。
「陽,我幫你挑了一條配合淺藍色襯衫的領帶,這可是我整整逛了一下午才挑選出來的,我幫你繫上去好下好?」她等著岳陽把襯衫穿好,替他翻好衣領,然後將領帶繫在他的頸上。
岳陽看著鏡中的自己,頭微微抬起,他一邊整理儀容,一邊說道:「不要把時間都耗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頭,我爸讓你擔任董事長特助,你應該多做些公司上行政的工作,而不是一直跟在我身邊,我們要公私分明,這你明白嗎?」
池暮蓉替他打著領帶,點點頭,「我們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想陪在你身邊也是人之常情,況且,我也跟岳伯伯和岳媽媽說過,他們同意讓我跟在你身邊陪你。」她打了一個漂亮流行的結帶,心滿意足地說了聲:「好了!」
他調了調領帶,端詳片刻,還是覺得不好看。
「這顏色看起來太輕浮,沒有威嚴,你幫我把那條褐色格狀條紋的領帶拿來給我。」他想也不想,當場把領帶解了下來。
「怎麼會輕浮?那代表著一種活力與朝氣,今年巴黎時裝周,走的是粉色系,很多名牌設計師都以粉紅和粉紫……」
「說完了沒?」岳陽不耐煩地截斷她的話。「我是去參加新舊總經理交接,不是去當模特兒走秀,下頭坐的都是年紀比我大很多的高階主管,不是時尚圈的名設計師,你瞭解嗎?」
不是故意要雞蛋裡挑骨頭,他很能瞭解暮蓉的用心良苦,可惜她經常憑她主觀的意念來做事,完全沒有考慮到做了這些事之後,對他是不是有幫助,有無加分作用?
他一度懷疑自己這麼倉卒與她復合是對還是錯,畢竟分開七年,不同環境造就不同的價值觀,就像現在,不管她做了多少在她看來是為他好的事,到後來,全都成了白工,還不是白忙一場。
「陽,你生氣了?」池暮蓉聽他嗓門變大,很識相地不再頂嘴。
岳陽套上西裝外套,刻意避開她的視線。他試著讓自己的脾氣不要那麼火爆,可是,自從他回來之後,尤其是答應和暮蓉重修舊好後,他漸漸發現她經常會把他父母親搬出來壓他,儼然以岳家少奶奶自居,她的過於隨便,讓他跟她相處不到幾天,就產生厭惡與反感,要是她這種態度還一直不改的話,破鏡重圓有可能只是曇花一現。
「以後要做什麼事之前,可以先找我商量,不要一個人自作聰明,於公方面,你做好份內的工作,於私方面,我們七年沒生活在一起了,我的生活作息、興趣嗜好,還有生活上的一些小細節,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還需要時間來熟悉,相對的,我也會對你這麼做。」他拿起她買的領帶,當場機會教育。「我從以前就不喜歡粉紅色,你還買來給我,這不正是犯了我的忌諱嗎?」
岳陽訓斥的話,說得她啞口無言,她一直很努力想要討好他,可是偏偏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事情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陽,只要你不生氣,我會努力做得比以前更好的,我是因為害怕再次失去你,所以才會……」
「不要說那麼多理由,兩人在一起不要搞得像在打仗,只要多用點心,就不會有那麼多爭執發生。」這種低迷的氣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看看表,「我看我們還是早點到會場,聽說,公司裡幾個常務董事,對我這個空降部隊很有意見,我想先去跟他們溝通溝通,你覺得如何?」
「自從岳伯伯中風後,這幾個常務董事在最近的董事會上,一直提出要重新改選新任董事長的意見,雖然岳伯伯行動不便,但還是有執行權利的能力,幾位核心人物,還是一路相挺到底,只要你能順利在總經理這個位置上坐穩,那些老頭子是不敢有任何意見的。」長年跟在岳陽父親身邊,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明爭暗鬥,她一一看在眼裡,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敵人,她都能提供正確資料給岳陽。
這種勾心鬥角的遊戲,他無意參與,但既然被黃袍加身,他也只能全力以赴,鞏固岳家在公司的地位。
「待會一上車,先把那些常務董事的資料整理一份給我,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在車上再一一列舉出來。」
「好,我現在馬上去處理。」
池暮蓉知道,先鞏固好岳陽的地位要緊,其餘的,慢慢來也無所謂,她有這個把握,要讓岳陽養成依賴她的習慣,要讓他知道一離開她,就是自斷雙臂,什麼事都無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