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萬火急的進到房子裡,只見楊惟沉潛的坐在客廳正中央,眼睛眨也下眨的望著她,腿上還擱著她的珠寶盒--那只藏有銅鑰匙的珠寶盒。
「你……」他怎麼會發現這個珠寶盒的?
未等她問出口,他就捻起鑰匙,陰惻的挑起嘴角,「原來就是你,黃花梨櫃的主人。」
她跨了幾步上前,「你怎麼會知道?你擅自進了我的房間?」伸手就要搶過鑰匙。
他突然一個收手,把鑰匙攢在手心裡,擺明不願意還給她。
「還給我,這是我的鑰匙。」
「我該想到的。」他自嘲的說:「你沒想要拿回黃花梨櫃嗎?」
「當然想,我當然想--」她激動的說。
楊惟操控輪椅轉了一個方向,逕自往陽台靠去,然後看著鑰匙,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Jessica--那時候我十歲了,你呢?」他問著她。
「我、我六歲。」她讓他莫名的態度搞得方寸大亂,注意力都被在他手裡的鑰匙吸引住。
「嗯,六歲,差不多。」他沉吟須臾,「我記得那是經商失敗的富豪人家,家裡有好多好多的珍奇物品,在債權銀行的陪同下,爺爺帶著我到那個漂亮的房子拿走我們在拍賣會上買到的拍賣物。那時,你蹲在門口哭,哭著不要讓人把黃花梨櫃搬走。對了,當時你怎麼說的?」他瞟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爸爸一念之仁讓對手有機可趁,反落得經商失敗,她會是家財萬貫的富家千金,媽媽的遺物也不會被拍賣,爸爸後來也不至於出賣勞力弄壞了身體,只為了全力栽培她。
「那是媽媽的遺物,是媽媽要送給我的嫁妝,誰也不許拿走。」項蓓心聲音低低弱弱的,彷彿回到那一天委屈的自己。
時間彷彿拉回了當年,「嗯,我想起來了,你哭得很傷心,懇求我把黃花梨櫃還給你。」
「可是,你說那已經是被你們買走的東西,是屬於你們家的。」她的眼眶噙淚。
「所以你撲著我死命的打,哭說櫃子裡頭有媽媽給的禮物,說我搶走了你的嫁妝,毫不手軟的發狂地打,直到大人們把我們拉開,我已經滿臉傷痕纍纍。」他自嘲的笑了笑。
「當時,我以為我會被你狠狠的揍一頓,可一臉傷的你反而給了我這把銅鑰匙,要我長大後拿著銅鑰匙跟你要回黃花梨櫃,我沒忘記,還告訴自己一定要拿回黃花梨櫃,要是少了黃花梨櫃這件嫁妝,我絕不披上婚紗。」她跨近楊惟兩步,「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楊惟遲遲沒有回答,許久,他才轉過輪椅,臉上的表情是算計的,「Jessica--我想,我改變主意了。」
她的表情迷惘,「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和王志弘已經分手,暫時是不需要這件嫁妝了。」
她不安的說:「可那是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所賦予的意義大過一切。」
他該懂的,他素來是個仁厚的人,情感的意義他不是比誰都感受深刻嗎?怎麼會這樣問她呢?
「但是,對我一個癱瘓的人來說,這卻是我的籌碼,黃花梨櫃我不想就這麼還給你了。」炯炯目光閃耀的不是質樸的純良,而是私心的勝利。
「為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行,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定要拿回來,我們說好的,不是嗎?」項蓓心錯愕不已。
「那只是童年的說詞,口說無憑,你在社會也有段歷練了,這個道理你應該比誰都懂的。」他冷漠的說。
「請你還給我,你想要什麼條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應你,請你把黃花梨櫃還給我!」她慌亂的說。
她萬萬沒有想到楊惟會改變主意,這是她怎麼也料想不到的。
「你確定?你願意為黃花梨櫃答應我所有要求?」
「只要是我能力所及。」她點點頭,不顧一切的保證。
「那好,我要你嫁給我,永遠留在我這個癱瘓者的身邊。」楊惟森冷的眼神緊盯著她蒼白的臉。
「你要我嫁給你?」項蓓心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頹然的低下頭去,茫然的望著自己,又望向他。
「對,只要你嫁給我,答應留在我身邊,黃花梨櫃就是你的。」他以迫人的口吻道。
「如果不呢?」
「你該知道上頭的銅鎖已經換過,新鑰匙只有我有,你不答應,那麼黃花梨櫃就永遠不會有打開的一天,你也就別想知道你母親在裡頭留了什麼東西給你。」
她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襟,「楊惟,你好過分!」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會這麼對她,那是威脅!
「這是你教我的,為達目的心狠手辣,況且我一點也不心狠,我只是握住了你的弱點,這是我的籌碼,而這些也還是你教我的。」
「你……」她啞口無言。
「我給你一個晚上考慮,希望明天一早我聽到的,會是一個雙贏的好答案。」楊惟沒有再看她一眼,稍嫌吃力的推動輪椅,緩緩的回到房間。
他走後,項蓓心像是全身失了氣力般的癱坐在地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
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翌日,項蓓心簡直是逃著離開家的,因為害怕看見轉了心思的楊惟會咄咄逼人的要她從嘴裡吐出答覆,在她這麼迷惘的時候。
是以,她寧可到公司面對堆積成山的文件,也不願意再這種情況下面對他的改變,那讓她覺得陌生、害怕。
楊惟躺在床上聽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傳來大門的關闔,他才慢條斯理的從床上正坐起身,笑容中帶著一抹森冷的詭異,旋即推開輪椅,一腳踏下。
手裡拿著從項蓓心手中奪來的銅鑰匙,轉而走向書房,從他帶來的私人所有物裡翻找出一隻外表和一般書背等同的不起眼的木盒子。
他拂去上頭的灰塵,鑰匙插入洞孔反手一扭,歎的一聲,木盒子霎時開啟,裡頭放了幾份泛黃的文件,和一張便條紙。
他認得出便條紙上是爺爺的宇跡,他挑了起來,上頭這麼寫著--
商業行為是一種紳士活動,就跟救援工作一樣,是良心事業,然而,這只是理想,現實裡,這些都是狗屁!唯有不擇手段的壯大,才有理想。
這幾句話像是當頭棒喝的打在楊惟腦門上,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唯有不擇手段的壯大,才有理想。」困惑的他登時瞭然於胸,而後折迭紙條放入胸前的口袋。
接著,他拿起泛黃的文件逐一核對檢視,終於他點點頭,抓起手機撥了一組號碼,用低沉的語調說:「楊伯,是我,我已經找到你說的文件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我不會讓阿東白白犧牲的。」
掛上電話,楊惟拿著東西轉而回房迅速梳洗。這一次,他絕對要讓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包括……項蓓心。
這廂,楊氏科技董事長辦公室,項蓓心正滿面愁容,不知如何是好,為了重回凱爾董事會,他們幾乎投入大半的資金,然而面對龍德的誓在必得,方方站穩腳步的楊氏科技卻顯得孱弱不堪。
持股狀況不如預期,而且聽到楊惟雙腿癱瘓的消息後,重新掛牌的股價也一直處在低迷狀況,原先同意合作的董事們開始三心二意,這對要想重回凱爾,並取得絕對優勢的楊氏科技來說,就像是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有可能炸得自己粉身碎骨。
桌上的電話閃著紅燈,她按下通話鍵,「請說。」
「項小姐,楊氏今天股價又跌了。」
她覺得心裡好像被打了一記悶棍,「那麼凱爾的股價目前如何?」
「一開盤開低走低,可是前五分鐘開始異常飆漲,目前股價居高不下,我們要想大量收購是不可能的。」
不妙,面對星期五的期限,現在的情況對楊氏科技一點優勢都沒有。
「項小姐,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項蓓心一時也無法判斷,糾緊眉頭,胃隱隱作痛。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她不悅的抬起頭,卻發現是楊惟坐著輪椅出現。
「你……」驚訝的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項小姐、項小姐?」電話那端不只一次的喊她回神。
「你持續注意交易市場,我待會跟你聯繫。」掛上電話,她起身走向楊惟,接手將他推進辦公室裡,「你怎麼來了?」握著輪椅的手心微微冒汗。
「我來聽你的答覆,考慮一晚,應該夠了。」他別過臉,迎上她的雙眼。
「我……如果我答應,你就會把黃花梨櫃還給我?」
「對,櫃子對我而言沒有那麼大的意義,用它來交換你,我很划算。」
「為什麼?」兩人結為夫妻總要是在有愛的基礎上,他是因為這樣嗎?「你只是因為害怕我的離去,或者,你是心裡真的喜歡我的?」她心存冀盼的問。
「你問題太多了,只要告訴我你答應或者不答應就好。」
她坐在沙發上,久久不發一語,楊惟也很有耐心,就這麼沉著的等著她。
許久,項蓓心抬起頭,「好,我答應你。」
「下班後,我約了律師,即刻辦理手續。」
當下,兩人各懷心思的鬆了口氣,他以為她會拒絕,她以為自己說不出口,然而話一說出,所有的緊繃瞬間消退。
凝望著她的眼睛,他伸出手,緊緊的握住她,強勁的力道彷彿在說,他是斷然不會鬆手放開她的。
半晌,他收拾所有心思,冷靜的問:「目前公司狀況如何?」
頃蓓心抓回散亂的心情,「情況對我們來說不是很有利。」
「怎麼說?」在她的協助下,他靠近久違多日的辦公桌。
「龍德想要逼我們退讓,現在手中持股下如預期,原本允諾要幫忙我們的董事也開始三心二意,這樣下去,在星期五的期限內,我們很難取得有利的位置跟龍德一較高下,想要拿回凱爾,只怕是困難重重。」
「把我們手中所有的凱爾股份全部拋售。」楊惟當機立斷的做出驚人之舉。
「為什麼?這是我們投入大筆資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持股比啊!」
「凱爾股價現在走高,如果現在全部脫手拋售,其實是對我們有利,可以趁機打平我們原先投注的資金,如果等到股價下跌,我們非但不能拿回原有的資金,可能還會因此被拖垮。」
「可是……」這跟原本的計劃不同,項蓓心揣測不透他的想法。
「快,馬上,晚了就來不及了。」他強硬的說。
晚了?不敵楊惟的強勢,她心一沉,拿起電話交代下去,「馬上把凱爾的持股全部拋售。」
儘管傷口上的紗布還沒有卸除,楊惟單手支頤,閉上眼睛似乎在享受這一刻的詭譎,他的嘴角微微的泛著笑意,這樣的楊惟是項蓓心從來不曾見識過的。
驀地他睜開眼睛,「這個星期五,我會和你一起出席那場決斷生死的會議。」
「可是我們手中已經沒有持股……」
他制止她的話,「會有的,事情總是會有轉機的。」他低頭看了看腕上的表,「走,在你答應嫁給我的第一餐,我們應該好好慶祝。」
眼前的他深不可測的神秘,好像過去的楊惟根本不曾存在似的,項蓓心有些畏怯忐忑。
沒有婚禮、沒有鮮花,在一種極其低調神秘的氛圍下完成了所有的手續,直到夜晚躺在雙人床上,他們之間仍然缺少了新婚的甜蜜,一道鴻溝深深的阻隔著彼此。
項蓓心背對著他,縮臥在角落,這跟她原先的計劃回然的差異,手上那枚臨時買來的銀戒卻提醒她真實的發展。
是的,為了黃花梨櫃,她在這種惴惴不安的時機下答應嫁給楊惟。
只是,她仍不免感到迷惘……
「你開始害怕我了嗎?」原以為已經入睡的楊惟突然開口說話。
項蓓心先是一驚,遲疑了須臾,「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在一切意外還沒發生前,楊惟真實率直,在他身邊她感受不到一絲壓力,然而意外發生後,他卻漸漸透露出陰惻的性格,甚至有時會出現叫人不寒而慄的眼神,感到陌生之餘,她確實有些畏懼這樣的他,她觸碰不到他的心。
「呵呵。」楊惟突然自嘲的笑了。
驀然,他翻過身去,緊緊的從身後箍住她。
「啊--」她嚇得驚呼。
然而他的手卻像鋼鐵般的箍得她動彈不得,她想要推開,他更是緊緊的箝制著她。
「放開手,這樣我會不能呼吸。」她向他討饒。
「用這麼小人的方式把你留在我身邊,你是不是覺得委屈?」他火熱的胸膛緊緊貼靠著她。
「沒有,沒有--」她掙扎著。
「就算你覺得委屈,我也還是會這麼做。」楊惟竟動手拉扯她的睡衣。
「住手,楊惟,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楊惟!」她茫茫著慌了。
他沒聽進她的告饒,強勢扯下她的睡衣,一連串綿密的親吻旋即落在她光裸的背上,溫暖的手覆上她僨起的胸口,喃喃歎息。
「不管你有多少疑慮,我只要你一如當初的信任我,信任我……」
信任?緊張不已的項蓓心揣測著他話裡的意思。
這陣子一直由代理董事長掌管的凱爾集團,從早上開始就有多股崢嶸較勁的氣息在蔓延著。
因為今天召開的董事會將會決定新任董事長人選,面對凱爾這塊大餅,各方人馬都在醞釀著詭計想一較高低,其中又以龍德企業最佔優勢,是以龍德與會代表的臉上莫不帶著勝券在握的自信。
會議剛剛開始,當項蓓心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楊惟出現在會議室時,果然引起眾人的一陣交頭接耳。
龍德董事長李龍德首先冷笑開口,「我說楊賢侄啊!身體違和還要出席會議,這真是勉強你了。」
「好說,能夠回到這個會議室來,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賢侄,僥倖不死應該好好留在家裡休養,怎麼還出來奔走?況且,今天召開的是凱爾董事會議,就算你曾經是凱爾的主事者,不過那也已經是過去式了,你手中沒有凱爾持股,怎麼還可以來參加會議呢?我說,是不是該請警衛把人送出去啊?」挺著個啤酒大肚的李龍德滿是嘲諷的眼神往其他董事瞥去,像是要求其他人的附和。
「楊董事長,你還是請回吧!多多關心楊氏科技的股票才是上策啊!」王志弘跳出來說話,引得李龍德龍心大悅的頻頻點頭。
「忘記跟大家說明,今天早上,楊氏科技剛剛與灩禮達成併購合作,毛董手上所有持股已經全數轉到楊氏科技,所以我現在的出現,應該是合情合理吧?」
李龍德臉色一變,兩頰漲起了一股濁紅,礙於面子,他陰陰的笑著,「好,合情合理,就讓你來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董事會。」
會議是由代理董事長主持,可龍德企業卻擁有最強勢的發言權,所有的議程幾乎都是由龍德在操控主導,會議進行時,王志弘甚至幾度朝著項蓓心掃去輕蔑的笑,然而這都不及楊惟的表現讓她提心吊膽。
楊惟坐在輪椅上始終不發一語,他似乎不怎麼關切會議的走向,唯獨緊盯手機螢幕,對這樣的他,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忽的,手機顯示來電震動,只見楊惟低調的接起電話,輕應了聲,「全部買進。」嘴邊旋即漾起一抹詭笑。
面對項蓓心的疑惑,他卻只是伸出手握緊她,搖搖頭的不多作解釋。
「你……」見他不語,她想要發問。
「噓。」他制止了她。
董事會如火如荼的進行,就當李龍德提議要選出新任董事長時,楊惟仍然是彷彿置身事外的逕自數著時間刻度。
當手中的腕表走到整點那一刻,他忽然彈指一響,原本坐在輪椅上的他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霍然起身走向主席的位置,不只項蓓心嚇了一跳,在場眾人更是一陣詫異。
「你、你……不是癱瘓了嗎?!」
「你說呢?」楊惟衝著李龍德一笑。
李龍德神色有異的回頭望著王志弘,又強作鎮定的看著楊惟,「你到底想做什麼?」
「很簡單,宣佈今天的董事會結束,擇日再開。」
「你胡說什麼?沒有絕對優勢持股的人哪有資格在這裡說話?」王志弘出言大罵。
楊惟站在主席的位置上,「要爭取董事長寶座,要搶得發言權,首先得要看持股,剛剛李董的特別助理意思是這樣吧?」
「當然。」王志弘趕緊搭腔。
「那很好,今天出發來這裡前,我手上僅僅有從灃禮取得的少量持股,實在是沒有任何發言的資格,但是,在剛剛收盤時,我的手中已經握有超過凱爾集團百分之二十九的持股,顯然已經凌駕龍德的百分之二十五。」
「這怎麼可能?!」聞言,不只李龍德臉色大變,現場的董事們紛紛交頭接耳。
「我不介意你們打電話,或者尋求任何可能的消息來源詢問收盤情況。」
王志弘的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他臉色凝肅的退到一旁接聽,直到掛上電話,他的臉色益發的鐵青。
「董事長……」他附耳在李龍德的耳畔低語。
「該死,你不是說這只是謠言,不會有影響嗎?」李龍德狠狠的瞪著他。
「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王志弘辯解。
驀然,李龍德把目標轉向楊惟,「是你搞的鬼,是你在交易市場上放假消息,還讓黑手在幕後操控整個股市,對不對?」
「我是釋放了一些消息,但未必都是假的,很多事情李董應該心裡有數吧?關於KTW鋼孔子彈的來源。」
「你這臭小子在說什麼?」
會議室裡一片沸沸揚揚之際,湯鎮權突然率著大批幹員,荷槍實彈的一舉闖入,「李董事長,麻煩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關於上個月在威廉斯堡路上的車禍。」
「喔不,那或者該說是一樁有計劃的謀殺。」馬特搭腔。
「胡說,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不可以拘提我,要不然我會請律師控告你們。」李龍德沒料到情況失控,一時間還想不出方法應變。
員警簇擁上來,往李龍德的手腕上扣下手銬,馬上帶走。
「王志弘先生,請。」馬特高舉手銬。
王志弘臉色發白的朝項蓓心一瞥,繼而懊惱的睨了楊惟一眼,隨著龍德代表的被拘提,宛若一場鬧劇的董事會就這樣流產了。
為什麼一個癱瘓者會突然從輪椅上站起來?坐在車子裡,楊惟始終沒有開口,他的靜默讓項蓓心幾乎要按捺不住。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他沒有回答,不回楊氏科技,也不回住處,司機就這麼一路的開往郊區。
直到車子停在私人墓園,楊惟牽著她的手來到楊東的墓前,項蓓心這才明白。
「阿東,事情就要落幕了,你安息吧!」楊惟忍著情緒,故作平靜的說。
她一樣激動的回握住他,希望能分享他的內心傷感。
他們並肩站在楊東的墓前許久許久……
「這一切,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你要我全數脫手持股,我以為你要放棄重回凱爾董事會,我以為之前的努力就要絕望,可是為什麼你會突然間拿到百分之二十九的持股?我們根本沒有這麼多的資金,還有你對李龍德說的什麼KTW子彈?」她完全不懂。
「一切都是轉機,全是阿東幫了我這一回。」
「怎麼說?」
「那天發生事情後,警方在現場找到幾顆列屬違禁品的KTW鋼孔子彈,研判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一樁蓄意的謀殺,目標應該是我,阿東卻代替我遭到槍殺。」
「什麼?!為什麼當時警官什麼也沒對我說?」
「是我請求他們保密,對外當作是一般車禍處理,好鬆懈對方的戒心,後來湯警官則希望我假扮癱瘓,好為破案多爭取一些時間。」楊惟蹲了下來,手掌撫過阿東的墓碑,「住院期間,楊伯來看過我,我們幾次推敲對話,楊伯覺得龍德企業是最有嫌疑的。」
「為什麼?」
「當年爺爺創立凱爾集團時,李龍德就不只一次展現他的野心勃勃,爺爺為了反制他,掌握了不少關於他的不利證據,我一直沒發現手邊擁有那些東西,是楊伯的提醒我才想起來,爺爺辭世前曾告訴我他在書房的架上留給我一樣東西,由於我長年在非洲參加救援工作,且東西的外觀就像精裝書本一樣,是以我從來沒有注意過,直到前陣子大宅遭到拍賣,我和阿東清點東西才發現了木盒。」
「裡面是什麼?」
「木盒上鎖了,我找不到鑰匙打開,阿東曾經回去幫我探問楊伯是不是知道鑰匙的下落,楊伯告訴我,木盒的鑰匙就是那把小時候我常常帶在身邊把玩的銅鑰匙,而我,在十歲的時候把鑰匙給了你。」
「等等,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知道我就是黃花梨櫃的主人?」
「阿東好幾次跟我提,你老對著黃花梨櫃喃喃自語,我本來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陽台抽煙,剛好有一個人也睡不著,拿著銅鑰匙在客廳的黃花梨櫃前徘徊很久,我才知道,你就是當年那個女孩。」
「所以你拿了我的鑰匙,打開了木盒。」
「嗯,木盒裡有不少李龍德的犯罪證據,包括他曾經涉嫌槍枝走私,以龍德企業為掩護,非法牟取暴利,我把這些線索提供給警方,湯警官也從子彈的來源循線追溯,這才掌握到李龍德是整個車禍的主使者。」
「他絕對要為阿東的死付出代價。」聽到這裡,她忍不住恨恨的說。
「知道他多方想要打壓我重回凱爾,我也計劃要他在董事會上臉面無光,所以我才會刻意要你拋售股票,不但可以更高價拿回我們的資金,還可以讓龍德以為勝利在望的盡情收購,然後,我選在董事會召開的這一天,在市場上釋放不利龍德的消息,龍德股價大跌,連帶也牽動凱爾股價,我再用大量資金低價收購,讓自以為心無旁騖的他措手不及。」
「資金怎麼來的?那不是一筆小數目。」
「楊伯把他原本要留給阿東的錢全數交給我,要我放手一搏,讓楊家東山再起,也才不會讓阿東白白犧牲。」
「你真可惡,竟然什麼也沒對我說!」項蓓心覺得自己被遺忘了。
楊惟一把摟住她,「我不想你難為,王志弘曾經找過我,他說如果我不離開你,他將不惜與我們為敵,徹底的打敗我,我一方面不想讓你回到他身邊,一方面也不願意讓你與他面對面廝殺,所以,我決定這麼做。」
「那你怎麼可以拿黃花梨櫃威脅我?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如果這樣可以確保留住你,我寧可當這一次小人,我說過,我喜歡你。」
她眼眶泛紅,「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繼續跟你一起打拚,學好商場的心狠手辣,讓凱爾集團回到楊家。」
「要命的心狠手辣,你就對付我最拿手!」她忍不住啜泣。
他沒有說話,只是把她緊緊摟在懷裡。
回程,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泛黃的紙條。
「這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示意她看。
項蓓心攤開逐字閱讀,「商業行為是一種紳士活動,就跟救援工作一樣,是良心事業,然而,這只是理想,現實裡,這些都是狗屁!唯有不擇手段的壯大,才有理想?」她狐疑的望了他一眼。
楊惟一臉無奈的點點頭,她再也忍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哈……」
什麼紳士、什麼良心,商場的一切本來就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