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宋焰懶懶地挑起眉,望著好友。
一個俊美無儔的白面男子,興致勃勃道:「下午傳言發現一具屍首。」
「死了一個人,有什麼好高興的。」宋焰仍然不為所動地看著他的書卷。
「但這個人是中了百毒門的絕招而死的,那可有關係了。」聶名輕笑。
「有線索了?」這下子總算引起宋焰的注意,查案查到現在他已有些無力感,一直沒有什麼有力線索可以追查!全是死無對證。
「大概是。我剛才回來時,經過衙門,正好聽到捕快說下午發生的事情,我就隨口問了一下,才知道有人看到兇手的面孔了。」
「誰看到?長相呢?」
「一名婦人指稱看到一名年輕的女子行兇。」聶名陳述。
「女子?」他沉吟,這倒出乎他意料之外。
「聽說還是個挺漂亮的女娃兒。」聶名忍不住微笑。
他向來對女人沒有免疫力,尤其是漂亮的姑娘,若是長得可愛的,他也喜歡。
反正各式各樣的姑娘,各有美麗之處,讓他不免開始想像那個兇手的長相。
「聶名,你沒救了!」宋焰不客氣地發聲,瞭解好友笑容下的涵義。
聶名,向來以花心風流聞名,追女人就跟吃飯一樣快。簡直不可救藥,連他這個一代「醫神」邱一世的傳人、皇帝欽封的「醫聖」,都沒辦法救他一把。
「哎呀,宋焰,你太嚴肅了。我們人在天高皇帝遠的蘇州,雖說此行是為了辦案,但也沒必要這麼嚴肅嘛!」聶名仍然保持他一貫優雅的笑意。
他和宋焰、冷情三人個性截然不同,卻成為莫逆之交。
冷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擺著冰冷的面孔,幸好被他的妻子感化了,總算比較有人性點。
宋焰長得一張挺性格的剛毅五官,除了在親近的人面前會露出笑意外,老愛擺著嚴肅嚇人的面孔,真是糟蹋了上天給他的一張臉。他若是常笑的話,恐怕後宮的宮女都要賴在宋焰身上不放呢!
而他的個性向來隨和,一臉桃花的俊美面孔總是笑臉迎人,人緣也是三人中最好的。
「我是奉命追查百毒門,你自己愛來湊熱鬧,當然可以在旁閒閒地納涼。」他故意瞟著聶名的輕鬆樣。
冷情不在,他沒有對象可以欺負,只好轉移到聶名身上。
「說的是什麼話,我是怕你遭人暗算,特地請求皇上讓我一道來的,怎麼可以說我是來混吃等死呢!」看他多有義氣呀!
「別說得那麼好聽,認識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為了不想上早朝,才請命跟我南下的義氣,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宋焰嗤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怎麼會不知道他心底打的主意。
聶名,京城聶王府的長孫,更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所以不得不接下王爺一位,他是接的心不甘情不願,情願冒著生命危險調來查百毒門,也不想上朝。
「嘿嘿,知我者宋焰也,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蟲子呀!」聶名突然抱住他。
「少惡了!」他大手一伸,把他推向一旁。
「你真是無情,這麼冷淡,好歹我們兄弟一場……」唉,這兄弟真是太沒幽默感了。
「少在那邊給我唱大曲,後來呢?」談到正事時,他是很認真的,不像聶名整天都是輕佻的態度。
聶名懶懶地坐下,掏著耳朵。「兇手逃了,現下捕快正在蘇州努力抓人。」
宋焰沉吟了一下。「嫌犯可有什麼特徵,或物品?」
「右撇子,拿紅色的利劍。」他思索著記憶。
宋焰心思一轉,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人影。
「是她!」聶名形容的模樣隱約像那天遇到的女娃兒。
雖然只瞥了她幾眼,但連他也感到驚訝,沒想到自己至今還記得她。
他向來對女人的記憶不好.理由:美女何其多,記得住才怪,加上他也懶,從沒費心思去記。可,這回他竟在不知不覺中記住了她。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長相嬌美動人,很難讓人遺忘!她的確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個很漂亮又特別的女娃兒。
「誰?」聶名挑眉。
「前幾天,我跟宋禮吃飯時,遇到一個女娃兒,她正好是右撇子,拿著一把上等的紅色寶劍。」那把劍,光看劍柄就知道頗有來歷,只是他從未見過。
「這麼巧?難不成就是她?」聶名接口。
「極有可能。」雖然現下不能確定是她,但他的直覺卻指向那名女子。以她的性子來說,的確很像會惹出一些禍事。
女人生來就是麻煩的動物,這句話果真沒錯。
「那明日,我們就有事可忙了。」從京城一路南下,中途沒聽到什麼有力的消息,好不容易有點眉口口,也讓他比較有精神了,尤其他更好奇那娃兒的長相。
一個美麗的嫌犯,這下可好玩了。
「嗯,就由她下手。」宋焰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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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恬當夜拿了僅有的家當——包袱一袋,立即換個偏僻一點的地方住。
隔天,她特地上街探探風聲。
果然,事情如她所料的悲慘,眾人所指,全說她是兇手。
這下,她死定了。
莫名其妙成了殺人的兇手,還成了縣衙裡最熱門的通緝要犯。
真是衰死了。
她只不過是好心探查死因,卻被人賴上一個殺人罪名,怎麼算都不划算。
可惡!那個婦人,她若不活逮到她,她就不叫周恬。
可,氣歸氣二見到官兵出現,她也明哲保身,隱身在一旁。
一個官兵在公佈欄上貼了幾張懸賞的圖文,並大聲朗著:這是昨天下午下毒手殺人的兇手,若有人看見此女,通報者十兩,捉拿到案者五十兩。」
周恬仍在氣頭上,但她更好奇「通緝犯」的模樣,探頭一望的結果是嗤笑出聲。
「拜託!我哪有這麼醜。」她沒好氣地道。
小臉、小眼睛、小鼻子,半身通緝圖,大概只有頭髮畫得頗真的,和……那把該死的劍!
紅色如鮮血沾染的劍,上頭是一圖騰標誌,也就是她手上拿的虹天劍。
這是她隨手從爹房中拿來的,看中它是因為它輕、薄、利的關係,長度剛好適合她佩戴。據她所知,是一把很有歷史的劍,但她當時年紀小,玩劍都來不及,根本沒去聽爹「講古」,所以詳細情況她也不清楚。
不過,既然爹從沒有說她不許玩這把劍,所以她當然認為它不是挺重要的東西,也就隨手偷了出來。
畫像上既然連劍的顏色都點名了,又隨便畫個圖騰,雖是亂畫,但也該死的明顯。
她觀察過了,路上的姑娘們鮮少佩劍,尤其是配一把血色的劍,那她不是自己找麻煩嗎?看來,得買個袋子,把劍藏起來。
她立即踅回擁擠的市集裡,沒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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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嗎?」
「沒有。」宋禮奉主子的命令,去街上找那日在客棧有一面之緣的女子,他搜尋了幾日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算了,恐怕,她是有所提防了。」宋焰擺擺手。
自從上次和聶名談過後,莫名地,他竟開始期待和她再相遇。
頭一回對一個女人感到濃厚的興趣,連他都不免感到微驚。
「一個大姑娘家佩紅色的劍很明顯,但我們看了幾日,卻沒看到有半個相像的人。」聶名沒看到本人,只看到通緝圖文,整張圖看不出任何美感,所以他也沒有興趣瞧,但吸引他注意的卻是那把劍。
宋焰沉吟道:「那女子是用劍之人,不可能不佩劍出門,除非……是把劍包起來。」
「我們怎麼會沒想到這點。」聶名大喝一聲。「藏劍唯恐被人偷了,而又必須帶在身上,就只能把劍套包住,才不引人注目。」
近日來,他們坐在客棧二樓拚命往人群中找一把紅色的創,卻忘了她可以把劍隱藏起來的可能性。
「宋焰,你有見過她,那你有沒有注意到她劍上的圖騰?」
「怎麼突然這麼問?」宋焰疑惑地回視。
「你先形容那把劍給我聽。」聶名難得展露出精明又正經的面孔問道。
「我只瞥過一眼,似圖又像字,雕工精美,上好的材質,非常薄、卻又犀利無比。」
「糟糕!那把劍很麻煩。」聶名皺著眉低語。
「有什麼問題?」宋焰好奇地開口。
「一把太過罕見的絕世名劍,定會挑起武林的軒然大波。」聶名斷言。
「什麼!」他瞇起眼。
晌午。
宋焰心不在焉地瞥著市集中的人潮。
說實在話,蘇州為江南大城市之一,人潮多如螞蟻,沒有進一步的線索,猶如大海撈針一樣——全憑運氣。
幾日後,他已意興闌珊,那丫頭不是存心躲起來,就是跑了。
聽到方才聶名的話,他不禁為她擔心了一下。
很奇怪,連他都不解為何會關心一個不相干的人!或許是因為她讓他記住了,或許他對她很好奇,所以他變得在意起她。
看來要找到她,還真要賭賭他的好運。
所幸除了前陣子的案件外,倒也沒再聽說有任何中毒之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突然一件東西吸引他的視線,他目光精銳地鎖住遠方的屋簷。
遠方有個白色影子一晃,他瞇起眼。
是個人,而且是個女人!
有點遠,所以他看不清來人的五官,不過那人形蹤古怪,好似在跟蹤某人。
「走吧!」他二話不說地起身。
「幹麼?」聶名才要動筷子,就看到好友起身,一臉錯愕。
「有人形蹤鬼祟地在屋簷上,我懷疑她跟那女人有關。」宋焰撂下話,衝出門。
在一旁的宋禮自然尾隨於後。
「喂,你們……」聶名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無奈地道:「你們要走,也等吃完再走嘛……」
看著滿桌的美食,他大歎著氣,起身付帳,口中不停地念著:「真是白白浪費了一桌佳餚……」
周恬身形輕盈地沿著屋簷停停走走,目光卻直落大街之上。
等了幾日,她好不容易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
雖然換了裝扮,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跟著她的身影。
這次她絕不會再跟丟!
不久,她見到那名婦人左右張望後!匆匆忙忙進入一戶人家。
那大宅匾題高掛,寫著斗大的「陳府」。
她想進去陳府一探,腳才一伸,一股氣流竄入背部的每一根寒毛,她猛然回首。
一張剛硬的五官,黑眸夾帶著異樣的光芒,牢牢地鎖住她。
宋焰目光一驚,果然是她!
周恬一時反應不過來,忘了曾在哪兒看過這雙眼。「你是誰?」
她見到他的身後還有兩個人,一前一後立在她面前。
一個和藹可親的斯文男子,以及一個連她都自覺慚愧的俊美男子。
「是你。」她見過前者,曾在客棧看過的一張面孔。
「又碰面了。」宋禮微笑以待,站在主子一旁。
周恬看到他的舉止,本能地望向沉靜冷然的男子。此時,才想起來他就是那天在客棧對她不理不睬的人。
原來是他,莫怪光站著就散發出威嚴駭人的氣息。
「人是你殺的?」簡潔有力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照他的觀察,這女娃兒雖然魯莽,但應該不至於會去殺人,何況她像一個不小心踏入武林是非的人。
周恬被人打斷方纔的行動,不滿地隨口道:「殺了又如何?」
宋焰的眼中閃過一抹驚異,利眸掃過周恬。「人真是你殺的?!」
明知不該對她有特別的偏袒,但他真的認為她應該不會殺人才是。
「喲!你是親眼看到我用哪只手殺了人?」她瞇起眼道。
他憑什麼指認她殺人了,他有看到嗎?
哼!討厭,亂誣賴人!心口倏地積了一股沉悶的郁氣。
「你跟百毒門有何關係?」如果她真的殺了人,定和百毒門脫離不了關係。
「百毒門喲!這我想想。」她偏著頭,恍若很認真地道:「對了,百毒門跟我家的關係很深,這要從祖宗十八代前開始說起,你想聽哪一段呢?」
「你認真點!」宋焰聽得出來她的譏諷,她存心在耍他。
「我哪裡不認真了?你要我承認我殺了人,我有否認嗎?你問我跟百毒門的關係,我不是也開口問你想聽什麼,是你不想聽的,關我什麼事。」周恬無辜地攤著手。
他若真的想聽,她還真的會掰個精采萬分的故事給他聽,包他聽了嚇得半死。
「人若不是你殺的,你去那裡做什麼?」誰會沒事在命案現場逗留,還呆呆地讓人發現呢?
「奇了,那裡又沒有寫禁止進入,也沒寫進去會變成殺人兇手,我為何不能進去。」
她放意刁難他!誰教他認定她是兇手,捉錯人是他活該。
「那你進去了,為何會成了殺人兇手?」宋焰反問道。
「我為何要告訴你?你是官府的人?」她大眼骨碌碌地打量著他,看他的裝扮不像,但固執的個性倒很像。
「不是。」他否認。
「那就少管閒事。」她板著臉冷哼。
「扯上百毒門就是我的事。」事實上,宋焰一點也不想管,但奉旨辦事,他不得不管。
「你跟百毒門是什麼關係?」難不成他是百毒門的人!那她可得小心些,百毒門施毒的功力不知道在九年內有沒有「長進」些。沒想到百毒門的人出來犯案,她倒忘了把解百毒的藥瓶帶在身上,這下可慘了。
「有沒有關係,我想不關你的事。」他挑眉。
「這倒也是。」周恬點頭。
既然他有可能和百毒門沾上邊,她還是避開為妙,不管他是不是,她都不想惹他,他看來可不好惹。
「跟我回去,我有話要問你。」她的來頭很有問題,他非得問清楚不可。
「為何我要聽你的?」她才不依。
「你若是無辜的,我會還你清白。」他承諾。
「上回那個捕快也是這麼說,但他卻認定我是兇手。」周恬嗤笑。
「不跟我回去,你定會一直被衙門的人追拿。」
「想要捉拿我,也要有些本事。」她挑釁。
「你真的不跟我走?」他讓她選擇!不是他擒她回去,就是她乖乖跟他走。
「呆子才會跟你走。」誰知道他心懷什麼鬼胎。
她雖出谷不久,但遇過那麼多事,加上生性古靈精怪!自然心懷戒心,豈是跟一般的呆瓜一樣,三兩句就叫人給哄住了。
「不要逼我動手。」他沉下臉,並不希望在這種情況下捉她,偏偏她性子烈,不順從。
「有本事就動手,沒本事快閃,別打擾我辦事。」
「失禮了。」宋焰話一落,雙手運氣,拳掌變化萬千,朝地逼近。
周恬輕盈的身影遊走四方,他的拳掌功夫雖精,卻也奈何不了她,幾次近了她的身,卻每每被她閃過。
周恬從小好動貪玩,武功只稱得上二流,輕功高則是拜於她覺得新鮮,才學到爹八成的功力,總算讓爹覺得有臉見人,不白費他多花了教徒兒一倍的時間來苦心教導地。
「看來你的本事,也是普通嘛!」她得意又自負地嘲笑他。
宋焰收手,察覺到她輕功路數的古怪,有點像他學的「迷影步」,隱約有點像又不太像。奇怪!
「你的輕功比武功好多了。」宋焰發現此點。
「謝謝誇獎。」爹是個奇才,對於武術的研究也不差,向來可以學一變三,所以一般人短時間內找不到她輕功的弱點。
「你到底是誰?」宋焰不由得更狐疑起她的來歷。
她並非武林之人,卻有一般閨女不該有的武功,且還佩戴一把不該出現的劍。
她的來歷必然不凡,他不免對她有著深深的好奇。
「我就是我。」她露出無邪的笑容。
「名字?」
「有名字,你就查得到我的來歷嗎?」這她倒不相信,她從未涉及武林,有誰知道她是誰?
「你怕嗎?」宋焰反諷,也捉住她的弱點。
周恬被他一激,衝動地開口。「周恬。」
「周?」周是個大姓,隨便往市集一捉都一大把,武林人土就更甭提了。
腦中一過濾掉武林幾個知名人物後,卻沒有半點頭緒。
「有本事,你就去查,我不奉陪了。」有些微怒自己被他的激將法激出名字,她嬌喝道,倩影一飄,退出幾里外。
宋焰也沒追,既然她此時敢現身,表示她不是怕事的人,以後還怕遇不到嗎?
回過頭,卻看到聶名神秘的目光。「幹麼?」
「她的姿色不差嘛!」聰明又美麗的小姑娘,可惜人家從頭到尾都沒把他放在眼裡,不過他也不用太在意,看他們兩人一來一往的口舌戰也值回票價。
「然後呢?」宋焰瞇眼瞪著好友,都什麼時候了,還談這種事。
「你覺得她的長相如何?」他興致高昂地問。
「幹麼?」聶名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我突然發覺你們還滿相配的。」聶名不要命地微笑道。
看來,這周恬還滿特別的,敢跟宋焰這般對峙的女人,除了宋焰的親娘外,她是第二個人。
「這話一點都不好笑!」宋焰差點滑一跤,聶名在那裡說什麼鬼話!
期待見到她,頂多是好奇她這個人罷了,跟喜不喜歡搭不上關係吧!
看來最近聶名真的是太閒了,就把調查周恬身份的事交給他去辦好了。
就這麼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