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支付不出巨額的款項,再加上四處借貸無門,「方氏貿易公司」終究仍逃不過破產的命運,豈料前幾天他們又突然接獲法院寄來要查封房子的通知,這對方氏父女真是雪上加霜的打擊。
「爸……」方硯靈心酸地望著父親感傷的模樣,卻不知該從何安慰起。
「其實換個地方住也不錯呀!畢竟這屋子都已經住十多年了!」為了怕女兒傷心,方崇立只得佯裝堅強,但是心如刀割。
這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是楊若雲——他此生最愛的女人一手佈置的,在若雲不幸去世之後,他細心地保持著屋子裡的所有陳設擺飾,如今卻……唉……
他真沒用!竟然連這間房子都保不住!他對不起若雲!他真是個差勁的男人!
一陣痛苦難當的痙攣驀地襲向他的心口,方崇立頓時冷汗狂流,面色發青。
「爸?你怎麼了?你撐著點,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方硯靈又急又慌地扔下手中的行李,扶住腳步踉蹌的父親。
「不,不用看醫生了,我沒事。」方崇立連忙搖頭。
不是他不愛護自己的身體,而是他們現在已經負債纍纍了,哪還有餘力負擔昂貴的醫藥費?
「可是爸……你的臉色好難看,我們還是去看醫生比較保險。」
「硯靈,爸真的沒事,我只是捨不得這間屋子……」方崇立再次環顧屋子,眼裡盛滿了感傷。
「希望以後的屋主能夠善待這間屋子。」方硯靈對這間住了十多年的屋子也同樣充滿了不捨之情。
「唉……」一提到日後的屋主,方崇立的心情更是沉重。「雖然法院還沒有公開拍賣這間屋子,但是……我聽說『上業集團』的總裁對我們這間屋子是勢在必得。」
「什麼?『上業集團』的總裁?」不就是左宥安嗎?他為什麼想要這間屋子?
方硯靈懊惱地擰起了眉,她敢肯定不論他的原因是什麼,他是絕對不會愛惜這間屋子的。
「唉……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宥辰的弟弟就是『上業集團』的總裁,也難怪『上業集團』會取消原本要借貸給『方氏貿易公司」的資金,他們左家似乎把宥辰自殺的事怪罪到我們頭上了。」方崇立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問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疑惑。「硯靈,你和宥辰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本來是好好的喜事卻變成了喪事?」
「這……」方硯靈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當初她為了保住「方氏貿易公司」而不得不向左爺爺妥協的事情如果讓父親知道,他一定會萬分自責的。
「算了,現在說什麼也於事無補,就別說了吧!」看女兒一臉為難的模樣,方崇立也不再追問了,就怕刺激到她受傷的心。他相信宥辰的死一定帶給她不小的打擊,畢竟宥辰差一點就要成為她的丈夫。
方硯靈愧疚地望著父親,心中充滿了自責。若不是她當初答應了左宥辰的求婚,也不會接著發生這一連串的悲劇,那麼今天「方氏貿易公司」不會倒、這間屋子也不會面臨被法院拍賣的命運了。
「硯靈,別想太多了,公司倒了就倒了,最重要的是我們都還平平安安地活著,只是這間房子……唉……我真是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媽……唉……若雲……」方崇立哀戚地喚著妻子的名字。
方硯靈看在眼裡,心裡更是自責難過,她安慰地握住父親的手,心中有了決定。她要再到「上業集團」去找左宥安,無論如何她一定想辦法保住這間屋子。
「哼,沒想到你臉皮滿厚的嘛!」左宥安惡意地嘲諷,犀利的目光在昏暗燈光中像盯住獵物般地盯著方硯靈。
由於柯冠霖到南部出差,這個女人又找上門來,所以他只好親自「紆尊降貴」地應付她。
也好,該是他主動展開報復的時候了!
為了不讓她看出破綻,左宥安特地把辦公室內的日光燈關掉,僅留一盞昏黃的檯燈直直照向方硯靈。
此舉雖然不免會引起方硯靈的懷疑,但是這樣一來,不但他的真面目不會讓她看見,還會使得她暴露在黑暗中惟一的明亮處,這讓她像個待宰囚犯似的處於弱勢,而他,就是那個準備將她判刑的執法者。
聽見左宥安的聲音,方硯靈微微一愣,她怎麼覺得他的聲音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樣,是她聽錯了嗎?
方硯靈瞇起眼睛,試圖看清坐在總裁位置上的男人,但是由於左宥安是坐在逆光處,因此除了一團模糊的黑影之外,她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
她真不明白左宥安為什麼要故弄玄虛,不過這不是她該關心的重點,她也沒興趣去過問他的怪異舉動,她今天來找他是有更重要的任務。
方硯靈深吸了口氣,姿態謙卑地開口。「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情想求你。」
「求我?」左宥安訝異地揚起眉,覺得她的話相當可笑。「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
方硯靈不理會左宥安刺耳的訕笑,繼續說道:「聽說左先生準備買下我家。」
「哼!你的消息還滿靈通的嘛!」左宥安冷哼一聲,隨即惡毒地補上一句:「是從哪個姘夫那兒聽來的?」
面對左宥安刻意的侮辱,方硯靈只能強迫自己忍氣吞聲,誰叫她有求於人!
「在你買下我家之後,我希望你不要把它轉手賣掉或是出租……」
「笑話!你憑什麼這麼要求我?」左宥安無禮地打斷她的話,嗤笑道:「我要怎麼處置那間屋子是我的事,只要我高興,就算我要把它改建成色情賓館,你也管不著!」
「不!你千萬別這麼做!」方硯靈焦急嚷道。「我願意用更高的價錢將它買回來,請你別動那間屋子!」
左宥安聞言哈哈大笑。「你願意出更高的價錢?哼!難道你忘了你家早已經宣告破產,你們父女倆沒有流落街頭就已經很不錯了,哪還有錢?」
「我會努力工作,分期付款還給你。」
「分期付款?要分幾年?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家的負債就已經足夠讓你們一輩子無法翻身了,我若要等你把房子的錢付清,豈不是要等到發禿齒搖?很抱歉,我是個生意人,沒興趣做這種慈善事業,尤其是對你——方硯靈。」左宥安的語氣充滿了恨意。
他的話都已經說得這麼絕了,方硯靈心裡明白這件事已經很難有轉圜的餘地了,但是一想起父親傷心欲絕的模樣,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地繼續和左宥安打交道。
「左先生……難道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家呀!」
左宥安不發一語地盯著方硯靈心急憂慮的表情,嘴角緩緩地露出一抹陰冷詭譎的笑意——當然,方硯靈是看不見的。
「好吧!既然你這麼想買回你家那間屋子,我倒是可以提供兩條路讓你選。」
「哪兩條路?」方硯靈欣喜地追問,心中升起一線希望。
方硯靈的反應早在左宥安的預期之中,他冷邪地揚起嘴角,慢條斯理地說道:「第一條路是我同意你分期付款來買回你家的房子,不過分期付款的方式必須由我來決定。」
「那……方式呢?」
「分兩個月、兩期,你必須每個月付我五千萬元現金,也就是說,你必須在兩個月之內籌出一億元。」
「什麼?這怎麼可能?」方硯靈倒抽一口氣,驚愕地嚷道。「我家的房子根本就不值一億元!」
「既然到時候那間屋子的屋主是我,那麼我說它值一億,它就是值一億。」左宥安端坐在黑暗之中,好整以暇地欣賞著方硯靈臉上震驚錯愕的表情。「你想想看,如果我把那間屋子改建成酒店、舞廳,或是三溫暖,它將會為我帶來多大的收入!」
方硯靈的心驀然下沉,她覺得左宥安似乎根本沒有半點要讓回屋子的誠意。
「除了分期付款的方式之外,你的第二個選擇呢?」儘管她幾乎可以肯定他所提出來的第二個選擇不會比第一個選擇要容易,但她無論如何還是得聽聽看。
「第二個選擇……」左宥安輕笑出聲,那輕輕柔柔的笑聲卻令方硯靈感到毛骨悚然。「你可以用你的身子來償債。」
「你說什麼?」方硯靈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的,不是嗎?」左宥安又是冷冷一笑,接著說道:「不過,我有個條件有個前提,那就是你必須要是個清白乾淨的處女。」
左宥安根本就不想碰這個害死他大哥的女人,他會提出這個條件只是單純的羞辱她而已,因為他肯定她根本不是個處女!
「你……」方硯靈氣憤得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宥辰的弟弟竟是個好色無恥的禽獸!
左宥安早已認定方硯靈不是個處女,現在更將她的氣憤當成是懊惱——懊惱她早已不是處女之身,要不然她就可以用她的「初夜」換回她家的房子。
「如何?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嗎?一億或是一夜?」
「你簡直欺人太甚!」
左宥安故作無辜地說道:「你怎麼這麼說呢?我可是依你所願的提供你買回你家房子的機會。不過,我想你是不可能選擇第一條路的,畢竟你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兩個月之內湊齊一億元現金,就算你願意下海去『賣』,只怕也不值這個價錢。」
看方硯靈氣得說不出話的模樣,左宥安感到一絲報復的快感,他揚起嘴角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只剩第二個選擇了。不過,我生平是不碰那些生張熟魏的不潔蕩婦,所以如果你不是處女的話,那我也愛莫能助了,畢竟我可不想沾染一身的性病。」
「你——沒想到堂堂『上業集團』的總裁,竟是一個乘人之危的無恥好色之徒!」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麼貞節的烈女。」左宥安冷冷地反擊。
方硯靈氣急攻心地扭頭就走,根本不想再多做解釋!
氣走方硯靈之後,左宥安一動也不動地坐在位置上,黑暗中,他的表情深不可測。
「事情還沒完呢!」左宥安盯著被方硯靈甩上的門板,冷冷地宣告。
今天不過是一場小小的序曲罷了,他的復仇行動現在才要正式展開。
「歡迎光臨。」
每當中午十二點一到,就是「築園」咖啡店最忙碌的時候,方硯靈身穿著咖啡店的制服,在店內忙碌地來回穿梭。
為了要多賺點錢,方硯靈除了現有的記者工作之外,還偷偷瞞著報社在這間咖啡店內兼差打工。
她本來是想找份薪水多一點的正職工作,但是礙於她必須每天早晚各回報社打一次卡,所以也只能找這種工時較短也較有彈性的part-time工作,薪水雖然不高,但也不無小補啦!至少,她和父親目前租賃的小房子每個月的房租就有著落了。
丁零——
門上的鈴鐺聲響起,顯示又有客人上門了。
「歡迎光臨!」
方硯靈在忙碌中飛快地瞥了門口一眼,看見兩個高大的人影之後,她自櫃檯取了兩份菜單,迅速地走向已在窗邊落座的兩位男客人。
「你好,請問需要點些什麼?」方硯靈客氣而有禮地將菜單分別遞送到兩人的面前。
當她的目光不小心瞥到其中一個男人的臉孔時,她不禁微微一愣。
這個男人……怎麼好像有點眼熟?她曾經在哪兒見過他嗎?
乘著他們低頭看菜單的時候,方硯靈好奇而狐疑地悄悄打量著這個似曾相識的男人。
唔……他看起來相當高大,雖然他此刻是坐著的,但是方硯靈猜想他至少也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至於長相嘛……他是個相當性格有型的男人,劍眉星目、俊挺的鼻樑,剛毅的下頦,光憑他那一張帥氣陽剛的俊臉,就夠格去當一個偶像明星或是模特兒,更別提他那一身令人難以忽視的卓越氣勢了。
奇怪?她曾見過這個出色的男人嗎?
方硯靈幾乎可以確定她從沒見過這個男人,但她為什麼就是覺得他很眼熟?
她困惑地擰起了眉,細細地觀察他的五官……對!就是這五官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啊!她知道了!原來這男人的五官有點像左宥辰!方硯靈再度仔細觀察他的五官,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不是她早就知道左家只有左宥辰和左宥安兩兄弟,而她也早就見過左宥安了,搞不好她會以為眼前這男人就是左宥安。
不過話說回來,眼前這男人和左宥辰的氣質實在差太多了。左宥辰是個溫文爾雅的人,而這男人全身勃發著陽剛的氣息,即使他靜靜地坐著,也能令人強烈地感受到蘊藏在他體內蓄勢待發的旺盛行動力。
而且根據前兩次她和左宥安碰面的經驗,她覺得左宥安就像是特來向她尋仇的撒旦,是個冷酷而暴怒的男人,不像眼前這男人看起來還滿和善的。
「怎麼了?我的臉上有怪東西嗎?」那男人早已看完了菜單,一抬頭發現方硯靈失神的凝視,他朗朗地露齒一笑。
「呃?啊!沒……沒有。」方硯靈為自己的失態紅了臉,趕緊盡實地問道:「請問兩位可以點餐了嗎?」
「可以,麻煩給我一杯藍山咖啡。」那男人又衝著方硯靈展露一抹迷人的笑容,看得方硯靈莫名地心跳加速。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常,方硯靈趕緊將注意力轉移到遭受忽視已久的另一個男人身上。
「這位先生需要什麼?」
「我要一杯曼特寧。」
「好的,請兩位稍等一下。」
方硯靈收回菜單之後便立刻走至吧檯,將他們所點的飲料告訴另一名專門負責煮咖啡的服務生。
方硯靈一走,曾旭磊——那個點了曼特寧的男人立刻壓低聲音,滿腹疑惑地問著另一個男人。「宥安,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你不是對那個女人恨之入骨,還口口聲聲地說要為宥辰報仇嗎?」
「我的確是對她恨之入骨,也的確要為我大哥報仇。」
左宥安瞥了一眼正在咖啡店內忙碌穿梭的方硯靈,心中有十成十的把握,相信她絕對認不出他的。畢竟在她的腦中,柯冠霖才是那位冷酷陰沉的「左宥安」,而此刻的他,只是個溫和而無害的陌生人。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對她這麼和顏悅色?」曾旭磊仍是不懂。
若不是他對左宥辰為情自殺的事略有所知,也知道左宥安對這個害死他大哥的女人恨之入骨,光看左宥安剛才對那女人刻意展露迷人笑容的情景,他可能還會以為宥安對這女人有意思呢!
「我自有打算。」左宥安低斂的黑瞳閃著深沉算計的光芒。
曾旭磊怔愣了一會兒,才驀地恍然大悟。「難道你是刻意要親近她?這是你復仇計劃的一部分?」
「沒錯。」左宥安坦承無諱。
「可是……」曾旭磊仔細打量著方硯靈忙碌的身影,困惑又遲疑地說道:「我覺得……她不像是玩弄感情、心如蛇蠍的壞女人呀!」
曾旭磊是左宥安的大學同窗兼好友,但是和左宥辰並沒有什麼交情,所以他並沒有參加左宥辰的單身派對,更沒有親耳聽見方硯靈打來退婚的那通電話。
因此現在光從純粹旁觀者的眼光來看,他怎麼看也不覺得方硯靈會是左宥安口中那個「該下地獄去的可恨女人」呀!
左宥安順著曾旭磊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方硯靈正忙於招呼著絡繹不絕的客人,但是她的臉上卻始終掛著甜美的笑容,再加上她那身包裹在俏麗制服下的玲瓏嬌軀,以及短裙下那雙引人遐思的勻稱美腿,的確讓人很難移開貪戀的目光。
左宥安緊盯著方硯靈窈窕的身影,陷入短暫的失神。
怪不得大哥會迷戀上她,像她這樣看似甜美純真的女人,換作是他……他也極有可能會為她而心動……
心動?哦不!該死!
左宥安自「胡思亂想」中猛然驚醒,恨不得一把掐死自己!
他竟然會對一個害死他大哥的罪魁禍首心動?不!打死他也不承認!
他一定是因為恨她恨到氣急攻心、恨到神智不清了才會產生這種見鬼的錯覺!
當左宥安正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氣急敗壞時,偏偏曾旭磊卻又火上添油地說道:「我愈看愈覺得她不像是你說的那種可恨又該死的女人呀!你是不是該把事情查清楚再決定要不要展開復仇計劃?」
「還要查什麼?」左宥安怒目一瞪,忿恨的低咆從齒縫間迸出。「事實的真相已經夠清楚了!」
可惡!那個該死的女人,竟能讓旭磊才第一次見到她就一面倒地偏袒她!
哼!想必她就是憑著那足以迷惑眾人的姣好外表,讓人不小心忽略了她虛偽寡情的一面!想必她就是因為這樣而無往不利地將男人拐騙上手,等她對那個男人膩了、等她又找到新的「拐騙對像」之後,就毫不眷戀地將「玩弄過後」的男人一腳踢開!
「可是……」曾旭磊還想為方硯靈多美言幾句,卻被左宥安不耐地打斷。
「夠了!你別再說了!我自有打算!」
左宥安陰鷙的表情在瞥見方硯靈端著咖啡走近時,瞬間換上了和煦友善的微笑,「變臉」之迅速、前後表情差異之大,令曾旭磊咋舌不已。
「先生,這是你們兩位的咖啡。」方硯靈利落地將咖啡端到兩人面前。
左宥安定定地望著方硯靈,笑道:「小姐,這兩杯咖啡是我們要請你的。」
「請我?」方硯靈訝異地望向左宥安,卻在他眼中看不到一絲開玩笑的成分。
「是呀!看你這麼忙碌,也該喘口氣、休息一下,我們臨時有點事得先走了,這兩杯咖啡就給你喝吧!」左宥安笑著解釋,並自皮夾中抽出一張千元大鈔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這……」方硯靈聞言又是一愣,這兩杯的價錢也不過兩百多元,但是,他卻給了一千元,還說不用找了……這男人給小費也給得太豐厚了吧!
「咱們後會有期。」左宥安又深深望了方硯靈一眼後便起身離開,曾旭磊見狀也只好跟著離去。
嗄?後會有期?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硯靈愣愣地望著左宥安高大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之外,她才回過神來。
望著桌上兩杯「被遺棄」的咖啡,方硯靈只好再將它們端回吧檯,她自己喝了那杯藍山,而負責煮咖啡的那位服務生則喝了另一杯曼特寧。
至於那七百多元的小費,她倒沒有自己「暗槓」下來,還是老老實實地將它投進小費箱中。
在「築園」咖啡店忙到下午三點之後,方硯靈匆匆忙忙地「擠」出一篇新聞稿,再騎著摩托車一路飆到報社去交稿並打完下班卡之後,這才結束了她忙碌而疲累的一天。
其實,若不是擔心父親一個人在家裡會孤單寂寞,方硯靈還想乘著晚上再去找一個像是加油站或是便利商店的工作來加賺一些呢!
方硯靈一面騎車一面胡亂想著心事,等她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不自覺地來到她舊家——現已被左宥安買下的那棟公寓附近。
「既然來了,那就下去走一走吧!」
方硯靈索性將摩托車停在巷口,一面漫步走著,一面懷念過去曾在這條街上發生的點滴往事。
然而,當她抵達她舊家的公寓門外,看見公寓外高掛著醒目的紅布條時,方硯靈氣得全身顫抖不已。
「這……真是太過分了!」方硯靈睜大了眼睛瞪著紅布條上的字,差點氣得吐血!
可惡的左宥安!他不但買下了她家,還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買下整棟公寓,更可恨的是,他竟然還大剌剌地在公寓外掛起紅布條,宣告這棟公寓即將改建成「兼具三溫暖、KTV的複合式賓館」。
什麼「兼具三溫暖、KTV的複合式賓館」?用膝蓋想都知道那根本就是色情、罪惡的淵蔽!
一想到她住了十多年的屋子竟然就要被色情污染了,方硯靈氣紅了眼眶,滿腹的心酸、氣憤無處宣洩,若是左宥安此刻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可能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捶他兩拳!
嗶——嗶——
置於包包裡的呼叫器突然響起,方硯靈趕緊掏出呼叫器一看。
「奇怪?是誰call我?」
方硯靈疑惑地盯著呼叫器上全然陌生的電話號碼,0935開頭,是行動電話的號碼。
她的這只呼叫器是報社為了要隨時能和四處跑新聞的記者聯繫而配發的,而呼叫器的號碼也只有報社和她父親知道而已,但是此刻出現在呼叫器上的號碼既不是報社的電話,更不是家裡的電話,那麼到底是誰call她的呢?難不成是別人call錯的?
「不管了,我還是先回回看好了。」
方硯靈掏出零錢,找了一具公共電話,依照呼叫器上的號碼撥過去,電話鈴才響了一聲就立刻被人接了起來。
「喂?請問有人打call機嗎?」方硯靈禮貌地詢問。
「你看到了嗎?」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地問了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看到什麼?」奇怪,這個冷得幾乎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看到我特別為你精心佈置的『驚喜』啊!你不喜歡『兼具三溫暖、KTV的複合式賓館』這個主意嗎?」
「你……你是左宥安?」方硯靈驚呼出聲。
他怎麼知道她現在在這兒?難道他正躲在暗處窺伺她?方硯靈打了個冷顫,左宥安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沒想到你竟然會記得我的名字,我還以為你恨不得忘掉『左宥安』這三個字呢!」
她的確恨不得忘了他這個夢魘,更恨不得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左氏兩兄弟,這樣她和她父親就能像往常一樣過著幸福平靜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負債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不但連住了十多年的房子都保不住,還得眼睜睜地看著它變成色情場所!
「你怎麼會有我的呼叫器號碼?」方硯靈戒備地質問。
左宥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用著命令的口吻說道:「你現在立刻到『上業集團』的總裁辦公室來。」
「我沒空!」這男人是什麼意思?以為她呼之即來嗎?
方硯靈雖然很想揪住他的衣領,逼他改變那什麼「兼具三溫暖、KTV的複合式賓館」的可恨主意,或是狠狠痛揍他一頓也好,但是她明白憑她的力量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所以她乾脆選擇如避牛鬼蛇神似的遠遠避開他,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如果你不介意你家變成風化場所的話,你大可以不來。」
左宥安無所謂的語氣更是令人氣結,方硯靈縱有再好的忍耐力也是忍無可忍!
「你這是在威脅我?」
「你不來沒關係,但是後果你得自行負責,我想……你不會希望你父親知道你家就快變成風化場所了吧?七點之前,我要在『上業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裡看到你。」左宥安冷冷地撂下話後便掛了電話。
「可惡!」方硯靈出氣似的用力掛下話筒。
她根本別無選擇嘛!
明知道她去了極有可能又會遭受那男人的言語侮辱,但是她不能讓父親知道他們的房子就快要變成色情場所了,父親一定會受不了這個打擊的!
「七點之前!」方硯靈瞥了一眼手錶,忍不住咒罵出聲。「可惡!他是想害我出車禍?」
現在離七點根本只剩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如果要在他限定的時間內趕到「上業集團」,她得用不要命的賽車速度一路狂飆過去!
方硯靈趕緊發動摩托車,一邊詛咒著左宥安,一邊猛催油門地騎往「上業集團」辦公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