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生從未如此渴望一個人——甚至是任何一樣物品!金錢、財富、名利對他來說,都不是不可或缺的東西,他隨時可以拋去一切,重頭再來,沒想到要放棄一個女人,居然如此困難!
「該死!」他猛捶停在一旁的汽車,汽車警報器頓時震天價響起來,躲在車下的黃狗又受到驚嚇,連滾帶爬地鑽出車下,夾著尾巴逃向更遠的地方。
裴淆沒理會那條嚇破膽的狗,逕自站著抽煙,忽然聽到兩個男人寒竄的交談聲,從一部綠色的箱型車上傳來。
「老黃,你什麼時候把夏淨蓮那個標緻的小美人交給我們?」
他無意偷聽別人談話,是他們提到夏淨蓮的名字,他才特別豎起耳朵聆聽。
「哎,別急!那老婆子的喪事還沒辦妥,要是就這樣把她賣了,誰來付喪葬費呢?」黃煥發可會算計得很。
「那到底還要等多久?我們老大等著替那小美人開苞,已經等很久了。」
「就快了!我會催她盡快把喪事辦好,然後通知你們過來。」黃煥發享受地抽了一口高級的進口洋煙,挖苦道:「你們也很會做生意嘛,先讓你們老大開苞,等玩夠了再叫她去接客、替你們賺鈔票,你們也實在夠狠的!」
「再狠也沒你狠!老黃,夏淨蓮可是你的繼女,你老婆還沒下葬,你就把她賣了,你不伯你老婆知道了,半夜回來找你算帳嗎?」與黃煥發接頭的人吐出一口檳榔汁,咧著紅嘴奚落道。
「呸!那個藥罐子生前我都不怕她了,現在她死了,又有什麼好怕的?她要是敢回來,我就連她這個藥罐鬼也一起賣了……」
裴淆隱身在車後,愈聽臉色愈沉。夏淨蓮的繼父,竟然打算賣掉她!想起那個蓮花似的女子,即將落人那些敗類手中,成為任人狎玩的妓女,他就難忍胸中的怒氣與痛楚。
痛?他撫著自己的心口,十分訝異這裡竟然還有感覺。他以為早在六歲那年,他的心就已經失去知覺,沒想到早已停止悸動的心,竟然為了那朵白蓮感到疼痛……
他緊握雙拳,低問自己該怎麼辦?邪惡的魔鬼要他撒手別管這檔閒事,她既不肯成為他的情婦,那她的死活便全然與他無關,他不必浪費時間在這種不識好歹的女人身上。
只是……他真能跟睜睜看她墜人火坑,置之不理嗎?他閉上眼睛,知道自己不能!即便不能,他又能如何?娶她嗎?
不!他立即睜開緊閉的雙眸,眼中寫滿驚恐。他承認自己很想要她,但要他為了擁有她而跳人婚姻的墳墓,萬萬不可能!他親眼見識過父母貌合神離的婚姻,母親不貞的陰霾,更深深烙印在他心上,他怎能讓自己陷入這種荒謬絕倫的關係中?
他將唇一撇,本想掉頭離去,但只要想到這一走,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腳步便又遲疑下來。到底該走,還是該留?他僵硬地站了半響,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緊抿的唇角鬆開,露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容。他真傻!他何必拿父母失敗的婚姻來禁錮自己呢?
母親之所以有機會紅杏出牆,全是因為父親的疏忽和縱容,他和父親不同,只要他小心防範,不讓淨蓮離開自己的監視範圍,自然就不怕綠雲罩頂了。娶了她,他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除了臥室之外,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像婚前那樣擁有自己獨立的生活空間,他不介意她花用他的金錢,但她必須謹守為人妻子的本分,若是稍有逾矩,他會立即終止這場婚姻!
對外人而言她,她是名正言順的裴太太,但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暖床的工具——一個不需要金錢交易,就能輕易擁有的女人!
總之,這場婚姻的優點與好處,他全佔盡了,而她除了擁有裴太太的頭銜與永遠花用不盡的金錢外,一無所有。他——才是掌控、主導這個婚姻的人!
思及此,他一止即露出一抹得意的淺笑。他將鞋跟一轉,走回陳霞芝的靈堂。
夏淨蓮依然在火盆前燒蓮花,她從低垂的目光下看見一雙男鞋出現在眼前,緩緩抬起頭,發現是裴淆折回來了,眼中滾動已久的淚珠,再也按捺不住地落下。
裴淆與她四目相望,看見她頰畔潸然落下的淚,先是蹙了蹙眉,然後急躁地拭去它,像是不能忍受它的存在。
「跟我回紐約。」他嗄啞地下令。
「不行的!」夏淨蓮緩緩搖頭。「我已經說過,我不能成為你的情——」
「嫁給我!」
「什麼?!」夏淨蓮詫異地張開小嘴,以為他在開玩笑。
但他臉上的表情再嚴肅不過,絲毫沒有說笑的跡象。
「你……是說真的?」
「沒錯!我要你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
「不……」她捂著嘴,激動得不能自己。她不相信!這不是真的!
「你不答應?」他濃眉一蹙,心中大感不悅。
沒想到當他終於願意為她跳人婚姻的墳墓時,她卻不領情。
「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的臉上滿是欣喜的淚。
「只准說好,其餘的,什麼都不要說!否則……」他貼近她的鼻端,邪魅的勾起唇瓣。「我會把你吻昏,然後直接綁回紐約!」
「你……」她雙頰嫣紅,囁嚅地問: 「為什麼要娶我?我們才剛認識半個月,你應該有更好的對象……」
她隱約記得在報上看過,他的模特兒情人來探班,報紙還刊登了他們共同出入飯店的照片。她心中一痛,嫉妒啃噬她脆弱善感的心。
「我承認我有過不少女人,但她們對我毫無意義!」裴淆懶得解釋前因後果,只簡單的說:「我娶你,是因為我覺得你適合我,我需要一個妻子,而我認為你是最理想的對象。」
就這樣?夏淨蓮略微一怔,心裡酸酸、苦苦的,好像有某種甜蜜的期待消失了。他娶她,是因為她適合他,而不是因為他愛她。
「如何?你願意嫁給我嗎?」裴淆望著她,再次追問。
「我……我願意!」夏淨蓮羞怯地一笑,輕輕點了點頭。雖然他沒說他愛她,不過那不要緊!只要她愛他,那就足夠了,至少他想娶的人是她,不是別人呀!
裴淆目光灼熱,竭力隱藏激動的情緒,他捧起她清媚的俏顏,低頭在她紅潤的唇上印下一個狂烈的吻,藉以宜示他的所有權。
她是他的了!從今天起,她將屬於他一個人,任何人都不得染指。他說不出心頭為何會有種驕傲與滿足感,難道……他是真心想娶她?
不!他立即搖頭,擺脫這種荒謬的想法。他對她沒有愛,只有欲!他只需要她姣好的胴體來宜洩慾望,至於愛——他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夏淨蓮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摟住他的脖子,柔柔地回吻他。
從今以後,他將是她的丈夫,她依偎一生的良人!他們會有一個溫暖的家,還有好多好多孩子!想到這裡,她不禁露出甜蜜而滿足的微笑。
她望著母親的遺照,輕聲告訴她:媽,我終於找到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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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淨蓮穿著一襲領口綴有漂亮蕾絲的純白手工睡衣,坐在偌大的新房裡,環視房間裡精緻昂貴的英國古典床櫃組,心中還是難以置信,自己已經是裴太太了!
她低頭審視手上那只樣式簡單、卻價格驚人的心型鑽戒,心中還是沒有一點真實感。一個禮拜前,她在裴淆的協助下將母親的遺體火化,供奉在鄉間一座幽靜的寺廟裡,然後毅然決然拋去一切——包括她那貪得無饜的繼父和他惹下的麻煩,跟著裴淆來到美國這個陌生的國度。
她到美國的第一個禮拜天,他們就在曼哈頓的聖派區克大教堂完成終身大事。
婚禮後,是一場小小的自助式婚宴,裴淆宴請的賓客不多,只有幾十位重要的客戶和至交好友。她發現裴淆家人都沒有出席婚禮,問他原因,他只淡淡的說,家人遠在家鄉,來不及過來參加。不過管家何嬸卻偷偷告訴她,他和家人已經很多年不曾聯絡了。
聽何嬸說,當年他執意留在美國創業,堅持不回家鄉繼承祖業,因而與家人決裂,如今感情淡薄,幾乎形同陌路。她心中霎時充滿憐憫和悲傷,家人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資產,他和家人放棄了彼此,實在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裴淆回到臥室,他解開脖子上讓人快窒息的領帶,用力呼出一口氣。
「淆你回來了!」她連忙起身,幫他脫下身上的外套,掛在衣架上。「客人都走了嗎?」
「嗯,已經請何嬸和章叔去送客了。」
何嬸是從小將他帶大的保姆,章叔則是何嬸的丈夫,當年他決定在美國落地生根,便將他們二老接到美國,表面上是聘請他們擔任管家,其實主要的目的是讓他們在美國養老。
「你一定累了,先去洗個澡吧。」她柔聲道。
「嗯。」裴淆脫掉外衣,走進浴室沐浴,沒想到出來後,臉色卻變得陰鷙難看。
「誰把我的白浴巾換掉了?」他指著腰間的天藍色浴巾,硬聲質問。
「是我。」夏淨蓮紅著粉頰說:「我覺得白色太單調了,所以替你換了其他的顏色。天藍色給人的感覺很清爽,不是嗎?」
「換回去!」
一聲低吼,令夏淨蓮詫異的睜大眼。「什麼?」
「我說把浴巾全部換回去!」
「為什麼?」她不明白,他不喜歡天藍色嗎?
「我不習慣!總之,換回來就是了!」他不耐煩的下令。
她以為自己有什麼立場擅自更改這些?他娶她是要她來替他暖床的,可不是要她來干涉他的生活,就算是一條浴巾,也由不得她恣意替換!
自己的好意被嚴厲的拒絕了,夏淨蓮當然很難過,不過繼而一想,他用慣了白色,一下子要他改用其他顏色,難免有些不適應,這也不能怪他。
這麼一想,她便覺得好多了。「淆,你別生氣!如果你真的用不慣的話,我現在就替你換回來。」說著,她立即起身走向浴室。
她的恬靜柔順,令無故亂發脾氣的他不禁有些愧疚。其實他想換回白色浴巾,並不是為了什麼高貴的理由,只是純粹不想任她改變他的生活習慣罷了!
「算了!那些東西明天再換,現在你先過來!」
他慵懶地倚在支撐白紗頂蓬的床柱旁,微濕的黑髮凌亂性感,眼神狂野炙熱。
「你……想做什麼?」
「你不會忘了,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吧?」
他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緩緩將她拉進自己懷裡,邪佞的勾起嘴角,像蜘蛛即將吞噬獵物般,帶著勢在必得的強烈企圖心。
她低垂著粉頸,羞得不敢抬頭看他,他卻強硬地撐高她的下巴,帶著驕傲的神情,審視她含羞帶怯的嬌美神情。
這個蓮花般純淨柔美的女子,即將完完全全成為他的!
想到這裡,他再也難掩心中的激動,猛地低頭攫住她的唇,然後抱起她,一起倒向鋪著精緻刺繡的雪白床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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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出一個小鋁箔包,撕開包裝袋,拿出裡頭的薄膠套……
「你在做什麼?」她既害羞、又好奇的看著他怪異的動作。
「這是避免懷孕的措施。」
避免懷孕?夏淨蓮有些驚訝。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是夫妻,他為什麼還要避孕?
裴淆垂下眼皮,避重就輕的說: 「我們才剛結婚,目前還不適合養育孩子。」
他沒有說實話,其實他根本不想要孩子!
也許是從小雙親冷漠的教育方式,也許是曾經目睹母親外遇留下的陰影,他對孩子一直有種莫名的恐懼,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對待那些脆弱無助的小東西,他沒把握當個好父親。
他的身體裡有父母的基因,說不定他和父母一樣,都是冷漠薄情的人,像他們這種人,根本不適合為人父母。既然不可能成為好父母,又何必生下孩子、傷害他們幼小的心靈呢?
他甩甩頭,拋開這些煩人的想法,只要做好避孕措施,他根本不必擔心生命中會出現「意外的訪客」,因為他們永遠不會出生!
他低下頭,發現夏淨蓮望著他,臉上帶著些許憂愁,他立即扯開唇角,邪氣的一笑。
「看來是我這個丈夫太失職了,才會讓我的妻子在新婚之夜躺在床上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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