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神小棧的工作是屬於兼職性質,也是她在畢業後,一時之間找不到正式工作時,臨時的兼差,沒想到反而認識一群臭味相投的好朋友,如今她找到一份正職的工作,反倒是捨不得離開了,只要她有空,還是會撥出時間到茶神小棧幫忙。
手調茶飲的工作薪水雖然微薄,還不至於讓她餓死,況且她那一竿子好姐妹可都在那,但她還是得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做才行,總不能一輩子老死在那吧!
桑映晴跟王媽道別後,決定先到醫院外頭的提款機提錢。
「唉!糟了!只剩下一千零五十四塊錢。」
她瞪著提款機螢幕上所顯示的餘額。那些餘額是她目前僅存的財產,離茶神小棧月底發薪日,足足還有二十多天,戶頭裡的錢,都是她最近照顧王媽時用掉了,而她工作又沒有著落,看要怎麼過日子才好。
「如果多一個零多好。」
她懊惱地轉過身,沒想到卻直接撞到了一堵肉牆,一個重心不穩,整個身體往後仰,慶幸有人即時出手扶了她一把,才讓她免去跌得四腳朝天的命運。
「天啊!好險,啊……」她拍拍胸口,驚魂未甫,定睛一看眼前的男人,差點讓她失聲尖叫。
賦夏丞一個手快,直接摀住她的嘴,將她壓在他和牆之間的空隙,才沒引起來往路人的注意。
「你有必要叫這麼大聲嗎?」
他低叱著,一隻手抵在牆上,將她圈在他的胸前,眼前形成一副暖昧的景象。
「唔……唔……」桑映晴嘴被摀住,整張小臉漲得通紅。
「你保證你不會叫?」得到她的點頭保證,他才鬆開對她的鉗制。
「吁……賦律師,我……咳……咳……」
猛然被口水嗆到了,桑映晴咳得臉紅脖子粗,小臉漲得更紅了。
「你就不會小心一點。」
他蹙緊眉心,心不甘情不願地拍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咳……咳……」她一邊捂著嘴猛咳,一雙圓亮大眼則是漾滿恐懼地盯著他,眸裡浮上一層水氣。
看著被他嚇壞的她,賦夏丞失笑出聲。
「我不是有心嚇你,誰知道你這麼經不起嚇。」
聽出他語中的訕笑之意,桑映晴又羞又心虛。她現在確實很怕看到他,尤其在她存心避開他的情況下,又讓他逮著她,這不讓她嚇破膽才怪。
「對不起,突然看到你,找、我才會嚇一大跳。」
他寬廣的胸膛就在眼前,包裹在西裝下的結實身體,讓她有些心猿意馬。
「你在躲我?」他笑睨著矮他兩個頭的嬌小身子。
連著一個禮拜,賦夏丞每天下午都會抽空到醫院去,除了那一天外,他再也沒見到她,王媽也告訴他,桑映晴每到下午總會匆忙離開。
七天的巧合,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是否在躲他,加上王媽總是在他的耳邊碎碎念,說什麼他讓她心生壓力,感到恐懼,她好歹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他對她客氣點。
笑話,他賦夏丞何時淪落到,需要看人的臉色?
何況他也確實在懷疑她,是不是她在王媽耳邊說些什麼,不然怎會讓王媽一徑地對他抱怨,他對她的冷漠,王媽似乎從住院的第一天開始,就在撮合他們兩人。
王媽對這件事的熱絡態度,著實讓他困擾極了,今天他才會特地中午就趕過來堵她,好弄清楚這整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躲你?這怎麼可能,賦律師搞錯了吧。」
桑映晴裝無辜地笑了笑,身體卻因緊張,而滲出一身的冷汗。
他突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哦,你在冒冷汗,你說謊?」
「嗄?」
桑映晴吞了口口水,冷汗涔涔。「有嗎?這裡太熱了,呵呵,不知道賦律師找我有什麼事?如果是王媽的事,你放心,醫生說王媽腹部的刀傷,已經快痊癒了,頭部的瘀血也化了差不多,再待兩天就能出院了。」
「嗯,我知道了,不過這不是我找你的目的,我來找你,是要問清楚另外一件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雞婆總該有個限度,你——」
驀地,賦夏丞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瞧了她幾眼,隨即轉過身去講電話。
「喂,我是,我說過騰升的案子我不會接,也不會碰,你求我也沒用……」
賦夏丞冷硬的口氣,讓她嚇一大跳,但他方才說的話,才讓她真正惶惶不安。
她的目的?他能以為她是別有所圖,才會接近王媽嗎?她都盡量避開他,不要讓他誤會了,不然還要她怎麼做?寫下切結書保證嗎?
「說吧!你究竟想要得到些什麼?」
他關掉手機,臉色沉了下來,想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這個問題。剛剛那通電話讓他的心情又開始煩躁,口氣也多了絲不耐,他實在沒時間耗在她身上。
他惡劣的口氣,讓她皺起了眉心,瞬間澆熄她對他的渴望。
「賦律師!你誤會了,我並沒有什麼目的,更不是想從王媽身上得到些什麼,我去照顧她,純粹是出於同情,並沒有其他用意在,這點你大可放心。」
賦夏丞瞇起了黑眸,思索著她話中有幾分真實性。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她眼裡帶著淚,似乎快哭了。
「同情?」
「是,我從其他菜市場裡的小販口中知道,王媽其實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她的年紀已經當奶奶了,可惜她的兒子跟媳婦欠下一大筆債後,就跑出去躲起來避不見面,將所有的債務跟一個智障的孫子留給她。
為了養活孫子跟清償債務,王媽才必須這麼辛苦地擺攤,我想你又忙於工作,可能沒時間照顧王媽,所以我才會想到醫院去陪她,這就是我的目的,現在王媽康復的差不多了,我也可以安心了,抱歉,我不會再去打擾她了。」
桑映晴飛快地,以手背抹去眼眶邊的淚滴,迅速轉身離開賦夏丞的視線。
看著她離去的嬌小背影,他竟有些罪惡感。
他老是在無形中把在法庭上,問案的犀利態度給搬了出來,難怪她還沒說幾句話,已經快被他嚇哭了。
賦夏丞沒多想,長腳已經自動追上桑映晴。「桑小姐!我很抱歉傷了你,你這段時間總共花了多少錢,我現在賠給你,謝謝你對王媽熱心的照顧。」
他迅速從皮夾子掏出一疊千元大鈔。
桑映睛盯著他手中的大鈔,心頭有些刺痛。「對不起,這些錢我不能要,照顧王媽,我是出於自願。」
桑映晴別過臉就要離開,賦夏丞這次顧不得旁人,伸手將她拉住。眼前這人兒倔強的態度,實在令人頭疼,她什麼都不求的心態更令他疑惑。
「如果你不要錢,那你要什麼?現在有工作嗎?你的工作又能賺多少錢?」
話問說後,賦夏丞隨即後悔了。該死!他的職業病又犯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這麼問,這是我的說話習慣,一時之間改不回來。」
看到他困窘的模樣,桑映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兩人之間的緊繃氣氛,瞬間化解。
「沒關係!律師難免都是如此,老實說我現在手邊確實沒有多少錢,之前的工作,因為私人的因素也辭掉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兼職的工作,不過薪水太少了,也不是長久之計,我還必須去找工作才行,賦律師,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省得他一問再問,她索性將自己的情況,全部說個清楚。
「你沒必要說的這麼仔細。」
她的直接,讓賦夏丞困窘到了極點,犀利的黑眸轉為笑意,冷沉的臉色頓時舒緩。
「這件事我完全是出於自願,你不用擔心我有什麼企圖,我更不會向你索取什麼回報,我該去上班了,下次見。」
「我們律師事務所目前缺少一名助理,薪水一個月四萬五。」
賦夏丞腦袋還沒思索清楚,話已經脫口而出。他不確定為何他腦海會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像是要彌補他對她的無禮,還是再聽到她沒工作時,想幫她一把,抑或是——
「這幾天你對王媽的照顧,確實讓我輕鬆了不少。」
賦夏丞挑了個最不會引起曖昧聯想的理由,說服自己和她。他這麼做純粹是要感謝她,這幾天對王媽無微不至的照顧。
「你、你、你確定?」
桑映晴有些受寵若驚,心兒怦怦直跳。
「但是助理的工作相當繁雜,有時可能要待在辦公室裡一整天,有時還需要熬夜,準備出庭資料,你那分兼職工作可能要辭掉才行,你也可以放心,既然我敢聘用你,就不會隨便解雇你。」
「好、好!我知道了,謝謝你,賦律師。」
她開心地合不攏嘴。不管他是基於什麼樣理由僱用她,至少一個月四萬五的薪水,能讓她的生活暫時不用發愁。
「力 律師事務所,你知道在哪裡吧?明天八點來上班就可以了。」
賦夏丞頗富深意地睨了她幾眼,嘴角揚起一抹輕笑,轉身從容離去。
「嗯,我會準時過去。」
桑映晴朝他離去的方向,深深鞠個躬,目送他離開,眷戀著他那一閃而逝的淺笑。
太好了,工作總算有著落了,只要能在看得到他的地方,她就心滿意足了。
八點一到,桑映晴深吸了一口氣,拿出皮包裡的鏡子,看看臉上還有沒地方需要補妝,希望能以最完美的狀況見到賦夏丞。
桑映晴推開力 律師事務所的玻璃門,映入眼簾的是約莫五十坪的辦公室,辦公室內最前面有一個小型接待室,接待人員一看見她,立即迎了上來。
「桑小姐嗎?賦律師正在等你。」
「謝謝。」
女職員直接將她帶到賦夏丞的辦公室。「賦律師,桑小姐來了。」
辦公室內除了賦夏丞外,還有另一名男子,女職員自動將門給帶上。
「阿丞!你還真有心,知道我快要忙死了,還幫我請個助理來,真是太感謝你了。」
賦夏丞身旁的男子,就是與他合開律師事務所的蘇憲禾。
「走吧,跟我到辦公室,我告訴你該做些什麼。」
蘇憲禾拉著桑映晴,就要到自個兒辦公室,桑映晴則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賦夏丞看了她幾眼,緩緩開口道:「阿禾,你槁錯了,她是我找來的助理。」
「啊?不可能吧,這個助理先給我,再不找個助理,我就快要過勞死了,身為你的好朋友,你也不忍心我英年早逝吧?
再說,你怎麼會突然請助理,你不是一向不需要助理,在旁邊礙手礙腳的嗎?還說什麼請助理是在浪費錢,勸我不用多此一舉,現在可好了,你自己倒是先請一個。」
蘇憲禾滿腹的牢騷,一舉傾洩而出,當初要不是賦夏丞勸阻他,不要請助理,他根本不會忙成這個樣子。
啊?
聽完蘇憲禾的苦水,桑映晴的心漏跳一拍。
他根本不需要助理,那為何還要聘雇她?
「蘇大律師,我可沒阻止你請助理,是你自己選擇要相信我的說法,若你真的需要一名助理,登報找不就有了。」
「哎呀,我說不過你,你是全世界最會辯的人,算了,我自己去找助理去。」
蘇憲禾頹喪地走出辦公室,賦夏丞睨了侷促不安的她幾眼,優雅地疊起長腿。
「坐吧。」
「賦律師!請問我要做些什麼?」
桑映晴低著頭,不敢迎向他灼灼的目光,縱使心頭塞滿疑惑,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問出口。
既然他從來不需要助理,為何他還要聘用她?究竟是同情她沒有工作,還是要感謝她照顧王媽的事,但她都說她不在意了啊!
「我的辦公室外邊有個小辦公桌,你的位子就在那裡,你的工作就是把案子分別歸類,將委託人的資料建檔,還必須幫我整理出庭的資料、卷宗,助理的工作有些雜亂,不過大致來說不會太困難,辦公室外頭的右手邊盡頭有茶水間,有茶和咖啡,無限量供應。」
「嗯!我明白了。」桑映睛不安地絞著手指,著實有衝動想要問清楚,他的用意何在。「賦律師……其實……我說過王媽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真的不用再做些什麼。」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好意,她滿心的不安。
他細細觀察眼前的人兒,白皙純淨的臉蛋,一雙眼眸圓亮有神,那紅潤有型的唇瓣誘惑力十足。
老實說,他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他確實不需要一名助理,但聽聞她沒有工作時,他卻情不自禁,硬是幫她安排了一個工作。
「反正你現在也沒工作,在這兒待著,起碼有薪水可領,不然你現在還能去哪裡?」
刻意輕忽的語調,他努力壓抑住話語中的關心。
他的話有些刺耳,也有些傷人,桑映晴咬著下唇,思索著他話中的含義,現在的她確實需要一份工作。
「賦律師,謝謝你,我會盡力做好你交代的事。」
「嗯!那就好,那麻煩你將這一份資料建檔,還有這是我明天出庭要的資料,麻煩你整理妥當。」「是!」
桑映晴深呼吸一口氣,捧著他遞給她的資料,綻出一抹笑靨。「賦律師,謝謝你。」
從現在開始,她將會有一個新的開始,至少她能脫離李國泰的夢魘。
桑映晴才剛踏出辦公室,蘇憲禾立即迎了上來。
「這位想必就是蘇憲禾律師吧?我是桑映晴,諸多多指教。」她大方地自我介紹。
「哎呀!真難得有人會知道我的名字。」蘇憲禾咧出笑嘴,樂不可支。
「雜誌上有介紹賦律師,這間力 事務所就是他和蘇律師合開的,是嗎?」
「我就知道,大家都只認識賦夏丞一個,我在他身旁只能當個小角色,看你手上捧的卷宗,就知道一定是阿丞那個工作狂,分派給你的工作,那人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哪有人第一天就派那麼重的工作給助理。」
「蘇律師誤會了,比起賦律師的工作,我的工作算是小case而已。」桑映晴笑了笑,不以為意。
「賦夏丞那個人龜毛成性,說什麼都要靠自己來,一個人忙的半死,有時候還睡在事務所裡,根本是一個天生的工作狂,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外,還是工作。那個小子根本沒有什麼休閒娛樂可言,枯燥乏味至極,他還可以為一件案子,忙的三四天不睡覺,如果我是他,我早就瘋了。
阿晴,你放心,我絕不會這麼虐待你,不過反過來說,今天要不是他這麼拼,他怎麼能獲得這麼高的知名度呢,相形之下,我不過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卒。」
好不容易多一個人肯聽他的牢騷,蘇憲禾逮住機會猛吐苦水。
「呵呵,蘇律師太過謙虛了。」
透過蘇憲禾的說明,她今天總算瞭解到他的工作情況,他投入工作的心力,遠遠超出她的想像,除非他這麼熱愛律師這個工作,不然要花這麼多時間,恐怕也太困難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投入工作,這是她最感好奇的地方。
蘇憲禾的開朗,讓她放鬆不少緊張的心情,這裡的環境,也出她預料之外的單純,除了賦夏丞和蘇憲禾外,就只有一個女職員,不論他是因為什麼原因,願意聘用她,她寧願相信他是出於一片好心。
無論如何,她有了新的開始,得要好好努力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