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客人都由警方人員留下了姓名、住址,君楷正在回答警方問題,韻薇則驚魂未定的立在一旁,兩手抱住不停發抖的身體。
「張組長,雖然驗屍報告還沒有出來,不過依我的經驗判斷,死者應該是中毒引發嘔吐、窒息而死。」法醫踱了過來,向辦案的刑事組長說明。
「哦?會不會是食物中毒?」張組長揚起一道粗眉,神色凝重地說。
不待法醫回答,君楷便打岔反駁:「不!不可能!你們過來看一下,他的餐盤連動也沒動過,怎麼會是食物中毒?」
張組長踱到桌旁檢視一番,半信半疑地問:「宋先生,這家茶藝館是你開的?請問一下,死者跟你是什麼關係?」
君楷知道警方在懷疑什麼,「他是我的一位新客戶,我們相約來這裡討論一件新的合作案,我出錢和提出企劃,他則提供技術。」
「是什麼樣的合作計劃?」
君楷有些為難地考慮片刻,最後言簡意賅地說:「這是一項高度商業機密,恕我不能透露太多,不過簡單地說,我是想把電影城、遊樂場和餐飲業做結合。」
「就像阿諾史瓦辛格開的『好萊烏星球』餐廳嗎?」張組長又習慣性地揚起一道眉毛。
「呃……比那個先進多了,需要有很多聲光科技配合。」
張組長莫測高深地點了點頭,然後轉向仍被扣留在茶藝館內的眾多客人。
「各位,真不好意思,謝謝你們的合作,不便之處請多包涵,做完登記的人可以先行離去。宋先生,能不能請你所有的員工都出來集合一下?」
君楷向陳經理示意,陳經理一臉灰敗地趕去廚房召集員工。
「對了!張組長,我的客戶雖然沒吃東西,不過他喝了一杯咖啡。」君楷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你們茶藝館也賣咖啡?!」
「不,是我不喝茶或其他飲料,店裡的員工知道我要來,特地為我準備的。」
張組長走近去檢視桌上的半杯咖啡,看了老半天才問:「這杯咖啡是你店裡準備的?」
「沒錯,而且是我親手送到這張桌上的。」韻薇深知事態嚴重,毫無畏懼地挺身而出。
她剛說完,君楷便立刻替她辦護道:「這不干她的事,她只是店裡的服務人員,是我指定她來負責這一桌的。」
「那這杯咖啡到底是誰煮的?」張組長和法醫相視一眼,有些不耐煩地說。
陳經理踱過來,唇瓣微顫地說:「是我……我親手煮的。我們店裡不賣咖啡,而宋董又只喝曼特寧,所以我特地跑去跟一位朋友借磨豆機,豆子還是在西門町新買的,怎麼知道會……」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只能用手掩面而泣。
「陳經理,這也不是你的錯,你先別緊張,我相信警方會查個水落石出的。」君楷安慰她道。
法醫小心翼翼地用小夾子夾起一包已經撕開的糖包,湊近鼻尖下聞了聞後,恍然大悟地說:「問題在這裡,不是咖啡!」
「糖包?!這是我們店裡用來泡茶果茶用的呀!」
陳經理才說完,韻薇眼尖地突然喊道:「等一下!我們店裡用的不是這個牌子。」
眾人都把目光轉向韻薇,她立刻去櫃檯取來一包糖包比對。
「這糖包裡……」張組長瞇起了雙眼,轉身問法醫。
「我還不敢確定是什麼,不過味道不太尋常就是了。」
法醫將糖包夾入一隻塑料袋裡,並且把那杯尚未喝完的咖啡倒入一支試管內。
「這麼說,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殺人計劃?而且……宋先生,本來是要謀殺你的。但是,有誰知道你在這裡?而且對你只喝咖啡的習慣瞭若指掌?更重要的是,這糖包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張組長一邊摸著下巴的胡碴,一邊若有所思地喃道。
君楷一時五味雜陳,聳了下肩說:「也許是我認識的什麼熟人想要我的命吧?!」
「熟人?今天在貴店裡的都是一些常客,你有跟誰比較熟嗎?我是說,除了你的員工之外。」張組長抽絲剝繭地追問。
「沒有。我很少到店裡來。」
「那就怪了!有人斗膽在光天化日之下謀害你,而且今天所在的客人都已經做了登記……」
「不!還有一個!」
韻薇突如其來地喊,把眾人都嚇了一大跳,甚至把楊若翔也給嚇出來了。
「我嗎?沒想到你這麼想我。」他來到韻薇的身旁調侃道。
「誰?還有誰?」張組長也急問道。
不過韻薇卻在回答若翔,「你稍安勿躁!你又不是人——」
「啊?!」眾人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君楷捏了一把冷汗,趕快踱到韻薇身旁,「你是不是嚇昏頭了?怎麼可以罵警察不是人呢?」
韻薇這才回過神,氣急敗壞地說:「不是啦!警察是人民的保母,我怎麼會罵他們呢?宋董,你注意到沒有?剛才撞到我的那位又高又大又美艷的女人不見了,警方登記的時候,她根本不在場。」
「咦,對呀!她在事發之前就結帳出去了嗎?」君楷問。
陳經理和櫃檯會計相視一眼,兩人都搖了搖頭。
張組長不願放過任何線索,「沒有人看見她結帳出去?那她長什麼樣子?」
「個子很高,化了很濃很濃的妝,有搽香水,好像是『毒藥』,講話的聲音很嗲——」韻薇眼睛看向天花板,扳著指頭回想道。
張組長也跟著翻了一下白眼,心想,這算哪門子的線索?!他不耐煩地打斷她,「好了,好了,你能不能說得明確一點?」
別人看不見的若翔突然撞了韻薇一下,她莫名其妙地踉蹌了一下,然後瞪了若翔一眼。
「搞什麼鬼啦?」她罵道。
「快說你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我可以幫你!」
有若翔這句話,韻薇立刻「老神在在」地說:「可以啊,我把她看得很清楚,應該沒問題。」
張組長有點擔心地看著她,這個腦筋有點問題的漂亮女孩可以信任嗎?不過,他很快地乾咳了兩下,「好吧!那就麻煩這位小姐和我們回局裡去,我們可以用電腦把你印象中的那個女人繪出,然後請她出面澄清。」
「哇!就跟電影一樣?——不過,萬一她不出面呢?」韻薇覺得這實在太新鮮、剌激又好玩了,興奮的拍著手嚷道。
「如果她不出面,那我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她跟這件謀殺案有關係。好了,這位小姐,還有宋先生,麻煩你們跟我們回局去做筆錄。」
「那太好了……呃,我是說,韻薇,你搭我的車吧!」君楷有些心不在焉地脫口而出。
韻薇像趕鴨子上架地點了點頭。
張組長又向眾人說道:「各位!警方目前還不知道兇手為什麼殺人,為了安全起見,請你們在店裡處到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或是掉了貴重財物的。」
君楷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文件,一邊說:「我就帶了這公文包來,唉!現在合約談不成了,幸好命倒撿回一條……」
說時遲,那時快,若翔又莫名其妙地推了韻薇一把,害她整個人趴在桌上,連君楷都嚇了一跳。
韻薇困窘萬分,正想回頭去罵「搞鬼」的若翔時,無意中卻瞥見君楷剛要收起來的文件。
「宋董,你確定這是你的文件嗎?」她將手用力的往那份文件一拍。
「對呀!韻薇,你怎麼……」又神經發作了是不是?他在心裡補上一句。
「這上面雖然都是中文字,但是你檢查過了嗎?我記得剛才端茶過來被撞翻時,有茶水濺到上面,但是這一份怎麼這麼乾淨?」韻薇指著文件道。
經她這一說,君楷才神色慌張地拿起文件來看,才瞄了一眼,他便面色鐵灰地說:「糟糕!文件被調包了。」
「哇塞!好厲害哦,這女人八成是調包高手,在幾分鐘之內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調換了兩樣東西。」韻薇忍不住祟拜地說。
「宋先生,你被調包了什麼東西?」張組長沒有心情去讚歎,只問了這個很重要、而且比較實際的問題。
「我一年的心血……那份被列為『最高機密』的企劃案裡,有一樣比億萬元生意還重要的東西。」君楷茫然地回答。
張組長充滿好奇地接口:「什麼東西會比億萬元生意更重要?」
君楷囁嚅了老半天,最後才迸出一句:「朋友!」
「朋友?!」眾人都異口同聲的問,就連別人看不見的若翔也開口了。
「對,朋友!」君楷斬釘截鐵地說,「在商場上要成功,必須靠天時、地利、人和這三要素的配合,『天時』得看老天的意思,而『地利』嘛,只要我買下的店面地點正確就行,至於『人和』,那就要靠多年耕耘才能有……」
「你在說什麼?」韻薇聽得「霧煞煞」,忍不住問了一句。
君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深入地說明:「那僅供參考文件裡除了有商業機密之外,還列了一份不能公開的名單,全是我的商業夥伴和人脈資源,以及我旗下最頂尖的智囊團。」
「既然名單都是你手下的人,幹嘛怕別人知道?」張組長不解地問。
「我當然怕,因為除了怕被挖角之外,還有許多人仍在各行各業任職,是為了我這次的計劃,才將他們全部召集來的。這一公開出去,我不是要被同行交相指責,而且演變到眾叛親離了嗎?!」
經他這麼分析,頭大的似乎不只是君楷一人,張組長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沒想到一件命案還牽涉到這麼多商業秘密,整件案子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
在「半個天使」楊若翔的協助下,韻薇鉅細靡遺地道出那名神秘女子的容貌,電腦繪圖專家在螢幕上修修改改,一直到韻薇「認」出那張臉為止。
經過電腦檔案的比對搜查,那名神秘女子顯然以前沒有犯過案,人海茫茫,半絲頭緒也沒有,該如何追查起呢?
「好吧!今天到此為止,謝謝兩位的合作及協助,你們可以先回去了。」張組長筋疲力竭地說。
君楷正想起身告辭,韻薇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但是又拿不準要不要說。
「張組長,我不是偵察或辦案專家啦,不過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她怯生生地說。
在整個偵訊過程當中,韻薇雖然幫了不少忙,但張組長的心仍然有些七上八下的,因為他不懂為什麼這個長得既漂亮,看起來又「正常」的女孩,幹嘛老是跟「空氣」喃喃自語,有時候甚至還會轉過頭去,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說上兩句莫名其妙的話?
不過,張組長仍然捺著性子,很客氣有禮地說:「趙小姐,你算是對嫌疑犯最清楚的『目擊證人』,你的任何意見都可能是我們警方辦案的有利線索,你有話就直說。」
韻薇鬆了一口氣地笑道:「嘻!我也是這麼想。張組長,我跟你說喔,有一件事情真的很奇怪,就是那個女人幹嘛在這麼熱的天氣裡,還在脖子上圍一條絲巾呢?那不是熱死了?!」
張組長和君楷差點同時暈倒,人家會不會熱死又干她什麼事?
「就這樣?!你覺得很奇怪?」張組長啼笑皆非地問。
「對呀!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另外——」
「還有另外?!」張組長真的快投降了。
「喂,我是在『警民合作』?,請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好好……你說吧!」
韻薇沒好氣地深吸一口氣,「另外,她幹嘛夏天還化那麼濃的妝?你知道嗎?夏天化濃妝是很難過的,青春痘會一顆顆冒出來?,基於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怎麼會有女人笨到那樣去自我『毀容』?」
君楷一心急著送韻薇回家,順便去吃頓飯什麼的,兩人好有獨處的機會,於是有些按捺不住地說:「也許人家不怕變麻子臉嘛!好了,韻薇,我們也該——」
「不,等等,讓趙小姐說下去!」張組長似乎越聽越有興趣了。
韻薇有些得意洋洋,越說越起勁。「對嘛!咦,我剛才說到哪裡了?噢,『毀容』!組長,你想想,如果她在夏天還化了個銅牆鐵壁般的濃妝,那是不是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她臉上有什麼疤痕或胎記之類的,為了要遮醜。」
哇!好厲害!張組長和君楷異口同聲地問:「那麼二呢?」
「第二嘛。那就更好猜了,她會不會是那種『做生意』的?」
「做生意?你是說跟我一樣?」
君楷這一問,把韻薇問得滿臉通紅,她支支吾吾地說:「跟你是不是一樣……我是不知道啦,不過,你看起來蠻有『本錢』的就是了。」
君楷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因而樂得像飛上雲端。
「歹勢啦,不過你說的也很實在,我是餐飲業的五大之一,當然有本錢……」
張組長連忙打岔,「不是啦!趙小姐的意思是說,那位化濃妝的女人搞不好是在特種行業裡『賣肉』、『賺呷』的啦!」
「啊?!嗯……原來如此。」君楷困窘萬分地搔搔頭皮。
「還有,既然要說,就說個過癮嘛!那個女兇嫌還穿了一雙好大的高跟鞋,八成是特大號的,我的媽呀,跟小船一樣?,這在古代一定嫁不出去。」韻薇口沫橫飛地又說。
張組長邊點頭稱是,邊笑道:「趙小姐,你真細心!有興趣改行當女警嗎?」
「不用啦,真多謝!我是女孩子嘛,會注意到的也都是些女孩子的穿著打扮啦、服裝細節等等。」
韻薇才說完,整個人又愣了一下。
張組長連忙問道:「你還想到什麼嗎?」
「呃,好像……算了,沒有了!宋董,我們走吧。」
告別了張組長,兩人走到警局外面,這才發覺已是華燈初上的黃昏時刻。
「韻薇,那我們現在……」君楷戒慎小心地說。
「回家!」若翔突然冒出來,在韻薇耳畔大聲嚷嚷。
韻薇用手指挖了挖耳朵,脫口啐罵道:「小聲一點好不好?!」
「我很小聲啊!」君楷一臉無辜地應道。
「我不是說你啦!反正現在也不必回店裡上班了,那就——」
「就一起去吃頓飯吧!害你虛驚一聲,我這當老闆的有義務和責任替你壓壓驚。走,我知道南陽街有一家賣豬腳麵線的,很好吃喔!」他說得頭頭是道。
韻薇不忍心拒人於千里之外,便爽快地答應。「好吧!反正我回去也是一樣要煮東西,現在又餓得很。」
君楷率先走向停在路旁的跑車替她開門。
「你還餓?都快變成『色鬼』了,沒見過帥哥嗎?人家一約你就貼上去?!」若翔很吃味地在韻薇身旁嘮叨。
韻薇被叨念得很不服氣,「喂,老兄,我為了你,一年來都沒好好地吃過一頓?。再說,你不是下來替我物色老公的嗎?」
「這個不好!長得太帥,一定很花心。」
「可是你先前明明說這個好呀!喂,你到底要不要嘛?」
「不是我要不要,而是你要不要。」
「嗯,飯總是要吃的,我要羅!」韻薇說完便逕自坐入車內。
站在車門旁的君楷正不停地冒冷汗,心中一直祈禱著:「拜託、拜託,老天爺,這麼標緻的美女,你怎麼忍心教她頭殼壞掉?真可憐!
君楷戰戰兢兢地坐上駕駛座……
???
在生意興隆的小店內,君楷叫了兩碗「壓驚」用的豬腳麵線和幾盤小菜。
韻薇一直忍住爆笑出來——倒不是笑君楷,而是「陰魂不散」的若翔因為吃醋,此刻正像蝙蝠般倒掛在天花板上,當他們兩人的電燈泡!
他們從生澀的閒話家常,一路聊到飯菜上桌之後,氣氛顯得熱絡不少,韻薇如果不刻意抬頭朝上看的話,恐怕早已忘了若翔的存在。
吃了一會兒之後,韻薇把話題又拉回今天所發生的命案上。
「宋董,你想,到底是誰想害你?」她充滿關切地問。
「可不可以請你把我的頭銜省略掉?要不然我感覺好像還在上班一樣。」君楷答非所問,率性地回道。
「噢……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嗯,就叫我君楷好了。」
「這小子好會得寸進尺!小心別掉入他的圈套。」天花板上的若翔立刻打岔警告道。
韻薇朝上翻了個白眼,「你『殿殿』啦!」然後轉頭看向君楷,「呃……我不是說你,我是說……叫你的名字,那不是很沒大沒小嗎?」
「不會,不會!這裡沒有別人,而且不是上班時間,你我又是這麼年輕的俊男俊女,別太拘束嘛!」
若翔故意誇張地嘔了一聲,裝出要吐的樣子,韻薇啼笑皆非地歎了口氣,這才回答君楷。「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也沒什麼好忌諱的。好吧!君楷!君楷……呃,那個kai?是慷慨的慨,還是凱子的凱?」
「你怎麼會想到這兩個跟錢有關的字呢?」
「因為你請我吃飯嘛!」韻薇老老實實地說。
君楷則在心裡暗暗讚歎,這小妮子既不會拐彎抹角,個性又率真坦白得可愛。
「都不是啦,是正楷的楷,楷模的楷,你看,我就是這麼正派,而且有志氣、有抱負,足以當眾人的模範。」他笑意更深地說。
「嘔……害我差一點就要吐出來了!」韻薇捂著嘴笑道。
兩人同時爆出一串笑聲,若翔看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冷冷地說:「好幸福美滿的一對!哼,我在這裡當吊燈幹嘛?我先閃了,等你想起我時再叫我。」
不待韻薇說什麼,若翔就一陣煙似地消失了。
韻薇輕歎一聲,這才又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是說……誰想謀殺我嗎?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也不會笨到坐在那裡等人來殺,這件案子除了交給警方調查之外,我自己也會展開『緝兇行動』的。」
「哇!聽起來好像很刺激、很有趣,真希望我可以摻一腳,幫上什麼忙。」韻薇聽得很入神。
君楷怦然心動地直瞅著她,衷心地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要不是你那超人的記憶力,又怎麼可以憑印象幫警方把兇嫌的模樣畫出來?」
韻薇並沒有被捧上雲端的感覺,反而頭腦清醒地問了一個更深入的問題。
「你認為那個不知名的女人,就是想殺你的人嗎?」
「當然不是她,我跟她素昧平生。不過,這也太出我意料之外了,真沒想到……」君楷不假思索地說。
「沒想到要殺你的人長得那麼妖艷動人?」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的意思是,沒想到台北也有職業女殺手了。」
「什麼?職業女殺手?!」韻薇倒沒聯想到這一點,所以瞪大了眼珠子看他。
君楷不慌不忙地接口道:「對呀!你想想看,我跟那女人又不認識,當然是別人派她來殺我,並且盜走企劃案的,再說這種事並非一般人有膽量敢做的,所以一定是職業的。」
韻薇頻頻點頭稱是,末了又道:「而且派女殺手比較不容易引人注意。」
「答對了!不過,還有一點更慘。」
「哪一點?」
「女人更容易靠化妝術易容。你想,天底下只有『千面女郎』有誰聽說過『千面男郎』的嗎?所以……」
「所以她可能隨時出現在你周圍,而你卻渾然不知道。」韻薇也開始替他擔憂了。
面對這樣一位秀色可餐的清秀佳人,君楷可不想去擔心那些煩人的事而殺風景,於是故意岔話題說:「我們別談這些了,免得消化不良。來點輕鬆的話題幫助消化吧!」
「例如什麼話題呢?」
君楷想了半天,最後迸出一句:「例如,我就對你很好奇。」
韻薇的臉泛起一陣紅暈,她垂下眼瞼說道:「唔,天底下的好奇寶寶還真多!有什麼好好奇的?因為我長得奇怪嗎?」
「嗯……不會呀!」
聽他「嗯」了那麼久才說不會,她沒好氣地諷刺道:「這真是我這輩子所聽過最最最『好聽』的讚美了。」
「不!你別誤會,你真的長得很夠條件跟……本錢,去參加世界小姐選美。」君楷很緊張地解釋。
「講就講,幹嘛眼睛亂瞟人家?」
韻薇本能地把雙臂擋在胸前,這下子輪到君楷臉紅了。
「是是是,我是情不自禁嘛!不過,我想說的是……」他窘態百出地悶笑。
「請你講話別吞吞吐吐好不好?聽起來真難過。」
既然她都這麼乾脆了,他也很乾脆地問:「你為什麼常會有自言自語的習慣呢?」
「我自言自語……噢,我知道了!」韻薇先前因太高興又重見過世一年的若翔,所以沒去多想這個問題,她頓了一會才避重就輕地說:「我並沒有自言自語,我是在跟一個人說話。」
凝視她慧黠而認真的眼眸,君楷倒不覺得她腦袋有問題,反而心疼起來。
「韻薇,恕我直言一句,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你已經過世的男友?」
「你……你怎麼知道?」她微吃一驚。
他盡量保持平靜地說:「我是聽陳經理說的。你一定很愛他,失去心愛的人一定是件相當痛苦的事,我想我可以理解。」
「你能理解?噢,不,恐怕不能!」
「為什麼不能?」
「因為你只猜對一半——」韻薇差點說溜嘴,萬一說出來,恐怕連她的老爸、老媽都會押著她去看精神科醫生了。在君楷又想說什麼之前,她很快地又道:「有些事情連我自己都還調適不過來,也許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以後?!有這兩個字就夠了,至少她並沒有拒他於千里之外,而他也不在乎將會從她口中聽到什麼故事。
「那我就等以後吧!但願我們這一餐會是個美好的開始。」君楷充滿無限嚮往地說。
這句再平常不過的話,竟讓韻薇頓時沉默起來,君楷則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什麼話。
她又在想死去的男友了嗎?為了一個不在世的人,她竟把心封鎖起來,拒絕任何人的追求嗎?君楷的心一點一滴地沉入深不見底的暗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