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及同時期的大漢朝那般華麗,但也還算是雄偉、壯觀。儘管只是幾間並不寬闊的「平房」,但十幾根雄偉挺拔的胡楊木柱一字排開,顯示它的主人的王者之風。在這沙漠中,紅柳與土坯是建築屋子最基本的東西,而孔雀王的大殿也只不過是比平常人家更高大、更寬敞一些。
莫寒楓看著這些幽暗的屋子,不由得皺了皺眉。
如果讓這些古人看到現代人住的高樓大廈,不知道會吃驚成什麼樣子。
「多蘭!多蘭!」
一個穿著華麗絲緞的老者迎上來,急切地呼喚著多蘭的名字, 聲音中微微帶著一絲顫抖。
「舅舅!」多蘭激動地朝著老者跑過去。
「哎呀,多蘭,我可把你等來了。」達蘇魯顫抖地一把握住多蘭的手。「我的孩子,你可受苦了!」他花白的鬍子抖動著,幾乎要掉下淚來。
「舅舅!」
多蘭動情地一下就撲入達蘇魯的懷裡,眼淚立刻流了下來。
「孩子,昨天我才收到消息,說是有人害死了你的父王和母后,我立刻派人去接你,但報信的人說,整個皇宮亂成一團,找不到你……」達蘇魯一邊說,一邊抹著老淚。「你不知道我好心疼啊……孩子,你可受苦了。」
多蘭埋在達蘇魯的懷裡,哭得肩膀直抖動。
哼,真是一出精采的認親好戲!
莫寒楓有些冷漠的看著他們,也許是因為從小就沒有感受過親人的擁抱,他一直覺得這種溫情虛偽的畫面讓他感到噁心,他一點也不願意再看下去。
莫寒楓吃驚地發現,阿依莎那小小的身子居然就直挺挺地站著,不停地攥緊自己的拳頭。
她怎麼了?想打人嗎?
等到他盯緊她的眼睛才發現,那雙碧藍的眸子裡,投射出的居然是一種羨慕的眼神。她在羨慕什麼?羨慕多蘭嗎?羨慕她還有親人,而她卻沒有?
莫寒楓皺起眉。
「父王!」
莫寒楓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俏的呼喚,一個柔弱的身子猛然就從後面撞了莫寒楓一下,差點把他撞倒在阿依莎身上。
怎麼古時候還會有這種嬌橫的女人?
「喂!」莫寒楓一邊扶住阿依莎,一邊憤怒地回頭。「走路不好好走,幹嘛亂撞人!」
那名女子聽到他的聲音,驀然回過頭。
那是一個一身紫紅的女子,艷麗的紫紅色薄紗像是第二層皮膚一樣裹在她的身上。她和阿依莎、多蘭公主一樣,身上都掛滿叮噹作響的金鈴,當她回頭的時候,那些鈴鐺就隨著她的動作輕響起來。
她當然也蒙著面紗,一塊繡了金色絲線的華麗面紗,襯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艷麗得讓人張不開眼。
「咦,你們是誰?」她吃驚地上下打量衣著奇怪的莫寒楓,再看一下站在他身邊嬌小玲瓏的阿依莎。
「娜布其,你回來了!」達蘇魯看到女兒回來,連忙招呼:「你快來,這就是我昨天對你說過的,你的表妹——多蘭公主。」
「多蘭?」娜布其上下打量靠在父親懷裡的多蘭,隨即又把目光移回到莫寒楓身上,「那他們又是誰?」
「他們是我的侍從和侍女,莫寒楓和阿依莎。」多蘭抬起頭回答。
「寒楓?」娜布其明顯地對莫寒楓起了興趣,走到他身邊,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起來。「你不是樓蘭人,你是從大漢來的?」
莫寒楓最討厭這種自動靠過來的女人,尤其是她那種四下打量的目光,更是讓他生厭。他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
哈!當莫寒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阿依莎差點鼓掌叫好。她也不喜歡這個看起來非常熱情的娜布其公主,尤其是當她「色迷迷」地盯著莫寒楓時,她有一股衝上去踢她一腳的衝動。所以當莫寒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阿依莎第一次覺得這男人的自大竟然也可以如此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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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終於完全降了下來。
雖然孔雀城地處絲綢之路的中轉站,在當時已經成為一個非常繁華的城市,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整座城市還是沉沉地安靜下來。城中高高低低的並列著紅柳木搭建的房子,偶爾有幾間亮著燈光的餐館,客人也是寥寥無幾。街上更是沒有多少行人,即便是有,也是神色匆匆,急著趕回家裡去。
莫寒楓獨自一個人站在城牆上,任蕭瑟的冷風夾著黃沙吹打在他的臉上。
這個城市的寂靜讓莫寒楓一點都不習慣。第一個夜晚是昏倒在沙漠裡,第二個夜晚就來到這裡。他還是比較喜歡大都市裡徹夜不眠的燈光,那些日夜閃爍的霓虹燈才能讓他在寒夜裡感受到一些溫暖。所以他在比佛利的山莊整棟都裝滿明亮的吊燈,他一回到家裡的時候,就會立刻把那些燈全部打開,讓整棟山莊明亮的如同白晝。
這個城市太沉靜、太昏暗,讓他的心裡生出一股蕭瑟感。
「寒楓,你在看什麼?」阿依莎從他的背後走過來,拉拉他的衣服。
莫寒楓聽到她的聲音,微微地笑了一笑。這個小丫頭居然如此自動的叫他的名字,這讓他頓時生出一些親切感。在現代世界裡,也只有維宇才這樣喊他的名字。
「我在看這個城市,看看你們所謂的繁華之城到底是長什麼樣子。」
阿依莎站在他的身後,也隨著他的眼光向前看去。
整個城市灰濛濛的,什麼也看不到啊!
「喂,這有什麼好看的。」阿依莎拉拉他,「到處烏漆抹黑的。」
莫寒楓低低的微笑。「你不懂。」
他的話立刻就挑起她的抗議,「對啊,我是什麼都不懂,你說的話、你做的事,我從來都搞不懂。不過,不管懂不懂,飯你要不要吃?不吃的話我就叫他們把你的倒掉喔!」
她作勢轉身就要走。
「喂。」他拉住她。「別那麼容易生氣,生氣會很快長皺紋的。」
他扳過她的身子,對上她的碧藍色眸子。
「長皺紋要你管……」阿依莎本來氣勢洶洶的開口想要反駁,卻在看到他明亮的雙眼時,聲音陡然就低了下去……
他的目光是很銳利的那種,但彷彿又可以收放自如,白天她從來沒有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目光,反倒是到了晚上,那目光突然熠熠發亮起來。
「看什麼啊!」阿依莎推開他的俊臉。「快去吃飯啦,孔雀王在等我們呢!」
莫寒楓看著她害羞的模樣,忍不住微微一笑,「好,去吃飯吧。」
他轉身就朝大殿走去,而阿依莎卻因為腳受傷,落在他的身後。
「喂,你這個男人真是很沒有良心,我可是受了傷耶!」阿依莎不滿地叫道。
莫寒楓轉過身來,看看她那只還包裹著的小腳,一把抱起她。
「喂!你幹什麼?」
這男人太放肆了吧,現在可是在孔雀王宮裡,他怎麼敢如此大膽地抱她?雖然
樓蘭女子並不像大漢女子保守,但他的動作也太大膽了吧!
「幹什麼?」莫寒楓朝她挑挑眉毛,「抱你下去啊,你不是腳受傷。」
「不用、不用!」阿依莎立刻漲紅整張臉,在他的懷中掙扎起來。
「沒關係,我只抱你下樓。」
莫寒楓抱起她柔軟的身子,再也不顧她的抗議,朝著樓下走去。
阿依莎在反抗無效的情況下,只好漲紅著臉頰接受他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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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孔雀大殿,正中央一團跳躍的篝火立刻映紅所有人的臉龐。
整個大殿裡擠滿了人,大部分是中年上下的男人,看起來都應該是孔雀王身邊的大臣;大家分列在兩邊,都坐在一張小小的矮几後面。孔雀王達蘇魯和多蘭公主坐在最上面的台階上,各自旁邊坐著王后和帕南。
當達蘇魯看到莫寒楓扶著阿依莎走進來的時候,連忙熱情地招呼:「來來來,你們一路保護多蘭真是辛苦了,今天晚上這頓就當作我這做舅舅的為你們接風洗塵。」
阿依莎微微朝達蘇魯行了個禮,而莫寒楓只是朝他點了點頭。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這麼怕達蘇魯嗎?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響亮的鼓樂聲,成群的宮女端著盤子從大殿外魚貫而入。
阿依莎連忙拉著莫寒楓到帕南身邊坐下,擺在他們面前的小矮几上早已放好銅製的酒杯、酒壺,而宮女走過來,再在他們面前擺上一大盤成塊的羊腿肉。
「哇,這怎麼吃啊?」莫寒楓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一整塊的大羊腿。
「用手吃啊!」阿依莎反倒是見怪不怪地伸手就抓了一大把。「手抓羊肉可是樓蘭待客的上禮呢,很好吃的。」
她用左手微微掀開自己的面紗,伸手把那一大塊羊肉塞進自己嘴裡,唇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
莫寒楓眼睜睜地看著她伸出纖纖秀手,伸手就在油油的羊腿上抓了一大把肉,而且微掀開面紗把那些油油的東西再塞進嘴裡。
天啊!難道他們樓蘭人就這樣吃東西嗎?這樣多不衛生啊!
莫寒楓冒著冷汗抬起頭,居然發現面前的男人都是用手抓著羊肉吃。
「你怎麼了?」阿依莎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麼不吃?你不吃羊肉嗎?」
莫寒楓搖搖頭。
「你……你該不會是害怕吧?」阿依莎看著他盯著油水直流的羊腿,露出非常害怕的表情,突然覺得好有趣耶!這個大男人也會有害怕的東西嗎?他居然會害怕又香又嫩的烤羊腿?
阿依莎突然冒出惡作劇的念頭,伸手把自己剛剛咬過的一塊羊肉塞進莫寒楓的嘴巴。
「唔……」
油油膩膩的羊肉一下子便落入莫寒楓口中,讓他噁心得差點沒有吐出來。
「喂,不許吐!」阿依莎嚇唬他。「這是孔雀王的上禮,你若敢吐出來,就是對人家的不敬,不可以吐,快吞下去!」
什麼?這到底是誰規定的爛規炬?人家不想吃,還要強迫人家吃下去嗎?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莫寒楓認命的眼一閉,用力地就把那塊羊肉吞下去。
阿依莎盯著他一副「英勇獻身」的表情,實在是快要笑出來了。
她現在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不,不對,是越來越喜歡「欺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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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越燃越烈,所有人都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臉龐都被映照得紅紅的,整個大殿上氣氛熱烈。
誰都沒有注意到阿依莎和莫寒楓之間發生的小插曲,但躲在紗幕後的一雙眼晴卻清清楚楚的把這一切看了進去。
當鼓樂聲漸弱的時候,達蘇魯端起酒杯,「諸位卿家,想必你們都知道樓蘭城裡發生的事情,如今我的外甥女前來投靠我,就是孔雀城的榮幸。從今天起,多蘭公主就住在孔雀城裡,和我的女兒一樣,都是孔雀城的公主。等我外甥女安頓下來,我必將派兵前去樓蘭剿滅篡權的粟沃!來,大家為多蘭公主平安來到孔雀城乾一杯!」
多蘭聽到達蘇魯竟然在眾人面前許諾發兵攻打樓蘭,立刻激動的端起酒杯,「舅舅,多蘭本不會飲酒,但聽到舅舅這番言詞,多蘭實在激動。多蘭想,倘若在天有靈的父王母后聽到舅舅此番言語,也會感動得流淚。多蘭在此敬舅舅一杯!」
多蘭公主豪氣干雲的一仰脖子,就把手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嘩,沒想到古代的女人居然這麼能暍,而且她還是一個公主耶!這種女人倘若放在現代,還不把一票男人都嚇倒。
莫寒楓盯著多蘭有些目瞪口呆。
待他轉過頭來的時候,居然發現阿依莎也一口飲光手中的烈酒。
天啊,一個個都這樣厲害!
正當莫寒楓感到驚訝的時候,鼓樂聲再次響了起來。
達蘇魯興奮地說:「為了遠道而來的多蘭,我的女兒娜布其特地為大家獻上一曲,為今天的宴席助興。」
大臣們一聽公主要親自舞蹈,立刻都興高采烈地叫好。
公主要獻舞?這可真是新鮮。中國歷史上的公王們都是養在深宮裡,看來這樓蘭人的確與中國的古人大大不同,女人不僅可以拋頭露面,公主還能在宴席上親自跳舞。
莫寒楓這下可真是大開眼界。
「喂,公主要跳舞耶!」莫寒楓回過頭來對阿依莎說,卻發現她捧著酒杯,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飲起來。
「喂,你在幹嘛?」莫寒楓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杯子。「這樣會喝醉的。」
「沒關係。」阿依莎伸手去撈他手中的杯子,「我酒量好得很,不會醉的。」
「你以為你是千杯不醉啊,這酒這麼烈,喝上幾杯就會醉的,而且飲酒不利於你的傷口,還是不要喝了。」莫寒楓把手中的杯子舉高。
「還給我啦!」
阿依莎不聽話地抓他的胳膊,整個人幾乎快要趴在他身上。
這時,鼓聲突然加急,一個紫紅色的身影立刻旋到莫寒楓面前。
那是正在熱舞的娜布其。
她穿著一身上好的薄紗,紫紅色的小上衣用金線繡著大朵的花蕊,而微微露出的性感肚臍上,繫著一根精工的金鏈;鏈子上墜著非常多細小的金鈴,肚臍上嵌了一顆艷麗的紅寶石,看起來既妖艷又性感。
原來樓蘭的美女真的是在肚臍上鑲寶石的,他以前看畫冊的時候,還以為那些都是假的,原來是真的啊!
莫寒楓被她妖艷的模樣吸引了目光,一個不小心,手中的酒杯又被阿依莎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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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布其在篝火的映照下曼妙的舞動著,雖然她的臉是朝著達蘇魯和多蘭,但那雙靈巧的眸子卻不停地溜向坐在帕南旁邊的莫寒楓。
這個男人真是與眾不同啊!
不僅衣裝與眾不同,相貌更加出眾!剛剛他站在大殿外,冷冷的甩給她的那句話,頓時讓她對這個男人生出莫大的興趣。
在孔雀城裡,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敢對她說出這麼大膽的話,那些男人往往都是一看到她,就立刻像蒼蠅一樣的撲過來。
這個男人她要定了!
她要征服他,讓他臣服在她的裙下!
只是那個小侍女怎麼那麼討厭?一直跟在他身邊也就算了,從剛才起就一直跟他打打鬧鬧,這會兒把身子都快要貼在他身上了。
娜布其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把她給拉開。
突然發現莫寒楓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她立刻隨著鼓聲扭動起來,讓自己曼妙的身姿在他眼前一一展現。
她就不相信有哪個男人不會被她所吸引?
莫寒楓盯著娜布其,突然很害怕她把自己的腰給扭斷。比起眼前的她,他還比較關心身邊的這個小丫頭。
阿依莎奪走酒杯,又一個人痛飲起來。
「喂,你幾年沒喝過酒是嗎?」莫寒楓頭痛地再奪過她手中的酒杯。「別這麼沒出息好不好!」
阿依莎不高興地想要奪回酒杯。「還給我嘛,還給我啦!我要喝……」
「喂,你怎麼這麼不聽話?」莫寒楓皺起眉。
就在他們拉扯之間,突然打橫伸出一隻手,一下子握住莫寒楓拿著酒杯的手。
莫寒楓愕然,驀然就轉過頭。
是娜布其!她握著他的手,把那杯酒朝他的嘴裡送去……
殿上的大臣和達蘇魯盯著如此曖昧的一幕,居然沒有人制止,反而都大聲叫好。
這是什麼世界啊?莫寒楓無力地呻吟。
已經喝醉的阿依莎再也支撐不住,迷濛地盯著眼前的一切,驀然倒了下去。
莫寒楓一把丟掉手裡的酒杯,眼明手快地抱住醉倒的阿依莎。
「小丫頭,叫你不要喝了,你就是不聽,你看,醉倒了吧!」
他寵愛的把阿依莎抱在懷裡,完全不顧在他面前呆愣住的娜布其。
殿上的大臣們都看到了,莫寒楓居然把公主敬上的酒杯給扔掉!
眾人忍不住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以娜布其公主驕蠻的個性,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
娜布其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尷尬,她實在沒有想到這男人會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裡。她都低下身子向他敬酒,他居然沒有喝,還把杯子給扔掉!她就不相信她的魅力居然敵不過他懷裡的小侍女。
多蘭公主立刻就發現氣氛不對,馬上站起來,對莫寒楓說:「阿依莎醉了嗎?快帶她到後面休息吧,怎麼這麼不勝酒力,真是給我丟臉!娜布其公主,我的侍從們不太懂事,你可不要見怪。」
娜布其見多蘭站起來給她解圍,立刻就順著台階下。「沒有沒有,多蘭公主的侍女可真是不勝酒力,還是快去後面休息一下。」
她忿忿地甩了一下袖子,差點甩到莫寒楓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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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楓抱著已經醉倒的阿依莎來到宮女為她安排的房間,房間雖然看起來有些幽暗,卻還算乾淨清爽。一張胡楊木雕刻的大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看起來簡單明瞭。
莫寒楓直接走到床前,把懷裡的阿依莎輕輕地放下,順手拉過床邊擺放的綢被蓋在她身上。
別看樓蘭這個地方生活條件不算好,但絲綢、絲絹遍地都是。大概是處於絲綢之路的中轉站吧,大部分商客都會路經此地,西去經商,所以大漢的絲綢絲絹在這裡就相對便宜很多。
「小丫頭……」
他輕輕地伸手幫她拂開遮在臉上的髮絲,看到那張還半掩在面紗下的小臉竟然露出一絲疲倦。
她不是一直都很堅強嗎?而且還曾經對他說過「這個世界,只有勝者為王」的豪言壯語嗎?怎麼到了孔雀城,她反而一下子軟弱了下來?只是幾杯烈酒,她就醉成這個樣子。
看到依然遮掩在她臉上的面紗,莫寒楓伸手想幫她摘下來。因為沒有人會戴著這個東西睡覺吧,這樣多不舒服!
但他的手指才剛碰到她的面紗,就突然想起在河邊他想要看看她的鼻樑有沒有事時,她激烈反抗的樣子。
樓蘭女子的面紗真的碰不得嗎?莫寒楓一點把握也沒有。
「阿媽……」阿依莎突然呻吟起來,蒼白的小臉滲出豆大的汗珠。
莫寒楓湊近她的唇邊,她在想念她的媽媽嗎?莫寒楓從來沒有叫過一聲媽媽,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誰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聽到她叫阿媽的時候,他的心裡居然生出一股疼痛……
莫寒楓取過桌上的布巾,幫她擦拭額上的冷汗。
「丫頭,你媽媽不在這裡,但我在這裡……」
他伸手握住她柔軟的小手,貼到他有些冰冷的頰邊。
也許因為她喝多了酒的關係,她的手心竟然是滾燙的,像是冬天裡的小火爐,熱燙了他的臉頰,也溫暖了他的心。雖然他至今也沒有看到過這個小丫頭的真面目,但自從醒來,看到那雙碧藍色的眸子開始,他的心裡就起了一些連自己也搞不清的漣漪。
當她把他推到身後,叫嚷著要保護他的時候;當她把齒印印上他的胳膊,卻又害羞地不承認的時候;當她跳著一隻受了傷的小腳,倒進他的懷裡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那顆冷漠的心裡悄悄發芽,就彷彿在孔雀河的岸邊,那些在沙礫和石縫裡依然頑強生長的綠色植物一樣:它們也在他荒漠的心靈裡悄悄地生長,而且還生長到他已經無法控制的地步……
「阿媽……」她突然大聲地呻吟起來,握在他手中的小手也死死地抓緊,「不要……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
「阿依莎,阿依莎!」莫寒楓看到她的呻吟突然劇烈起來,連忙叫喚她的名字。「阿依莎,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他把手指放上她冷汗淋漓的額頭,希望能讓她感覺到一絲安全。
一滴晶瑩的眼淚突然從她緊閉的眼簾滑落,順著她高挺的鼻樑,一直滴落在藍色的面紗上……純淨的淚珠輕輕地在紗面上暈開,形成一片形狀美好的水暈。
「阿依莎,你怎麼了?」
莫寒楓驚訝地發現她居然流淚了,那個無比堅強的小丫頭居然流淚了!是什麼傷了她的心?是什麼讓她在酒醉後還如此難以忘懷?
「阿依莎你怎麼了?」莫寒楓心疼地握緊她的手。「有什麼事情都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擔……不要這樣流淚……你的眼淚會讓我心痛起來……」
更多的眼淚從她的眼簾下滑落,而她卻只是緊緊皺著眉頭,再不肯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