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裡的演員大多是舞台劇出身,比起一般的影劇明星來說,知名度是低了許多,然而他們個個身經百戰,因為要在舞台劇裡生存,除了實力之外還是實力。
因此他們對於秦筠事件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他們在乎的是秦筠本身的態度與演出實力。
秦筠一如往常,強打起精神來排演,或許是少了其它外務的分心,秦筠的進步神速,將角色詮釋得極好。
「秦筠,進步很多喔,繼續保持!」導演給她一個鼓勵。
「真的嗎?我的表現真的不錯嗎?」秦筠不敢相信的看著導演。
難道導演並不因她的過去而否定她!這樣的訊息無非為她打了一劑強心針。原來還是有人在乎她的努力。
「秦筠,我敢斷言你是個有表演天份的藝人,只是過去你的光芒太露,很難讓人把焦點放在你本身的演戲細胞上,人們對你有興趣的,不過是經紀公司包裝出來的假象罷了。」
「導演,謝謝你,你的鼓勵讓我增加不少勇氣,這段時間以來我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人,更讓我迷惑的是,我也無法面對自己。」秦筠眼中泛滿感動的淚水。
「孩子,人生的挫折很多,除非你自己先放棄,不然是沒有人能夠擊敗你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不能因此而否定自己。」
「我會努力的,真的,請給我機會!」秦筠哽咽地保證。
「那麼就用這次的演出證明給我看。」導演慈愛地拍拍秦筠的背。
秦筠感動得不能自己。是的,她要證明給大家看她是真的有實力!
秦筠遭受演藝事業前所未有的打擊。她的淡出螢光幕,不僅將許多戲約拱手讓人,一些小牌的後起之秀因此增加了許多表演機會。最開心的當然就屬唐雨萱了,但她會就此而收手嗎?不,也當然不會,她知道蕭哲峰是秦筠的天,只有連蕭哲峰都看不起、唾棄她的時候,這樣的打擊對秦筠來說才致命!
星期一的早晨,秦筠梳理完畢,開著她的賓士車,一身素雅的到三重去接阿標。
阿標帶著一臉歉意望著秦筠。從那些負面報導刊登出來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闖大禍了。
「佳歡,我……對不起你,你的照片一刊登出來,我就一直想和你聯絡,但是你家裡的電話一直在占線中,這……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隨便把照片給別人看。」
阿標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描述給秦筠聽。這時候秦筠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唐雨萱在背後搞鬼!
阿標則是頻頻道歉,秦筠壓抑心中的震驚與憤怒反過來安慰阿標:
「阿標,算了吧,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唐雨萱一向和我不合,當然處心積慮想整垮我,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不要放在心上。」秦筠強忍住淚水,不讓它恣意流竄。
「佳歡,你想哭就哭出來吧,不要忍著,這樣很傷身體的!」
「不行,我要堅強,我不能被擊倒,對吧?」秦筠說著。
秦筠聽著好友的柔聲安慰,心裡一陣溫暖,直覺地給阿標一個擁抱。
然而這一幕卻映入躲在另一輛車子裡的蕭哲峰和唐雨萱眼裡。
「我沒說謊吧?秦筠來會見舊情人,這會兒可是眼見為憑,你總該相信我的話了。」
「閉嘴!」蕭哲峰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拜託!我看只有你才會笨到死心塌地的相信她!多少男人就是被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給騙了,結果呢?骨子裡仍然是個爛貨!聽說啊,她以前還幹過妓女,價碼一次兩千,真是下賤!」
「我叫你閉嘴!」哲峰怒吼。
「蕭哲峰,你真是好笑,到現在還不願意接受事實,清醒一點吧。」
「不可能的,秦筠的第一次是給我的!」哲峰不願意接受事實,急忙替秦筠辯解。
「蕭哲峰,你還真驢耶,現在整形手術那麼發達,秦筠要是沒有一些手段的話,哪有辦法騙得你團團轉啊。」
「不要再說了!」蕭哲峰火速將車子駛出三重市區,他不願意多滯留一分一秒。
秦筠居然欺騙了他!他以為秦筠是那麼的玉潔冰清啊,他恨自己無可救藥的愛上她,然而她卻給他了什麼?
是的,她給他的回報竟是無可饒恕的「背叛」!蕭哲峰心裡夾雜著憤怒與痛苦!
秦筠趕到醫院見著了叔叔與嬸嬸;叔叔的氣色還不錯,這讓秦筠放心多了。
「佳歡啊,能見到你真好。」何水源躺在病床上,虛弱地說。
「叔叔,我也是啊,你要勇敢一點,一定可以戰勝病魔的。」秦筠僵硬地勉強笑了一笑。
「你叔叔啊,就直嚷著一定要在手術前見你一面,我忙著照顧他抽不出身,才不得已請阿標和你聯絡。」秀卿說道。
「是啊,我是怕再不見,以後可能沒機會了。這一次我往鬼門關裡闖,不知道能活著出來嗎?」何水源一臉病容,有氣無力。
「你真是的,好端端說這些喪氣話!」秀卿眼睛紅紅的。
「不要緊的,叔叔。是我不對,過去一直忙於工作,忽略了和你們相處。」秦筠的聲音不知不覺哽咽起來。
「佳歡啊,好歹我們是一家人,萬一叔叔不負責任的先走一步,這個家就要拜託你了。」水源也鼻子酸酸的。
「叔叔,你說這是什麼話!這個家我也有份,我當然知道該怎麼負起責任。」
「佳歡,我和你嬸嬸也算苦命人,你跟著我們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連你父母留下來的遺產都被我敗光了,難道你不怨我沒讓你受良好的教育嗎?」
「不會的,我感激你們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怨你們。」
「真的?」秦筠握住叔叔蒼白的手,誠懇地點點頭。
秀卿和阿標在一旁感動得直擦眼淚、鼻涕,何水源如釋重負地微微一笑。
秦筠陪在病床旁和兩老閒話家常,這份親情此時顯得更珍貴了。
大約十一點半左右,何水源被護士推進手術房,秦筠才向嬸嬸告辭。
秀卿其實很關心秦筠,那些負面的報章報導,秀卿都十分清楚。
「佳歡啊,對於那些報導,我已經從阿標那裡知道,原本是不打算提的,但是又怕你想不開。秀卿握著秦筠的手說道。
「嬸嬸,對於那些報導我的確很在意,不過也讓我對人性徹底死心。」秦筠眼眶泛起了淚水。
「都是我和你叔叔無能,不僅沒有好好照顧你,還讓你一個女孩子拋頭露臉的,辛苦去掙那幾個錢。」秀卿自責的說。
她好希望時間能夠重來,如果有再一次機會,她會好好疼惜秦筠,不讓她受到傷害。
「別這麼說,在我心裡,從來沒怪過你們。」
「看到你這樣善良、乖巧、孝順,我想你父母地下有知,一定很高興。」
秦筠激動的抱著秀卿,秀卿憐愛地拍一拍秦筠的背脊。
「孩子,人生的路很長,千萬不要被擊倒。不要管別人的閒言閒語,只要自己行得正,那麼別人的中傷遲早會煙消雲散的。」
平坦的紅磚道直直地延伸,路旁的繁華似乎已變成過眼雲煙,什麼都不曾留下。秦筠出神地思索著生命的意義。
她這樣辛苦的拍戲、出唱片究竟是為了什麼?功名利祿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只是在這段過程中,演藝事業的成功讓她找到了生存的價值。而與蕭哲峰的相遇、相知、進而相戀,讓她嘗到世界上最美的事物——愛情。
從雲端跌落的感覺並不好受,但讓她最感難受的是,過去她活得理直氣壯,可是現在卻活在他人的評價與眼光之中。
秦筠不知不覺回到了小套房門口,屋內的燈火通明,秦筠因此加快了腳步,她知道蕭哲峰來了。
秦筠插入鑰匙打開門鎖,蕭哲峰躺在沙發上,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關於唐雨萱在背後搞鬼的事。
「哲峰,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就來啦?」
蕭哲峰陰鬱地看著秦筠。秦筠接觸到蕭哲峰冰冷的表情,原本要說的事全拋到九霄雲外,只想弄清楚他情緒不佳的原因。
「你去哪裡了?」蕭哲峰冷冷問道。
「我去醫院看叔叔,他今天做換腎手術。」
蕭哲峰一聲冷笑,她居然編了這樣的謊言,還臉不紅氣不喘,好個演技派!
蕭哲峰胸口的憤怒已經無法自抑,他的內心多渴望從秦筠口中聽到實話。
「那你叔叔病情怎樣了?」蕭哲峰瘖啞地問。
「不是很樂觀,不知道手術是不是能夠成功。」
秦筠放下背包,到廚房倒了一杯茶給蕭哲峰,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臉色看起來壞透了!
「哲峰,喝杯茶吧,看你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蕭哲峰的憤怒與痛苦宛如萬箭穿心,他再也無法克制,猶如一座蓄滿能量的火山,一下子猛烈爆發,他用手拂去秦筠的茶水,杯子摔落地板跌成碎片——
秦筠不解地看著他的情緒反應。
蕭哲峰失去理智地狠狠抓著秦筠,他幾乎想親手掐死她,以報復她對他的不忠!
「哲峰,你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虧你還有臉問我!演戲要演多久呢?你不愧是當今第一女主角!」
「你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秦筠不明白。
「你今天根本就是去和舊情人幽會,何苦用叔叔開刀當借口!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享受起來的滋味如何啊?比我這個中年人好上百倍吧?!」
「你……嘴巴放乾淨點,實在太過分了!」
「嫌骯髒?人盡可夫的爛貨居然有羞恥心了,這可是天下奇聞,虧我那樣的相信你,原來報紙上寫的都是事實,你真是不知羞恥!」
「哲峰……你……」秦筠心痛得說不出話。
她眼前的男人是如此陌生,他的眼光充滿了鄙夷,他的神態幾乎已經把她殺死一百遍了。
秦筠的眼光絕望地看著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頓時呆若木雞。
「秦筠,沒話說了吧?算我瞎了狗眼,今天才看透了你!你這個惡魔,我永遠都不要再看見你!」
蕭哲峰準備離去,秦筠發瘋似地攀住蕭哲峰的肩膀——
「求你聽我解釋,我不是那種女人!我可以解釋一切,我今天真的……去醫院……」
蕭哲峰絕情地打斷秦筠的話,從喉嚨發出一聲怒吼:「閉嘴!沒人想聽你的鬼扯!」
秦筠痛徹心肺地狂喊:「哲峰……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拋棄我啊……」
蕭哲峰狠狠地甩開秦筠,秦筠整個人重心不穩的仆倒在地,她泣不成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為什麼不聽我解釋?為什麼我那麼愛你,你卻懷疑我?告訴我為什麼?難道我們之間存在的只有猜忌和懷疑?為什麼……為什麼不聽我解釋……為什麼你和其他人一樣……」秦筠哭得聲嘶力竭。
蕭哲峰的臉宛若石雕木刻,眼神是迷濛而陰沉的,秦筠的哭泣讓他感受到巨大而強烈的折磨,而這種折磨更隨著他的恨意逐漸高漲。
他該相信她嗎?他該原諒她嗎?
不,這個蛇蠍般的女人,他絕不原諒她!
蕭哲峰離開了這個藍色夢幻屋,這兒曾有他最美好的回憶。
他狠下心不去理會秦筠的哭泣,不帶絲毫遲疑地怏速離去。
碰的一聲,關門的聲音好似兩人決裂的宣告,劇烈地刺痛著秦筠的心。
一別數日,蕭哲峰的臉因為承受巨大的痛苦而扭曲變形,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今天是什麼日子?
是秦筠舞台劇公演的日子!
秦筠啊,秦筠啊,這個名字就像一個魔咒緊緊地糾纏著他,瘋狂的思念困擾著蕭哲峰。
秦筠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登上了舞台,她似乎已有一世紀那麼久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面了。
面對燈光與群眾,她顯得無所適從!
秦筠的首度公開現場表演吸引了許多觀眾、媒體與記者購票觀賞,有些觀眾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有些記者無非是想取得關於秦筠的第一手消息,使得舞台劇的演出盛況空前。
秦筠出場了,一堆台詞與走位迅速在她腦海之中閃過,她機械似的演出每一個步驟。
奇怪,怎麼此時此刻她腦中一片空白?她心慌意亂,因此很多台詞不是漏了就是少了。
好不容易捱到第一幕退場——
秦筠迅速換著服裝,喝了一口水試圖鎮定心情。
「秦筠,這是你展現實力的最佳時機,不要被一些事情給分心了。」導演看出秦筠的失態與分神,在她耳邊提醒。這善意的提醒恰似當頭棒喝!是啊,這是一個大好機會,我要證明自己,除了緋聞之外還有實力!
秦筠宛如吃了一顆定心丸,準備全心全意把這個角色演好。
半圓形的簾幕倏地拉開,光彩奪目的射燈燃亮了舞台,秦筠一派鎮定地出場。這一幕中,秦筠試圖以平常心來面對,於是慢慢地恢復狀況,隨著時間的增加,漸入佳境……
而場外,蕭哲峰在公演會場的大門口踱步,正猶豫著是否該入場觀看這場表演。
「真要命,我居然還關心她!」這樣的念頭讓蕭哲峰更看不起自己。
一個熟悉的臉孔吸引了蕭哲峰的視線,他與阿標的眼神交會。
「蕭先生,公演開始了,你怎麼還不進去啊?」阿標曾在電視上看過蕭哲峰的照片,也知道他是秦筠當眾承認的男友。
看見阿標流露出如此「自然」的神態,蕭哲峰心裡就有氣!她的情夫居然還有臉大方的向他打招呼,真是欺人太甚!難道他想公然示威嗎?
「秦筠的情夫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這裡,簡直欺人太甚!」蕭哲峰不甘示弱地反擊。
「蕭先生,你說什麼啊?」阿標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和秦筠真是不要臉到極點!」
「蕭先生,你怎麼用這樣惡毒的話來罵人呢?」阿標不解蕭哲峰冷言冷語的目的。
「秦筠都敢和你幽會,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我這樣罵算客氣了。」蕭哲峰輕視地說道。
阿標冷然迎接蕭哲峰的目光,原來他是在辱罵我和秦筠。
「我和秦筠清清白白的,你居然含血噴人!」阿標口氣不滿的回嘴。
「星期一那天早上,我明明親眼看到你們在幽會,還想否認嗎?」
「你真是太過分了!居然出言中傷秦筠。星期一早上秦筠的叔叔進行一項大手術,我們約好到醫院一起探視水源叔叔的,你不去弄清楚事實,還這樣亂栽贓、亂扣帽子,我對你真是寒心!我真替秦筠不值,她八成是瞎了眼才會愛上你!」阿標怒視著蕭哲峰。
「什麼?!」蕭哲峰一臉驚詫、疑惑地盯著阿標看。是我誤會了秦筠?
「蕭哲峰,你白活了!你根本配不上秦筠,她願意為了你拋開一切,在大眾媒體面前坦承愛你,而你呢?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和你說話真是浪費了我的時間!」阿標冷冷地說道,隨後便快步入場,準備以行動支持秦筠,觀賞她努力已久的演出。
他錯怪秦筠了,他居然犯下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空氣裡,洋溢著秦筠軟軟的聲音:哲峰,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可以離開我。
「天啊!我居然那樣罵她,用那麼粗俗、傷人的字眼形容她!」蕭哲峰後悔極了。
他清楚的記得他們在藍色夢幻屋裡的那一幕,秦筠匍匐在地上,傷心的泣訴。
他對她做了什麼?
她是那樣全心全意、義無反顧的愛著他,而他居然用傷害來報答她!
蕭哲峰的眼睛泛紅,眼裡儘是悔恨與哀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秦筠幾乎是用著全部的情感來演出這場舞台劇,彷彿她已幻化成劇中的主角,那樣深沉的傷痛……
是的,這種不被瞭解的痛,她經歷過,所以才能夠毫無保留地、完整地詮釋這種複雜的情緒。心碎了,要怎樣縫補呢?
女主角的表情因為承受巨大的痛苦而扭曲著。
秦筠用盡全身的力氣,瘋狂地哭喊著:「為什麼……為什麼?!」
秦筠心力交瘁地吶喊著……她心底深處一樣的絞痛。
最後一幕在女主角以自殺來了結一生的愴然裡結束。
秦筠生動自然的演出撼動了所有人的心,所有的人都被她精湛的演技感動了。許多人紛紛拿出手帕拭淚,激動的情緒久久無法平息。
更是太棒、太完美的演出了。
掌聲如同浪花衝擊著岸邊,觀眾激昂的情緒無法自已。
幕悄悄升起,秦筠和所有演員出場謝幕。
看完了這場表演,每個一人都深深被感動,尤其是秦筠的演出。
輪到秦筠說話時,全場起立給予秦筠最熱烈、最真誠的掌聲。
「謝謝大家,看到大家的支持真的讓我很感動。」
秦筠臉上掛著兩行淚,激動的向台下觀眾揮舞著手。
她終於做到了,用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不是花瓶。
這種獲得認同的感覺,使得秦筠原本緊繃的情緒轉為鬆弛。
在眾人心裡,秦筠已成為一個實力派的演員,她的過去或許是一段故事,但不再是她的絆腳石;經過現實洗鏈後的她,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是如此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