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淳純原本在神野嵐的房間裡看電視,卻突然被將海喊去準備神野嵐以及大家的宵夜,等她氣喘噓噓地準備好六人份的面,準備回神野嵐的房間喊他出來吃宵夜時,才發現房間裡赫然多了一個人——上原加奈。
她看見上原加奈出現在房間裡,身上僅裹著一條白色的浴巾,霎時震驚地瞪大眼珠。
她怎麼會在神野嵐的房間裡?還……只圍著浴巾?
「上原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嵐……嵐呢?」她張著嘴,好半晌才發得出聲音。
「他在洗澡。」上原加奈甜蜜蜜的說道,還故意問:「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嵐應該快洗好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神野嵐冰冷的聲音從浴室門口傳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蹙著濃眉走向她們,丁蠢蠢這女人讓上原加奈進來做什麼?
「嵐……」丁淳純看見他全身上下只在腰間圍了一條白色的短浴巾,霎時有種想哭的衝動。
不管怎麼看,他都像剛和女人偷完腥的樣子!
「嵐!對不起,剛才她突然跑來敲門,我不知道她會闖進來,一時疏忽就開了門……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上原加奈上前用力抱住神野嵐的身體,只裹著浴巾的玲瓏嬌軀緊貼在神野嵐的身上,雪白的皮膚與神野嵐淺褐色的皮膚,形成一幅香艷火辣的旖旎畫面。
神野嵐用斜眼冷冷地睨著她,彷彿在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哎呀!討厭,嵐,別用那種眼神看人家,丁小姐還在這裡呢,人家人家會害羞嘛!而且,你剛才已經要過人家了,人家好累了……」
她故意將臉埋進神野嵐的胸膛裡,然後側頭給丁淳純勝利的一瞥。
哼!不自量力的女人,快點滾出她的視線吧!
「這是……真的嗎?你真的和她上床了?」丁淳純望著神野嵐,很想擠出一抹輕鬆的笑容,但卻怎麼也辦不到。
她的嘴角、她的身體,都變得像石頭一樣僵硬,完全沒辦法動彈。
神野嵐雙手環胸,昂起下巴瞇眼瞪視她,拒絕給予正面的答覆。
她是笨蛋嗎?
上原加奈說他們在床上翻雪覆雨這種荒謬的謊言,連五歲小孩都不會相信,還需要向他求證嗎?
然而丁淳純不瞭解他保持沉默的含意,他刻意不回答,被她解讀為他默認了。
他不說話,那就表示他有做!他真的和上原加奈上床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整個人彷彿被劈成兩半,除了震驚,就只有悲痛的感覺。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什麼!」神野嵐咬牙,憤憤地吐出這句話。
本來就是!他什麼都沒有做,何必向她解釋?
「為什麼不向我解釋?你若沒做,為何不解釋清楚?!」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如果你不信任我,那就出去!我不需要一個對我沒有信心的女人!」神野嵐怒氣沖沖地指著門板朝她大吼。
他討厭看見她眼中的悲痛與失望,她對他難道就沒有一絲信心嗎?
他們到底是戀人,還是對彼此一無所知的陌生人呢?
丁淳純聽到他趕她走,不由得悲從中來,哽咽一聲,便轉身衝出門外。
上原加奈見她走了,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計謀成功了!
「嗚……」
丁淳純捂著嘴,直奔向大門的方向,傷心的眼淚不斷沿著粉嫩的雙頰滴下。
「丁小姐,你不要走呀!」川井在大門前拉住她。
房間裡的情形,他們在外頭都看見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上原加奈所設下的詭計,她怎麼會瞧不明白呢?
「請放開我!我……我沒辦法再待在他身邊了,我要離開這裡!」她抹去落在頰邊的滾燙淚珠,但新的眼淚又很快地落下。
「丁小姐,你要想清楚,我相信少幫主並沒有——」
「川井!」將海嚴厲地喝止他,冷然道:「何必跟她囉嗦?她要走就讓她走,反正她在少幫主的心目中,不過是個新鮮的玩具,現在有了上原小姐,少幫主自然不需要劣質的替代品了。」
「將海,不許你這麼說!」川井和倉木異口同聲指責道。
「難道不是嗎?」將海反問:「她有哪點比得過上原小姐?少幫主對她根本不可能是真心的!」
丁淳純吸吸鼻子,勉強擠出淒涼的笑容說:「將海說的沒錯!神野嵐對我本來就是圖個新鮮,現在有了上原小姐這麼美的情人,他怎麼可能還會看上我呢?」
「你知道就好!」將海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你和上原小姐,本來就天差地遠,你根本沒有一絲贏過她的勝算,像你這種一遇到事情、就夾著尾巴逃走的膽小鬼,少幫主絕對不會把你放在心上,我相信少幫主會當作從來沒有遇見你!」
將海毫不留情的殘酷言語,終於擊碎她的自尊,她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並且打開門衝出去,奔向通往大門的黑暗小路。
「等等!丁小姐——」川井追到門邊,還是喚不回丁淳純,他氣極了回頭斥責將海:「將海,你這是做什麼?」
「試驗!」他扭著唇,冷冷地笑著。「你們瞧,少幫主在那女人的心目中,就是這麼不值一文,一遇到事情,她就毫不考慮地犧牲自己與少幫主的感情,成全別的女人,像這種女人,根本沒有資格和少幫主在一起,更沒有資格成為神野幫未來的少主夫人!」
「可是少幫主喜歡她……」川井遲疑地說道。
「天涯何處無芳草?憑咱們少主的條件,還愁找不到好的女人嗎?像上原小姐就是最適當的人選,他很快就會忘了丁淳純這種一無是處的女人!」
「噓!別吵,好像有人從小路的那頭走過來了!」倉木指著小路的盡頭,黑漆漆的小徑上隱約出現一道人影。
「是誰?」川井和將海雙雙走到門口,瞇眼打量黑暗中逐漸靠近的人影,幾秒後,倉木驚訝地大喊:
「啊——是丁小姐!」
「什麼?!」
將海瞇眼仔細一看,真是丁淳純沒錯!
「你不是走了,又跑回來做什麼?」他氣憤地扯開嗓子大吼。
「我本來是走了,可是我一直想著你說的話。」
她走到將海面前,臉上已沒有淚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堅定神情。
「我發現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從以前開始,就是個一旦遇到自己無法處理的事情,就想逃避的膽小鬼。我害怕受到傷害,所以我選擇逃避來保護自己!所以我決定了!」
「你決定什麼?」將海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會走的!」
「你說什麼?」
她不顧將海轉黑的臉色,甜甜朝他一笑道:「我喜歡嵐,我要留在他身邊。」
「少幫主身邊已經有了上原小姐了!」將海大吼。
「就算他身邊已經有了上原小姐,我也不會輕易退卻!」生平第一次,她如此肯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而且決不放手。
「而且我愈想愈懷疑,他真的和上原小姐上床了嗎?」
「事實擺在眼前,這假得了嗎?」將海心虛地轉開頭。
「既然如此,那他何必留著我呢?他想要上原小姐,大可直接打發我走呀,何必藉故調開我,然後倉促地偷腥呢?所以我想……上原小姐在嵐的房間裡,應該是你們事先安排的吧?」
「這……」將海相當詫異,原來丁淳純並不如他所想的那麼蠢。
「將海,這是真的嗎?你幫助上原小姐溜進少幫主房間裡,到底想做什麼?」
川井和倉木知道他不喜歡丁淳純,但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想用陰謀詭計逼走她。
「這件事我一定要稟告少幫主!」川並當將海是兄弟,但最近他的行徑實在太偏激了,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要是再不想辦法將他拉回正軌,他遲早會走上絕路。
將海臉色一白,無法想像少幫主若是知道了這件事,對他會有何處置。
但他還是緊抿著唇,倔強地不吭一聲。
無論別人怎麼說,他還是覺得上原加奈比丁淳純更適合少幫主,他不會後悔做了這些事,因為這是他的決定!
丁淳純不想再多責怪將海,現在她只想飛奔到神野嵐身邊,大聲向他坦白自己的愛意。
丁淳純站在神野嵐的房門前,遲疑了片刻,舉起手想敲門,但一會兒又放下。
上原加奈還在裡頭嗎?嵐對於她的不信任,是否很生氣呢?
她遲疑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向他認錯,認真考慮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進去向他道歉。
她想再度上前敲門,不料房門突然由內開啟,一個人被人從房間裡用力推了出來,猛地撞上閃避不及的她。
「啊——」丁淳純不得不慘叫,因為那個人的高跟鞋正好踩在她的腳指頭上。
「神野嵐!」
上原加奈的尖叫比她的模樣更可怕,她頭髮散亂,雙目佈滿紅血絲,完全沒有當初見面時的優雅與高貴。
「你居然敢拒絕我!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我!」
她像受極大的刺激,不斷搖頭喃喃自語。
「我就是拒絕你,怎樣?」
她硬是脫光了賴在他的房裡不走,神野嵐快被她煩死了!
奇怪!這個女人明明受過高等教育的,為什麼做出來的事,卻絲毫沒有羞恥心可言呢?
「你會後悔的!你很快就會後悔的!」上原加奈的臉色愈來愈瘋狂,與先前端莊、高雅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明天一早你就請回日本去吧,我要是再留你在這裡,才真的會後悔!」
他已經後悔讓她住下來了。
「你——」上原加奈顫抖的纖手指著他,咬著銀牙憤然嘶吼道:「我真該殺了你!我派出的殺手沒在機場把你殺掉,真是太可惜了!」
「你說什麼?」隨後趕來的將海衝到她面前,驚訝地抓住她問:「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
「什麼意思?哼!我的話有那麼難懂嗎?看來你的腦子也沒比那個姓丁的笨護士好到哪裡去!」她冷哼一聲,高傲地昂起下巴。
「你……派人暗殺我們少幫主?」
「沒錯!」上原加奈爽快地承認。
「為什麼?我們少主哪裡得罪你了?」
「他不該拒絕我父親的聯姻計劃!沒有人能拒絕我上原加奈,就算是神野嵐也一樣!」
「只因為我們少主拒絕娶你,你就找殺手來暗殺他?」
「沒錯!」
將海既驚訝又懊悔,他一直以為她喜歡他們少主,所以才找她一起來對付丁淳純,若早知道她就是派人暗殺他們少主的人,他絕不會這麼做。
「你……你有病!」川井忍不住罵道。
這個女人的腦子根本有問題!
「你說的沒錯,她的確有病!」神野嵐淡然道:「上原加奈在二十歲那年,曾經在巴黎與一位年輕的服裝設計師同居,不過後來那位服裝設計師,為了得到另一位服裝大師的青睞,拋棄了上原加奈,娶了那位服裝大師的女兒。上原加奈為了這件事,精神受到相當大的刺激,還曾經入院療養過一段很長的時間。」
「有有這種事?」將海驚訝得無法言語。
他居然差點把少幫主推向這種瘋女人懷裡!
天哪!他到底犯了什麼樣可怕的錯誤?
「神野嵐!我明明已經忘了那件事,你為什麼還要提起?」上原加奈的舊瘡疤被人提起,變得更加瘋狂,她從衣服的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型的白朗寧,瞄準神野嵐的胸口。
「神野嵐,我恨你!你和那個負心漢一樣,都是負我感情的騙子,我要你們統統下地獄去!」
她拉開保險栓,毫不猶豫地扣下板機。
「小心——」丁淳純尖叫著警告。
砰!
槍聲響起,現場的情況隨即亂成一團。
神野嵐當然不會白白站著挨子彈,早在上原加奈開槍前,他就已經迅速跳開。
但滿懷愧疚又護主心切的將海為了保護他,不惜以自己的身體擋住那發子彈,幸好子彈只擦過他的手臂,沒有造成太大傷害。
「快抓住她!」
川井和倉木逮到時機,迅速撲上前將上原加奈抓住,奪下她手中的槍。
「放開我!放開我!啊……」上原加奈不停的尖叫、哭泣,神形憔悴又狂亂,令人忍不住鼻酸。
丁淳純好同情她,其實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罷了!
「原諒她吧!不要再讓她受折磨了,好不好?」她替上原加奈向神野嵐求情。
神野嵐原本就沒打算要和神智不清的上原加奈計較,於是轉頭對著川井和倉木說:「先找房間把她關起來,明天打電話給上原隆剛,要他來把女兒領回去!」
「是!」
川井和倉木押著哭鬧不休的上原加奈離開了,丁淳純發現將海被子彈擦傷的手臂正淌著鮮血,立刻找出醫藥箱說道:
「將海,你受傷了!快坐下,我替你包紮傷口。」
「不必了,只是一點小傷。」
將海撇撇嘴,頑固地拒絕了她的好意。
和上原加奈合謀的事,他承認自己做錯了,但那不表示他就願意接納丁淳純成為他的少主夫人。
「你不要逞強,你的傷口若不擦藥、包紮,會感染化膿的!」她苦口婆心的勸道。
「謝謝你的好意,我說不必就是不必!」將海依然頑強地抗拒她的好意。
他的脾氣就像毛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壓根讓人拿他沒轍。
丁淳純勸了幾次,見他始終不肯讓她上藥,終於忍不住提高了音調。「我再說一遍,乖乖把袖子拉起來,讓我上藥!」她砰地放下醫藥箱,扯住他受傷那手的袖子,用力往上拉。「你看——你的傷口流了這麼多血,還敢不擦藥嗎?」
將海沒見過她對自己這麼凶,不由得一時語塞。
「我——」
「不要動!」
丁淳純從醫藥箱裡取出藥水,先用雙氧水消毒擦破的一大塊皮肉,然後塗上碘酒,最後再用繃帶和紗布塊把他的傷口包紮起來。
「痛嗎?」她仰起頭,放柔語調問。
將海第一次被人這麼溫柔的對待著,驚訝得忘了回嘴,只愣愣地搖搖頭。
「再忍耐一下,快包紮好了。」她專注地包紮著,一面說道。
將海定定地望著她,他好像突然有點明白,少幫主為什麼那麼喜歡她了。
她純真、溫柔,對他們這些長年在黑道中打滾的人來說,無異像荒山的水源、沙漠的綠洲,是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跡。
沒有人不喜歡奇跡,難怪向來暴躁又視女人為無物的少主會愛上她。
她打上最後一個結,然後朝他露出微笑。「好了!」
將海望著她甜美的笑容,第一次發現,其實她的笑容挺好看的,讓人打從心底產生一種舒暢的愉悅感。
他終於肯對自己承認:他真的錯了!
他錯得荒謬、錯得離譜,她並不是他以為的那種愚昧沒用的女人,她有她的優點,只是以前他被偏見蒙蔽了雙眼,看不見這些優點,今後他會學著排除偏見,用一種嶄新的眼光來重新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