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百翔才下飛機就發現有六個人、五部吉普車在等著他們,其中有兩張熟面孔,卻不見他迫不及待想見的那個人。
「何唯茜呢?她在哪裡?」看向負責接待的James,他的語氣有些不耐。
「她正在片場裡忙著呢。」James微笑地回答。「我們等你等了好久!服裝師急著要你去試裝,攝影師也等著要拍宣傳照,渡邊導演還要親自跟你溝通整部電影的走向。」
「我要找何唯茜,其它的事晚點再說。」康百翔不耐煩地回道,才剛抵達就要他開始工作?想都別想!
「好吧,那我們先到片場去。」James從善如流,引領他坐上代步用的吉普車。
其他人員也陸陸續續坐上另外四部吉普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島嶼的中心位置前進。
為了維持原始風貌,島上沒有興建公路,在崎嶇的小徑上行駛雖然有些顛簸,但別有一種探索自然的樂趣。
他立刻發現這是一座相當美麗的島嶼,遠處有青翠的山巒,近處有碧綠的湖泊,隱隱約約還可以聽見瀑布奔瀉的聲音。
「在你決定接演之前,我們已經耗費四十個星期搭建場景。為了讓視覺效果更逼真,我們在Black Pearl 中心建了一座城堡,雖然只有正面及兩側的立牆,但也用掉九十噸鋼筋、一萬公升顏料、一百哩長的木材、七十哩長的鷹架,這部電影可真是大成本大製作啊!」負責開車的Daniel驕傲地談起片場的現況。
「你能立刻趕來,真是太好了!」James不知道在興奮什麼,緊緊抓著康百翔的手不放。「師傅根據唯茜的設計圖,用純手工打造你專屬的武器和配件,每一樣都精緻絕倫,你看了一定會愛不釋手。而且,我們還特地請到平遠先生為你製作戲服,你一定要趕緊去試穿,絕對會很好看!」
康百翔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他比較想做的,其實是把這兩個長舌公丟下車。
看樣子,他在山上練武的這段期間,他們也沒閒著,老早就把該準備的、不該準備的全弄妥了。
「能參與製作真的太棒了,這部電影不管是導演、演員、編劇或是配樂,全部都是新鮮大膽的嘗試,我有預感票房成績一定會大獲全勝。天啊,我已經迫不及待了!」Daniel還在持續的興奮中。
康百翔無奈地翻了翻白眼,他正在考慮要不要乾脆把這兩個人敲昏,省得他們老在他耳邊囉囉嗦嗦。
他才不管這部電影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他只介意那個該死的女人會不會再次跑給他追。
如果今天再不見到她,他肯定、絕對、必定會翻臉的。
到時候,就讓那花費大把銀兩搭建的場景變成一片廢墟吧。
吉普車穿越森林,來到島中央,也就是片場搭建的地點。
「何唯茜呢?」康百翔逢人就問,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她在城堡西邊的片場監督施工,我們正在趕搭一座小教堂。」場務領班Scott回答了他的問題。
康百翔二話不說便往西側的工地走去,遠遠就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何唯茜又是一身黑衣,他不悅地皺了皺眉。難道她沒別的衣服穿嗎?
「何唯茜!」他扯開喉嚨大聲喊道:「你立刻給我死過來!」
聽到那聲熟悉的呼喊,何唯茜指示的動作稍停,她慢慢轉身--
果然是康百翔!果然是那個令她手足無措的俏冤家!
她情緒激動,心跳的速度不可能再快了,她好想不顧一切往他懷裡飛奔、用力親吻他的唇,但是不擅於表達情感的她,只能站在原地怯怯地對他微笑。
才分開三天而已,她發現自己非常非常想念他。
看她呆站在原地,康百翔可沒耐心等她慢慢回神,幾個大跨步上前,緊緊地將她抓到懷裡摟著,其實,他比較想做的是扭斷她的脖子。
「你……你不要這樣啦。」大庭廣眾之下,她可不想引人側目。
「為什麼不?」抬高她的下顎,他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以示薄懲。
她又驚慌又著迷,不知道該推開他還是緊緊擁抱他。
天啊,這肆無忌憚的男人……
「我們找個地方繼續把該做的整套做完。」他在她唇上低語,眼裡滿是濃濃的情慾。
「你不要鬧了啦!」他火熱慾望的觸感令她又羞又氣。
「沒辦法,我憋太久了,你掩護我,要是被別人看見就糗大了。」瞧見她的慌亂,他倒是挺樂的。「其實我不是很介意在別人面前表演,但是考慮到你的感受,我們還是趕緊找個隱密的地方吧。」
「你……色狼!」她不可置信地瞪他,臉色比蕃茄還紅。
「快點快點快點啦!」把她摟得更緊,他再三催促著。
「好、好啦!」臉皮比人薄,就只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何唯茜手忙腳亂地拉著他往後方的木屋走去。
她知道有一群人在他們身後交頭接耳,必然是在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此刻,她整顆心、整個腦子、整副身體,都教康百翔霸佔住了,根本無暇理會其它。
她費力地自我控制,希望自己別在不經意中洩露太多對他的在意。他已經夠驕傲了,不能再繼續寵壞他。
島嶼上,除了片場搭建的城堡和教堂,沒有其它大型建築物,只有錯落的小木屋演繹出叢林生活的閒趣。
何唯茜將他帶進一幢名為「Deerhorn」的木屋,門才合上,他的唇就壓了下來,頃刻問席捲了她的理智。
熱情如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甚至來不及解除掉所有的衣物,他就在門邊佔有了她。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這般濃烈的相思竟不能再多忍耐一時半刻。
傾聽著他劇烈的心跳、急促的呼吸,她的眼眶又有灼熱的感覺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她總會沒來由地想哭,也許是壓抑多年的緣故,淚一旦決堤,就不再是她所能控制的。
「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嗎?」察覺到胸前的濕意,他連忙低頭審視。
她果然哭了。
「沒、沒有!」她慌張地迴避他的視線,這樣的多愁善感,連自己都不習慣。
「那,為什麼哭?」
「只是、只是對很多事覺得不可思議。」
「噯,為什麼不老實承認你想念我呢?」
何唯茜毫不客氣地撾了他一拳。「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自戀狂!」
「說真的,這回你實在太過分了,居然對我始亂終棄,你都沒有考慮到我脆弱的心靈。」
「我、我才沒有始亂終棄!你、你在胡說什麼啊!」何唯茜的臉倏地發紅,吃虧的人明明是她好不好!
「不管啦,反正你就是從我床上溜走了。我警告你哦,你要是敢再利用我睡覺的時候偷溜,我絕對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
「我、我才沒偷溜,我只是回來處理事情。」何唯茜心虛地辯解。
「你到底在怕什麼?」康百翔一反常態,突然嚴肅起來。
「我……」
「有什麼好怕的,你說說看啊。」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惡作劇?我只是……只是不想被你奚落。」當天,她的確被自己的醜樣嚇到,但那並不是她逃跑的主因。
他想用撞豆腐自殺的方式來表明心志。「拜託!哪有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你有被害妄想症啊。」
「很難說啊,誰教你素行不良。」
康百翔一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原來,惡作劇真的會招來報應啊。
「算了算了,這次我先不跟你計較,可是,往後不管你要去哪裡,都得告訴我。」康百翔霸道地聲明。「前幾天我們已經『袒裎相見』,剛才又再次『驗明正身』,你就是我認定的女朋友,男女朋友就是要一天到晚黏在一起,你瞭解嗎?」
「誰、誰說要當你的女朋友!」
「抗議無效,咱們就這樣說定了。」
「喂,你--」
「與其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不如……」他的目光往下瞟,雙手又開始不規矩。
「你、你夠了沒有啦!」何唯茜又羞又惱地拍他。
「不夠。」他說,再次攫住她的唇,讓她感受他強烈的佔有慾。
他要她,永遠都不夠。
離正式開拍的日子還有一個星期,準備工作大致完成了,只剩最後的檢查。
來到片場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要完成一部電影,是多麼龐大的工程。除了搭建佈景、製作服裝和道具,還必須選擇攝影主題、協調拍攝計劃、與美術指導溝通全片風格、檢查攝影及錄音器材……
這些幕後工作和演員並沒有直接關係,他其實可以不必瞭解,等開拍之後再出現就行了,但是何唯茜要去,他就不能不跟。
「奇怪了,你只是一個小小的道具設計師,幹麼連燈光師都管?」康百翔不解地望著眼前這名好事的女人。
「咦!我沒有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麼?」
「CALLIOPE的大老闆是我爹地的好朋友,也是當年收養我的人,這部電影是CALLIOPE的年度大製作,我有義務幫忙監督。」
「原來如此。」難怪片場裡人人對她必恭必敬,還有人喊她Princess。
「對了,接下來我們要進會議室,三點鐘,渡邊導演要召開演職員會議,跟所有主要次要演員溝通全片所要表現的意圖和概念。」
「是哦。」他的語氣有點哀怨。想到暗無天日的拍片行程即將展開,他的心情就好不起來。
「走啦走啦!」她主動牽起他的手,半拖半拉地將他帶進一幢名為Rhinoceros的小木屋。
康百翔又是皺眉又是歎氣,雖然不情不願,卻還是讓她牽著鼻子走。
唉,這女人,分明就是吃定了他。
「唉呀,累死我了!」康百翔虛脫似地攤在木屋外頭的草地上。
「才三小時而已,有這麼累嗎?」何唯茜不以為然地瞪了他一眼。
「累死了。」他自動自發把頭枕上她的大腿。「要聽懂渡邊導演那口日本腔英文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
「少來了,你根本沒有認真聽。」突然手癢,她忍不住揉亂他的發。整場會議,他只顧著在桌子底下玩她的手,搞得她也無法專心。
「誰說我沒專心?你可以考我,我很認真的。」
「好,那我問你,第一幕決定使用的場景光是什麼?」
「第一幕使用暗調的場景光,但不能模糊應有的層次感,演員的表情要配合投射陰影的演員光,才能使整個開場呈現一種肅穆又死寂的氣氛。」
「咦!你真的有在聽?」何唯茜驚訝地看他。
「當然嘍,我天資聰穎,可以一心多用。」康百翔鼻子翹得老高,驕傲得不得了。
「你哦,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麼跩的人了。」
「不好意思啦。」康百翔故作害羞地搔了搔頭。
「我又不是在稱讚你!」何唯茜又好氣又好笑,故意把他的頭髮弄得更亂。
康百翔不以為忤,把她的「懲罰」當作頭部按摩。
「百翔、百翔,有人找你呢!」負責場記工作的Jerry興匆匆地跑了過來。「好像是你爸媽和姊姊們,你姊姊她們真的好美哦!」
「哦,終於來了!」康百翔精神大振地跳了起來,剛剛還在喊累的人,現在卻像一尾活龍。
他牽著何唯茜往前直衝,急著想見前來探班的家人。
「你去就好了,幹麼拉著我!」何唯茜使勁想甩脫他的手掌。
「我已經在電話裡告訴他們我交了女朋友,他們都很想見你。」他把手臂搭上她的肩,不讓她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不要啦!」何唯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怎麼就要見他的家人了?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更何況你一點都不醜。」
「誰、誰是你媳婦啦!」
「我們都已經這樣又那樣了,你還想否認!」康百翔火大地賞了她一記爆栗。
「天啊,你該不會把我們……我們在一起的事……」
「答對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被你玷污了的事。」康百翔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康百翔!」何唯茜臉色爆紅。
「騙你的啦!我只是告訴他們,我找到當年的『西西』了,所以他們很興奮也很好奇,吵著說一定要來看看你。」
「你、你總是這樣,受不了你!」她嘴上抱怨,心裡卻感動於他對她的重視。
說著說著,兩人來到康百翔暫時棲身的小木屋。
「爹地媽咪,還有我最愛的姊姊們!」康百翔像只回巢的小鳥一樣奔向家人,承受他們熱情的擁抱。
看得出來這家人感情非常好,康百翔那位日法混血的母親雖然年過半百,卻風韻猶存,他高大的父親雖然更為年長,卻有一種內斂的風采。
七個姊姊果真都是大美女,風采各異且明艷動人,一字排開簡直像選美會場,在這群閃閃發亮的人們之中,康百翔卻是最耀眼的那一顆美鑽。
「啊,這位就是西西吧?」康家主母後籐涼子眼尖地發現縮在門邊的何唯茜,連忙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眾人的視線立刻集中在她身上,何唯茜渾身不自在地杵著不動。在這群人面前,很難不自慚形穢。
「原來你就是西西!」精明幹練的大姊康佳璋湊過來拉住她的手。「你知道嗎?百翔上幼稚園的時候,每天回家一定會向我報告學校裡的事,三句話裡就有一句跟你有關。」
「我還記得你轉學之後,百翔有好一陣子非常沮喪,每天都帶一顆蘋果去學校,說要跟你道歉。」溫婉秀氣的老三康佳珣也湊過來說話。
「我們認識那麼久了,卻沒想到還有這一層關係。」老七康佳珞正是何唯茜在巴黎求學期間最欣賞的學姐,兩人在三年前就認識了。
「你們兩個是怎麼重逢的啊?是你認出百翔,還是百翔認出你?」康家最具浪漫細胞的老四康佳琦興匆匆地問道。
何唯茜一下子看這個、一下子看那個,卻不知道怎麼回話。
「我們不是有禮物要送嗎?」這回輪到康家最冷靜的老六康佳璃發言。
「你不說我都忘了!」熱情開朗的二姊康佳璇連忙打開旅行箱,取出一個又一個包裝精美的紙袋。
「西西,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美艷動人的老五康佳珩首先行動,拆開自己準備的禮物。
其他姊妹立刻跟進。何唯茜驚訝地望著眼前的陣仗,她們送的全是衣服,而且是清一色的白--白色的小禮服、白色的薄紗洋裝、白色的襯衫搭同色短裙、白色的高領衫搭同色長褲、白色的睡衣、白色的內在美、白色的泳裝。
她被一片雪白淹沒了。
「西西,百翔說你老是穿黑色,要我們找幾件白色的衣服來送給你。」後籐涼子看出她眼底的疑惑,主動提供解答。
「你別看我們家百翔老是穿花襯衫,其實他最喜歡白色,不管做任何搭配,一定有一個配件是白色的。女為己悅者容,你就改穿白色衣服吧。」康家大家長康立恆說得理所當然,這男人毫無疑問是個百分之百的「孝子」--孝順兒子。
何唯茜笑僵了一張臉。康家人狂熱的勁兒讓她無力招架,這些白色的禮物她收也不是退也不是,當真苦惱。
多年來,穿黑色衣服的習慣已經養成了,突然要她改穿白色,就像在要求她當街裸奔,根本是強人所難。
康家人,為什麼都這麼難應付呢?
好不容易才送走康家那對溺愛兒子的夫婦,和七個如花似玉卻愛弟成癡的姊姊,何唯茜終於解脫,可以好好鬆口氣了。
真想不到,應付那個美形家族,竟然比不眠不休工作一整個月還累。
幸好美形家族的成員只是耽誤她個人的時間,並沒有阻礙拍攝的過程,工作進度掌握得很好。康百翔雖然是個新人,但是很有表演天分,他的演出很自然、很有張力,因為頭腦靈活、反應快,他能夠很快就進入導演要求的感覺裡。
好玩的他偶爾會不按牌理出牌,卻往往比原先設定的演出更精采,他是個令人既羨慕又嫉妒的天才。
天生好交際又擅長多國語言的他,很快就和片場裡的人員打成一片,從製片、導演、助理導演、燈光師、道具組的技工、美術指導、武術指導、場記和劇中其他演員……不管是誰,只要他少爺心情好,總是能聊上幾句。
他和劇中的女主角--來自日本的水槻繪裡也很有默契,演出的空檔還會偷個空下幾盤棋。
對此,她是否感到困擾?
答案是否定的。
他天生是個萬人迷,如果她動不動就吃醋,遲早被醋淹死;她無法阻止別人喜歡他,也不想阻止。
令她困擾的,是另一件事。
自從來到這座小島,他就纏定了她,每天晚上非得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不可,而且怎麼趕都趕不走。
為了不被旁人發現他們的「姦情」,她只好每天晚上偷偷溜進他的小木屋,天快亮時才又偷偷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她知道他壓根不在意被人發現,但是,在這種時候傳出緋聞總是不大好,基於保護旗下演員的立場,她只好繼續偷偷摸摸下去。
「西西,我今天的工作結束了!」康百翔大剌剌地闖進她的小木屋。
「你不要過來啦!晚一點我自己會過去,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嗎?」這只蠻牛,怎麼說都說不聽。
「知道啦!我只是拿一樣東西給你,待會兒就走。」
「什麼東西?」
「喏,我自己錄的CD,送給你聽。」康百翔神秘兮兮地抓過她的手,把光碟片交給她。「一定要聽哦,晚上我要考你CD的內容,你一定要仔細聽,而且一定一定要聽到最後。」
「是,遵命。」
她都忘了他原本是個歌手呢!這傢伙,實在是太愛現了。
「那我先走嘍,好好享受吧。」
當他關上門離去,何唯茜順手把CD放進Play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