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還好吧?」香取涼手上拿著話筒,有些擔憂地問道。
在電話這端的張健民喝了口啤酒,然後重重歎口氣,「唉,他的情況不太妙。」
「什麼意思?」香取涼聞言,急著想知道哥哥的情況有多嚴重。
「你先等一下。」張健民放下電話,跑到樓梯邊往上探看,確定趙英宇在房間待著,才又跑回來拿起電話說:「你知道你哥是個工作狂吧?」
「這不是新聞了。」香取涼只想知道他哥哥到底出了什麼事,因此口氣有些不悅。
「你先別不耐煩,聽我說,以前你哥頂多一天二十四小時當三十六小時用,現在不是了,他是一天當三天用!忙到學大禹過家門而不入,我看啊,再這樣下去他鐵定會過勞死的。」
「不會吧?」香取涼聽得臉色隨即沉了下來,難怪最近打他手機都不是他接,而是他的秘書接聽,由此可見情況真的很不妙。
「我們得想個辦法,否則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了的。」
「可是我試過各種管道,就是沒辦法接近向海嵐。」香取涼的語氣有些沮喪。
他原本以為向海藍只是單純的學者,沒想到向海藍的面子還滿大的,人脈也很廣,不但白道吃得開,就連黑道也照樣任他行。
「連你這黑道大哥也沒轍的話,我想真的是完了。」
「難道你在學校也沒辦法接近她?」
「沒錯!向海嵐上下課都有人專車接送,就算交作業也是由同學轉交,我根本沒機會跟她單獨見面。」張健民從未見過像她如此大牌的學生,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她出席正常,上課情形也不錯,作業又按時交,他哪裡有借口找她會談。
「你跟誰聊天聊得這麼久?」趙英宇突然出現在客廳,一臉疲倦地問道。
「沒事,我研究所的同學。」張健民心頭一驚,幸好他夠機靈,隨口搪塞過去。
「咦,你要出去啊?」他發現趙英宇身著西裝準備出門。
「公司有事。」趙英宇說完就離開了。
「喂,我說香取老弟呀,」張健民在他出門後,又朝著話筒繼續說:「再不想想辦法解決的話,我看你哥可能活不久了,因為他看起來跟大陸國寶熊貓沒兩樣。」
「唉,我知道。」說是這麼說,香取涼也不知道能用什麼法子,他能試的都試過了,只能怪他哥哥當初作了錯誤的決定。
趙英宇坐上車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剛才會說公司有事只是他想逃離所有他熟悉的場合、熟人的借口,這半年來他雖然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中,但心裡的那道缺口仍然存在。
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人的感情一旦被點燃是無法熄滅,只會越燒越旺,直到生命終了為止。
每當他忙完一樁案子後,就會有一股強烈的孤寂感襲上心頭,而為了不被孤寂佔據,他只有不斷地工作來麻醉自己,結果他事業上的成就令人刮目相看,但心裡的那道缺口卻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寂寞。
他拿出一張紙條,用手機撥著紙條上的電話號碼;這是他透過張健民要來的向海嵐的手機號碼,希望幸運之神這次能讓他撥通。
「您撥的電話現在無法接聽,請在嗶一聲後留言,謝謝!The number you……」
他沒有留言就切斷通話,心裡十分後悔當初的決定。
「唉,我還能去哪兒呢?」他苦笑地嘲諷自己,發動車子引擎往未知的目的地駛去。
「這只戒指多少錢?」趙英宇拿著一隻鑲著粉鑽的戒指,仔細端詳著指環的尺寸。
「打完折是九十八萬。」專櫃小姐語氣恭敬的回道。
他將戒指遞給她,然後從皮夾裡掏出白金卡放在櫃檯上,「替我包起來吧。」
「好的,趙先生。」
專櫃小姐隨即挑選出一隻紅色絨布的盒子,並將戒指放進盒子裡。
「趙先生的女朋友真好福氣,能夠收到這麼美麗的粉鑽戒指!」她一臉羨慕的表情,恨不得自己也有個如此大方的男朋友。
趙英宇微笑著沒有說話,只是接下盒子和白金卡後,獨自一個人步出珠寶店。
站在店門口的他,再次不知自己該往何處去,突然──
「海嵐?!」
他似乎看見她在對街的服飾店裡選購衣服。
他飛似地跑向對面的服飾店,想要證明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
「海嵐!」
他衝進服飾店內,四處找尋在門外見到的那個人影,但不管他在店內繞了幾圈,就連跟向海嵐相似背影的人也沒見著一個。
「這裡啦!」
他驚訝地循聲望去,以為她是看他可憐才開口,卻發現那是個陌生女孩在叫她的同伴。
趙英宇呆怔在現場,久久才回過神,心想自己看到的是幻影。
他無奈地離開服飾店,心裡的孤寂感硬生生加重了一成。
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和她相見了吧,誰教他不理會內心的情感,這是上天給他的最大懲罰,讓他一輩子只能看到幻影!
「我換好了。」一名年輕女孩從試衣間裡走出來,她赫然是向海嵐!
「衣服合身嗎?」她身邊一位棕髮的外國男子操著流利的中文,溫柔地問道。
向海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拿著新衣走向櫃檯欲結帳。
該告訴她剛才趙英宇有到服飾店來嗎?看他那副慌張的模樣,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是來找她的。
幸好海嵐正在試衣間裡試衣,否則若他們遇上了,豈不是要上演一出愛情復合大喜劇?
這可不行!太便宜趙英宇那個小人了,他非得好好整整他不可,否則趙英宇絕不會好好珍惜得來不易的愛情。
「結好帳了,不走嗎?」向海嵐好奇他怎麼還站在原地,是因為這裡是女性服飾店,有很多美眉可以看嗎?
「當然要走。」男子隨即笑了開來,故意帶她走另外一個出口離開,免得不小心與趙英宇碰面。
「對不起,因為我哥忘了把錢留給我就回德國,只好麻煩你先替我付帳。」她笑著說,看得出來笑容有些勉強。
他搖搖頭不以為意,「何必這麼見外呢?我們都已經訂婚了,且再過不久就要結婚,替未婚妻買東西是理所當然的事,你不用說什麼抱歉。」
聽見他提到結婚一事,向海嵐的心登時涼了半截,怎麼也沒想到她才回台灣一個星期,哥哥就自行決定了這樁婚姻,而且要她一畢業就立刻結婚,然後和他回英國。
「怎麼了?你看起來不太高興,是不想結婚嗎?還是你有忘不了的人?」男子看見她的表情,馬上就明白她心裡還是在掛念著趙英宇。
向海嵐聞言,訝異地看著他,半晌才擠出一句:「怎麼可能!」她苦笑著搖頭。
其實她很想念趙英宇,忘不了他凝視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一樣心愛的寶貝時才會顯露出的神情,可他都說了他不喜歡她,她又能如何呢?總不能死皮賴臉地跟在他後頭當跟屁蟲吧?
再說這樣的結局也好,她跟他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看她一臉憂鬱,男子很清楚她在煩惱什麼,可是為了美好的未來,他不得不這麼做。
他伸臂擁她入懷,給她一個深深且溫暖的擁抱。
「謝謝。」她雖感意外,但並沒有拒絕。
「不客氣。」他又給她一抹如陽光般的笑容。
「為什麼我得浪費好好的週末假期,來陪你參加什麼鬼宴會?」張健民一想到已經安排好的兩天一夜綠島行泡湯了,就忍不住發牢騷。
「誰教你是我永遠不繳房租的好房客,不叫你陪要叫誰陪。」趙英宇端了兩杯雞尾酒,其中一杯遞給張健民。
張健民給他個白眼,不悅道:「拜託,當初是誰說房子大請我過去住,現在竟然說我沒繳房租?真是過分!」
趙英宇瞪著他,「別故意說我壞話。」
「我有說錯嗎?」
「別吵!」趙英宇真受不了他有時候像小孩子似的吵鬧方式,哪裡像個大學副教授的樣子。
「我就偏要說,當初是你請我過去住的,現在竟然以這個為借口要求我陪你參加宴會,你不覺得可恥嗎?」張健民像只蒼蠅似的在他耳朵旁嗡嗡作響。
「可恥?是誰要我假扮他的同性男友,好把一些花癡女趕走?這下好啦,把她也趕走了!」趙英宇把失去向海嵐的責任全推給張健民。
「嘿,老兄,別把錯推到我身上來,其實你大可以把事情說清楚。」張健民很不高興他把錯推得一乾二淨。
趙英宇安靜下來,其實他只是想把錯推到別人身上,讓他自己好過些,但事實證明他又錯了。
「對不起。」張健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緊道歉。
趙英宇揮揮手,淡淡苦笑,「你說得沒錯,這是我的錯。」
張健民輕歎口氣,「其實我也該負責,如果不是我的話,你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說那什麼話?」趙英宇笑著回道。
「好久不見了!」
趙英宇與張健民立刻循聲看去,原來是位棕髮的外國男子同趙英宇打招呼。
「好久不見,柯林先生。」趙英宇一見到他,立刻沉下臉,「替你介紹,這是張健民先生,我朋友。」
「你好。」張健民親切地朝他點頭示意。
「這是梅洛.柯林先生,全球總裁。」趙英宇含有敵意的介紹道。
「你好。」
張健民好奇地看著梅洛,原來他就是趙英宇一直想要幹掉的全球總裁,看他這副精明能幹外加聰穎過人的模樣,難怪趙英宇如此傑出的人也必須努力工作,才有可能拉下他。
「最近怎麼樣?」梅洛故作親切地問著。
趙英宇斜睨著他,直覺他一定是心裡有鬼,否則怎麼會突然間變得這麼和善。
只是他感到奇怪,他與梅洛之間除了工作上會有接觸之外,私底下根本是不相往來,因此梅洛竟會詢問他最近怎麼樣,著實讓他驚訝。
「還好。」他淡淡一笑,心裡想著梅洛究竟有何企圖。
「走,我們去喝杯酒,順便介紹你認識我的未婚妻。」說到「未婚妻」三個字時,梅洛的語氣裡有著異於平常的驕傲。
不知道為什麼,趙英宇突然感到不安,似乎待會會發生一件讓他料想不及的事情。
「你什麼時候有未婚妻了?」雖然趙英宇討厭他,但看在兩人在同一公司工作、梅洛又是他上司的份上,仍舊得對梅洛客氣三分。
「半年前。」梅洛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
不過這小動作可逃不過平常在課堂上抓學生小辮子的張健民,和善於在商場上早人一步發掘先機的趙英宇,他們互看對方一眼,雖然不明白梅洛的目的為何,但心裡已有準備。
「來吧,我未婚妻就在吧檯那裡。」
梅洛大方地指向吧檯旁人潮聚集的方向,起先他們還不瞭解究竟他所指何人,但等他們走近後,才發現人群中有位美麗人兒、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地喝著酒,而她正是趙英宇朝思暮想的可人兒──向海嵐。
「海嵐?!」趙英宇與張健民又互望一眼。
趙英宇不敢相信他死對頭的未婚妻竟是他這半年來魂牽夢縈的女人。
可是看著她和梅洛間的親密互動,卻不得不承認她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
「海嵐,來,我替你介紹個朋友。」梅洛接過她的酒杯,並牽起她玉手往趙英宇走去。
「你的朋友還真多啊。」
今晚她不知認識了幾個梅洛口中的朋友,她對這一切不是很在意,甚至有些厭惡,感覺自己像是寵物似的讓人觀賞,她只想早一點離開。
梅洛笑了笑並沒有答腔,只是扶著她的纖腰以防她因酒喝多了而不小心跌倒。
「來,這位是我的未婚妻。」
向海嵐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你好,很高興認識……趙英宇?!」
赫然發現站在面前的竟是心中一直掛念的男人,向海嵐不敢置信地盯著同樣深感震驚的趙英宇。
「向海嵐,你怎麼會在這兒……不,你什麼時候變成別人的未婚妻了?」張健民替呆愣住的好友問出心中的疑惑。
「咦,原來你們認識啊。」梅洛故意裝作不知情的模樣,但事實上他的演技卻蹩腳得讓人一眼就看穿。
雖然向海嵐好想好好看看半年不見的他,但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她不禁低下頭不敢再望他一眼。
「我……我們走吧,梅洛。」她緊緊拉住梅洛的手臂,試著掩飾自己的不安。
「親愛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走吧。」梅洛摟著她,相偕步出往會場出口走去。
眼看向海嵐即將與梅洛離開,趙英宇激動地用手肘撞撞一旁的張健民。
「快跟我去追她!」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他可不想讓它白白溜走。
「為什麼我也要去?」張健民雖然高興好友終於想要追回自己的幸福,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何也要跟著一起去。
趙英宇一臉兇惡的威脅他,「沒有你,她哪會相信我的話!別忘了,這一切可是你惹出來的禍,要是你不去的話,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塊才怪!」
張健民一聽這還得了,他可不想被人分屍丟給野狗吃呢!
「好好,快走吧。」
趙英宇大步追出去,心中盼望還來得及向她解釋這一切。
「他是你忘不了的人吧?海嵐。」
電梯裡只有梅洛和向海嵐兩人,因此他大膽地說出這話,等著看她如何反應。
「不是。」雖然向海嵐回答得很簡潔,但她別過頭刻意不看他的模樣,如何教人信服呢?
梅洛輕輕牽動嘴角笑著,很明白她這樣的表現代表何種意思。
「如果你能看著我說不是,我才會相信你的話,否則我就認定你是在說謊。」
聞言,她立刻轉過身面對他,「別以為我不敢!」她打算直視著他雙眼,蒙蔽自個兒的良心。
梅洛立即伸手按下停止鈕,電梯頓時停在七樓與八樓之間。
「看著我說他不是。」他希望她能夠面對自己的感情,別再逃避下去。
望著梅洛碧藍如晴空的雙眼,向海嵐努力催眠自己即將要成為他的妻子,當然得要百分之百對他忠實,因此就算再如何割捨不下趙英宇,她也得舍下才行。
「他……他……」
事實上她根本越不過趙英宇這個泥沼,話就像根魚刺卡在喉嚨出不了口,不知不覺間,她淚水已經盈滿眼眶即將滾落。
「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沒辦法忘記趙英宇,我也知道我錯了,可是……對不起……」她覺得自己像個不守婦道的女子似的,不斷地對梅洛道歉。
見她為情所苦,梅洛彷彿看見那個依然美麗的「她」,他頓時心頭一陣酸楚,情不自禁將她擁入懷裡。
「不要再哭了,明娜,是我的錯。」梅洛喚出內心深處最疼愛人的名字,但他絲毫未察覺到自己所犯的錯誤。
向海嵐感覺到梅洛的態度異於平常的溫柔,而且居然當著她的面前喚著別的女人的名字。
原本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向海嵐,隨即收起眼淚,看著仍未有所覺的梅洛。
「梅洛,看來我也不是你心裡那個忘不了的人嘛。」她擦擦臉上的淚水,挖苦地說。
梅洛聞言,這才驚覺自己一時恍惚不小心犯下的錯誤,但他可不是盞省油的燈,旋即牽動嘴角輕笑了一聲。
「沒想到我的演技這麼差,馬上就被你抓出破綻。」他放開她,笑容有些苦澀。
「明娜是誰?你無緣的初戀情人?」
他搖搖頭,「我前妻。」
「前妻?」這下有趣了,她怎麼從來沒聽過他曾結過婚這件事?
平時梅洛老是在她面前講些有關夫妻之間要誠信之類的老掉牙論調,他也的確是有做到這點,像是他交往過的女人、事業和錢財方面的事,只要她問,他必定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甚至還會自己主動說出來呢,可這會兒卻冒出他從未提過的前妻?
「這件事你哥也不知道,因為我跟他重逢之前有三年沒聯絡了,所以你不要怪你哥沒告訴你。」他略顯疲憊地說。
「剛才如果你沒有說出那個名字的話,豈不是要瞞我一輩子?」她認為自己吃了大虧。
他哈哈笑了起來,「放心,這是不可能的,絕對會人有來告訴你的。」
「誰會那麼雞婆?」她不信會有人想管別人的家務事。
梅洛重新啟動電梯,「趙英宇囉,他絕不可能會坐視不管的。」
「你……你又知道了?」一聽到趙英宇的名字,她就忍不住結巴起來。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也曾跟他一樣是個只知道工作的自大狂。」
他話剛說完,電梯門便噹的一聲打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因為在她看來,他一點也不像個只知工作的自大狂,相反的他還挺懂得如何享受生活。
梅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我去開車,你在門口等我吧。」
說完,他逕自往出口走去,完全不理會向海嵐在後頭的死命追問。
「搞什麼嘛,壓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被梅洛這麼一搞,原本就有些喝醉的她覺得頭更暈了。
「海嵐!」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慌張地轉過身,果然是趙英宇他們追了上來。
「你來做什麼?」見到他來追自己,其實她感到十分歡喜。
趙英宇迅速阻擋住她的去路,「你不要走,我找你好久了……」
「如果你是為了將我帶去日本一事要道歉的話,不必了,反正我哥也沒有追究。」她低頭往旁邊閃去,根本不想看他的臉。
他迅捷地擋住她,讓她無法從他身邊逃走。「海嵐,聽我說!你知道梅洛.柯林結過婚嗎?」
「他剛剛告訴我了。」
「那他有告訴你他老婆是怎麼死的嗎?」
向海嵐愣住了。「死了?不是離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