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第一眼,韋凌珊就愛上了他位於奧克蘭市區中三房兩廳的公寓。
公寓在十二樓,打開落地窗就可以看到蔚藍海洋,海上與港邊停滿了藍白相間的點點帆船,這個城市下愧有「帆船之都」的美名。
「這個畫面讓你有靈感嗎?」范洛從身後摟住了她。
看她從他拉開窗簾的那一刻就一直著迷的望著窗景,他就知道她喜歡這個城市,這麼一來就好辦了。
韋凌珊微笑的倚在他的胸膛上,感覺此時的自己好幸福。「我想,看著這麼悠閒的景色寫出來的東西,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跟我過來。」
他從落地窗前把她拉走,打開一間房間的門,同樣拉開落地窗。
霍然之間,同樣的美景出現在韋凌珊眼前,甚至比剛才的視野更好,白雲白得耀眼,海水湛藍,這裡的人們充滿了活力。
「這間房間一直是空著的,現在是你的了,隨便你怎麼佈置都行,當你坐在這裡寫文章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美景。」
他在為她編織美夢,她很心動。
「當然,這裡只是你工作的地方,『我們』的臥室是另一間。」他強調了我們那兩個字,又扳著她的雙肩,從她身後把她像個機器娃娃似的推到了隔壁房。
這是一間很單身漢的房間,沒有凌亂的衣物,還有股淡淡的皂香,一張舒適的加大床是房間的重點。
「躺看看喜不喜歡,我擔保它不會垮下去。」他對她擠眉弄眼地說。
她笑了,依言躺上了他的床。
很舒服的一張床,如果能跟他一塊睡在上面想來一定很好,在他的臂彎之中醒來,他去工作,她在家裡等他回來,一顆心不再空懸……
這麼一想,連她也陶醉了。
「大野狼來嘍!」
他猛地撲上了她,看她毫不設防的躺在他的床上,還享受般的閉上了眼睛,在醫院裡看著她壓抑了好幾天的慾望很快冒了出來。
「你想幹什麼?」她睜開了眼,看著壓住自己的他,眸中有笑意。「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她那擺明了不拒絕的笑靨讓他氣息微亂了。「男主人親自下海招待,當然是最佳的待客之道……」
話語淹沒在激情的摟吻中,兩人的衣物隨著他激狂的熱情散落了一地……
幾天過去了,范洛並沒有以導遊姿態帶著她暢遊奧克蘭,他們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待在他的公寓裡,晚上興之所至就出去用餐或喝杯咖啡。
她特別喜歡去市中心靠海的那塊,那裡有很多PUB、咖啡廳和各國料理餐廳,每一家她都有興趣走進去,日子過得愜意又悠閒。
從敞開的落地窗凝視著黑絲絨般的夜空,有個從未有過的想法冒了出來。
就這樣下去吧……
墜入情網之中,她覺得自己很幸福,這種洋溢著甜蜜的感覺不是單身時的自己可以辦得到的。
勇敢的向前走吧,都已經過了那麼久,她老早該走出囚禁自己的心牢了,唾手可得的幸福,她千萬不要再放手了……
「為什麼今天不跟我一起洗澡?」走出浴室的范洛還在抱怨。
這幾天他已經習慣了她搓揉出泡沫的纖手在他身上游移,那種滿足的感覺無可言喻。
她回首,微笑凝視著他。「那麼,還要再洗一次嗎?」
他黑眸灼灼的瞅著她,馬上大步走向她,把她抱進了浴室。
在激情過後,他總是喜歡緊緊的由身後摟住她的身子,一會兒吻吻她的耳朵,一會兒吻吻她滿是馨香的後頸,一會兒雙手不安份的揉著她的酥胸,一會兒雙手密密扣著她的楚腰,感歎著她的完美。
「告訴我,你的身材怎麼會這麼玲瓏有致,簡直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挑剔,像個完美的藝術品。」
她的身材跟她的人一樣,極致的有女人味。
肌膚平滑細緻、白皙動人,沒有半點瑕疵,手臂纖細若無骨,一雙腿均稱得恰到好處,簡直就看不到毛細孔,胸型姣美,而且還像少女般的高聳有彈性,腳踝更不必說,跟透明的一樣。
品味過她,他哪裡還看得上體毛多到嚇死人的洋妞?那些高頭大馬的紐西蘭女人,頓時都變成了庸脂俗粉。
「你想把這個藝術品變成私人珍藏嗎?」
當她如此問,柔柔的聲音傳進他耳畔時,他的心重重跳了一下,連忙扳過她的身子,欣喜若狂的審視著著她的眼睛。
「你不是在尋我開心吧?」他屏息地看著她。
他真的能夠擁有她嗎?
兩情相悅之後,他更加的想要和她廝守終身了,但他怕她又會怯步,伯自己的急躁會嚇跑好不容易才向愛靠攏的她,因此琢磨著時間,遲遲還沒開口向她求婚。
沒想到,她竟然會先開這個口,他真的是太高興也太意外了。
「擁有我……讓你這麼開心嗎?」她真的不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啊!她心疼的撫上他陽剛的臉龐,知道自己對愛情的態度想必帶給了他許多許多的困擾。
她又遲疑了。
她真的能擁有這份幸福嗎?
然而,這點小小的遲疑,很快被他肯定的答覆給消除了。
「凌珊,聽好,我范洛這一生,再也沒有比擁有你更加讓我開心的事了。」他吻住了她,吻了又吻。
老天很眷顧他這個凡夫俗子,他對她的愛總算得到了報償,往後的日子裡都會有她,那美好的畫面讓他將她吻得更加密不透風。
她沉醉在他的熱吻之中,心中再也沒有顧慮。
他們相愛,她的決定是對的,她只要往前走,不要回頭,把自己交給他就對了。
韋凌珊已經在奧克蘭待了快三個星期了。
她和范洛決定先同居幾個月再結婚,雖然熱戀中的兩人一刻都不願意分開,可是實際的問題是,她的東西都在台北,如果要長住奧克蘭,她必須回去處理,也要把長住的用品帶來,更重要的是,她即將出版的短篇文集有些錯誤,這必須由她親自回去修改。
范洛理所當然的要陪她回去,可是一件重大刑案絆住了他。
英國倫敦發生了一起恐怖攻擊的爆炸案,而爆炸案發生之後,紐西蘭的回教社區也慘遭池魚之殃,變成了憤怒民眾遷怒的對象。
南奧克蘭與西奧克蘭共有六間清真寺被攻擊,不明暴徒不但砸破清真寺的玻璃,牆壁也被噴上醒目的文字圖案,更令人髮指的是,連續三晚,已有寺裡的無辜百姓被殘忍的殺害了。
案件引起了國際重視,奧克蘭警方正小心翼翼的處理這個案子,希望盡快從百來名疑犯中揪出兇手……
韋凌珊知道范洛對工作是抱著義無反顧的態度,他是個盡職的人民保母,發生這種事,他很不好過,而且也已經主動要求歸隊了。
只是對她,他充滿了歉意。
「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善解人意的安慰著他。「我知道怎麼搭飛機,我會安全的回到台灣,把行李全整理好托運之後,安全的回到你身邊。」
「你不會後悔吧?」她必須自己回去台灣,這讓他很沒安全感。
她笑著環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胸膛裡。「范警探,請你對我多點信心,專心去辦你的案子,我不會後悔,我嫁定你了。」
她的保證踏實了他的心,但是送她到機場的那天早上,他仍離情依依,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眷戀一個女人。
「昨晚沒睡好?」她看到他的雙眼都是血絲,好像失眠了一夜。
范洛沒回答她,只是緊緊的抱著她,吻了再吻,一再叮嚀。「到了馬上給我電話,還有,不要管時差問題,任何時候都要給我電話。」
「遵命!」韋凌珊笑答著:心底一片暖洋洋,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深愛著她,她夫復何求?
獨自帶著小巧的隨身行囊進了海關,上了飛機,但她的心已不像過去獨自遠遊時的空洞,再也沒有一股奇異的寥落充盈在心底了。
她翻開一本厚重的小說,看了一些,累了就睡,醒來就吃,幾乎不感到長途飛行的累,飛機已然降落在機場了。
一月的台灣冷極了,一走出機艙她就連忙穿上大衣,快步走去領行李。
她的行李還沒下來,她拿出手機準備打給范洛,一抬眸,對上不遠處的一雙深眸。
遙遙望著那名西裝革履、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她震撼的立著,手機應聲而落,整個人再也無法動彈。
李震昱是英倫知名的亞裔富商,他的事業版圖涵蓋了金融、建築與科技,富可敵國,但私生活向來隱密,從來不為外界所知,這回他低調來台,沒多少人知道,而他也只帶了一名秘書和特別助理而已。
他瞬也不瞬的望著韋凌珊,想像過會再見到她,會再見到這名讓他打開沉鬱之心的小女孩,但沒想到會在這裡,會是事隔十年以後。
他歎息一聲。
他一定嚇到她了,他的出現一定嚇到她了。
從她驚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有多麼驚訝會看到他,然而曾經那麼親密的兩個人,絕不可能對面不相識的。
他走向了韋凌珊,在呆若木雞的她面前止步,彎身替她拾起了手機。
「凌珊--」
這聲輕喚使她渾身戰慄了一下,她的面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像要昏倒了。
他低眸凝視著她,一股於心不忍的感覺湧上,他的出現給她太大的壓力了。「要跟我談一談嗎?還是--要我先走?」
她定了定神,勉強自己開口,「我們……談一談。」
李震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
他很快安排了一切,他的行李和她的行李都由他的助理處理,二十分鐘之後,他們已經坐在二樓的咖啡座裡了。
韋凌珊五味雜陳的用小匙攪動著咖啡,心中波濤洶湧,感覺到很不真實,她真的遇到李震昱了嗎?
「我想,你也不願意再提起往事吧。」那些甜蜜、那些心碎已如夢而逝,他啜了口咖啡,沉穩的看著她。「我沒資格指責你些什麼,一切都是我不好。」
她沒說話,攪動著咖啡卻沒喝,潤了潤唇,心裡很亂,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一定只想知道關於依書的事吧?」
她震動了一下,霍然抬眼看著他,眼裡已經迅速的充滿了淚水。「你說什麼?你說她叫什麼名字?」
他更加確定她懸念的只有他們共同的女兒,沒有他。「她叫依書,李依書,小鳥依人的依,書本的書。」
她怔怔然,整個人虛脫在椅中。
依書……李依書……多好的名字啊,秀外慧中,聰敏慧黠的感覺。
她的心掠過一陣酸酸楚楚的柔情。「她……她恨我嗎?」
李震昱搖了搖頭,就在她燃起了希望的時候,他又把她打入了地獄。「她不知道你的存在。」
「不知道?」她有些心神恍惚。
不知道她這個生母的存在?她要怎麼不知道她的存在,每個人都是由媽媽生下來的,她已經十歲了吧,總會追問吧?
「我知道這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依書不知道她還有個生母,她以為照顧著自己長大的那個媽媽就是生她的母親,所以她無從恨你。」
原來如此,她的心應聲而碎了,眼裡淚光瑩然。
不是無從恨起,而是無從感覺起吧!
好半晌之後,她振作自己,輕輕咬了咬嘴唇之後才毅然決然的抬眼看著李震昱。「那麼,照顧著她長大的媽媽……是誰?」
李震昱深深的望著她,知道自己很殘忍,但她有那個權利知道關於依書的一切,這是他欠她的。「是我的妻子。」
她又不說話了,臉色白的像紙,握住咖啡杯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不是愛,不是還愛著他,而是一種自己怎麼會這麼傻的感覺,年少無知,她為愛輕狂,這一切的苦果現在都得由她自己來承擔了。
她的表情令他又心疼又內疚,他知道她會怎麼想,他和他的妻子又和好了,一直在一起到了現在,還共同撫養她生的女兒,那麼曾為他的生命帶來短暫火花的她,又算什麼呢?
「我不知道怎麼對你解釋才不會傷害到你,事情的變化連我都無法掌控。」他痛苦的說:「你不聲不響的走了之後,依書需要一個媽媽,在這個時候,我的妻子她主動回來了,並接受了依書,不能生育的她給了依書所有的母愛,依書的降臨也潤滑了我們夫妻之間火爆的相處模式,因為這個孩子,我和她才能走到今天,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是當年,你負氣一走了之,我找不到你,你不讓我找到你……」
「不要再說了。」她深深呼吸,胸口好悶,悶得好難受,她拿起了皮包起身。「我想我該走了,你們夫妻一定把她照顧得很好,我沒什麼好掛心的,一切就當沒發生過吧,當做我們不曾相遇……」
「依書五天後會來台北。」他堅定的打斷了她的語無倫次。
他的話像一顆炸彈,瞬間又把她炸得粉碎,她跌坐回椅中,無法壓抑心中的激動。
「你說她要來台北?真的嗎?是真的嗎?」
驀然之間,她好想見女兒一面。
想見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女兒一面,想知道她現在長得是什麼模樣,這是母子天性,是一種天性啊……
「她要來國家音樂廳演出,是一場官方邀請的表演,我們大約會停留三天才回倫敦。」
也該是讓她們母女見面的時候了。
當年是他有愧於凌珊,他不能夠自私,依書也有權利知道她有一個多麼美麗的親生母親。
范洛失去了韋凌珊的消息!
從她上飛機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她的消息,他急著叫范汝替他去找人,但答案依然是她像從人間蒸發了似的,無法連絡上她。
整整三天的煎熬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無法做好任何一件事情,他滿腦子都是她,連飯也沒辦法好好的吃,為了她,他拋下查到稍有進展的案子,請了他生平第一次事假,只把幾件換洗衣物扔進手提袋裡就劃了機票出發。
他又回到了台北,卻依然無法與韋凌珊取得連絡,他驅車直奔她的住處,滿腦子都是瘋狂的想法。
她改變主意了,她不想嫁給他了,所以她躲著他,要他知難而退,偏偏他就是世界上最不懂得知難而退的人,如果她不給他一個他能夠接受的理由,他是絕對不會放開她的!
一個小時的車程裡,他不斷想像著各種情況,直到深夜十一點半,他風塵僕僕的站在她公寓門口,心跳得飛快。
「凌珊!韋凌珊!」
她的手機打不通,家裡電話沒人接,按了好久的門鈴也沒有回應,他只好猛敲門,把門敲得如擂鼓般震天價響,如果她在家,一定聽得到。
然而,他的拳頭都敲得紅腫了,大門依然深鎖。
「笨呵!」
他驀然想到自己有她家的鑰匙,當初她給他備用的,他卻忘了還給她,而她也忘了跟他要。
急著找出鑰匙開門,他看到的景像是客廳一片漆黑,那冷冷清清的空氣彷彿已經幾天沒有人住了。
他的心一緊,連忙往樓上尋去。
她的臥房沒有透出任何光亮,他急急打開門,看到她正曲膝睡在床上,眉心緊蹙著,枕上淚痕猶在,濕了一大片,放心的同時,幾百個問號同時湧進了他心裡。
「凌珊--」
他把她面頰邊凌亂的髮絲勾到耳後,輕喚了幾聲,並搖了搖她,她慢慢的睜開了眸子,眨了眨。
「范洛……」她作夢般的看著他,搞不清楚在奧克蘭的他怎麼會出現在她面前,抑或這真是一場夢?
這幾天她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夢,只是那些夢都和范洛無關,她驀然想到自己回到台灣竟忘了與他連絡,他一定急壞了……
她睜大了眼,莫非他是因為這樣才突然飛回來的?
「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跟我連絡,我快急死了。」
她的喉頭像梗著一顆雞蛋,她多想告訴他關於那一切,但是後果……她打了個寒顫。
她吞下了那些話。「沒什麼……只是身體不舒服。」
「真的嗎?」他敏感的看著她,沒忽略掉她的寒顫,他不放心的伸手拭了她額頭的溫度。「哪裡不舒服?很嚴重嗎?有沒有看醫生?」
一連串的問話代表了他對她的在乎,她虛弱的對他笑了笑。「只是感冒沒什麼,你不要緊張。」
終於,他長長的吁了口氣。
「你瘦得臉都尖了。」他心疼的摸了摸她尖尖的下巴,又吻了吻她的唇。「你再躺一會兒,我下去給你煮點稀飯。」
「好。」她輕輕點了點頭,又依戀又恍惚的看著他高挺的背影。
他們真的能夠在一起嗎?如果他知道她有個女兒,他還會要她嗎?
看來她不能再逃避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