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各種交際場合,身為時裝設計師的朱劭亞從來都是最受矚目的寵兒,所以當朱劭亞在米蘭大放異彩的消息傳回台灣後,只要和朱劭亞有點關係的,無不爭著想做做東道主替他慶祝。
這次已是朱劭亞回到台灣的第三場慶功宴了。
秦芹雖然身上穿著的,是朱劭亞送給她的第二套衣服,「春之女神」,浪漫優雅的剪裁和淺桃紅的色調,而且還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可是她仍然覺得自己和這些衣香鬢影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
要跟著參加慶功宴,朱劭亞的經紀人松本龍一也會跟著,秦芹想,自己至少可以躲到角落去當她的壁花吧!她真的不習慣這種場合,總覺得手腳不管往哪邊擺都不對勁。
朱劭亞當然不會允許她一個人縮在角落搞自閉,他從頭到尾架著她,看在外人眼裡,只當他是紳士地挽著他的女伴,卻不知道他根本是拖著她在走。
當秦芹第N次因為不習慣高跟鞋而扭到腳踝時,她強忍著快要飆出來的眼淚,在沒人注意時偷偷地向朱劭亞求饒。
「我可不可似去旁邊休息?」
朱劭亞挑眉,哪裡知道她腳在痛,還以為她又想躲到角落去。
「不行。」
秦芹小嘴都快扁起來了。
朱劭亞愛憐地將她頰上的髮絲拂向耳後,低下頭在她耳畔咬耳朵似地道:「再忍一會兒吧!」他以為她只是不習慣人多的場合,「等等就要結束了。」
話落,他輕輕地在她耳尖親了一口。
紅霞又飛上了她的嬌顏。
那只是無意間的碰觸吧!秦芹對自己說。他總喜歡緊貼著和她說話,所以嘴唇經常「不小心」滑過她的臉頰和耳朵也是正常的,至於三不五時就牽著她的手忘記放開,還習慣性地握著她的手湊到唇邊,也只是因為那是他無意識的舉動……
以上司和下屬之間的關係來審查,這根本就叫做性騷擾。可是一來,秦芹喜歡朱劭亞,會自動替他的小動作找借口,二來,朱劭亞老早就當兩人已是情投意合地在交往了,男女朋友有些親密的舉動,很正常吧!
所以這幾天朱劭亞心情好到身邊的人都以為他吃錯了藥。
在艾爾菲排演時,即便有人頻頻出錯,他也會露出溫和的微笑,慈悲的網開一面,若在以往,他老早就發飆了!
沒有人猜到朱劭亞的轉變是為了什麼。
不知是大伙想像力太差,還是壓根不相信秦芹有那樣的魅力,總之完全沒有人把秦芹突然破例升為朱劭亞的私人秘書,與朱劭亞的轉變聯想在一起,頂多就是有些詫異加上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除了早就知情的史凱歌。
但是大家都希望這樣的朱劭亞並非只是一時的吃錯藥,如此眾人才有好日子過。
眼下,即便秦芹扭到的腳再怎麼難受,在朱劭亞溫柔的撫慰之下,好像再大的疼痛都可以忍耐了,因此她努力地拉起一個微笑。
這場慶功宴其實也像是一場比行頭的競賽,想拍朱劭亞馬屁的當然就把他歷年來的作品全穿在身上,想出鋒頭的則有多名貴就穿多名貴,加上宴會上多的是那些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名模,隨便往哪個方向看去,都比時裝秀精采數倍不只。
「秦小姐身上的衣服,也是亞歷的作品吧!」一位看來頗有來頭的女士說道。
身為秘書的秦芹在這場宴會上很盡責的拚命把人名和臉孔往腦袋裡塞,不過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她只能陪著笑臉,卻叫不出對方的名號。
朱劭亞臉上依然帶著那個優雅卻有些酷傲的微笑,「小芹的這件春之女神,可是我的私藏之作。」他連喚秦芹的方式都老早改口了。
「秦小姐穿起來真是好看,是量身製作的嗎?秦小姐真幸運,我手下一堆女模特兒,一個個爭著想要亞歷為她們量身製作衣服呢!」精明一點的人,已經看出秦芹在朱劭亞心目中的地位。
秦芹再度紅了臉,卻不知道這句話已經間接告知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一般來說,設計師在發表會上的作品,當然都是以上台走秀的模特兒們九頭身的比例為準,一般人穿起來未必合身。
如果是私藏之作,除非原就打算為特定主角設計,否則大概也會以完美的黃金比例為準,因為是要擺著好看的。
秦芹當然沒有什麼所謂的黃金比例,更談不上九頭身,嬌小的她和朱劭亞站在一起,只到他的胸口。
如果只是上衣合身,那倒很平常,秦芹卻從沒發現朱劭亞給她的套裝和裙子由她來穿都剛剛好,好到由第二個人來穿可能就不太合適了。
「是我比較幸運而已,這衣服如果穿在模特兒們身上,會更亮眼吧!」尤其朱劭亞身邊那麼多出色的女子,這衣服穿在她身上,真是太糟蹋了,連她這麼外行的人都看得出朱劭亞的才華了,怎不教她覺得惋惜呢!
不過身上穿著他親手做的衣服,說沒有一絲甜蜜和一點點的虛榮是騙人的。
朱劭亞為她的話,臉色又一沉。
他為她量身製作的衣服,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穿上它!
「秦小姐真愛說笑,拿給其他人穿,也不見得合身吧!哪個模特兒不是手長腳長的。」
聽懂了吧!笨女人。朱劭亞在心裡道。很高興有人自動替他向秦芹解釋。
秦芹微怔。
也是啊!她的腿又不像模特兒那麼長。
這回朱劭亞的如意算盤又打錯了,秦芹並沒有因此就發覺他送她衣服的特別含意。
我老哥每次想起某人時,就會把自己關起來做衣服……秦芹想起朱臻亞的話。
也許是因為她和朱劭亞心裡思念的那個女子身材一樣嬌小吧!所以他才會在她第一次到他家去時,拿這些衣服給她替換。
她是不是讓他想起自己思念的人呢?不過能夠讓他懷著愛戀,做出這樣剪裁優美、款式浪漫的衣服,那個女孩必定也和這些衣服一樣討人喜歡吧!秦芹的小腦袋已經自作主張地下了定論。
其實,只要能跟在他身邊做他的左右手,穿上他親手做的衣服,她就覺得很滿足了,至於那些淡淡的失落……她想,她已經得到不該屬於自己的幸運,就不要再奢求太多了吧!
慶功宴尾聲,單純來湊熱鬧或捧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餘下的都是找朱劭亞要談正事的。
有松本龍一這個超人經紀人在,秦芹實在派不上什麼用場,加上腳踝的疼痛已經不是能靠她的自我催眠就可以忍耐過去,她不願打擾到朱劭亞的工作,於是只和松本龍一說一聲,就一個人一拐一拐地離開了會場。
過去的她也總習慣如此,在眾人正熱絡時悄悄離開,反正她的存在一直都可有可無,不過她倒很少因此感到失落,因為反正習慣了。
現在她比較關心的是朱劭亞的工作。
她想,應該不至於影響到他吧?老實說今天一整天她都很擔心自己會出錯,畢竟論能幹,她又及不上松本龍一。
她走到會場外叫了計程車,很快地回到家,然後立刻拿了冰袋冰敷扭傷的腳踝,心裡還一邊惦記著朱劭亞。
忘了要朱劭亞別喝太多酒,這樣對身體不好……
不過有松本龍一在,超人前輩應該會盯緊他吧!腳踝上的扭傷痛得讓她皺起眉頭,心思卻仍然飄得老遠……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秦芹才恍惚地從睡夢中驚醒。
她坐在椅子上,發現電視還開著。她洗完澡後本來想看看有什麼節目,卻因為累了一天,不小心睡著了。
「喂!我是秦芹。」
電話那頭,是松本龍一難得有些緊張的聲音。
「秦芹,你現在能夠出來一下嗎?」電話裡伴隨著嘈雜的音樂,聽得不是很清楚,松本龍一還是扯開了嗓門才讓秦芹聽明白。
「怎麼了?」秦芹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走了之後,老闆臉色很差,慶功宴後又跑到PUB和人拚酒……總之電話裡說不清,老闆現在一定要你來,他才肯回家,你能過來嗎?」
「在哪裡?我馬上過去。」連朱劭亞為什麼非要見她的原因都不知道,可是她的心裡卻已經開始著急了。
腳踝還有點痛,但她已經顧不得了。
天色已晚,若非酒醉後的朱劭亞實在蠻不講理到令松本龍一也頭大了,不然他也不想打電話要秦芹出門,她一個女孩子夜裡在外頭晃實在不妥,他只好給PUB的酒保一筆錢,要酒保暫時照看著朱劭亞,自己則開車前去接秦芹。
「他沒事吧?」秦芹隨便換了件外出服和長褲,一上車就緊張地問。
松本龍一專心地開著車,卻忍不住一陣苦笑,「他沒事,但我擔心替我照顧他的酒保有事。」
車子一路以最快的速度駛向朱劭亞所在的PUB。
聽松本龍一的話,秦芹以為朱劭亞喝醉了酒,已經有心理準備會看到一團混亂,沒想到當她到達PUB時,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只見一群人圍著吧檯,有吆喝,也有讚歎地吹著口哨和鼓掌聲。
秦芹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沒時間為PUB內糜爛的氣氛卻步,現場的情形只讓她微微一愣。
當她排開人群,才看清人群中央圍繞的正是坐在吧檯邊的朱劭亞。
在她身後的松本龍一則是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與朱劭亞面對面的,是被他灌得爛醉的酒保。
當酒保的酒量自然不可能太差,卻還是被朱劭亞灌醉了,吧檯上滿滿是喝乾了的酒杯。朱劭亞還以比腕力、猜拳、玩牌和人賭酒,輸的人喝乾另一位酒保所調製的烈酒--他當然不一定全贏,有時候輸的多,可是當他喝乾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後,卻全然不見醉態,難怪群眾要吆喝起來。
「還有誰要上來的?」朱劭亞慵懶地斜倚在吧檯上,上衣的扣子被扯掉了幾顆,露出胸前不誇張卻仍有型的肌肉,嘴角勾著一抹輕佻而有些微醺的笑,眼神和氣勢依然凜然如冰如雪,優雅的身形像豹子。
當秦芹見到這般景況,便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進到PUB前,她整顆心被吊著,擔心朱劭亞的情況,怕他喝醉了、受傷了,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連自己是否有危險都沒想過。
可這會兒見他沒事,好端端地坐在她眼前,身旁淨是一些複雜的男男女女,讓她勇闖PUB的勇氣瞬間消失了一半。
她覺得自己站在不該站的地方,但身旁和身後的人潮卻讓她沒有退路。
像是黑夜的教主,坐在吧檯上以著狂肆的姿態睥睨人群的朱劭亞,一見到秦芹無措的小臉;心裡頭柔軟的、溫情的部分又回來了,他乍見她排開人群而來,心裡的衝擊竟讓他的心口有著痙攣般的疼痛。
這裡是如何龍蛇混雜的地方,而她的生活又一向單純,他怎麼可以讓她冒著危險而來?他在做什麼?被酒精焦灼的心在自問。
他煩躁地用手爬過頭髮,走向眼神無辜、手足無措的秦芹。
在一步之遙,他伸手拉住她,將她擁入懷中。
「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離開?」低下頭,他在她耳邊呢喃地問。
被拉離讓她感到壓迫感的人群,迎面而來的是總讓她覺得莫名熟悉的味道和擁抱,她一顆顫抖的心像突然被溫柔地、層層地包覆住一般,無助和怯儒感立刻離她遠去。
「我有和松本先生知會過。」她小聲地道,不明白自己這麼做哪裡不好?
「我不喜歡這樣。」她是他的,為什麼她的去向和別人報備了,卻獨濁漏了他?他覺得有種被拋棄,被遺落的孤獨感,他只想要她更在意他,一如他在意她那般。
「以後不准你偷偷跑開。」說罷,他以吻封住她的唇。
秦芹已經不記得當時PUB裡的人群有多嘈雜,朱劭亞的大膽和狂肆完全不顧週遭的眼光,把她吻得暈頭轉向,舌頭的挑逗比過往的每一次都要激情而孟浪,幾乎讓她只能被動地承受。他緊抱著她,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裡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似的。
那個吻甚至燃起了她體內陌生卻原始的熱潮,周圍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火熱結實的身軀還有心跳。
身體燥熱的她開始顫抖,人群的聲音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朱劭亞的吻開始像野獸般具有侵略性,他的氣息粗野而沉重,灼熱地拂過她的臉頰,另一手甚至大膽地探向她的胸部,平日掩藏在華服下清瘦卻結實的體格,此刻散發著陽剛的氣味,磨蹭著她的身軀。
週遭傳來口哨聲、尖叫聲,還有無數混亂的、數不清的聲音。
「不可以。」當秦芹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氣的時候,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嬌軟無力地哀求著。
朱劭亞慢慢地抬起頭,秦芹的聲音拉回了他些許神智,她潔白的頸部已經被他烙出了一個鮮明的紅痕。
四周的嘈雜聲總算進到朱劭亞的耳裡,因為他們激情的演出,一旁已經有幾對情侶也把持不住,熱情的擁吻起來。
他強抑下突然狂升上來的慾火,二話不說地拉著秦芹往PUB外走。
朱劭亞跨上一步,秦芹得跑上兩三步,雖然現在的她穿著平底鞋,但腳扭傷的部位還沒好,被強拉著跑沒幾步,陣陣刺痛便從腳踝處傳來。
可朱劭亞沒有回頭,他疾走向停車場,秦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跟著他。
「劭亞……」秦芹咬著牙,額上冒出了冷汗,他抓住她手臂的地方有些疼痛,卻不及腳踝處的。
「你喝醉了,讓松本先生開車送你回去好嗎?」她在他身後喊道。
腳下一個踉蹌,跟不上朱劭亞腳步的她整個跌趴在地上。
朱劭亞這才像忽然驚醒般,他的手仍抓著她的,而她手臂被他緊捉著的地方已經有些泛紅和瘀血。
他又急又慌地半跪下身,與她平視。
「該死!」他低咒著自己的粗心與急躁,「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他著急的語氣和眼神,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自責而無措,緊張地顫抖著手檢視著她的手腳。
「我……」秦芹想開口說自己無恙,但腳踝上強烈的疼痛卻讓她出口的聲音變得虛弱,眼眶也泛紅了。
朱劭亞察覺了秦芹的異樣,她的腳不自然地彎曲著,他心口一緊,輕輕地拉開她的褲管。
他看到她右腳踝處呈現不正常的腫脹,血色立刻從他的臉上消失。
「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他的心臟又被狠狠扭緊了,快要無法呼吸。
他怎麼會沒發現?因為他只顧自己!該死。
「我沒事。」秦芹吸了吸鼻子,捨不得看見他慌亂的眼神。
他總是那麼的意氣風發,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可是現在他的模樣,卻比她還可憐。
「那是進PUB前就有的,不是你造成的。」
朱劭亞卻看著她,或許是酒精的催化,令他的情緒大起大落。
「是在慶功宴的時候嗎?」他想到她數度央求他離席,還有好幾次慘白著的臉色……為什麼不告訴他?
「不……」想說謊,但她一向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該死!」朱劭亞低吼著,握拳狠狠地捶向地面,無法原諒自己今天無論做什麼,總讓她受傷。
他只想把他的驕傲向所有人宣佈,他只想將總是躲在角落的小花蕊捧在掌心,讓她看他的世界,他只想她多在乎他一些,不要一聲不響地離他而去,他只想快點帶她回家,分享彼此的溫存……
可是結果呢?她跌倒了,滿身是傷!
他像個從來沒跌倒過的孩子,不明白為什麼想要保護的,卻總是在他手裡受傷哭泣?於是他只能責怪自己,只能自虐,想不出別的方法讓心痛的情緒得到出口。
秦芹慌亂地想拉住他,他的指節已沁出血來,她忍不住哽咽,「不要這樣……我沒事了……」她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像抱住一個哭泣的孩子。
王子殿下啊!請不要哭泣,因為你的眼淚,比我的傷口,更令我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