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華在屋頂上幾個輕躍,提氣之間,他已經出了這條街巷,此時,一絲風都沒有,青石板路被太陽西曬得燙腳。
他在街上大步走著,只有兩天,他見到雲深深只不過兩天而已,就已經熟悉到好像認識了很久很久,久到想要碰觸她、想要擁有她。
如果,她認識從前的他,為什麼不說呢?
他到底是誰?
應天府越晚越熱鬧,各色人物在太陽落山之後紛紛湧出來了。站在這大街上,
繽紛的綵燈沿著街邊一直亮到看不到盡頭的遠方,許多人與他擦肩而過,華麗的衣裳交織著複雜的香氣,撫過他那一襲簡單的青衫。
秦淮河的水落滿了人世間的煙塵,歌女的聲音彷彿不知道憂鬱為何物,只是單純唱著。
那氤氳的歌聲帶著秦淮河特有的脂粉氣,洶洶而來,洶洶而去,絲毫無法在他心中暫留,他的心裡只浮現一雙明亮的黑眼睛,雲深深的眼睛。
「嗯。」洛清華突然覺得一種熟悉的刺痛感覺又來了。全身的真氣一瞬間變得混亂至極。
他強忍著,舉步向自己住的客棧走去。
可是,這平常的幾步路現在卻像千山萬水一樣遙遠又漫長。
「這位兄台,你怎麼了?」
順著聲音望過去,赫然是中午的那一幫人。
洛清華暗叫一聲不妙。此時,他真氣極亂,身懷武功之事,肯定是隱瞞不過,可是現在自己這個樣子,又如何能對付得了這幾個錦衣衛的便衣呢?
一隻手緊緊地扣住了他的右手脈門,「如果這位兄台識相的話,就乖乖地和我們走一趟。」
洛清華一語不發,任憑這幾個人將他帶離了人群。
要打架,也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不是嗎?
「你那個同夥呢?就是那個漂亮的小娘子。」
他依舊不發一語。
「哼,待會到了牢裡,大爺我有得是辦法讓你說。走,中午我就覺得不對勁,哪有出嫁的婦人還梳著閨女的髮式。」
「統領,這小子怎麼啦?莫非是啞了。」
「我也不知道,看這樣子倒像是練了什麼邪功走火入魔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長得倒是不錯,是不是女人扮的啊……」接下來的話語越來越不堪入耳。
洛清華拒絕聽下去。無情無慾無心無識,摒棄六感,忘卻紅塵,空無一物,方能不染纖塵……無心訣在他心中一一默念。
感到真氣終於稍稍地平復了下來,而就在這時,那個一直制住他脈門的人也發現了他的改變。
「你--」他這句話還沒有出口,就被洛清華那沒被制住的左手輕撫在喉間的啞穴上下,第二下點在他的膻海穴上,他全身僵硬著,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你太掉以輕心,居然也不制住我的穴道,」洛清華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
「老大,你怎麼不走了?」跟在他們身後的錦衣衛,見前頭兩個人突然都不動了,只覺奇怪。
洛清華小心翼翼將自己的右手抽離身邊的人,低歎一氣,「官爺,得罪了。」
他像只飛鳥一樣,突然騰空而起,雙手化成箭矢流光,撲向身後這幾人。
由於事起突然,幾個錦衣衛根本沒想到剛剛還一副搖搖欲墜的人,會立刻就像被修羅附身了一樣朝他們襲來。
一轉眼,就被他制住了。
洛清華按住自己胸口,正在劇烈喘息著,心痛得幾乎停止跳動。他摀住嘴,背著這些已經無法動彈的人,吐出一口鮮血來,其實他完全是勉力而為之,根本就沒有完全恢復,剛剛那一次偷襲,已經耗去了他全身的氣力,
然這幾個人只是被制住了穴道,他卻幾乎連路都走不動了。
雖然他們現在在一條暗巷之中,但巷外人來人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現這裡的異狀。
他不能再等了,他一定要離開這兒,要是等到這幾個人衝開穴道,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扶著牆壁站起來,無視這幾個用目光凌遲他的人,說句實在話,他現在的確覺得自己下手太輕了。
對待敵人寬容,就是對待自己殘忍。他哥哥說的這句話,實在是至理名言。
「哼!」一隻冰冷的手托過他已經快要倒地的身體,一股陰柔的內力悄然地潛進他的體內,幫他撫平真氣的紊亂。
「清華,我不是說過對敵人寬容,就是對自己殘忍。」來人冷著一張臉,而冰封在面容下的怒氣,就好像隨時會爆發一樣。
隨即,洛清華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一道白煉飛了出去,如同靈蛇一樣,收割了幾個人的靈魂。
「你還能走吧?跟我來。」
「是,教主大人。」洛清華咬著牙站起來,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今天才六月初四,大哥來得好快。
六月初六,午後下了一場雷陣雨,洗淨了連日燥熱的空氣,濕潤的空氣中吹起了一陣微風,送來少許涼意。
靈谷寺位於應天府郊區,鍾山東側南麓,佔地數十畝,廣種樹木,晚風如訴,樹葉婆娑,是一個盛夏消暑的好去處。
雲深深甫一入寺,便有名僧人接了她的帖子,說聲久候便為她帶路。
她在應天府已居住三年,可是這靈谷寺她倒是第一次前來。
剛踏進門,便有一股濃郁的桂花之氣襲來,馨香濃郁,隨風入夜,沁人心脾。
「時值盛夏,怎麼會有桂花香氣如此沁人?」雲深深好奇地問道。
「施主有所不知,靈谷寺旁有一座靈谷桂園,裡面有一種四季桂,季季吐蕊、刻刻飄香。」知客僧彬彬有禮地答道。
「沒想到應天府中還有如此美妙所在。」搖了搖手中折扇,她又做回了翩翩公子的打扮,一張原本明麗的面容隱藏在面具之下,連講話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不少,尋常人見了一點也挑不破綻來。
「請往這邊走。」
也不知過了幾個迴廊,桂花香氣到了這裡變得淡了,青松葉子的氣味瀰漫了上來,一座雄偉的廟宇出現在她的面前,長而彎曲的屋角在暮色下勾著美妙的曲線,透著幾分禪意空明來。
「施主,周大人的齋宴設在偏殿,請隨我來。」
雲深深點頭做謝,隨他走過主殿,只轉了一個迴廊,就已經聽到隱約有談笑之聲,
「施主,我們到了。」
雲深深從袖中摸出一點碎銀子,「這位大師,這是我的一點香油錢。」
「施主客氣,阿彌陀佛。」僧人笑笑,便伸手接過了。
雲深深感歎一聲,獨自在人群中生活了三年,她深知走到哪裡都不能免俗。
說是偏殿,卻也是金碧輝煌、雕樑畫棟,四下掛滿了素色燈籠,恍惚的光芒下,有十幾個文人模樣的人正在對一幅字畫品頭論足。
「昔年唐賢三絕,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吳道子的畫,李白的贊,顏真卿的字,現在再加上周兄的拓印,我們要並稱四絕了。」
「過獎、過獎,諸位真是謬讚了。」這個一臉羞澀,正在自謙的不是別人,正是周復景。
這個周書獃,倒是比起初次見面的時候玲瓏許多嘛,看那副樣子,一定是被他那位厲害的娘子調教得不錯。
「深深,來都來了,怎麼還不落坐?」有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霜冷,你怎麼沒在這裡陪你相公啊?」雲深深轉過頭,看著這位昔日的江湖俠女,現在的賢良嬌妻笑著說道。
「他用不著我陪,裡院還有一堆夫人小姐,真是把我吵死了。」秋霜冷雖是這樣說,臉上還是不經意地透著一副幸福無比的樣子。
世間難得有情人,看他們,雲深深不由得心生嫉妒起來。
她是祁連醫仙的傳人又怎麼樣?
倒頭來還是一個孤零零的女子,救不了喜歡的人,眼看他幾成陌路。
也許她並不是嫉妒秋霜冷與周復景,只是羨慕他們如此幸福。
「深深,你怎麼了?是不是又在想謝公子?」秋霜冷發現了她的黯然,微歎著氣問。
「罷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見面,不提那些了。」雲深深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自從與他重逢之後,一向大刺剌的她,變得纖細敏感起來,就像一個琉璃娃娃、白瓷雕像,稍太大力一碰就會碎掉。
「我告訴你,我哥來了,就在那邊。」秋霜冷拖著她向殿處走去,「他本來對這應酬一點興趣也沒有,聽說你也會來,他才來的。」
「喔?」雲深深對秋家公子的印象僅僅停留於三年前淺淺的交談,以及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而已。
院子裡有著一株巨松,靈谷寺始建於百年前,此松高聳入雲,糾結的樹枝如華蓋一樣,月色下的陰影籠在一座小小的亭子之上。
「大哥,你看誰來了?」秋霜冷熱情地將雲深深帶進了亭子。
石桌上,早就擺好了各色菜式,四角掛著氣死風燈籠,照得此處如同白晝,一派光明。
「秋大哥,好久不見。」雲深深微微地福了一福,又笑道:「你們兄妹都是好雅興,一場應酬都辦得與眾不同。」
「雲姑娘過獎了,這都是舍妹的主意。」秋寒冰謙和地說,一點也看不出第一次見面那種狠絕的神色。
三個人說說笑笑,閒扯了幾句江湖軼事,秋霜冷就找機會告辭了。
齋菜真好吃。雲深深一點也不覺得與一個男子在這裡單獨相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從某一方面來說,她只有在謝清華面前才會驚覺自己是一個女人這項事實。
但到了食物的面前,她的驚覺也會消失不見。
「秋大哥,你怎麼想到應天府來?」她終於將自己面前的食物風捲殘雲之後問道。
「雲姑娘,你的胃口還是這麼好。」秋寒冰有點玩笑似的調侃。
「能吃就是福。」雲深深抓抓自己的頭,有點頑皮地吐著舌頭,「這是我惟一的優點。」
秋寒冰莞爾一笑。直覺她就和三年前一樣,大剌剌又一派樂天,但是再仔細觀察,又能看出她已不若三年前那樣直率單純,而是有一種更複雜更深刻的情緒存在於其中。
「雲姑娘。」他出聲喚她。
他想約她下次同游應天府,從三年前他就悄悄已經將她放在心裡,只是那時的他有成人之美的風度,而現在則……
「什麼事?」雲深深喝了一口杯中的雲霧茶,笑著問道,一點也沒察覺眼前人心中那百轉千回的心思。
因為她的人雖坐在這裡,一顆心卻早就不知道遺落在了何方。
她怎麼會在這裡?
洛清華一襲黑衣的站在靈谷寺的靈台塔頂上,任憑夜風吹動著他的衣襟,他注視著正與人談笑的雲深深,她又換了一張臉,但他還是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她那爽快的吃相、若有所思的笑容、清澈卻飄乎的眼神,只是遠遠地看著,他就忍不住從心底裡心疼起來。
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同樣也是一身黑衣的洛明轉過身來,月夜下的祁月教主越發的清冷無塵。
「你在想什麼?不要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麼的。」
「屬下知罪。」洛清華連忙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
畢竟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憑什麼不舒服呢?
他看著那位和她說話的男人,看上去也是英俊不凡,坐在那裡隱隱有著大將之風。
他們看上去很襯、很合適。
洛清華的指尖猛地掐進自己的掌心之中,幾乎要掐出血來,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在嫉妒,對一個認識沒有幾天的女孩,用著一種絕望的感情嫉妒著,而他卻怎麼也不明白,這樣的感情從何而來。
「無梁殿,那首詩說的應該就是這裡,我們走吧!」洛明伸展著身體,在昏沉的夜色中如一隻飛鳥一樣躍下。
「無事不生非,量大才為君。佛祖原本慈,殿前誰人掃?」此詩為藏頭詩,前四個字合起來正是指「無量佛毆」,而靈谷寺中的無梁殿供奉的正是無量佛,此殿的建築甚為奇特,全殿無一處樑柱,故又得名為無梁殿。
洛清華皺皺眉頭,惠帝之寶難道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嗎?就連向來睥睨天下、不招惹俗事的大哥也要來尋覓,又或者,大哥是另有目的?
在祁月教這麼久,他深知大哥一直在為南疆之地為中原所蔑視而苦惱著,而教中長老更是不甘偏安一隅,動作頻頻。
他到底打算做什麼呢?
「今天有人在此設宴,剛好引開了那些僧人。清華,萬事小心,絕對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洛清華低聲應道。
他緊跟在洛明的身後,整個無梁殿空無一人,只靠著窗外的月色投入一點微光照耀著濃厚的陰影,無量佛的雕像在夜色中有些陰沉,長明燈微弱地閃耀著,越發顯得陰森起來。
洛明用手指沿著磚沿仔細地敲擊著,尋找可能存在的藏寶之地。此事是如此慎重,所以他必須親自前來。
只要能夠找到寶藏,幫助惠帝復位,祁月教就能稱之為國教。
這對於一直盤踞南疆的祁月教來說,該是多大的一個誘惑。
「找到了。」他將玉珮伸進地板上一個花紋中一擰,地板在顫抖了一下,便裂開了一個洞口。「我們下去。」
真的是這裡?洛清華狐疑地想。
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下去,這是一條漫長的走道,卻沒有一絲陳腐的氣息,更令人驚訝的是,走道兩側居然是用夜明珠來照明的。
「應該沒有錯了。」洛明冷冷地說道,一點也聽不出歡欣的感覺。
空氣裡隱隱有著不安定的波動。
兩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洛明反應極快,一道白煉如靈蛇般竄飛了出去,襲向波動的源頭。
「啊--」一聲微弱的叫聲從走道那頭傳來,「是我,清華。」
雲深深?!她是怎麼跟來的?
眼看他哥哥眉心戾氣又起,洛清華立刻擋在他的面前,「哥,不准你傷她。」
「你們認識?」洛明不確定地問了句。難道,世上真有緣份一說?三年過去,記憶失去了,但這兩個人還是不可避免地見面了。
洛清華正在想如何回答,雲深深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緊緊抓住自己的右手臂,一道長長的血痕出現在袖子上,顯然是被洛明的白煉所傷。
「洛教主的武功真是神鬼莫測。」她的樣子很狼狽,眼神卻出奇的清亮。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洛清華問道。
「沒時間說這些了,靈谷寺已經被錦衣衛包圍了。」雲深深急切地說,「現在趕快離開這裡。」
錦衣衛!這是怎麼一回事?
洛清華與洛明交換了一個不明所以的眼神。
「別管什麼惠帝的寶藏了,快走吧!」雲深深抓過洛清華的袖子,拖著他就往外走。
三個人的武功都不弱,在錦衣衛衝入靈谷寺前的那一刻,他們已經離開了無梁殿,並將地板恢復了原狀。
「雲姑娘,你還好吧?」洛清華看著因為失血而氣喘不停的雲深深,心中不免擔憂。
「還好,快走。靈谷寺外有一處桂園,我們可以到那裡去暫避一下。」雲深深看著他們說道。
洛明並未說話,只是身影一閃,向她指的方向縱去。
進入了桂園,正是夏天枝葉最為繁盛的時候,桂樹密密的枝葉將月色完全遮住,暗暗的清香瀰漫在他們的四周。只是現在的這三個人可沒有什麼心情來欣賞這幅月下飄香的美景。
遠處人仰馬翻的動靜依稀可聞,這使得三個人更加不敢鬆懈,一徑向前飛奔,直到出了鍾山才停下腳步,稍做休息。
雖然在受傷的第一時間,雲深深就已經為自己點穴止血,但由於沒有來得及包紮,她的衣袖依然被血浸透了,看上去著實觸目驚心。
坐在不知道是哪個獵戶留在山中的小屋裡,雲深深扯下自己的一塊衣襟,單手開始為自己包紮起來。
「讓我來。」洛清華早就心痛得無法自拔了,管不了他大哥那一套無心訣如何如何的說法,他滿心滿目都只是她,這個只認識的幾天卻好像認識了一輩子的雲大夫。
她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布包覆在自己的傷口之上,然後打了個平順的結,最後還很孩子氣對著她的傷口吹吹氣,「讓大哥哥吹吹氣,你就不痛了。」
「喂,洛清華,別把我當小孩子。」雲深深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的抱怨。大概是緊張過後人總會流露出內心真正的一面。他今天晚上看上去特別的激動與脆弱。
是因為她嗎?
雲深深突然覺得一陣迷亂,心像失控了似的跳著。還好,她還來得及,還好他們都平安。
繃得極緊的線在這一瞬間就斷了,她只覺得心中一空,只有靠眼眶裡湧出來的熱淚來填滿。「太好了,我還怕自己來不及呢!你們都沒事,太好了。」
她哽咽地說道,整個人幾乎都靠在洛清華的身上,她真的太累了。
這幾天下但要承受著與他重逢的激動,又要苦苦壓抑自己的感情,她早就已經身心俱疲、不堪重負。
一直沒有說話的洛明,這時突然開口道:「謝謝你,雲姑娘。」
「不客氣。」雲深深小聲地答道。她看著洛明的樣子,他的眸子裡沒有那種灰心喪氣的感覺,相反的,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是有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彷彿極致的殘忍與極致的溫柔,慾望與淡泊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一樣。
「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無梁殿裡的?」他接著又問。
雲深深笑了一下,「我只是偶然看見的,而且洛清華的身影我一眼就能認出來了。」她停了一停,又道:「洛教主,今日之事你有什麼看法嗎?」
「是假的。」洛清華忽然抬起頭,沉沉地說道:「什麼惠帝寶藏,開門玉匙、謎語詩歌,通通都是假的。」
「都只是引我們來上鉤的誘餌。」洛明露出一絲苦笑,雙手負於背後,「朝廷這一招真是夠狠、夠絕啊!」
「他們先是在江湖上放出假消息,然後在此守株待兔,藉此將惠帝殘黨一網打盡。」洛清華也笑了起來,「我說這件事為什麼流傳如此之快呢?」
「算了,我也算是對教中諸人有了交代了。」洛明雙目掃過兩人臉上說:「清華,隨我回南疆吧。」
一時間,三人皆一動也不動的僵持著。
良久,洛清華才抬起頭,緩緩開了口,「不,我要留下來。」
洛明那張冰雪做的臉上,隱隱浮現了一層青氣,「聖使,你在違抗本座的命令嗎?」
自己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洛清華也不知道,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人在這三年中,如同神祇一樣存在他這段空白過後的生命裡。
但是,他不能放開她的手。
他看著雲深深,很奇異的感覺,覺得這個女子就是夢中無數次見到的人,紅塵萬丈中,三世輪迴裡也想抓住的人,絕對絕對不想放手的那一個人。
洛清華定定地回道:「是。」
「你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洛明眉尖眼梢上揚,看在雲深深的眼裡那是一種譏諷的冷笑。
她的確為洛清華這種不顧一切的態度在感動著,但有一絲隱憂總是揮之不去。
洛明是何許人物?像他這種人不可能會說廢話。
「我如果說不行呢?」他冷冷地又道。
「請教主成全。」洛清華將雲深深護在身後,斬釘截鐵地要求。
「哼,清華啊清華,枉費我花了三年時間栽培你。」他的目光彷彿在凌遲著這兩個人,「原來你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跳不出紅塵牽絆。」
「凡夫俗子不好嗎?」雲深深突然插口問道,「世間不就是由凡夫俗子所組成的。」
「哈哈。」洛明仰頭輕笑,「想做凡夫俗子,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
他輕拂衣袖,夜風刮過他身上,待刮到他們兩人身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黑色的冰冷空氣。
「洛清華,看在你和我到底是兄弟一場的份上,我最後勸你一次,為了這個女人,放棄你在祁月教中的一切,值得嗎?」
「值得。」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想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在祁月教的日子更像是一場幻夢,遠沒有和雲深深在一起時感覺那樣的真實。
「好,很好。」洛明推開窗子,黑夜襯得他邪氣迫人,「洛清華,我的弟弟,你就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從容不迫的向窗外一躍,消失在夜色裡了。
留在屋子裡的雲深深與洛清華兩人,有點不可置信看著空蕩蕩的窗子,不敢相信洛明就這樣放過了他們。
「我們也先離開這裡吧。」雲深深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只是那場素宴肯定是辦不下去了。」
「嗯。雖然他們沒有追來,但此處的確不宜久留。」洛清華轉過頭看著她,伸出一隻大手握住她的手,好像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