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他忙外,公司目前正忙著一樁跨國企業合併案,她幫忙分攤多出一倍的工作量,又遇到學校下個月要期末考,她不敢向外婆和他說婦產科曲醫生交代,她要盡量躺在床上安胎的事。
剛才肚子一陣不舒服,去廁所後發現有點點嫣紅落在護墊上,她編個理由請了三小時的假,她走到樓下,等待要來接她的小瑾。
手提袋內的手機鈴聲響起。
「小紗,我在對面,你再等等。」小瑾急忙說。
個性活潑的小瑾連買車的顏色也要熱鬧,挑了輛亮眼的香檳金小車做為代步工具,是她爸爸送她的生日禮物。
張綺紗無意識摸著掛在頸上的晶圓黑珍珠,那是鷹匠從日本買回來的,聽James說價格不便宜,連鏈子也是純手工打造的,顯見他的愛妻心濃。
但那不是她要的!她只要之前那個會陪她看卡通、讓她買整套村上春樹書籍的鷹匠,而不是忙到倒頭就睡,成天鑽營事業的男人。
唯有在成大醫院時,鷹匠有顯露出當爸爸的喜悅,回到家後,就不曾再聽聞他提到小孩的事,因為他忙,沒空關心她。
她不安,卻只能對死黨說。外婆雖然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但一場接一場的大小會議反倒讓她擔心外婆的體力能否吃得消。
繽紛亮眼的小車停在身前,張綺紗揮開濃濃的愁緒,坐上副座。
小瑾遞上一杯七百西西的飲料杯。「喏,特賜小孕婦西瓜牛奶一杯。」
「謝謝。」雙手接過,她歉意的看著她。「對不起,害你請假還破費。」
睞她一眼,小瑾嘟起嘴抗議,「我應該學學你老公的賤嘴罵你唷。瞧你說的話,怪腔怪調的,古早人喔。」方向盤打左,小車子安穩上路。
「剛才要不是太多人在排隊,我也不會遲到。你別發呆,快喝,我之前看新聞時有說,水果打成汁最好在四個小時內喝掉。」她比准爸爸更嘮叨。
沒辦法,她太想看賤嘴大帥哥的小孩長怎樣,連小慧及遠在英國的美蘭也寄予濃濃的期待。
張綺紗呆望前方,語氣澀澀的說:「小瑾,我很怕……」
以為金大帥哥又給她委屈受,小瑾嗆聲,「別怕。最近我常跟著老爸公司的業務人員跑,嘴巴鋒利多了,有我在,我不會讓你老公的賤嘴毒舌傷你的。」
「不是的……」不愛悲春傷秋的情緒,可它卻纏緊上她。
她失神的說著婦產科曲醫生的話,以及她悱惻的心境。
難過的感覺竄上小瑾的心,伸出右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你絕對會沒事的,我們四個死黨就數你最善良,相信上天會疼好心人的。」
是嗎?張綺紗在內心自問,回答她的卻是一陣不祥的預感。
食指甩繞鑰匙圈,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終於將美發館的改造工程忙到個段落,待會要慫恿小紗今天蹺課,他要帶她去吃好料的。
怕被公私分明的老太婆罵,他將車子安分的放在路旁的停車格內,在一樓服務台旁打手機給小紗,卻傳來機械語音說對方未開機。
「搞啥東西--」
坐在櫃檯內的總機小姐被他迷得團團轉,接電話的動作慢了好幾拍,問候來電者的聲音也成了呢喃嬌語。
他另撥電話,要阿Ken速速下來帶他上去。
一位送公文的小姐從電梯走出,見到立在服務台旁的人,驚喜大叫的衝過去。
「你不是King嗎?我和我朋友上次興匆匆去,沒想到你和James都不在,好氣人呢。」
被突然響起的尖叫聲嚇一跳,他往後退一步,客套地說:「James已經回來了,你們下次去之前,可以先用電話預約。」
「我要預約你啦。」公文小姐眼冒兩顆大愛心,看他是首要目的,頭髮做造型不過是附加的。
操!以為他是牛郎坐台嗎?
阿Ken從高級幹部專屬電梯走出,看到他又被女人包圍,白皙俊臉臭氣沖天,旁邊的女人視若無睹,以為帥哥的表情本來就該酷酷的。
他走上去為他解圍。「抱歉喔,你們是不是該恢復工作了?」
一群女人應聲而散。
要怪就怪整棟大樓數十層,高階的管理人員不會隨意到低階的辦公樓層走動,以及他待在金氏的時間不長,導致這些女人都不知道他是總裁的金孫。
且,是個已收心的好丈夫。
金鷹匠咬著牙說:「阿Ken,人紅了就擺架子,丟我在一群鴿子內,聽她們吵死人的咕咕叫。」這筆帳要記在大白天關機的女人頭上。
他眉彎眼笑,好脾氣的說:「這樣才能證明你的風采依舊嘛。」
「啐,聽你鬼扯的。幫我找小紗,她的手機沒開。」
「沒問題。」就知道阿匠不可能會轉性,浪費他的時間去關愛朋友。
「張小姐,你的情況很危險,必須住院安胎,否則……」
回程時,腦中不斷迴盪醫生說的話。
她要小瑾在門外等她,獨自一人讓醫生內診,走出時,忍不住伏在好友的肩上哭泣。「我好怕……」
要她住進從小就害怕的醫院,她不要啊,除非像上次那樣,被人打暈送進去的;但腹中胚胎不穩定的情況已不能再拖了,她該怎麼辦?
小瑾摟著她安慰。「先別哭了,你先問你老公,若他沒空的話,我下課後回家洗個澡就來陪你,你別擔心晚上會一個人孤零零的睡在這。」
無奈點頭同意她的話。「嗯,我們走吧。」想在鷹匠接她上學前回公司。
在金氏集團辦公大樓前停下,小瑾不忘交代一番後才離開。
她滿腦子仍在盤旋醫生的話,走進電梯上頂樓,總裁秘書一見到她,要她馬上到財務協理的辦公室,他急著在找她。
「喔,好。」將拼布提袋放入抽屜後,她折返進電梯。
阿Ken的專屬秘書說他去電機部門的會計課開會,她乖乖地去五樓找人。
才走出,便聽到一陣鬧烘烘,循著聲源來到會議室,一堆人擠在門口,與其說擠,還不如說是附在門板上偷聽。
那個聲音好耳熟,不過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才對……
某個認識她的小姐看到她,低叫「張特助」後,全部的人一哄而散,她無聲推開條門縫,證實是否是他……來攪局的?
「叫什麼叫?大聲就贏嗎?」
憑音辨人,裡面的人的確是鷹匠沒錯。
「我不服,一定是你挾私怨要別人對我做出負面評價。」是姊姊。
「楊小姐,會對你評分的只有高你三階級的長官,財務協理並無權利對你下任何評語。請你自重些。」
她見過她,電機部門的會計經理。
「那他出現在這裡做什麼,看我笑話嗎?要自重的是他這個噁心至極的同性戀,還有他--」楊莘蕾指向坐在角落的金鷹匠。「窩囊廢一個。」
「請閉嘴,楊小姐,你沒資格辱罵金董事。」會計經理厲色喝出。
金鷹匠整個人跳起來咆哮,「我勸你少說幾句,免得晚上呻吟發不出聲來。」
要不是看在小紗希望他們能「和平相處」的份上,他會罵得更血淋淋。
場面因他再度加入,失去控制。
阿Ken神情木然,不發一語坐在主席位上。
會議室內的其他人,面面相覷,個個想奪門而出。
大家早就猜疑斯文翩翩的財務協理的性向問題,一些曾經愛慕過他的女性也早就打退堂鼓,另尋目標下手,所以並不意外楊莘蕾道出的事實。
「你這個紈桍子弟亂吠什麼,以為我希罕待在這個破爛公司嗎?你還不是利用我妹進公司為老太婆賣命才能逍遙在外。呵,也只有小紗這個笨蛋勸不聽,抱著肩不能挑的窩囊廢當寶。」
此刻姊姊的面容,陌生得可怕。
「楊莘蕾,你可以罵我和阿匠,別扯上小紗。」阿Ken發出第一語。
楊莘蕾環著胸,一臉鄙夷。「唷唷,我這個姊姊都下心疼了,你算她的哪根蔥?Ken姊姊嗎?噁心死了。」
「她只有勝楠一個手足,你也不配。阿Ken要是蔥,那你呢?」金鷹匠詭譎揚笑,邪美魔魅。「不要以為你在高中時,為了名牌去陪男人睡的事掩飾得很好;也不要以為你在新加坡的爛桃花瞞天過海。」不打算輕易放過楊莘蕾,他繼續往下說:「就連這棟大樓裡,我隨便一聞,起碼三個以上的男人身上殘留你的狐騷味。嘖嘖,有種當眾笑我,就別怪我抖出你聖女表皮下的真面目。」
望著鷹匠及姊姊的眼,同樣的火紅嗜血,唇舌相同的辛辣嗆人,在這塊小島上,怕是無人比他們更「絕配」了。
張綺紗以手指敲了敲門板。「Ken哥哥,你找我嗎?」
不想再聽到任何傷人的言語。
再怎麼樣,他不該和女孩子一般見識,更何況那人是她的姊姊。
阿Ken漠然道:「先暫停,檢討會延到明天。」他要其他人先出去忙。
「你還賴在這裡做什麼,滾了啦。」金鷹匠朝楊莘蕾不屑啐道。
近看姊姊的臉,五官猙獰不堪;是強將所有的情緒忍下,包含對某人的愛恨情仇。「姊,對不起,你別和鷹匠一般見識。」她不免同情她。
「小紗,你幹麼跟她道歉,她罵我罵得更難聽。」
瞪著從座椅上起身的金鷹匠,楊莘蕾迅雷不及掩耳的在繼妹的臉上狠狠地甩出一巴掌,在示弱的眼淚沒滑落前,踉蹌跑出。
是她,為何所有人的關愛眼光全給她,她也要啊……
自從媽咪嫁給繼父後,她只能在小紗不在的時候,才感受得到母親剩餘的關愛;愛了七年的男孩再相見,心也落在她的身上;她不配,她不過是個又笨又蠢的醜蛋,憑什麼跟她爭……
但為何打她的同時,心也好痛,她不是該恨她的嗎?為什麼想回頭去看她有沒有傷了哪……
突如其來的摑掌,來不及防備,她被甩偏了臉,連帶身體失去平衡的撞向桌沿,更劇烈的疼痛在腹部蔓延開來,痛得她蜷縮成團,顫抖的雙腿無法併攏,阻止不了一股灼燙的熱流欲從身體滑出……
「好痛……」整個人失衡下滑,陷入昏厥前望見他的……瞋晦……
「小紗……」抱著痛昏過去的小紗,金鷹匠彷彿感受到身體被撕裂般。「救護車--」
痛不欲生的吼聲以及紛雜的腳步奔跑聲、焦慮的話語,楊莘蕾回頭停下,看見了神情狂亂的他抱著裙擺染血的小紗跑出。
她的妹妹……她文靜乖巧的妹妹……
「我不打你,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阿Ken經過她身前時停下,怨恨地說。
望著身上沾染仍殷紅觸目的鮮血,他哀求所有看不見的無形力量,請祂們赦免小紗身上的痛,讓那痛加諸在他的身上。
是他,是他自打嘴巴,悔棄與小紗之間的婚姻條款,但祂們不該將肉體上的懲罰由被背棄的人代替狡獪的人去承受。
離開她還不到一個小時,竟傳來惡耗,小瑾哭著衝向金鷹匠,踹打他。「王八蛋、劊子手……」追上來的孫禹莫將女友抱開,低聲道歉。
張家的人聞訊後全都趕來,疼女如命的張浩天見到女婿身上的血,兩眼一翻,增加了另一號病人。
金老夫人丟下進行中的重大會議,在見到跪在手術室外的楊莘蕾時,想也不想地在她臉上甩了一巴掌。
「想不到你對我及待你不薄的繼父恩將仇報,你還算個人嗎?」更遑論小紗向來尊重她,她真想打死她。
金鷹匠抬起無神的雙眼,啞聲阻止,「外婆,別打了,都是我的錯--」他又低下頭,不斷祈禱。
「起來,別把小紗跪霉了。」
許久後,手術燈熄滅,曲醫生打開門,掃過門外眾人一眼,拿下口罩。
「哪位是張小姐的家人?」
「我是。」全部的人異口同聲。
眾人七嘴八舌,問的都是病人的狀況。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仍無法保住孩子。」曲醫生轉頭交代護士將病人推進病房。「那哪位是張小姐的先生?」
本該公式性的交代完後便走開,但他實在是太生氣了,氣得他想教訓那位不體貼懷孕婦女的先生。
金鷹匠站出來,「我是。」
曲醫生年輕的臉龐氣得漲紅,出口的話是壓抑怒氣的規勸聲調。
「這位先生,你知道你太太的情況一直不太好嗎?就算沒有這次撞擊,也隨時可能流產。我才剛交代完,不到一小時,你就把人打傷送進來?如果你不想有小孩,請你做好避孕措施。若可以的話,他寧可當時強迫張綺紗辦理住院安胎。
金鷹匠低下頭,承受他指控的罪名。「我錯了……」
他現在不求什麼,他只要小紗,只要小紗就好了。
睡醒吃,累即睡,這樣的生活許久不曾有過了,卻是因為失去肚子內的小小孩才換來的,同學及同事聞訊後紛紛紛來探望。
醒來後她哭,抱著哄她的人是爸爸和奶奶;失落的心情漸漸平復,才注意到鷹匠變得寡言,睥睨眾人的笑容也消失了。
夜晚,陪她吃晚飯的多半是家裡的人,在人來後他就離開,但不忘她會害怕,沒將她一個人留在醫院獨睡,約十點左右他會回來。
那時她多半是手上拿著他帶到醫院的書在看,他不吵她也不罵她,直接坐在床邊的椅上看著她看不懂的日文雜誌,兩人不說一句話,直至入睡。
Ken哥哥說:「……那天阿匠來公司找你,是想帶你去吃飯、看夜景,他說他忽略了你一段時間,想彌補,他都計劃好了,因為你請假外出,手機也沒開,他只好跟著我繞,是……」
她沒解釋手機沒開是因為沒電……
他續道:「金奶奶的能力太強,加諸在他頂上的光環比一般企業家的第三代還要沉重,阿匠想以自己的能力證明,就算沒有外婆及金氏,他也能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事業,為的是不讓人笑你有個肩不能挑的丈夫。」
沒想到姊姊剛好踩到他的痛處,引發後續一連串的事,差點無法收拾。
那日下午,小瑾請假來陪她,道出她接到消息後來醫院的情況,以及她踹打了金鷹匠的事。
哥哥嫂嫂也說了一堆,就是沒有他為自己辯解以及責罵她不珍惜自己的話。
這件事不能單怪他或是姊姊,本身她也有錯,卻沒人將矛頭指向她,以弱者姿態逃開被譴責,自己真是齷齪透了。
今天她出院,外婆要她多休息一個禮拜。
回到安心的家,她笑笑的要鷹匠去上班,別再繞著她打轉。
因為,兩人之間不對話的沉悶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與其見到他的人無語,不如不見面想他。沒了他的主動說話,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個多麼無趣的女人。
金鷹匠斂去不被需要的受傷眼神,點頭同意。「好,你記得別看太多書,若擔心功課的話,書桌上有筆記,電腦裡有存放這些天上課的錄音,你打開就看得到儲存的檔名。」
貪婪地再看一眼,依她所希冀的,他轉身下樓離開。
「……嗚嗚嗚,鷹匠……你回來啦……」
在他離開還不到一個小時就接到這通電話,驚得他馬上丟開手邊的工作,向身邊的屋主說聲抱歉後,急馳奔回。
被小紗趕出門時,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在街上亂晃後才想到得去看看預定開第六家Helmut分館的地點。
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在臥室沒看到人後,他大叫,「小紗,你在哪裡?」
書房傳來嗚咽聲,他衝進去,看到她坐在地上,抱著他的LV側背包,旁邊散落著一堆書,以及他從日本帶回來的卡通光碟片。
蹲在她身旁,將人攬進懷裡輕拍,「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嚇得他縮短三年壽命。
「嗚嗚,這個。」抓起他的衣服擦鼻涕,她舉高一本存折。
他接過來看一眼,納悶地問:「是我去開的戶頭,你不喜歡我擅作主張?」
她抬起一張哭花的臉。「不是,為什麼要給我一堆錢?是想把我趕回娘家?」
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去她臉上淚涕分不清的濕潤。「你別亂想。裡邊除了第一筆的開戶金是我的錢之外,其他都是你的。」
「我哪有三佰萬的錢?而且,那天我們不是和小慧他們去新光三越樓上的『巴黎』吃下午茶,你幹麼還存八萬八進去--」
「你忘了塗喜莊多付三佰萬買我們公寓的事?那筆錢是因為他前任老婆打你的代價,當然算你的。」將她額前汗濕的瀏海旁撥。
她的是他的,而他的也是她的,只是暫時存放在她名下罷了,他決定怎麼做就怎麼做。
扁扁嘴,她拿起一本筆記本和一支錄音筆。「那這個呢?」
看著她手上拿的東西,他不自然的挪移身體,不想去作解釋,但腰桿被兩條堅持要得到答案的手臂纏繞著。
「嗯……呃……」他說不出口,紅著臉撇開頭,不去看她。
她翻了翻手上的筆記本,對照從書桌上拿下來的那本影印小瑾筆記的資料,內容差不多,僅差在兩份字體的美醜以及他的筆記本多出一堆日文字體的附註。
「你去幫我上課還有錄音,對不對?」難怪他都是在她睡前才回到醫院。
惱她明知故問,非要他承認不可。
「你說不說啦?」就算要她使出撒野耍賴招數,也要逼他回到之前的模樣,她不愛這張賤嘴變成不吐話的硬蚌殼。
他還是不發一語,也不看她,白皙的臉龐透著粉粉的紅暈。
翻到筆記本的最後一頁,再從背袋拿出她最愛不釋手的一本詩選集。
「這個呢?你說說話啊……」把她的書畫亂,還在他的筆記本上寫心得。
……亂寫一通,該把這一堆作者拖去砍掌,沒事寫一堆拗口的文章荼害我;噁心、文誚諮,不懂小紗喜歡看這的原因,哆啦A夢和宮崎駿就淺顯易懂多了……
是他對她在看的書的抱怨。
……今天忍了一天不說髒字,難受得要死,難道為了改正成為好人就必須付出似千刀萬剮的代價?老天,何不讓我成為真正的啞巴呢……
是他極欲修正自身缺點的無力感,她就是看到這個才哭的。
……這堂課的教授講解學問沒有連貫性,有些部分只是照著課本念,向他請教竟回以旁聽的人不需要懂這麼多,真夠「圈叉」的,枉他是個大學教授,嗟……
她對那門課的教授亦有同感,罵得好!
沙沙的翻頁聲不斷,腰桿上的手也不見她鬆開,抱著非要到答案不可的堅決。
「你看到了不是嗎?」
他所做過最無法玉樹臨風的舉動她都知道,栽跌在她的手裡也心甘情願。
她伸出食指戳戳他迷人的唇瓣反問:「你不是尖舌利齒嗎?」指腹傳來的觸感讓心狂跳,質問的氣焰銳減七分,似呢噥愛語。
「別碰我--」他像被電擊般激動地揮開她的手,扯離她的人站到窗邊,顫抖地點了根煙,背著她猛抽。
她不懂她對他的影響力,極力的把持在她挑逗的觸碰下差點潰決;不忘她才剛出院,身心尚未全然復原,是無法承受他體內蓄積一段時日的慾火。
張綺紗呆望著被他打紅的手掌,好痛。
兩人開始交往後,他第一次打她。
動動發麻的雙腿,在那種螞蟻啃蝕的感覺消失後,她悄悄站起,無聲的定到他身後,用力抱住他。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別抽煙好不好?是我的態度惡劣,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氣了。」
「小紗,放開我!」
他的身體還是硬邦邦的,她繼續悔過,「你靜靜聽我說段話,我就放開。」
「你快說。」體內的血液逆流至腦門,她再不放開的話,他怕自己會直接將她壓在敞大的書桌上,讓莊重的讀書空間也染上兩人繾綣的旖旎色彩。
在撥給他做新人房以外的空間做愛,屆時,老太婆不追殺他才怪。
一手上伸至他心臟處,食指用力戳動。
「這裡住了兩個人,一個是不可一世也是我最喜愛的老公,一個是虛偽不真實的假人;人家說一女不事二夫,我只要我原來的老公,求求你把假人從這裡趕走……」
繃緊的五官漸漸鬆開,回過身將她攬抱,滿足淡笑。「我必須開始列管你看課外讀物的種類,免得你的腦子被荼毒得胡言亂語。」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臉頰在他胸口上廝蹭。
唔……噫?腹部上的感覺怪怪,俏俏地後退些,眼往下偷瞄一眼,嬌容羞赧。撫不平卜通卜通亂跳的心,仰頭偷覷,待她意識到時,嘴唇已印上他的下頷,在挑逗他隱忍的慾念。
「嘶……你在玩火……」
「我……」她想退開不玩了,但--
被他一把抱起跨出書房,嘴上的拒絕被吞進他的口內,在回到他們的房間後他放開她,身下柔軟床鋪的觸感以及鷹匠凝視她的黯濃雙眼,宣告著情慾的下一步
微顫的手撐覆床鋪,身體往床頭縮。「白天、白天,現在是大白天,你……」
「我有警告過你,小紗,你不該不聽勸,還吻我……」他將上衣拋到床下,緩緩逼近她。
撲上她的人,不讓她逃開這張床與他。「我忍了好久,你……我要你……」他吻上她細緻敏感的耳後,低喃愛語。
「嗯……」一陣戰慄後,身體自然弓向他,貼近他精瘦的軀體,臣服在他撒出的愛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