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隔天傍晚,渾身髒污不堪,腹部有點不適,不過她還能忍,就是額頭痛得她很想倒地不起。
「痛痛痛,一郎哥,真的很痛哪。」她齜牙咧嘴,痛得直往後縮。
鳳一郎完全沒有放緩塗藥的意思,平靜道:
「冬故,你這傷口不小,可能會留疤。」
「留疤不礙事的啦。」好痛,眼淚差點不爭氣地滾出來。如果不是一郎哥向來疼她,她一定會認定他是存心懲罰她的。
明明昨晚,她沒這麼痛的……因為蒙汗藥效盡退,讓痛感全部浮現出來嗎?
「一郎哥,不上藥也行,隨便幾天就可以自動癒合了。」所以,別整她了吧。
他不甚苟同地瞪著她,道:
「什麼不上藥?你是個女孩,是要嫁人的。你這叫破相,你懂嗎?」
「一郎哥,反正我許人了,都無所謂了。」她笑,又痛得直撫額頭。現在連做表情,額面就陣陣抽痛,昨晚她是撞上鐵石頭嗎?好痛哪。
鳳一郎看她自作自受,心裡也不好過。他放緩臉色,道:
「懷寧去燒水了,待會你沐浴後,到客廳來吃飯吧。我聽青衣說,你在官園吃得少,現在回家了,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去將剩下的臘肉炒一盤來。」
她雙眸微亮,道:「謝謝一郎哥。」
「等吃完飯,得喝藥,接下來幾天,你不准在縣府留太晚。」他談條件。
她聞言,點頭,盯著懷寧搬進木桶倒熱水。
「一郎哥、懷寧……我常忘記的事,你們都幫我記得牢牢的,我實在很不好意思。」她癸水將來的前幾天,總會有點不舒服。
她記得第一次來時,一郎哥幫她寫藥方,從此每月都得服用,到最後,只要飯桌上出現這碗藥,她就知道癸水又要來了。
「不好意思就放心裡頭,這種事說出來我跟鳳一郎都尷尬。」懷寧平聲道。
鳳一郎搖頭笑著,轉身出去處理那半條臘肉了。
她確定一郎哥走進廚房了,才連忙上前低問:「懷寧,布政使被收押了嗎?」
他看她一眼,點頭。
「你跟青衣都沒事吧?」
「嗯。」除了差點被假山砸死外,布政使不會是他生命裡最大的危機。
「東方非呢?」
「不知道。熱水好了。」
「等等,懷寧,一般百姓是拿不到兵服的,不會是你搶來的吧?」她知道一郎哥早已料到布政使有異心,但她沒想到連懷寧都混進士兵之中。
「是我送豆腐到官園,遇見小兵搶走我的豆腐,我火大,就搶他衣服。」
她瞪著他。「懷寧,你這麼愛說笑話?」
「我天生的。」他應答如流。
她咬咬牙……糟,忘記昨晚為了清醒,把嘴唇咬得稀巴爛,痛死了。
懷寧彈了下她的額面,痛得她脫口慘叫。
「懷寧,你做什麼你?」
「我在試你的額頭有多硬。」
不用說,不只一郎哥惱,連懷寧也火了。有罪就要認,她低聲認了:
「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會注意自身安全。」頓了一下,怕隔牆有耳小聲問:「懷寧,你們是何時潛進官園的?」
「不知道。」
她瞪著他半天,他也瞪著她,兩人互瞪到外頭開始下雨了。
懷寧才勉強收回視線,聳肩:
「熱水要冷了,洗冷水澡不好。這樣吧,你有問題一次問完。」
她沒有想到懷寧這向來沉默是金的木頭,竟然願意回答她的問題,驚喜問道:
「新皇真是為了斬草除根,逼梅貴妃殉葬嗎?是皇上有意要殲除江興布政司?現在布政使被收押,其他官員應該選靠東方非,皇上還會想一網打盡嗎?」
「都問完了?」
「先這樣就好了。」她一臉「請求開解」的感激神色。
懷寧點點頭,正色道:
「那就快去沐浴吧。」語畢,毫不猶豫地走出房門,根本沒要回答她的問題。
「……」現在她不只額痛,嘴唇痛,連心也好痛。懷寧這樣玩她,很有趣嗎?
由此可見,兩位義兄真的很火大,等晚飯的時候,她得好好道歉。嗯……她學老萊子娛親,不知道有沒有效?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果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傷害自己的,一郎哥應該明白,只是他一時生氣而已。
再想下去,水就要涼了,她索性拉下發環,解下腰帶,痛快地洗個澡。
順便再重新思考剛才一肚子的問題吧。
就從東方非帶她上官園開始吧,她本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致大發逗她,同時也讓她看見地方官員醜陋面,但沒有想到他真正目的是除掉老國丈人馬--
這種九彎十八拐的心思,她身邊早有一個,她就是學不會。她深吸口氣,沉下心,一件事一件事慢慢掀開來細想,總會讓她想出答案的--
外頭一聲巨雷,嚇得阮冬故回神,東張西望,一臉茫然。
她低頭一看,這才驚覺水已涼透,她暗叫不妙,趕緊爬出浴桶。她一想起事來就入神,通常一郎哥不會叫她,就讓她專心去想,但他要知道她在洗冷水澡,可能接下來一個月她就得吃豆腐飯了。
長兄如父,她這個女兒,絕對不能惹毛爹的。
她換上男裝,想了下,反正都是最親的自家人,沒人會舉證她是女的,遂收好裹胸的長布……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連長髮都不束了,免得扯動她的額傷。
她推開門,看見外頭雨勢甚大,不由得心情愉快起來。盛暑下大雨,涼風四處竄,晚上好人眠,今晚她不必撫著額傷在床上滾得一夜睡不著了。
她冒著雨,捏著鼻子閃過有豆腐桶的院子,掀開布簾,很有精神笑道:
「一郎哥,我好餓,開飯了……東方兄?」秀眸微地大張。
東方非正坐在家裡唯一有背的椅子上,衣著隨意,不似在官園那樣豪華錦衣,現在的長衫偏素,雖有貴氣,但順眼許多,彷彿當日的一日兄長又回來了。
她眼珠子微瞟,一一掃過一郎哥、懷寧、東方非,還有青衣。是她的錯覺嗎?剛才屋裡是不是也在打大雷,怎麼氣氛有點詭譎?
東方非聽見她的聲音,抬眸笑意盈盈道:
「冬故,你不是邀我來品嚐那塊神仙滋味的臘肉嗎?我來了,你該好好待客啊。」視線掃過她略有曲線的嬌軀,再停在她毫無束綁的長髮,他神色不變,頭也不回地吩咐:「青衣,你到外頭等著。」
青衣不敢抬頭,道:「是。」
「等等!現在要吃晚飯,外頭又下大雨,東方兄,你這樣太狠心了。」家裡凳子有限,她迭起兩個木箱,放在東方非身邊。「來吧,青衣兄,一塊吃晚飯。」
轉身一看,瞧見一郎哥的臉色有點黑掉。她無辜地搔搔頭,老萊子娛親今晚是做不成了,她還是多陪點笑吧。
「青衣,既然阮小姐這樣吩咐,你就坐下吧。」東方非面不改色道。
「是。」青衣目光還是垂著,十分客氣地坐在木箱上頭。
小小的桌子是三菜一湯--蔥炒臘肉,蔥炒豆腐,豆腐炒大蒜,還有淹出水面的豆腐大鍋湯。
在她的陪笑下,四男一女,全數入桌。桌子小,人擠點,但有飯吃最重要。她吞了吞口水,接過一郎哥盛來的大碗飯,笑著跟東方非道:
「東方兄不必客氣,請盡量吃。鳳寧豆腐鋪的豆腐是一流的,來,東方兄,你一定要嘗。」趕緊把最大塊豆腐夾在東方非的碗裡,以免輪到自己吃下肚。
「在幸得官園裡,東方兄吃的是山珍海味,現在粗茶淡飯怎麼入口呢?」鳳一郎淡聲說道,語氣略帶不快。
阮冬故才吞了一口飯,低著頭默默接過一郎哥夾來的臘肉,默默的吃。只要頭不抬起來,她想,一郎哥就算不快,也不會掃到她吧。東方兄,你多擔待了。
「山珍海味也有膩的一天,偶爾粗茶淡飯才是養生之道啊。」東方非泰若自然,毫不介懷吃下那塊豆腐。
阮冬故瞄到他慢慢品嚐,忍不住驕傲地插嘴:「我家的豆腐絕對是人間美味,青衣兄,你也吃吃看吧!」她迅速夾起第二塊大豆腐嫁禍給青衣。
「……多謝小姐。」在眾目睽睽下,青衣硬著頭皮,連忙接過。
「好了,快開飯吧。」她真的很餓了,所以偃旗息鼓吧。
「冬故,你額頭的傷,嚴重嗎?」東方非狀似隨口。
她大口大口吃飯,嘴唇雖然痛,但吃飯更重要。她搖頭:「沒事!很快就好了!多謝東方兄借轎載我回家。」
「額頭上的傷,即使癒合,也會破相,這對女子來說,是十分嚴重的事。冬故,你怎能說沒事呢?」鳳一郎神色嚴肅道。
「……是。」她很懺悔,夾了一塊臘肉配飯。今晚的臘肉,雖然一樣好吃,但她開始有點食不知味了。她對這種「家務事」一向很沒轍的。
東方非哼笑一聲:「我不在乎她破不破相,冬故的義兄,你大可放心。」
「東方兄,你在不在乎並不重要。你只是冬故的未婚夫,正所謂良人難尋,如果冬故良人另有命定,這婚約之誓隨時可取消。」
「哈哈,一郎兄,天下女子要找一個良人太容易,但阮冬故要找,這世上除我之外,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東方非倨傲地說道,意味深長地注視著鳳一郎。
「……」阮冬故覷他一眼,照樣吃飯。
懷寧見她吃飯吃得快,搬來大飯桶,為她再盛一碗。
鳳一郎繼續客氣回答:
「我家冬故性子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對男女情愛根本不屑一顧,就算她嫁了人,她的夫婿在她心裡永遠不會是第一。東方兄,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不是第一又如何?在我心裡,她也不是第一,兩個都不是彼此第一人的湊在一塊,豈不是正好?」東方非笑容可掬。
這真是浪費食物,她忖道,埋頭吃飯,不想理會兩個大男人之間的針鋒相對、暗潮洶湧。她想,這次一郎哥會發火,主要是東方非下了蒙汗藥,害她弄傷自己。
至於東方非……
如果此刻她再責難他下蒙汗藥,鳳宅的破屋頂可能要掀了。
她暗歎口氣,小聲道:「懷寧,多吃點豆腐。」
「你也吃。」懷寧故意夾豆腐給她。
她捧著碗避開,繼續埋頭吃飯配臘肉。
東方非看她像在吃世間美味一樣,不由得失笑:
「冬故,你對吃真是隨意得緊。這種粗茶淡飯你熬了幾年啊?明明你大哥已是應康富商,你要自他那裡取用銀子,他絕不會說話的。」
她滿足地接過第三碗,道:
「這樣的生活很好啊。吃什麼都無所謂,能吃飽最重要.再說,一郎哥跟懷寧說好的,在我出嫁前要養我的。」
「出嫁後,要繼續養,也不是問題。冬故是我跟懷寧的妹子,養她一輩子,我們心甘情願。」鳳一郎說道。
「你們真是兄妹情深。」東方非不以為然:「難怪鳳兄你會跟我做此協定。」
她耳朵拉長,仔細偷聽,繼續吃飯。他們不吃飯,她來吃光光;他們愛說話,她就聽光光。
鳳一郎臉色一沉,直直望著他。
「東方非,你要將事情攤開來說,我也不再遮掩。你是一諾千金的人,既然與我做了協定,為何還要違背承諾?」
「我做事向來隨心所欲,她來了,只是礙事。鳳一郎,你處心積慮為她著想,連她的未來也要管,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了異樣的非分之想?」
鳳一郎難得撇嘴冷笑:
「我要有非分之想,今天東方非三個字,絕不會出現在冬故的生命裡。」
「……」她這個當事人,很想歎氣。
有人在挑釁,東方非從不拒絕。他邪氣笑道:
「好啊,鳳一郎,我常聽人道,你才智比諸葛,我倒想看看是誰技高一籌?」
阮冬故忽然起身,一一掃過在場的諸位男子們,十分認真地說道:
「這樣好了,我將衙門的懸案交給兩位,如果誰破案破得多,誰就是真正的諸葛亮。」再補一句:「我去官園前,已將那些懸案謄上一份帶回家,望請二位給小妹一點蜘絲馬跡,省得小妹日夜苦思。」
鳳一郎瞪向她。「你將懸案帶回家?」
「是啊,一郎哥,是我不才。現在你心在豆腐鋪,本來不該麻煩你,但既然你們執意要比個高下,不如就用這種方式比吧。如果能讓這些懸案有一線曙光,那麼也是功德一件,小妹在此先行道謝了。」她抱拳道。
「冬故,你破了懸案,縣太爺只會覺得麻煩,你怎麼還看不透?」東方非不徐不緩地夾了塊臘肉到她碗裡。「他就要告老還鄉了,你就讓他這半年好過點吧。」
「東方兄,你我的觀念相差甚多,縣官可以多吃點苦,但百姓懸案不結,那將會是他們生命裡永遠的痛。」她正色道。
鳳一郎有意無意地接道:
「東方非與你的觀念確實南轅北轍,他可以隨意玩弄人心,你卻不然。人生在世,難求在於一知心夫婿,冬故,你要的,應該是一個能與你比翼飛往同一方向的良婿,而非在你面前趕盡殺絕的惡狼。」
東方非立時瞇眼瞪向他。
阮冬故一怔,從未見過一郎哥說出這麼重的話來。
青衣起身,低聲但清楚地說:「小人先去準備轎子了。」
東方非隨意揮了揮手,睥睨著鳳一郎,冷笑:
「我從不否認我的行事作風。鳳一郎,有些時候要趕緊殺絕,才有未來。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麼做,不是嗎?布政使審判未定,但絕對死刑;梅貴妃殉葬,也是她自尋其果,如果對方行事明如鏡清如水,我要嫁禍,又豈會是件容易的事?」
鳳一郎定定注視他,穩聲道:
「東方非要嫁禍一個人,哪會管對方是不是明如鏡清如水呢?說到這裡,天下人皆知東方非是什麼樣的人物,還會有朋友上門來拜訪,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東方非揚眉,哈哈大笑:
「鳳一郎,我對你向來沒有什麼興趣,但你的觀察力確實異於常人。與其說是我東方非的朋友,不如說是彼此有利益關係。」說到最後,神色已帶有不耐。接著,他起身,往阮冬故瞧去,笑道:「冬故,這一頓飯,吃得你膽顫心驚,是不?」
「……還好。」她迎上他的視線。
「這頓飯,我享用得很愉快,改天,我一定回請,我先告辭了。」語畢,毫不留戀地走出破舊的門。
「等等,外頭下大雨呢。」她回頭看鳳一郎,道:「一郎哥,我去拿把傘。」
「去吧。你自己也小心,別受冷了。」
她點頭,拿過鳳家角落裡的舊傘,說道:「我還沒吃完,留飯給我就好了。」出門去找她的未婚夫了。
本來暗潮洶湧的小廳,剎那間變得冷冷清清。
懷寧默默地瞪著已經被某人偷偷吃光光的臘肉空盤,乾脆趁她還沒有回來,把飯桶裡剩下的三碗飯一起撥到自己碗裡,準備施以最可怕的報復。
「那朋友是誰?」懷寧邊吃邊問,早就察覺鳳一郎一身的冷汗。
鳳一郎瞪視著微微發抖的雙手,道:
「如果我沒有料錯,他應該是……東方非絕不能動的人。」
「他連皇帝老子都敢謀害了,還有誰……」懷寧頓時停筷,驚詫地瞪向他:「你是說……」
「有此可能。東方非能順利辭官,只怕是跟皇上有了默契,藉東方非之手將江興布政司重新整頓,只是,我沒有料到,皇上會親臨此縣。」
但願是他想錯了,但願是他誤會東方非給的暗示。
「你是說,如果那年輕人是皇上,他來是為了布政使的事?」懷寧問道。
「只怕不只布政使,而是江興一帶所有曾忠於老國丈的人馬都將遭殃了。」
「忠心?老國丈那種人也會有人忠於他?」懷寧嗤之以鼻。把最後一粒米塞進肚子裡,並且好心地盛碗豆腐湯留給她,才繼續狂掃桌上菜色。
鳳一郎歎道:
「賊王也會有忠心不二的下屬。布政使是老國丈一手提拔,另外北方也有老國丈舊有人馬,我想,不出兩、三年這些人全會以公正律法撤換掉。」
「這會涉及冬故嗎?」
「她是一介平民,絕不會動到她。」自從聖上下旨梅貴妃殉葬後,他已不止百次慶幸為冬故做了詐死的決定。
新皇登基,似是天下太平,但皇上與東方非共謀害死先皇的謠言不斷,如果新皇有容人雅量,不理這些謠言,任它傳個幾年,自然就會淡去,偏偏……
看來,不只皇城朝官大洗牌,當年忠於老國丈那系的地方人馬,如今就算靠攏新皇這頭,也不會有好下場了。
「冬故已非官場中人,這對她只有好,沒有壞。」鳳一郎道。
懷寧沉默一會兒,道:「她現在就很好了。」
鳳一郎微笑:
「是啊,冬故現在就很好了。」親隨地位低微,但有更多自由。以往她為京官時,三天兩頭見不到人,現在,她天天回家吃飯睡眠。
懷寧坦承他的智慧不及鳳一郎,乾脆問個明白。
「既然皇上親臨此地,為何東方非還特地來看冬故?」此時此刻他該避嫌,以保冬故安全才對。
鳳一郎思索片刻,沉吟道:「冬故受傷,東方非更該過來探望。如果他故作不重視,只會讓皇上懷疑冬故的重要性。」所以,東方非來了。
他主探冬故的傷勢,順道暗示他皇上到了樂知縣,東方非不說清楚講明白,就是想看他跟冬故能否接招!鳳一郎抿嘴不悅,也懶得理會東方非這種惡劣性子了。
新皇疑心甚重,又獨寵東方非,一定找機會來探懷真。
何時來探?
鳳一郎雙手已不微抖,反而全心全意思索下一步路--
要讓皇上不察覺她曾是阮侍郎,不看穿她是女兒身……一個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九五至尊,冬故該如何應對才能逃過他眼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