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不通他的電話時,楊墨璋就隱約知道他可能出了事,打電話到杜家,才知道他出了車禍。
拜託護士幫忙看顧一下母親後,她坐上計程車,趕到杜裔炎就醫的醫院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
白著臉推開他的病房,杜裔炎正坐在床上邊吃午餐邊看電視,寬闊的胸膛上裡著層層紗布,而他看到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對著她笑。
她嚇得差點沒虛脫,沒想到他居然是如此悠閒,而且還在笑!楊墨璋氣得差點掉頭離去。
「我已經叫人幫我轉到跟你媽媽同樣的醫院了,這樣我們見面也比較容易了。」他玩笑的說,只是單純的想要她不要那麼擔心。
他沒想到,此舉得了個反效果。
「你太過份了,」楊墨璋一張臉繃得緊緊的,身體因極度憤怒而發抖,「這樣好玩嗎?你知道我坐在計程車上時的心情嗎?我不知道你傷得有多嚴重,害怕的心臟都快停了,沒想到你居然還說那種話,太過份了!」她哭了起來。
以前就算爸爸再怎麼打她,她傷得多麼嚴重,她也只是咬緊牙關不讓淚掉下來,現在她竟然站在病房裡就這麼歇斯底理地哭了起來,因為生氣,也因為鬆了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嗎?他不知道失去他她也會活不下去嗎?居然還有心情開她玩笑!她哭得肝腸寸斷。
「墨璋……」她哭得杜裔炎的心都碎了,「啊,痛——」他掙扎著想下床,卻牽動了胸部的傷口,在瞬間慘白臉,倒抽了口冷氣。
楊墨璋立刻跑到他身邊。
「你不要亂動啦。」她壓著他躺回床上,臉上滿是淚痕。
杜裔炎乘機抓住她的手,「我沒事的,你不要哭了。」
她抿著嘴,擦去臉上的淚水,「早知道我就不會讓你到醫院去陪我了,那根本就是個不祥之兆。」都是她害他進了醫院的,楊墨璋心裡不斷自責。
「我倒不這麼覺得,想想,等我轉院後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要你照顧我了,這樣不是很好嗎?」更重要的是他們相處的機會將會大大增加。
楊墨璋睜大紅紅的眼,不敢置信。「你剛剛說的是真的?你真的辦好轉院了?」她以為他剛是在開玩笑。
「當然是真的,你這樣在兩家醫院跑來跑去太累了。」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跑來看你?」看他說得那麼篤定,楊墨璋沒好氣的問道。
「咦,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不來誰來?」
楊墨璋紅著臉罵他無聊,在病房裡陪他吃完午餐後她才離開病房,準備回去陪母親,雖然她也想留在這裡,可惜她只有一個人,無法分身。
關上房門,一轉身就看到趙錦文面無表情地倚在牆邊,大卻冷漠的眼睛看著她。楊墨璋毫無畏懼地面對趙錦文。雖然她從未刻意逃避,但當趙錦文站在她面前時,心裡還是湧出幾許內疚。
趙錦文離開牆壁,站直身子,「借用你一點時間,我想跟你談談。」
趙錦文對她存著敵意楊墨璋並不意外,雖然知道跟趙錦文走也許會被打,但她仍點了點頭,不管怎樣,她都不會離開杜裔炎的。
出乎意料的,沒有趙錦文的同伴站在暗處等著,反而帶著她來到了醫院地下樓的餐廳,並且在未詢問她的意願下,點了兩杯柳橙汁。
兩人面對面坐著,直到果汁送上來,趙錦文才打破沉默。
「關於那天我打了你一巴掌的事,我向你道歉。」
楊墨璋怔愕住了,她沒想到趙錦文一開口就是向她道歉。
「我已經……」她直覺地想說自己沒關係。
趙錦文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在那種暴力家庭下長大的,我就不會那樣對你了,我想杜裔炎的想法應該也跟我一樣吧。」這時果然看到楊墨璋的臉色微微一變。
趙錦文的話讓許久不曾出現、以往熟悉的防備和保護又在楊墨璋體內警覺的升起。
「什麼意思?」趙錦文嘴角顯露的冷酷讓她從心裡深深的打了個冷顫。
幾張薄紙從趙錦文手裡飄到了她面前,看到紙張上寫著自己及父母的名字,和應該屬於隱私範圍的事物全被冰冷的鉛字打在上頭,楊墨璋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甚至不敢舉起手去翻動那幾張紙,只能將焦距集中在「楊墨璋」三個斗大墨黑的鉛字上。
「這是我在杜裔炎的房裡找到的,老實說,看到這麼多淒慘的就醫紀錄,我除了嚇了一大跳外還對你有了深深的同情和憐憫,也理解了杜裔炎為什麼會在一夕之間捨我而取你,只因為他天生好打抱不平,自然也就無法棄弱小於不顧了,尤其是一個從小被父親虐待長大的柔弱女子。」
楊墨璋一直低垂著頭未出聲反駁,趙錦文硬是將湧現的罪惡感壓下,她只是不甘心,楊墨璋憑什麼將杜裔炎從身邊奪走?
「可是這種因同情而開始的交往應該不是真的吧?就算炎真的在這段時間裡投入了感情,我想應該是由憐憫轉變而成的。他從小就在優渥的環境裡長大,一群人對他呵護借至,自然無法想像怎麼會有父親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施以這麼重的毒手,不只是他,我也一樣覺得很不可思議。」趙錦文頓了頓,喝了幾口柳橙汁,順便觀察楊墨璋的反應。
楊墨璋一動也沒動,低垂著頭,趙錦文無法從她的表情看出她內心的情緒,「我說這些並不是要挑撥你們的感情,我知道炎很疼你,也知道你很愛他,可是你應該明白像這種建立在同情之上的感情是不長久的,再說,像杜家這種大戶之家,是不可能會接受一個父親正在坐牢的媳婦的……」
驀地,楊墨璋抬起頭來,沒有傷心、沒有眼淚,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幽幽的望著趙錦文。她異常平靜的反應是趙錦文始料未及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這些資料是你在杜裔炎那裡拿的嗎?」楊墨璋冷冷淡淡地問。
「我去找他時,無意間在他房裡看到的。」先前被她的目光震懾住的趙錦文拒絕示弱的回答。
楊墨璋輕點了下頭,嘴角微微揚起。「你為什麼不誠實一點呢?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是想讓我跟他分手。」她看透了趙錦文的嫉妒,若非如此,就絕不會在說同情她時還帶著這幾張紙來傷害她。
一時間,趙錦文難堪的漲紅了臉,「你少自以為是了!炎已經跟我分手了,我幹麼做這種會讓他恨我的事?」
「因為你找的是我而不是他,因為你還忘不了他,從你還叫他炎這一點就能看出來。」楊墨璋拿起桌上的調查資料站起身來,「我母親還在醫院等我,我先走了。」
「等一下!」趙錦文緊張地站起,出聲喊住楊墨璋,「你會告訴炎我們的談話嗎?」想到杜裔炎知道後可能會有的反應,她不禁感到害怕起來。
「不會。你說對了一件事,我的確不喜歡這種建立在同情之上的感情。」楊墨璋淡淡地笑裡有著濃濃的悲哀。
楊墨璋走後,趙錦文跌坐進椅子裡失神良久,然後趴在桌上哭泣。
她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自己,她到底做了什麼?
隔天一早,杜裔炎果然轉了院,而且還神通廣大的安排在楊王碧暖的隔壁房,不過他並沒有如願地馬上見到最想見的楊墨璋。
過了晚飯時間他還是未見到楊墨璋的人影,火氣不由得大了起來,不讓護士量體溫、血壓也不吃藥了。
愛子心切的朱彩華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安撫兒子過後,只好親自移駕到隔壁病房找楊墨璋。
杜裔炎是杜家的獨生子、唯一的血脈,什麼事都由著他,這次出車禍已經把她給嚇掉了半條命,要是再出什麼狀況,夫妻倆怎麼跟杜家祖宗交代?
楊墨璋整天都在病房裡,一步也沒離開,也未進食,只是靜靜地坐在病床旁邊看著母親。楊王碧暖在中午時醒了過來,只不過又睡著了。
昨天拿回來的調查資料還放在她的包包裡,面對趙錦文時的平靜在轉身離開時就已蕩然無存,她甚至連自己怎麼回到醫院的都不記得了。
她知道杜裔炎何時轉到了隔壁房,也知道他在找她,但她就是無法在這時候見他。
為什麼她非要遇到這些事?為什麼命運就不能對她好一點?給她一個真正愛她、關心她的人真的那麼難嗎?她不要這種建立在同情上的感情,就像趙錦文所說的,同情不是愛情,等杜裔炎發現自己不再愛她了,那她該怎麼辦呢?
她縮在病房裡想了良久,但再怎麼想,她心裡清楚該做的決定只有一個,一個讓自己少受點傷的決定。
楊墨璋在看到站在病房外一臉歉疚的高雅婦人時,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於是她藉口母親剛恢復意識,不便離開病房為由,拒絕了朱彩華拜託她去看杜裔炎的事。
朱彩華因楊墨璋的拒絕,不知該如何回去答覆兒子,只得在病房門外徘徊。當楊墨璋改變主意走出房門時,看到的就是朱彩華一臉無措地站在門外不敢進入的情景。
「伯母,我們一起進去吧。」她還是無法做得無情,杜裔炎對她的感情不是假的,她的亦然,就算下定決心封住自己的心不再投入感情,但她終究不是鐵石心腸,說斷就斷。幾經掙扎,還是屈服在想見他的強烈思念下。
楊墨璋的出現等於是救了朱彩華一命,只見她眼眶發紅的拉住楊墨璋的手,連門也不敲的就進入病房。
而苦等許久的杜裔炎早已不耐的撐著身子下了床,大概是因為又牽動了傷口,所以臉色有些泛青,聽到開門聲,立刻眼神凌厲的瞟來。
朱彩華一看到他又擅自下床,立刻丟下楊墨璋小跑步衝到兒子身邊。
「你這是幹麼?媽媽不是說會把楊小姐帶來的嗎?你就不能耐心點等嗎?」她心疼又生氣的斥責著。
杜裔炎站在床邊,凌厲的視線一直膠著在不遠處的楊墨璋身上,她就站在門口看著他,既不上前也不出聲。
「媽,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她說。」
朱彩華猶豫遲疑著。兒子好像很在乎這個楊小姐,可是看這個楊小姐的態度似乎沒有兒子的熱絡,出於一個母親的第六感,她直覺就認定這清秀但冷漠的女孩可能會讓兒子受傷,放他們獨處一室不太妥當。
傷口的疼痛和楊墨璋突來的冷淡讓杜裔炎的耐心逐漸喪失,脾氣也升了起來。
「出去!」他大吼著。
朱彩華嚇了一大跳,再也不敢稍作停留。
「你不該這樣對你媽,她很擔心你。」楊墨璋平淡的開口。
「過來。」杜裔炎的手放在胸部的繃帶上,忍著痛。他不喜歡他們之間的距離。
楊墨璋順從地邁開腳步,在距離他的一步時停了下來。
杜裔炎眉一聳,伸出手抓住她,將她拉貼到自己身上,他痛得冒冷汗,但全咬牙忍了下來。
「為什麼不來看我?」待疼痛稍微平息,他立刻不滿的問道。
「我媽醒了,我走不開。」他的臉色真的很糟,楊墨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撫他泛青的面容。
杜裔炎心中莫名的不安與憤怒在楊墨璋的撫慰下逐漸消弭,他抓住她的手放到唇邊。
「我的病房就在隔壁,這不是藉口,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他直覺認為有事發生,否則她不會如此忽視他。
楊墨璋臉色一黯,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杜裔炎因她的舉動皺起了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真的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有面看不見的牆築在她跟他之間,他真的很不喜歡。
「沒有。」她想離開他的懷抱,但杜裔炎堅持不放人。
「我不相信,才一天而已你的態度就變了,就好像又變回了我們剛認識時那個冷漠疏遠的楊墨璋,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你不要亂猜,我真的沒事,大概是這幾天太累了,又怕趕不上學校的功課,所以才會沒什麼精神。」她找著藉口。事實上她從沒擔心過學校的功課,不過她真的累了,不管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她已經快支撐不了了。
杜裔炎並沒有完全接受她的說法,他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會找出來的。
「你一個人照顧你媽的確是太累了,我請兩個看護來好了,一來你可以得到較多的休息時間,二來也可以回學校……」
「不用了,」楊墨璋已經無法再接受他對自己的好,那會讓她覺得他又在憐憫同情她了,「我一個人照顧得來。放手吧,我想回去了。」
杜裔炎正對她拒絕的事不滿著,怎麼可能會放她回去,而他不放人楊墨璋也無轍,因為她怕自己的動作太大會牽動他的傷口。
彷彿聽到她心裡的掙扎,病房房門被敲了幾下後推了開來。丁執中探頭進來,果然看到楊墨璋,他對她一笑。
「楊小姐,能出來了嗎?我等著跟你說你母親病情的進展。」他似乎已經在外面待很久了。
被醫生看到她被人抱在懷裡,楊墨璋再也顧不得杜裔炎的傷口,連忙推開他,滿臉潮紅的說著抱歉,然後便隨著丁執中離開了杜裔炎的病房。
沒想到楊墨璋她媽媽的主治醫師竟是個如此年輕又斯文的傢伙,杜裔炎捂著傷口的同時湧上了危機意識。楊墨璋變得奇怪的原因該不會是因為那傢伙吧?他沒忽略剛剛她看到那個醫生時臉上所浮現的紅潮。
可惡!若是那醫生想跟他搶她的話,他會讓那醫生死得很難看的。
「剛那是你男朋友?」丁執中在向楊墨璋交代完她母親的病情復,並沒有馬上離去,反而坐在她身邊跟她聊起天來。
他突如其來的轉變話題讓楊墨璋微微一愣。男朋友?昨天之前她的確是這麼認為,但現在她已經不知道了,她輕輕搖了下頭,胸口如刀割般劃過一陣刺痛。
丁執中將她的搖頭當成否認,頓時心情輕鬆不少。「不是嗎?看你們剛才親密的模樣,我還以為你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尤其是杜家捨大醫院而轉入這裡就診時,他還以為自己沒望了,現在看到楊墨璋否認,他的精神不禁為之一振。
楊墨璋笑而不答,沉默的結束這個話題。
楊王碧暖在楊墨璋的悉心照料下,復元得很快,在擔心沒錢付醫藥費的情況下,一個禮拜後,楊王碧暖堅持辦出院,至少躺在家裡的床上不用付錢。楊墨璋沒辦法,在徵求過丁執中有條件的同意,即是讓他到她家為她母親觀看病情發展後,她為母親辦理了出院手續。
出院這一天,她刻意不告訴杜裔炎。因為他一定會生氣,而且會問為什麼,最後她會將他的每句關心歸咎於同情心作祟。
還是不要告訴他吧。這一整個禮拜,她從沒有主動去探望過他,反而是他常繃著臉、咬著牙來看她,他不知道他這麼做只會讓她的壓力更大、心更痛。
她是刻意不讓自己再在他面前流露感情,而從他一天比一天暴躁的情緒看來,他也一定感受到了她的疏遠。
她只對杜媽媽感到抱歉,因為她,杜媽媽得承受杜裔炎的脾氣。而她只是想保護自己,不想再受到傷害,所以她選擇結束這段感情。
她是如此自私,只因她怕再繼續下去,跌倒後,她將一輩子再也無法爬起來了。
丁執中一個禮拜會來楊家幾趟,看病是順便,主要目的還是放在楊墨璋身上。
楊王碧暖出院後的第二天晚上他來了,楊墨璋送他出門時,與他在門口聊了下天,他是個幽默的人,總是能讓憂鬱的楊墨璋綻開笑容。
送走丁執中,楊墨璋臉上的笑又消失無蹤,而後她的視線落在對面,站在陰暗處的人影身上。她反射性地轉身想逃回屋內,才剛碰到門板把手,手臂就被用力扯住,迫使她轉過身。
杜裔炎渾身燃著熊熊怒火,氣息粗重,「他就是你改變的原因嗎?他哪裡比我好?」他抓著她咆吼道。
他真是傻!居然相信她說的「很累、擔心課業」的爛藉口,連辦了出院也不通知他,還站在門口公然和那傢伙打情罵俏,要不是還心存挽回之念,他早就不顧未癒的身體衝出去狠揍那傢伙一番了。
楊墨璋壓抑下乍見他時的激動,強迫自己冷靜平淡的與他對視。
「我們分手好嗎?欠你的錢我會盡快還你的。」
杜裔炎的臉一下刷白。「你果然跟那傢伙在一起了?為什麼?我哪裡比不上那傢伙?」他的眼睛佈滿血絲,猛地低下頭粗暴地攫住她的唇。楊墨璋的話徹底地粉碎了他僅存的耐性,巨大的妒意與憤怒在他體內翻攪,他掐著她的後頸強迫她抬頭,不斷的壓迫、啃咬她柔軟薄弱的唇瓣。
理智已被憤恨蒙蔽,杜裔炎無法思考自己的粗暴會不會傷害她,一心只想報復她的冷靜與無情。
楊墨璋並沒有推開杜裔炎,她心裡的痛楚比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更劇烈,於是她像個布娃娃般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發洩心裡的怨怒。直到兩人同時嘗到了血的味道。
鮮血的腥味終於喚醒了杜裔炎的理智,倏地放開楊墨璋,自己踉蹌後退了兩步。看著從她嘴角緩緩滑下的紅色血滴,他的胸腔瞬間漲滿了痛苦。他沒想過要傷害她的,他甚至曾誓言要保護她一輩子,沒想到現在他竟然傷害了她!
楊墨璋抬手輕輕抹去唇邊的血跡。
「墨璋……」杜裔炎的神情充滿了自責與歉疚。
她搖搖頭,「沒關係的。你回去吧,我得進去餵我媽吃飯。」她迴避著他的視線,轉身進入屋內。這一次,杜裔炎沒有再阻攔她。
那晚以後,杜裔炎再也沒有出現。楊王碧暖出院的第三天,楊墨璋開始回學校上課,一切的生活作息恢復了以往,不一樣的是,放學時,校門口不再有人靠在機車旁等她。
有時,站在公車站牌下等車時,楊墨璋會感覺有兩道視線在注視著她,要找尋時卻又毫無所獲,只能當作是自己想太多了。
在平平靜靜卻若有所失的日子過了半個月後的傍晚,楊墨璋剛走進小巷子裡就看到一輛黑頭轎車停在家門前,站在門外等候的是掩不住焦慮的朱彩華。
難道是杜裔炎發生什麼事了?楊墨璋的心臟漏跳了一拍,拔腿狂奔了起來。
因聽到奔跑聲而轉過頭來的朱彩華,一看到楊墨璋正朝自己跑來,竟忍不住啜泣起來。
突如其來的哭泣讓原本就內心惶惶的楊墨璋,一下子全身陷入冰冷的狀態,她一把抓住朱彩華急切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炎發生了什麼事?」
朱彩華努力克制住淚水,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楊小姐,我不知道那天晚上裔炎跑出來找你時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自從那晚回去後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有時候摔東西、有時候瘋了似的大吼大叫,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卻將他爸爸酒櫃裡的酒給喝得一瓶不剩,連學校都不去了。楊小姐,我知道這不一定跟你有關係,可是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我好怕裔炎會這樣丟了性命,求求你,跟我回去一趟勸勸他好不好?求求你!」說到最後,朱彩華甚至要向楊墨璋下跪,楊墨璋連忙制止,由此可見,事態真的是很嚴重。
楊墨璋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朱彩華的眼淚和惶恐迅速感染了她,連猶豫也不曾的,她跑進屋裡向已能行走的母親說一聲後,丟下書包便上了黑頭轎車,隨著朱彩華一同來到杜家。
這是自從她認識杜裔炎以來,第一次來到杜家,以往杜裔炎說要帶她來,她總是有種自卑感,所以一次也沒來成,沒想到今天竟是在這種情形下進入杜家大門。
沒心情欣賞富麗堂皇的杜家,朱彩華便拉著她直接上了二樓。一位面容鐵青的中年男子正對著一道緊閉的房門怒吼著。
當杜清德看到妻子拉著楊墨璋上來時,似乎悄悄地鬆了口氣,凌厲的目光掃了楊墨璋一眼後,只丟下一句「不管了!」就怒沖沖地下樓。
朱彩華歉然地一笑,敲敲房門。「裔炎,楊小姐來看你了,你開一下門好不好?」她討好地輕喊。
等了半晌,什麼聲音也沒有。
「裔炎——」
「他大概不想見到我,我還是回去好了。」楊墨璋說得有些大聲。
不一會兒,房門就被用力打開,朱彩華都還沒看清楚,楊墨璋就被拖進房裡去了。
房裡的楊墨璋被緊摟在杜裔炎懷裡,他的體熱、粗重的呼吸聲、淡淡的酒味和濃濃的熟悉感包圍著她。積藏許久的思念終於崩潰,反手抱住他堅實的胸膛。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互抱住彼此。忽地,杜裔炎抱起她走向角落的大床,不甚溫柔地將她放到床上,將自己覆壓在她身上。
楊墨璋心疼地撫摸他憔悴的臉龐,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她並不害怕。若這是每個女孩必經的過程,她寧願選擇自己所愛的人,她瞭解再也沒有人會像他一樣這麼憐惜她了,縱使這不過是建立在同情上的感情。
對杜裔炎來說,他已經無計可施了,楊墨璋是他唯一認真過的女孩,失去她的感覺令他痛苦不堪,想去找她卻又怕像上次一樣傷了她,在矛盾掙扎之下,他只能藉著外物麻痺自己。
楊墨璋今晚的出現,讓他又燃起了一線希望。如果佔有她可以將她留在他身邊,那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不管她事後會不會恨他。
夜,悄悄降臨,一點一點、悄悄地蝕去天邊彩霞,直至化為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