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皓然當然不會不明白她們的意思。他躺在沙發歎氣,唉,要是當初父母不送他出國唸書該有多好?那他一定就會去參加表哥的婚禮,那時他就會認識緋緋,然後就可以想辦法把她搶過來,雖會有一場風波,但總比現在這樣強,汪凱宇死了,無可挽回……要是他們只是離婚該有多好?緋緋為什麼不多忍耐點,想辦法離婚就是了……對她,他也不是沒有埋怨的。
「皓皓,吃飯了!」今天在家的佟麗然走進起居室喊著。「陳媽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蜜汁火腿喔!」
陳媽哪天做的菜不是他愛吃的?可是他好想念緋緋煮的蔥開煨面!他也曾央請陳媽幫他煮一碗,可那味道怎麼都不對……
「喔。」他懶洋洋的應了一 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跟著佟麗然走進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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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盡責的扒完一碗白飯,又把特地為他煮的菜餚樣樣都吃了一點,才開口說道:「大哥,我可不可以回去上班了?這樣閒閒沒事都快一個月了,好無聊!「
其他人立即反對,「不可以。」
佟蔚然獨排眾議。「好,下個月你就回海韻上班。」
佟皓然喜出望外,一點也沒料到他會答應。「謝謝大哥。」
「不過,你如果還想去見葉寒緋的話,就別指望了!她早就辭掉工作,搬走了。」
「搬去哪裡了?」佟皓然焦急的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你不該再過問她的事了,就這樣散了吧。還是,你真的忍心大家為你難過?」
「我……我怎麼會?我只是想她孤孤單單一 個人,能去哪兒?」
「皓皓,你這樣子,還是在山上多住一陣子好了。」
「不,大哥,我要回去上班。我答應,絕不去找她,好嗎?」
佟尉然實在也不忍心太過逼迫他,皓皓從來都沒做過讓家人失望的事。「好,你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大哥,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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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單調而無聊,日子單調而無聊……
佟皓然唯一的娛樂是去武館打沙包出氣。他不想回家,一回家就會想著本該在這兒的那個身影,然後第一千次懊悔,為什麼要帶緋緋回家?只要家人都不曉得,不就皆大歡喜了?!
他會忘記的,他會忘記的……他每天像唸咒語似的對自己念上一百遍。
週末,他又在武館狠狠的打著沙包。他想卻又不敢找人對打,深怕一失手將人打傷了。
「喂,夠了吧?!」歐陽鈺看不過去,終於開口說道,「你到底有什麼心事?連好朋友都不能說?」
心事?他能有什麼心事?他唯一的心事,是家人都太愛他……「沒什麼……」他悶著聲音回答。
沒什麼才怪!「從來沒見過你這麼陰陽怪氣,不說拉倒!對了,下個星期同學會,去不去?」
「去啊。」反正能消磨一天是一天。他很害怕自己一空閒下來就會忍不住打電話給徵信社,那大哥一定會發現的……
「那你打個電話跟楊大偉說一聲好了,你們也很久沒見面了吧?」
佟皓然揩揩額上的汗,「這次是他主辦的?他電話幾號?我忘記了。」
「我的記事薄上有,你找找看,就在你旁邊的桌上。
佟皓然隨手拿起記事薄一翻,夾線的那一頁孤伶伶的列著兩行字。
一個簡簡單單的葉,和一行地址。
沒有電話。
緋緋不喜歡電話。
「我不知道你有姓葉的朋友。」佟皓然裝作漫不經心的詢問著。
「是一名學生。」歐陽鈺簡要的回答。
緋緋以前在武館上過課……
佟皓然心跳急促的把地址默念三次,恨不得立刻飛奔過去。
「喂,你找到了嗎?應該在比較前面的地方。」
佟皓然連忙翻到前面,找到楊大偉的電話。「02-XXXXXXX,還是你來打好了,我忽然想到答應過我媽要回家吃午飯的,現在該走了,再見。」
沒等歐陽鈺回答,佟皓然轉身就走,一出大門,立刻跑了起來,一口氣奔到停車場。不用四個鐘頭,開快點三個多鐘頭就會到了……一進車子,他先把地址寫下來,生怕太過興奮反而忘記了。一定是緋緋沒錯!他雙手微顫的抓緊方向盤,快速地往高速公路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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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花了三小時又二十五分鐘。
休旅車在馬路邊停下,對面是一棟舊舊的大樓,許多窗口掛著小小的廣告招牌,有命相館、珠算班、家庭理髮,樓下的大門正敞開著。
沒耐心等候老不下來的電梯,他三步並兩步直奔七樓。七之一,七之二……七之六……
應該有門鈐的,但他沒空去找,直接敲著大門。
唉,他為什麼老是得用這種粗魯的方式來拜訪她?
裡面的門開了,那張他朝思暮想的臉孔就在眼前。她的頭髮長長了些,穿著一件無袖、無領的連身裙,面無表情的瞪著他。
佟皓然焦急的望著她。怎麼不開門?這兒他可沒辦法翻牆進去啊!
「緋,開門!」他懇求的說著。
葉寒緋遲疑了片刻,才伸手拉開門栓。那幾秒鐘對他而言長得像是一個世紀。
他大步跨了進去,門板在他身後合上。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孔,將她壓抵著門板,跟著低下頭,雙唇也感染了南部驕陽的熱力,重重的壓在她的唇上,沒讓她有反抗的機會,厚實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胸脯,未留下絲毫空隙。他一手從她的頰往下滑,經過她的肩,不斷的摸索,然後停留在她腰間,她的腰彷彿更細了些了。
葉寒緋抬起雙手在他凌亂的發間穿梭,他身上有汗水夾雜灰塵的味道,但此刻她一點也不在乎。真的是他……
佟皓然終於移開唇,在她頸間喘著氣,手指繼續在她腰間滑動,一刻也不願鬆手。他的鼻端貼著她的頸項,聞到她身上的馨香和不怎麼香的汗水味……
他有點奇怪的抬起頭,他的緋緋一向冰肌玉骨、清涼無汗,好像只有在床上才會香汗淋漓……一定是南部的天氣太熱了!
「你流汗了。」他輕咬了她頸間一口。
葉寒緋聽他一開口,說的居然是這樣的話,不由得低笑出聲,「不,是你流汗了。」
「啊?是我嗎?」他東嗅嗅、西聞聞,果然是滿身的汗味!早上打了半天的沙包,剛剛在車上又忘了開冷氣,雖然開了窗,吹進來的卻是熱風。
「真的是我。」他不在意的笑道,仍是緊抱著她不放。
「要去沖個澡嗎?」
「你有衣服可以借我穿?」他有點忐忑的問道。這間套房很小,一眼可以望盡,似乎沒有別的男人存在的跡象。
葉寒緋答道:「當然沒有,賞你一條毛巾吧。」她把他轉個身,推向浴室。「咦?鞋呢?」他穿著一件合身的T恤、寬鬆的休閒褲,但卻光著腳?!
佟皓然一臉茫然,「鞋呢?」他跟著莫名其妙的重複一句,似乎聽不懂她的意思。
「你沒穿鞋。」她好笑的點醒他。
佟皓然低頭看見自己一雙大腳丫,「鞋子呢?啊,跑出武館時忘了穿了。」
「誰在追你?逃命嗎?」
「那可不,再不見你就要沒命了!」
「甜言蜜語!」她笑罵了句,眼淚跟著掉了下來。
「別哭啊!別哭,你是有點想我的,對不對?」
她點點頭。
「也是有點愛我的,對不對?」
她搖搖頭。
「好吧,喜歡就喜歡,反正你喜歡的也只有我一個。」
她又搖頭。
「什麼?你不只喜歡我一個?還有誰?告訴我還有誰?」這下子是打翻醋缸了。滿屋子除了汗水味,還有濃濃的醋味。
「不是愛你一點點……」是很多很多……
佟皓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愛我?你很愛我?你像我愛你一樣的愛我?」他高興的有點語無倫次了。
她點頭之後又搖頭。
「是什麼意思呢?」
「意思是你是個大傻瓜!不是要去沖澡嗎?」
「一起?」
她又點頭,微紅了臉。這人,肯定一開始就不懷好意,才會故意把她弄得也滿身是汗,偏她自己也當了幫兇。
佟皓然拉著她一起走進狹窄的浴室,手一扭,蓮蓬頭的水嘩啦嘩啦地落下,兩人的衣服立刻就濕濕的貼在身上,曲線畢露。她羞澀地低著頭,可是,可是好像低頭也不太妥當呢,一時不曉得該把視線落向哪兒,只好閉上雙眼。
佟皓然瞧她一副待宰的模樣,自然不願辜負她的好意,手伸到她背後拉下衣服的拉鏈,還故意在她腋下摸索著,害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直往旁邊躲。可這浴室真是小得可愛,躲也躲不過……
一時之間,只聽見水聲、笑聲,還有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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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怎麼找到我的?」
天氣很熱,佟皓然光著上身,只在腰間圍了條大毛巾,兩人躺在一張小床上,著實有些擁擠。不過雖然天熱,他還是把她摟得緊緊的,兩人像是一對連體嬰。他微濕的黑髮凌亂的覆著前額,摟著她的右手,不斷在她臂上輕撫……
聽見她的問話,他微微皺眉,「歐陽怎麼會有你的地址?」
「果然是他告訴你的。」當初沒有十分拒絕,不就是因為他和佟皓然是朋友?他若有心要找,自然會四處打聽。佟夫人有一點沒說錯,她是一隻蜘蛛,結好網等著獵物上門。
而他也果然上門了,只是,她不曉得是誰吞噬了誰,或許到最後是彼此互相吞噬吧。
「我沒問他,是偶然看到他的記事本才發現的。」
「我離開小鎮那天,在火車上碰到他,他非要跟著我來租房子。」
「後來你們有再聯絡嗎?」
「他留了電話,被我弄掉了,而我沒有電話,你曉得的。」
「喔。」他輕輕的歎了口氣。歐陽是小事,他只是拖延著,不想和她談論那件已成僵局的大事。
「你來找我,家裡不知道吧?」
佟皓然沒有否認,只是沉默著。
葉寒緋也沉默著。有什麼好說的?人死不能復生。她第一次懊悔殺死汪凱宇,因為他就算死了,仍是不放過她。
「跟我回去吧。」佟皓然歎口氣說道。
「你的家人不會原諒你的。」
「別讓他們知道就好了。」他說得輕鬆,心情卻沉重。能隱瞞多久?
葉寒緋覺得自己像是個暫時躲過電椅的死刑犯,佟皓然也許愛她愛得甘心背棄他同樣也很愛的家人,可是那樣一來,他不會沒有遺憾的,最後……
最後,他會怎麼辦?這是一個理不清的死結,最後只有一刀兩斷……
「好,我去收拾行李,等一下就走。」她下定決心就義無反顧,只能想著怎樣才能延後讓佟家發現她的時間,哪怕她得重新活得像個囚犯。
佟皓然有點驚訝,他正想著要怎樣才能說服她。不想讓他的家人知道,她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而他知道她有多麼重視她的自由……
「緋緋……」他感激的吻著她的唇,此刻才真的相信,她是真的愛他。「謝謝。」
她覺得他的道謝有點滑稽,禍是她闖的,一點也不是他的錯,他只是倒楣,認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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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路上將計晝鉅細靡遺的討論著,她該住在哪兒?如果另外找間房子,他去看她,顯然是無法避人耳目的,所以最妥當的還是照他們原來的打算,她搬去和他同住。但這樣一來又有個問題,她若在大樓出入,就無可避免的要和管理員和鄰居打照面,而她又是個讓人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女人,所以恐怕不用幾天,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他們同居了。
「那我不要下樓就好了。」她自己提議,勉強開著玩笑,「讓你金屋藏嬌。」
「委屈你了。」佟皓然不捨的道。
「你比較委屈,買菜什麼的啊,都得由你包辦。」
「你真受得了嗎?整天被關在一間屋子裡?」
「你忘了嗎?我被關過,你家好歹比牢房來得大,你的長相也比牢頭可愛,別擔心,我不會越獄的。」
「也只好先這樣了。過一陣子,我想辦法休個長假,我們出國去玩,去冰島、去阿拉斯加,去所有不怕碰到熟人的地方。」
「你知道,有個術語叫放風,待會兒先下交流道,趁著我還能到處走,先去找家量販店把我會用到的日用品買齊了,順便再給你來個機會教育,免得你這個把青蒜當大蔥的傢伙,以後大採購的時候,買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已經有了長期抗戰的準備,她情願這場戰爭永遠不要結束,因為到頭來,誰都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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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他們夠小心了。
佟皓然休了兩個星期的假,帶她到冰島去玩。他自己刷卡買了商務艙的機票,再用現金幫葉寒緋買了頭等艙的機票,一路分坐不同的機艙,到雷克雅未克因為沒有直飛的班機,所以得在巴黎轉機。
問題出在回程。在巴黎機場的過境大廳,他們坐在相鄰的位子說說笑笑,親密的舉止,讓旁人一瞧也知他們是情侶。葉寒緋若是知道佟家在法國也有眾多親朋好友,一定會坐在離他十尺之外;佟皓然則是大意又過度樂觀,一想到待會兒在飛機上又得十幾個鐘頭見不到她,實在是相思難耐,即使他們在冰島的時候片刻都沒分離過。
差錯就出在巴黎機場。
結果飛機一落地,就有意想不到的人來接機。
「大哥……」佟皓然背了一個大背包,手裡又提了一隻大大的旅行袋,他心虛的望望四周,還好緋緋已經先去停車場了。
「找人?」佟蔚然面無表情的說道。
「沒……沒有啊……」他從來沒跟大哥說過謊,第一次就說得結結巴巴的。
「行李很多啊!要不要我幫你提?」佟蔚然建議道,手伸向佟皓然提著的那只旅行袋。
佟皓然死抓著不放。「不用了!」這個旅行袋裡裝著的全是緋緋的衣物,雖然應該不會,可萬一大哥打開來看……
「皓皓……」佟蔚尉然歎了口氣,「你還要瞞我們到幾時?」
「我沒什麼瞞著你啊……」
「住在巴黎的何叔叔說他在機場見到你和一個女人有說有笑,那女的很漂亮,臉上有一道疤……」
「大哥,對不起。」既已東窗事發,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他不願意在家人和緋緋之間做選擇,可是他也不能讓她一直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她在哪裡?」
「先去停車場了。」
「你帶她回山上吧,我有話對你們說,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大哥,我不會離開她的!」
「所以,你已經決心離開我們了?」
佟皓然沒有否認,「對不起,如果你們不願意接受她的話。那件事真的不是她的錯,就算是她錯了,我還是不會離開她的。」
「先回山上再說吧。你不會帶著她跑掉吧?大哥可以相信你這件事吧?」
「我不會不說清楚就走掉的。」
「那好,我先走了。你一路開車小心,千萬不可以開太快,知道嗎?」
「我知道,大哥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