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正睡眼惺忪吃著早餐,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別動!維持這姿勢!」然後就是喀嚓按快門的聲音,這時相信任何人都會滿臉黑線吧?現在的言紫霓正是如此。
「趙雲騰!你到底在幹什麼?」
大攝影師得意揚揚地說:「因為你吃早餐的表情很可愛,所以忍不住就想拍下來。」
「我……我穿著睡衣,頭髮又亂七八糟,有什麼好拍的啊!」
「有什麼關係?這樣才自然啊。」
併購風波平息後,他們的婚禮也開始如火如荼地展開籌備,心情愉快的趙雲騰重拾了對攝影的熱愛,整天拿著那台萊卡相機到處拍。言紫霓很高興他找到心靈的寄托,但是他實在是熱情到讓她有點困擾了。
他幾乎什麼都要拍,舉凡家裡的瓷器、陽台上的落葉、路上排成一列行進的螞蟻,他通通拿來人鏡,而最常被他當成模特兒的,當然非她這未婚妻莫屬。
從早上起床開始,他每隔五分鐘就會拿起相機對著她拍,甚至連她上美容院也要跟去,硬是要記錄她改變造型的過程,把美容師嚇得花容失色。她甚至懷疑他曾在半夜偷拍她的睡相,但被他堅決否認。
「對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趙雲騰換著底片,一面興致勃勃地說:「以後每次客人來飯店住宿,我就先幫他們照一張相,等他們退房的時候,剛好把照片送給他們做紀念,你說這主意怎麼樣?」
哇咧……言紫霓決定非阻止他不可。
「騰,你聽我說,我是很高興你終於開始學攝影,可是你不能太過頭啊,這樣會嚇到別人的。」
「為什麼?把值得紀念的畫面留下來,以後慢慢欣賞不是很好嗎?」
「不問別人願不願意就亂拍,跟狗仔隊有什麼差別?你沒看櫻桃小丸子嗎?小玉的爸爸就是愛整天亂拍照,結果遭天譴被閃電打到欸,太危險了!」
看到他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實在很不擅長警告別人。
「好啦,我以後收斂點就是了。」他很給面子地安慰她。
這時,趙雲翔照慣例像風一樣地衝了進來。
「拜託你們哪個人去勸勸霞清好不好?她昨天又一口氣撿了五隻貓,我都快瘋了!」
趙霞清出院以後一直很消沉,話越來越少,完全不參加任何交際,只有去附近公園散步的時候才會外出,每次回來都會撿一堆流浪狗貓,把家裡搞得天翻地覆。趙鵬程數次命令她把寵物丟掉,她總是充耳不聞。
言紫霓勸他,「霞清是因為受到太大的打擊,所以才要靠養小動物抒解,你這做哥哥的好歹也體諒她一下嘛。」
「我已經很體諒了。」趙雲翔沒好氣地說:「她的狗把我的鞋咬壞,我一聲都沒吭;她的貓拿我的床腳磨爪子,我也沒說話。可是昨天實在太離譜了,兩隻貓打架,在屋子裡追來追去,其中一隻居然拿我當踏腳墊,從我頭頂上踩過去!」
「噗……辛苦你了!」她努力忍住笑,還得表現出同情的模樣。
趙雲騰霍然站起。「走,我們立刻回家。」
他弟弟滿懷希望地問:「你要去勸她嗎?」
「不是,我要讓那隻貓再踩你一下,然後趕快拍下來……」
此話一出,言紫霓和趙雲翔口中同時爆出一句話--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不知何故,命運就是喜歡捉弄人,總是在日子過得輕鬆愉快,幸福就在前方垂手可得的時候,忽然又生出新的波折,讓人措手不及。
這天,雷聲隆隆,大雨傾盆淋下,街上行人到處奔逃忙著躲雨,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咒罵著這麻煩的天氣。
然而趙雲騰的心情一點也不受大雨影響,他正要開車去接言紫霓一起去試穿剛做好的婚紗,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當他即將到達目的地時,忽然瞥見路邊一個驚人的景象--在這滂沱大雨中,竟有個女子連傘也沒撐,只是呆呆地盯著電器用品店的櫥窗瞧。他心想:真是太離譜了,再怎麼想買新電視也沒必要淋雨啊。
仔細一看,赫然發現那女子竟是言紫霓。他按了好幾聲喇叭,最後降下車窗喊她,終於引起她注意,她這才依依下捨地離開櫥窗,濕淋淋地衝上車。
「你是怎麼了?居然看電視看到入迷,像個呆子一樣站在那裡淋雨!感冒了怎麼辦?」他把毛巾遞給她,半責怪地說:「我們家的電視應該比那台好吧?」
「不是啦。」她不好意思地一笑,「那台電視正在放一部電影,叫做『迷霧森林十八年』,我很喜歡那部片子,所以一看就什麼都忘了。」
「那是在演什麼?」
「哦,它是講一個女科學家,她在非洲的森林裡住了十八年,獨自研究黑猩猩,跟它們培養感情的故事。那是真人真事哦,我每次看這部片,都覺得那個女科學家真的好偉大,好有理想又勇敢……」
她滔滔不絕地敘述影片內容,沒注意到趙雲騰的臉色陰暗了下來。
又是非洲跟黑猩猩。只要一遇到跟這兩個字眼有關的東西,她就像瘋了一樣,完全不把其他事情放在眼裡,包括他這個未婚夫。
她中的毒也太深了吧?直到現在,都已經答應婚事,婚期都定好了,她還念念不忘?那他趙雲騰到底算什麼呢?
晚上回到家中,言紫霓一臉猶豫地開口,「你在生氣嗎?」
他吃了一驚,「生氣?你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你幾乎都沒說話,而且眼睛一直在看遠方,好像在想什麼事。」
趙雲騰輕歎一聲。他自認很能控制情緒,絕對不會把心情寫在臉上,沒想到居然被小紫一眼看穿。是小紫觀察力太好的關係嗎?
不對,是他控制力變差了。只要是跟小紫有關的事,他就很難保持冷靜。
「是我做錯什麼事嗎?如果是,你要告訴我啊。」
他沉思半晌,終於出聲道:「你是不是很羨慕那個女科學家?什麼『瘋女十八年』的?」
「是『迷霧森林十八年』!」
「隨便。你該不會想學她那樣,離群索居跑去山上跟猩猩作伴吧?」
「原來你在氣這個啊?」她不禁失笑,「當然不是啦,我只是很敬佩她,很嚮往她做研究的精神而已。」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學她嗎?現在呢?還是很想去?」
一瞬間,言紫霓眼中閃過動搖,他沒有看漏。
「當然不會啦,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你記得就好。」趙雲騰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我是說,『嚮往』跟真正去做是兩回事。我自己也很喜歡非洲草原,」他指指牆上的照片,「可是我絕對不會拋下一切?去那裡,跟獅子、斑馬做鄰居。我們是人,人就要在人的世界裡生活,這才是正常的。不管你有多喜歡黑猩猩,你都不應該把你的人生放在它們身上。我……」
「你想太多了。別的不說,我已經被除名了,你記得嗎?研究隊早就沒有我的位置,我現在跑去非洲也沒事做啊。」
然而這話聽在他耳中,卻是加倍不順耳。
「你是說,你是因為被除名,逼不得已才留下來的是嗎?對哦,我都忘了,你是被我連累才被除名的,一開始就是因為這場婚姻,害得你有志難伸,只能困在這裡當你最不屑的大少奶奶,我真是對不起你……」
「達令!」她又裝出當初使纏功時的黏滯音色,坐上他的大腿,狠狠堵住了他的唇。良久,她終於放開,直視著他煩躁不安的眼睛。
「我已經親口說了要嫁給你了,不是嗎?現在我手上好端端地戴著你的戒指,你還在擔心什麼?」
他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伸手輕撫著她的頭髮,「對不起,不該凶你。」
她嫣然一笑,「我想,有人該去參加瑜伽靈修哦,讓她們幫你去除穢氣,治療婚前焦慮症。」
趙雲騰舉手,「饒了我吧。」兩人相視而笑。
言紫霓起身,對他側身媚笑,「我要去洗澡,要一起來嗎?」
「這還要問?」
他下定決心,今晚他們要度過一個最浪漫旖旎的夜晚。他要讓她把一切事都忘掉,心裡只有他一個,永遠永遠只有他一個。
然而,正當他們在浴室裡盡情擁抱纏綿,享受甜蜜時光的時候,在言紫霓的電子信箱中,正悄悄地躺著一封郵件。
那是她之前的指導教授寄來的,內容是:研究隊中的一位學姊因為家裡有事,被迫退出返國,現在研究隊人手嚴重不足,所以問她有沒有興趣。
教授在發信的時候,一點也沒想到,這封內容簡短的信會影響多少人的命運。
「現在還找她去研究隊?」趙雲翔不敢置信地問。
「沒錯。信的開頭說什麼『我不想讓你困擾』的,結果明明就是給人帶來困擾啊!這些讀書人到底是怎麼搞的?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趙雲騰坐在妹妹房間專屬的小花園裡,三兄妹以及三隻狗六隻貓一起喝茶,不過他的臉色比天上的烏雲還要陰沉。那封該死的郵件讓他一大早就和小紫小小地口角了一番,為了避免事態擴大,他明智地決定回家避難。
趙霞清輕聲說:「我想那個教授也是逼不得已才回來找小紫的吧。不行不行,不能吃石頭。」後半句話是對一隻黑白花紋的小狗說的。
她現在深居簡出,除非必要,否則她不跟任何人說話,除了兩個哥哥和言紫霓以外。
看著憔悴的妹妹,趙雲騰覺得心口抽痛,暫時忘了自己的煩惱。
這樣的花樣年華,難道只能在這棟大宅裡等待凋零?
趙雲翔問:「結果小紫怎麼答覆?」
「還沒答覆。」
「為什麼?」
趙雲騰翻了個白眼,「她說要『小心措詞』什麼的。這有什麼好小心的?就講一句『我要結婚了,不能去!』這樣會很難嗎?」
「然後你就跟她吵架了?」
「……」
「不是我愛找碴,你不覺得這樣有點小心眼嗎?她又沒說要去,只是有點猶豫而已。」
「我就是氣這個。」趙雲騰苦惱地說:「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會猶豫!她昨晚親口跟我說,她已經戴上我的戒指,叫我不要擔心,結果今天早上就破功了。如果她的心意真的這麼堅決,為什麼不直接回信拒絕?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她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
妹妹安慰他,「你不要這樣想嘛,當初她為了黑猩猩,毫不考慮就決定逃婚;現在她卻這麼猶豫,這就表示……」
趙雲翔非常爽快地接下去,「表示你跟黑猩猩平等了。」
趙雲騰狠狠地瞪著他,「謝謝你哦,我真是太欣慰了。」
「哥,你放心啦。」趙霞清拍拍他的手背,「你跟小紫對彼此的心意,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小紫只是有點放不下過去的夢想,最後她一定會為了你而放棄的。」
然而這話並沒有讓他心情好轉。「問題是,我不要她為我放棄,我希望她能為『我們』放棄。我要她打從心裡相信,留在我身邊才是她的幸福,而不是為了讓我高興才留下來。別的不說,萬一將來有一天她後悔了,那不是變成我害的?」
「這個……」她詞窮了。
「我知道了,」趙雲翔說:「問題就在於:你、心、虛。你自己心裡明白,去非洲才是小紫的夢想,而你卻硬留她下來,心裡覺得很愧疚,所以看到她在猶豫,你就更不舒服,對不對?」
他冷冷地回道:「如果你想要幫別人做心理分析,請先拿到心理醫生執照,謝謝。」
「我說錯了嗎?」
趙雲騰沒有回答。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夠更自私更霸道一點,可以強力地要求小紫立刻拒絕教授的邀請,然後說服自己他可以帶給小紫真正的幸福。
但是他不能。
被人關在牢籠中,不能展翅高飛,這種心情是何等的鬱悶,他比誰都清楚。現在要他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受這種煎熬,這遠遠超過他的忍受範圍。
可是,一旦放鳥兒飛走,留給他的將是無盡的空虛和孤獨。
弟弟妹妹看到他的表情,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趙霞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哥,我沒有權利告訴你該怎麼做,只是希望你記住一點:有很多東西是不能強求的,尤其是感情。」
「……」
趙雲翔在他肩頭狠拍了下,「幹麼愁眉苦臉啊?又不是完全沒辦法了,既然你不願意跟小紫分開,她也同樣在乎你,那你乾脆跟她一起去非洲不就得了?」
他吃了一驚,「你瘋了!」
「為什麼?你自己不是也說過,搞不好有一天你會離開嗎?」
「不包括這個情況。你說我去非洲要做什麼?開飯店給河馬住嗎?想搶位子也不要出這種餿主意好不好?」
趙雲翔微微一笑,「話是沒錯,問題是,你真的那麼喜歡開飯店嗎?」
趙雲騰一時語塞。沒錯,對他而言,皇朝企業其實只是個枷鎖,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絕對會頭也不回地離開。問題是,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趙霞清對二哥的提議倒是十分贊成,「說真的大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相信小紫一定也不想跟你分開的,要是你可以一起去的話--」
「不要再說了,」趙雲騰打斷她,「絕對不可能的。」
當趙雲騰走進家中時,他看到滿地的書本、紙張和紙箱,而言紫霓就坐在這堆書山中,忙著把書和磁片塞進紙箱中。聽到他進門,她抬頭對他嫣然一笑。
「回來啦?」
「你在做什麼?」
「我在整理以前在學校用的書跟講義,把它們打包送回娘家,反正以後用不著了,放在這裡只會佔空間。」
「以後用不著?你的意思是……」
「我剛剛回信向教授拒絕了。」
趙雲騰大喜,「真的?」
「我不是說了嗎?婚禮再兩個禮拜就要舉行了,哪可能在這時候去非洲?」
「我也是這麼認為。」他一派輕鬆地說。
言紫霓斜著眼看他,嘿嘿一笑,「少來了,你擔心得要命,就怕我丟下你跑去非洲,對不對?」
「什麼話,我才不擔心呢,我趙雲騰的女人哪有可能跑掉?」
「是、嗎?呵呵呵……」
他忍俊不住地說:「好了啦!我來幫你收拾。」
從地上撿起一本原文書,隨手一翻,發現裡面畫著滿滿的重點,空白的地方全部寫滿筆記,書頁也微微捲起,顯然翻過上百次。再換另一本也一樣,他幾乎可以看到小紫埋首在書桌前,心無旁騖拚死苦讀的模樣。筆記本也是,每一本都寫得滿滿的,生怕來不及似地把知識全吞進腦中。
他忽然感到心中刺痛。這是小紫的生命,她的青春歲月和全部心力都花在上面,現在卻只能堆在言家倉庫裡積灰塵。他輕瞄身邊的她,想她此時一定也是在跟他想同樣的事,唇邊的微笑消失,眼中的陰影揮之不去。
不由自主地,腦中再度浮現在八里山上的樹林中看到的她,那時她滿臉發光,笑容無比開懷暢快,秀髮在風中飄揚,簡直就像女神一般耀眼,那始終是他心中最美的景象。當時她即將展翅高飛,飛向夢想的天空。而現在,她卻被名為「愛情」的牢籠困著,只能在城市的喧囂裡漸漸枯萎。
趙雲騰心中雪亮,他必須作下決定,否則他就再也看不到她那天的笑容了。
他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但是他必須要這麼做。
小紫明明一心想去非洲,卻願意為了他毅然放棄,這樣就已經夠了。
他輕輕按住她的手,柔聲說:「你還是去吧。」
言紫霓無法置信,睜大了眼睛。「什麼?」
「你花了這麼多心血,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不能白白浪費掉,會遭天譴的。我可不想跟小玉的爸爸一樣。」
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能說出一句,「為什麼?」
他輕歎一聲,望著她的眼中寫滿了不捨,還有深深的溫柔。
「因為我剛剛才發現,我比自己想像中更愛你,完全不能忍受你有一點點不快樂呀……」
婚禮取消的消息一傳出,想當然耳,又引發一陣軒然大波。皇朝企業和言氏集團的股票連跌兩天,新聞媒體也是吵得天翻地覆,各方揣測和陰謀論紛紛出籠,把這段婚約的始末講得比連續劇還精彩。
趙言兩家正式反目成仇,兩家的大家長天天隔空開火,怒罵不休。
「王八蛋!誰叫你們唆使她去的?那是我女兒!」
「我還要問你哩!居然把這種亂七八糟的女兒送到我們家,帶壞我兒子不說,現在居然還有臉取消婚禮!你們言家根本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去你的!我就這麼個女兒,想盡辦法好不容易才把她留在台灣,你那個兒子居然還給她扇風點火鼓勵她去非洲!我到底跟你們有什麼仇,你們要這樣害我?」
「是你存心利用你女兒來害我吧?還敢惡人先告狀!」
然而這些紛擾對趙雲騰和言紫霓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他們只是天天守在一起,默不吭聲地為離別做準備,舉凡打包行李、申請證件之類的;他們到哪裡都手牽手,看到美麗的風景就照下來。因為這是最後相聚的寶貴時光,所以他們決心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情侶。
終於,分別的日子到了。
趙雲騰算準兩家長輩一定會來阻止,於是對言紫霓出國的日期和飛機航班嚴格保密。因此,那天只有他一個人送行。
「要記得寫信給我。」
「嗯。」言紫霓忍住眼淚,對他微笑。「你有空也要來非洲玩哦,我那邊雖然看不到草原,還是有很多景象值得拍的。」
「好。你要保重身體,那邊要找醫生不容易。」
「好……」
兩人相望良久,久到讓他們錯覺整個世界都停止了。
最後,趙雲騰開口,「我想你該走了。」
言紫霓點頭。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緊緊地擁抱,深深地吻著,恨不得能與對方融為一體,但是終究還是分開了。
言紫霓走進出境處,在轉進轉角前,她回頭用唇語對趙雲騰說了一句話--
我愛你……
就像幾個月前一樣,皇朝飯店再度張燈結綵,鋪張豪華的程度令人咋舌,飯店全體員工日以繼夜忙著籌備,只為了勝過上次的烏龍婚禮。
趙鵬程用最快的速度,又給趙雲騰找了一門親事,對象是某政府高官的女兒,沒有博士學位,所有的教育都來自國內最高貴的新娘學校。
這次趙雲騰並沒有抗議。只有小紫能幫他發掘自己的內心,讓他找到生活的動力。現在她不在,他再也沒有心情去跟父親對抗了。
什麼都無所謂了……
婚禮前一天,幾個部屬為他開了一個盛大的告別單身派對,而他只是從頭到尾默不作聲地看著部屬們狂歡。就當做是送他們的員工福利好了。
到了半夜,派對終於散了。趙雲騰筋疲力竭地回到公寓,打開電燈,赫然發現沙發上坐著一個熟悉至極的身影。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嗨,達令,想我嗎?」
熟悉至極的撒嬌語調,讓他眼眶發熱,幾乎以為自己在作夢。
「你……你怎麼回來了?」
她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因為,我是全世界最遲鈍的人,居然一直到了非洲才發現,我比我想像中的更愛你,沒有辦法忍受一天見不到你。」
趙雲騰有如大夢初醒,一把將她摟進懷中。
「我也一樣,到現在才發現一件事:我再也、再也不要離開你。」
第二天,正如趙鵬程所希望的,處處美輪美奐,賓客冠蓋雲集,總算消了他一肚子窩囊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個不成材的二兒子趙雲翔,居然在這麼重要的日子搞失蹤,跑得不見人影。
老人家暗自決定,等大兒子的婚事辦完,接下來就該好好整治小兒子了。
婚禮開始,氣宇軒昂的新郎挽著如花似玉的新娘,在賓客的鼓掌聲中緩緩走過紅毯,新娘長長的白紗曳在地上,讓人誤以為自己身在夢幻中。
來到證婚台前,主婚人致詞了一番,最後照例詢問新郎,「新郎趙雲騰,你願意迎娶身邊的女子為妻嗎?」
奇怪的是,新郎一直沒出聲,只是低頭沉思。這個奇怪的舉動頓時引起了賓客的竊竊私語,趙鵬程也背上發冷,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了。
一頭霧水的主婚人把問題重述了一遍,新郎這才抬頭,露出一臉賊笑。
「我個人是很願意啦,可是技術上有點小小的問題耶。」
「什、什麼問題?」
「我不是趙雲騰,我是趙雲翔。趙雲騰跟某位黑猩猩專傢俬奔去了。」
趙鵬程當場昏了過去。
在這同時,一架飛往非洲的飛機上,有對情侶非常引人注目。男的相貌堂堂,西裝筆挺,但他的領帶上卻畫滿紅蘿蔔。女方眉清目秀,氣質聰慧,卻穿著一件俗氣的紅洋裝,而且花樣居然是免寶寶。無論是空姐還是客人,都不約而同的用怪異的眼神打量他們。
然而兩人對別人的目光視若無睹,只顧沉浸在兩人世界中,不住地情話綿綿,規劃著未來的幸福生活。
「你覺得研究隊的人會歡迎我嗎?」
「放心啦,他們一直嚷著說缺個人幫忙照相,你一去大家一定會很高興。」
趙雲騰一臉洞悉陰謀的表情,「我說,你該不會是因為研究隊缺人,才專程回來拉我去的吧?」
「哎呀!被你看穿了。可是,就算你現在想逃也來不及了。呵呵呵……」
「誰要逃?」他托起她的下巴,挑釁地說:「是誰拴著誰還不知道呢!」
「達令--」言紫霓邪邪一笑,「你還沒見識過我的真本事呢!」
「是嗎?你等著瞧吧!」
飛機逐漸地飛向目的地,可以想見,前方的神秘大陸有了這兩人加入,一定會變得更加熱鬧。
而幾年後,當他們回到台灣時,故鄉的一切也都會不一樣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