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前密撒多透過下市集的人口販子找上了威武侯,之後由他那裡知道她此刻正在 南清王府,因而他透過聖女宮的人傳信號約她見面。於是她想,約在外頭她要出王府可 能有些不方便,最後她決定約在這林子。
「屬下密撒多叩見聖女。」密撒多見到多日不見的掬夢,恭恭敬敬的單膝跪倒。
「免禮。」掬夢很高興能在他鄉遇故知。她扶他起來,「密撒多,我已經不是聖女了,以後見到我不必行此大禮。」
「您怎麼說這種話?聖者一直期盼你快快回聖女宮呢!」他乘著這段時間的暗中查 訪,竟發覺掬夢會流落到中原來竟是赫蘭黛絲和布森的傑作!因為知道了這樣的事情, 所以他今天單獨前來見掬夢,並沒有讓布森知道。
「我不回去了。」她淡淡的說,「和聖女這位置比較,親情對我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接下來的時間,她幾乎是和密撒多為了回不回聖女宮而爭論著。
比起赫蘭黛絲,密撤多絕對認為掬夢才適合當、才有資格當薩滿聖女。他極力地規 勸掬夢迴聖女宮。
彼此的想法沒有交集,掬夢也只有結束話題,「我不可能跟你回去,如果黛絲遵守 聖女的職責,扮演好聖女的角色,我回不回去都無所謂,我想聖者也會贊同我的話。」 她看著密撒多剛冷的臉上儘是對她的話不以為然。
「聖女在這中原地方,一切生活習慣不會不適應嗎?」他還是不死心的想遊說她跟 他回去。
「中原是個好地方,我在這裡過得很好。」
「比待在聖女宮好?」
「是的!」為了使密撒多死了力勸她回聖女宮的心,她必須如此說,更何況她待在 中原也沒覺得有啥不好。在兩個多月前決定不回聖女宮,泰半的原因是因為黛絲,而現 在不回聖女宮的原因已經不再那麼單純了,因為……她發覺她非常、非常的喜歡王爺!
什麼時候一顆芳心暗許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發覺時她已經習慣性地想黏在他身邊、 已習慣性地視線隨著他轉移、已習慣性地……她好像依賴他成了習慣。
「聖女,我不會放棄帶你回去的。」
「密撒多,你太固執了!」掬夢有些無奈的說,「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了吧。」她想結束這沒有交集的話題。
「那麼……我先走了,我還會再來的!」他做了個薩滿教對聖女的崇敬動作。
掬夢在他額上一吻,「願薩滿真神保佑你。」這是聖女為人祈福的動作,「自個小心了。」看著密撒多一躍上了樹梢,她向他揮揮手鬆了口氣。
密撒多年紀輕輕,怎麼會有老人家的固執呢?呼,和他說話還真是好累!
又站在原處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去,這一轉身她才赫然發覺柴敏不知在啥時候已 立於她二十餘步開外了。
他……什麼時候來的啊?她和密撒多見面的事被他看到了嗎?
「王……王爺……」她一步步地走過去,「您什麼時候來的?」他幹啥鐵青著一張 臉?他平常不笑時就有些小恐怖了,這回這麼繃緊著一張臉,那樣子更教人打從心裡害 怕。走到距他五步開外時她立住了腳步。
柴敏的臉氣得鐵青,他一雙眼眸閃著欲將人燃為灰燼的怒火,「怎麼?我來得不是 時候嗎?」他也希望他早一點來或晚一點來,別讓他看到那麼齷齪的一幕。
這水性楊花的女人,竟然……竟然主動去親吻男人!
豈有此理!竟荒唐到南清王府來了,他又妒又氣地揚起手……
「王爺……」雖然他只高揚起手尚未摑落,可是掬夢知道他想打她。為什麼?她張著一雙無辜眼神、水意瞳眸,「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打我呢?」
「你做的好事期望我盲了眼沒見著嗎?」若是別的女人,柴敏不會動那麼大的肝火 ,因為那不值得他動怒,可是掬夢……他必須承認她在他心中有著別的女人取代不了的 地位,他甚至承認他喜歡她,可是她……喔!他明白了。
柴敏在怒火高張時刻,他愈來愈想通了一件事,他總算弄清楚掬夢何以不願侍寢的 原因,因為她有心上人,所以她會拒絕他。往這條嫉妒到令人發狂的思路走,他更加沒 法子原諒她。
虧她還曾經大言不慚的要求「平等對待」,真是無恥至極!
好啊!她要別人的平等對待,他也要她對他平等對待,他要她為她欺騙他的心付出 代價!
「王爺……」掬夢見他沉默不語,喚了他一句,正打算再說些什麼時,她的身子被騰空抱起。她低呼了一聲,敏銳的嗅到不對勁的訊息。
「王爺,你……你要帶我去哪兒?」他為什麼愈來愈往林子深處走呢?這並不是往 王府的方向!
柴敏邪肆的一笑,沒理會她的問話,「我在對你『平等對待』呢!」
掬夢臉一紅,「你……真的可以這樣待我?」
柴敏沒看她,完全沒有誠意,「為什麼不可以?」他抱著她來到林子深處一個漂亮 雅致的「舞楓館」,每到楓紅季節他常常獨往留宿的小別館。他推開了門將掬夢抱了進 去。
「你知道我要什麼?」掬夢一直專心於話題,因為那對她而言太重要了,因此她渾 然沒發覺柴敏已將她安置在床榻上,「如果我說……我……我喜歡你呢?你也可以『平 等對待』?」
柴敏冷冷地嘲諷一笑,「可以啊。」他語氣中沒有認真的成分。他用唇封住她多話 的櫻口,彷彿像是懲罰一般的吻吻得掬夢差些透不過氣,在吻她的同時柴敏的手不規矩 的在她曼妙的女性曲線上摩娑愛撫。
「王……王爺……」柴敏的手像把火,漸漸地挑起掬夢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的手解去她腰間的束帶,邪氣地將手滑入她衣中,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游移撫觸 ……彷彿身處夢中的奇妙感受令掬夢覺得有些美,又似乎有些不切實際的空虛縹緲。忽 地,她感覺到柴敏將她的衣服掀開,修長的指尖輕撫過她胸前的春光,繼而以口輕掬花 蕾……
冷不防的掬夢倒抽了口氣,和著愉悅激情而來的是胸口窒息般的痛苦。她鎖緊眉頭睜開眼欲推開柴敏,這一睜開眼才發覺他正冷笑的揪著她看,眼神中有著全然的不屑與嘲諷,那是一雙完全沒有感情成分的冷眸。
看著他又要俯身而下,掬夢拉緊衣服往後移。方才……王爺的表情好可怕,他…… 不喜歡她,他眼裡沒有那股窩心和溫柔。
「你不喜歡我!」
「我為什麼要喜歡你?」
「不喜歡我……為什麼……你為什麼……」她發覺她的心情開始激動起來,看柴敏 的感覺愈來愈模糊。
「你真是我見過最無恥的女人了!」他咬牙切齒的說。嫉妒加上難過所衝擊出來的 報復心一發不可收拾,「已經有了心上人的女人,竟然還忝不知恥的向另一個男人索愛 ,你知不知羞啊?」
「我……有心上人?」她一怔。
「我親眼看見你在林子裡和男人幽會。」她也真是太大膽了,幽會竟選在他的地盤 !一想到她吻那男人的一幕,他就……他就真想衝出去殺了那男子。
「他叫密撒多,不是我的情人。」她有些委屈的說。
「到這時候你還想騙我?!」他一咬牙,「我親眼目睹你吻他的額,一個女子讓男 子看到手尚且逾禮,你竟然……竟然……」他說不下去。
看他為了那一幕氣成這樣,掬夢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她捧起他的臉在他額上一 吻,「你看到我對密撒多是這樣的動作對吧?」國情宗教不同,禮儀風俗還真差不只一 萬八千里。
「你……你這個女人!」柴敏氣綠了臉,若掬夢不是女子,他真的會一巴掌打暈她 ,讓她再也開不了口說這些無恥至極的話。
看他氣得已經失卻了以往他對於事情的從容神態,她再不與他解釋清楚,屆時他理 智全失的劈下一掌,她可能連開口的機會都沒了,「這是薩滿教的一種禮儀。」
「薩滿教?」柴敏嗤之以鼻,「我認識不少外國使節,其中也不乏薩滿教徒,為什 麼我沒見過他們這麼對我?」
看來她必須告訴他她真正的身份,以及為何會流落到中原來了,「因為我對密撒多 的禮儀是薩滿聖女對信眾的祈福禮。」
她的話令他瞪大了眼,「薩滿聖女?你是……」
她歎了口氣,「我真正的身份是北地聖女宮的薩滿教聖女。」看著他臉上訝異的神情,她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有關我的一切,我現在就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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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的三更天裡——
「王爺,王爺不好了!」慌慌張張的聲音由相隔有段距離的「菡萏園」那頭傳來,來到書房門前,秀秀被守在門外的侍衛給擋了下來。
侍衛壓低聲音,「秀秀姑娘,那麼晚了來到這裡有事嗎?」
「我……我要見王爺。」
「王爺正在眉批公文,這時候誰都不許打擾的,改明兒個你再來吧!」
「可是我……」侍衛推著她,在拉扯之間秀秀的聲音不覺地抬高了。
「外面什麼事?這樣吵個不休?」柴敏推開門走了出來,他一見來者,「秀秀,你不在『菡萏園』,到這裹作啥?」
「王爺,不好了!掬夢姑娘昏過去了。」
原本舒展的濃眉條地一鎖,「怎麼回事?」柴敏不待秀秀回答立即對身旁的侍衛說 :「請大夫到『菡萏園』一趟。」他一改平時冷靜閑雅的模樣,急急地往「菡萏園」方 向走去。
第一次看到王爺也有那樣近乎張皇失措的表情,侍衛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
也不過一名女子嘛!王爺怎地愈來愈有「人味」了?若是有人看到他方纔那在乎的 模樣,就不會有人再叫他「冷面王爺」。
呃……他在幹啥呀!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匆匆地來到了掬夢所住的「菡萏園」,柴敏來到房門前伸手推開了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掬夢緊閉著眼,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榻上。
「怎麼回事?」
秀秀挪了一張椅子到床邊請他坐下,這才說:「也不知道為什麼,方纔她還和奴婢 有說有笑,我去弄了碗參湯回來就看到她昏倒在地上了。」
柴敏心疼地看著掬夢蒼白的臉色,不安和擔心充塞著整個胸口。
「她這些日子來氣色一直都很不好。」不知為什麼,秀秀總有一種感覺,掬夢只要 愈和王爺走得近,喊心絞痛的頻率也就愈高,不過這樣的話她可沒敢出口,「她時常撫 著胸口說快窒息了。」
「到底怎麼了?」他想拂開掬夢因汗沾黏在臉上的髮絲,可有奴僕在旁,他什麼都 不能做。
不一會兒大夫提著醫篋匆匆來到……由於方才柴敏等人匆匆進來,房門忘了帶上, 待大夫和侍衛已經出現在門口他才發覺,匆忙之間他拂袖一揮,勾妥在床榻兩側的幔簾 飄然而降。
女人的臥姿豈能輕易示人?!除了不合禮之外,對於掬夢,柴敏有極強、近乎不近 人情的佔有慾。
秀秀的手懸在半空中,她原本在匆忙之中也想過要放下幔簾,可是……為什麼王爺 伸手一揚,手根本沒有碰到幔簾,而簾子就自動掉下來了呢?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大夫,如何?」
大夫對柴敏一作揖,「王爺,小的無能。」這女子的心跳太奇怪,她的心跳次數只 怕有常人的一倍之多,快的時候是如此,慢的時候又不及一般人的一半。
行醫救世也泰半輩子了,他可沒見過那麼奇怪的病人。
「怎麼會這樣?」對於大夫的回答,柴敏十分不滿。只是一個小小的暈厥而已,不 是嗎?
「這姑娘的一些症狀像是中毒的前兆,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來中原有什麼毒是有 這種症狀的,莫非……」他猶豫的打住沒說。
「說下去。」
「這姑娘是中了外邦的奇毒嗎?中原奇毒不多,最毒也不過是鶴頂紅一類的東西。 但外邦可不同了,據傳聞西疆和苗疆一帶的奇毒不下數百種,甚至上千、萬種!」
柴敏垂首冥思,直到大夫走後他仍想著大夫方纔所說的話。
西疆和苗疆奇毒嗎?掬夢到了南清王府後根本鮮少出門,何以……他記得前些日子 掬夢曾告訴他,聖女宮的護法三番兩次不死心的想勸她回宮,莫非那護法以此而作為威 脅她回聖女宮之法嗎?
不無可能!要不那傢伙本來三不五時就往南清王府跑,何以他這段時間許久沒見到 了呢?他愈是如此想,心裡就愈氣憤,在不知不覺中他的拳頭握得老緊。
如果有人欲對掬夢不利,無論其意欲為何,他都會要了對方的命!
薩滿聖女?!他竟會愛上一個薩滿聖女?幸好掬夢已無心那位置,否則光是頂了個 聖女的頭銜,兩人想走在一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此時所有僕人已退去,連秀秀也到廚房去重熬一碗參湯。
在四下無人的情況下,柴敏拉起掬夢的手,將她的手往她身側一壓,傾身在她唇上 深深一吻……從來沒有想過,他竟有一天會愛上一名女子,而且愛得如此深,如此無法 自拔!
當初他傲然堅決的以為此生最大志願即是當個輔佐聖上的良臣,兒女私情他從不放在眼裡,將來就算會為南清王府找個女主人,那亦不過是不想違反了古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訓誡。僅為此,女人對他而言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
可是,他從前根深蒂固的想法,隨著掬夢愈來愈堂而皇之、不請自來地進入他的世 界開始,女人對他而言只是傳宗接代的想法,竟落得被連根拔起的命運!
一個掬夢竟顛覆了他打懂事以來的想法!
掬夢,你到底對本王下了什麼魔咒?我竟會如此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你、如此沒有理 由的寵溺你!
柴敏的吻雖輕,仍是把已在將醒未醒中的掬夢給弄醒了,她張著一雙美眸,頑皮的 看著柴敏溫柔的在她唇上摩娑輕啄,伸出手她順著他黛墨秀逸的揚斜劍眉輕畫。
柴敏抬起頭,對上她閃著頑皮慧黠光芒的眼眸,然後耍賴似的又黏纏上她的唇……
「堂堂一個王爺竟如此沒規矩嗎?」她輕笑著。
「規矩?」柴敏撐起身子俯身看她,「在南清王府我就是規矩,哪個人敢批評我? 小心吶,你叫我守規矩,當心你哪天成為『規矩』下的犧牲品。」
掬夢仰高臉自信的說:「我才不相信呢!」
柴敏故意逗著她,「萬一我下令規定凡進我南清王府的美貌女子都得侍寢呢?」其 實朝中皇族、大臣府固然沒有這種規定,但是美貌的女子一旦進了府中,有許多雖無侍 寢名分,卻有侍寢之實的也大有人在。
他沒有這種習慣,但並不認為如此有啥不對。
「我的樣子稱不上美貌,溫婉也不及南國佳麗,不適合當侍寢姑娘的!」她有些不 太高興的噘著唇。說到侍寢她倒是想到最近她一直想問的事情,「你老喜歡提侍寢,為 什麼我從不曾聽你說過要娶正妃的事?」
柴敏有些玩味的看著她,「你在暗示我什麼嗎?」
「哪……哪有。」不善於掩飾心事的掬夢紅了臉。
「沒有的話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話?你問的算是南清王府的大秘密、本王個人的隱 私呢!」
掬夢的一張臉被激得更紅,她氣憤的說:「你不說算了!」
哪有人問人家問題問到「變臉」的?原來薩滿聖女還是改不了「番邦女子」的蠻子 脾氣,「很沒風度哦。」頓了一下,他看「番婆」真的不開心了,他才說:「沒法子, 時機未到。」這是真心話!他曾在師父墳前立過重誓,一定要找出害死師父、師娘的人 到墓前謝罪。
師父待他如子,父仇未報之前怎能成家?
洪君笑,有一天我會揪出你的!
「時機未到?」掬夢一怔,「你的意思是……」她開始胡思亂想,「你的意思是你 尚未找到立為王妃的對象嗎?」那麼他之前對她所說的甜言蜜語是……
騙人的,一切是騙人的!
柴敏見掬夢臉色不對正要解釋清楚時,門口傳來叩門聲,接著總管的聲音出現,「王爺,萱王府的萱王爺來訪,似乎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萱兄?這麼晚還到南清王府,是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嗎?他一刻也沒多遲疑地, 門口移動,拉開了門,「我立即前往見他。」
在他離去的同時,掬夢正心亂如麻的想著他方才說的話。
時機未到?他想娶的妻子人選根本不是我!否則……我就在他面前,何來時機未到?
柴敏,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愛上你會不會是個痛苦的無底深淵呢?天!誰來告 訴我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