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趙綾這麼開心,趙禎實在不忍心責備她,當然,更不忍心讓她知道,他會親自走這一趟,全是為了夏兒。
「丫頭,讓皇帝哥哥好好的看看你。」握住趙綾的肩膀,趙禎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你瘦了,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頻頻點頭,趙綾好委屈的訴苦,「你不知道,我好慘哦!」
「你就是太任性了。」她是應該吃點苦頭。
「我……這還不是你的錯,這世界上有那麼多女人,你哪個不挑,偏叫夏兒進宮伺候你。」其實現在說起來,她已經不記得當初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
夏兒說是她的丫鬟,事實上卻是她的遊伴,這十年來,她們出門幾乎是孟不離焦,焦不離盂,感情好得跟親姐妹沒什麼兩樣,天南地北,她們之間沒有任何隱瞞,沒有任何秘密,她仰慕皇帝哥哥、崇拜皇帝哥哥,她都會毫無保留的告訴夏兒,可是她卻沒想到,夏兒竟然背著她跟皇帝哥哥要好。
也許她氣的始終不是皇帝哥哥,而是夏兒,夏兒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夏兒的欺瞞對她來說,好像在胸口劃了一刀,痛得揪心,她沒辦法接受,夏兒竟然如此對待她。
「難道連朕要什麼女人,都得經過你同意嗎?」
「當然不是,可是……哎呀!」不知道怎麼說才好,趙綾孩子氣的腳一跺,他根本不懂。
「丫頭,你要明白一件事,夏兒已經是朕的人,朕不會放她走。」
「我才不管你跟夏兒的事,只要你不要欺負夏兒就好了。」話一出口,趙綾也幡然一悟,原來,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事——夏兒的幸福。皇帝哥哥有皇后,還有好多好多的妃子,夏兒進了宮,也不過是眾多女人的其中一個,皇帝哥哥不可能只愛她一個,可是她相信夏兒一定想成為皇帝哥哥唯一的女人,因為愛一個人,心是佔有的,是自私的,以前她不懂這個道理,可是現在……
趙綾悄悄的看了冷曄一眼,她終於弄清楚自己的心,她愛他,這麼簡單的三個字,她卻想了這麼久才弄明白,而且還是托夏兒的福,否則她還會繼續糊里糊塗的過下去,看來,她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趙禎失聲一笑,「朕怎麼可能欺負夏兒?」
「誰知道,那得看皇帝哥哥日後的表現羅!」
「朕親自來帶你回汴京,氣是不是該消了?」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可是願望成真,她卻猶豫了起來……趙綾下意識的往冷曄一瞧,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現在,她再也沒有疑問了,他是真的捨不得她走。
「皇帝哥哥,我……」她該怎麼說才好?說她不想離開這裡,總要有理由啊!
「怎麼了,還不想離開啊?」
低著頭,趙綾又心急又不知所措。匆忙之餘,也只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人家還想四處遊玩,等玩夠了才回汴京。」
「玩?」
「我這些日子都待在軍營,哪兒也沒去,叫我現在就回去,那多沒意思啊!」她才不相信王爺爹爹會為了這麼點小事吃不下飯,八王爺府的麻煩可不只有她二千金一個,除了跑去遼國和親的四千金,還有大千金和三千金。
「朕可沒辦法陪你四處遊山玩水。」
「誰要你陪,我只要有『雷神』就可以了。」
「不行,朕可是答應八皇叔要帶你回去,你想玩,等回到汴京再說,還有,你現在還是待罪之身,朕同意冷曄的看法,你所受到的處罰還不夠,朕決定送你回汴京嚴加管教。」
「什麼?」不會吧!她還以為自己「無罪一身輕」了,沒想到他們竟然同一個鼻孔出氣!
「如果你比較喜歡留在這裡接受冷曄管教,朕可以代你跟八皇叔說明,否則你得跟朕回對京。」
「我……」她是不是很笨,竟然為了愛一個男人,想留在這裡。
見趙綾苦惱的模樣,趙禎瞭然的一笑,英明的作出最後的裁決,「丫頭,你自個兒仔細想清楚,再告訴朕你的決定。」
☆☆☆
怎麼辦?她不想回去,可是,她如果告訴皇帝哥哥想留在這裡以役抵禍,皇帝哥哥一定覺得很奇怪,那她應該怎麼跟皇帝哥哥說呢?實話實說,說她為了一個男人……天啊!她才不要,皇帝哥哥一定會笑她!不能說,那怎麼辦?
老天爺,兜了一圈,她又繞回原點了!
翻了翻白眼,趙綾煩躁的踢著腳邊的小石子,「哎呀!真是煩死人了!」
「你用得著心煩嗎?皇上都親自來慶州接你回汴京,你應該覺得很神氣。」冷言冷語的諷刺一脫口而處,冷嘩就後悔了。他來找她,就是想說服她留下來,可是一碰到她,理智就不受控制,而且……
他知道皇上絕對不是他的威脅,他用不著吃皇上的醋,可是,看到他們那副親密的樣子,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說著話,好像他不存在似的,而她一看到皇上,整個人宛如一隻快樂的小鳥,吱吱喳喳笑得好開心,這叫他忍不住妒火中燒,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或許,愛一個人就是這個樣子,心胸變小了,眼中連一粒沙子都容納不下,就是莫須有的事情也會弄得大驚小怪。
心情已經夠亂了,害她愁眉不展的罪魁禍首竟然還在一旁說風涼話,趙綾聽了真是一肚子氣,她終於相信楊墨的話,相信他是在乎她,可是,他卻只會傷害她,他這算什麼?
抬起下巴,趙綾驕傲的反擊,「我不只是很神氣,我更得意,我還以為你鎮西將軍有多威風,原來在皇上面前也只是一條應聲蟲,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臉色揪然一變,冷曄的口氣變得更冰冷無情,「我的確沒你這麼有本事,可以讓皇上為你長途跋涉,真是不簡單。」
「這還不是托你的福,如果你不是這麼不講理,不肯放我離開,還用得著皇帝哥哥親自來接我嗎?」
可惡,正因為皇上,他不想放她走,卻不能不放她走,除非他有辦法讓她答應留在這裡,可是看這個樣子,她顯然是迫不及待的想離開他。
為什麼他會覺得她願意留在這裡,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但是他想賭一次,賭她對他並非無情,也許他可以留住她。
「你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是不是很開心?」不再冷言相對,冷嘩的心情此刻只有卒喪兩個字可以形容。
「是,我開心極了。」這個來男人,她看起來像開心的樣子嗎?
趙綾的語氣那麼斬釘截鐵,冷曄的心更冷了,「難到這裡沒有你留戀的嗎?」
「我又不是笨蛋,每天在這兒受到奴役,還對這兒留戀?」
「這就是你心裡的話?」
「難道這裡有什麼值得我留戀嗎?」生氣歸生氣,心裡卻情不自禁的燃表把希望的火苗,她的目光亙勾勾的瞅著冷嘩,滿懷期待的等著,雖然她嘴上總是刁蠻的不接妥協,可是她明白,只要他有一點點在乎她,她真的願意為他留下來,即使這兒沒什麼好日子可過,她也甘心。
陷在自己以為的絕望裡,冷曄根本看不出趙綾的期待,他自嘲的冷冷一笑,心灰意冷的說:「這裡哪能比得上八王爺府。你回去也好,到時候再也沒有人會奴役你。」雖然皇上嘴上說要把趙綾帶回去嚴加管教,可是他知道,這不過是安撫他的說詞,算是給他一個交代,免得落了一個包庇的罪名。
「你…你說得一點也沒錯,這裡哪能比得上八王爺府?」是,這裡的確實比不上又大又漂亮的八王爺府,可是,這裡有一個冷曄,一個隨隨便便,一聲招呼也不打就把她的心偷走的男人……他可惡!真不明白,她怎麼會愛上他?
不再言語,冷曄靜靜的凝視她,想將她的影像清清楚楚的烙在他的心頭上。
「我終於要走了,你是不是很高興?再也沒有人會惹你生氣。」
「不!」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冷曄沒有多說什麼。
「不?」她心中快要熄滅的希望之火又亮了起來。
冷曄卻不發一詞的伸出手,手指輕柔的撫過趙綾的眉、眼、鼻、唇。
雖然他的觸摸好輕好輕,趙綾卻覺得他的手好熱好熱得像把火焰,在她身上點起了一把火,她的意識在灼熱的火焰裡漸漸失去了方向,也忘了追問那個「不」字是什麼意思。
直到天旋地轉,冷曄才緩緩的放開趙綾,深情的看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怔住了,趙綾傻傻的看著冷曄走出她的視線,久久,她才回過神來。
什麼嘛!他這是什麼意思?摸著依舊滾燙的唇瓣,趙綾難過的眨了眨眼睛,淚水不爭氣的滑了下來,氣死她了!氣死她了!他就這麼放她走,不留她下來嗎?可惡可惡可惡!她真的被他搞糊塗了,他究竟在不在乎她?一下子對她冷冰冰的像個死人,一下子又吻得她天昏地暗,他到底在想什麼?
說什麼女人的心難懂,她倒覺得男人心更叫人看不懂,至少她就猜不透冷曄的心,他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平時冷得像冰,看她的眼神,抱著她的手臂,吻著她的唇卻又熱得像火,他究竟是冰,還是火?
「討厭討厭討厭,臭男人!死男人,我恨死你了。」一句留她的話都沒有,還自以為是的認定她會跟著皇帝哥哥離開,真是個笨男人!
「是恨死了,還是愛死了?」
「我才不愛他…皇帝哥哥!」後知後覺的注意到趙禎,趙綾連忙用手臂拭著已經被風乾的淚水,摸著被吻得又紅又腫的唇瓣,羞赧的垂下頭,天啊!不知道皇帝哥哥有沒有看到他們…
「你可以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你自己。」
「皇帝哥哥,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她絕不承認她愛上冷嘩,她怎麼可能那麼笨?沒見過那樣的男人,冷冰冰的像個死人,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她趙綾可是八王爺府的二千金,幹嗎那麼委屈自己。
「傻丫頭,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朕你的心事了。」
「皇帝哥哥,你真愛欺負人,眼睛又不會說話,它們能夠告訴你什麼?」
「眼睛當然會說話,不過,那種話得靠一點這裡,」趙禎輕輕敲了敲趙綾的腦袋瓜,「才會聽得明白。」
皺了皺鼻子,趙綾頗不以為然的說:「那你說說看,我有什麼心事?』她也是剛剛弄清楚自己對冷曄的感情,她就不相信他會看出來。
「朕說出來,你會承認嗎?」
「我……我當然會承認,本姑娘心胸坦蕩,有什麼事怕人家知道?」
一笑,趙禎可不拐彎抹角了,「你愛冷曄。」咚!一顆心彷彿要跳出胸口,趙綾彆扭的道:「你……在胡說什麼?」她實在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竟然連眼睛都會把心事說出來給別人聽。
「朕知道你不會承認,你是個姑娘家,總不好把這種事掛在嘴邊。」趙禎一副很包容的說。
「才不是這個樣子,我……我又不是眼花了,怎麼會愛上那種冷酷無情的臭男人?」說完,趙綾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
「有道理,不過眼花的人還真不少,冷曄愛上你這個驕蠻任性的小女人,他有苦頭吃了。」若非識得情滋味,他也不會一眼就看出來冷曄愛上綾兒,而且愛得不知無措。再聰明、再不平凡的人,一碰到「愛」,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啊!
眼珠子瞪得好像快掉下來似的,趙綾心跳得好快好快,充滿著期待,又怕受到傷害,「皇帝哥哥……你,這句話是什意思?」
忍著笑,趙禎存心吊她胃口,「朕說過的話,不喜歡再重複一次。」
「皇帝哥哥!」急得直跺腳,趙綾哀求的看著趙禎。
「你不是不愛他嗎?」
「這……跟我愛不愛他有什麼關係?」說著,趙綾撒嬌的拉了拉趙禎的衣袖。
「不愛他,何必在乎他愛不愛你?」
「我……我……」趙禎心虛的說不出話來。
「丫頭,他愛不愛你並不重要,你該問自己愛不愛他,否則,也不過是辜負了一片真心,這個道理你能明白嗎?」
頓了半晌,趙綾點了點頭。
「你決定了嗎?明天要不要跟朕一起回汴京?」
「這麼快,明天就要回去了?」雖然冷曄一口咬定她要跟皇帝哥哥回洋京,可是,她還沒作出決定,因為她有好多好多的捨不得。傷害,「皇帝哥哥…你,這句話是什意思?」
「是,又可是,你啊,真是個大麻煩!」趙禎傷腦筋的搖搖頭,」這個問題還不如自個兒去問冷曄,不就知道真正的答案。
「我……我去問他?」這多難為情,她再怎麼膽大妄為,囂張跋扈,好歹也是個姑娘家啊!
「丫頭,你知道朕最佩服你什麼嗎?」
「皇帝哥哥也有佩服我的地方?」她以為她在皇帝哥哥面前只是一個時時製造麻煩的人,每一次都得靠夏兒想辦法幫她排解,說穿了,她就是一無是處。
「敢愛,敢很,你是朕見過最勇敢的人。」
「是嗎?
「丫頭,好好的想清楚,明天起程之前,你都還可以改變主意。」
像是想到什麼,趙綾趕忙的拉住趙禎,「皇帝哥哥,你愛夏兒嗎?』
點了點趙綾的鼻子,趙禎神秘兮兮的笑道:「朕的事你少管。」
「皇帝哥哥,我希望夏兒幸福。」
「朕比你更希望夏兒能幸福。」
顯然很滿意,趙綾笑了,「皇帝哥哥,我祝福你和夏兒。」
「丫頭,朕代夏兒謝謝你,你知道她很在乎你。」
「皇帝哥哥,你幫我告訴夏兒,不要在意我,我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
還是拿不定主意。留?走?這原本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對她來說,卻好難好難。
「敢愛,敢很,你是朕見過最勇敢的人。」
皇帝哥哥的話又一遍的在她耳邊重複,她勇敢嗎?勇敢身為足以去愛?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勇敢的人,她只知道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喜怒,可是碰到冷曄以後,喜歡和討厭好像全攪和在一起,搞得她糊里糊塗,沒有一件事情是清清楚楚。
可是現在,她已經明白自己的心,她還有什麼好糊塗,好猶豫不決?難道,她甘心冷曄把她的心偷走了,卻還置身事外嗎?她不是要是帝哥哥告訴夏兒,她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現在,她還會看不出來自己的幸福在哪裡嗎?『
突然坐起身,趙綾匆匆忙忙的穿戴衣服,悄悄的溜出帳幕,直闖冷曄的帳幕,皇帝哥哥今晚歇息在冷曄的帳幕。
「二小姐!」眼看趙禎莽莽撞撞的就要衝進帳幕,趙幀的貼身侍衛之一江少卿手腳俐落的攔了下來,「皇上還在休息。」
「你不要攔我,我有重要的事見皇帝哥哥。」
「天就快亮了,請二小姐再等一個時辰。」
「不行不行不行,天亮了就來不及,我現在就要進去。」
「二小姐,你別為難屬下。」
「是你為難我,我真的有要事嘛!」如果不是不想驚動其他的人,她早就放聲大叫了,直接把皇帝哥哥從臥榻上叫起來。
「可是……」驚動皇上,可是死罪一條。
「哎呀!你放我進去啦,我跟你保證皇帝哥哥不會怪你。」江少卿還是堅持的擋在趙綾的前面。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可惡!皇帝哥哥怎麼還不起來?
心思這麼一轉,就聽到趙禎的聲音從帳幕內傳了出來,「讓她進來。」
「是,皇上。」江少卿立刻掀開帳冪的布慢放行。
一刻也沒延遲,趙綾就衝了進去。
☆☆☆
一早,冷曄帶著沉重的心情護送皇上來到了軍營範圍之外的坡道。
「冷嘩,到這裡就夠了,你不用再送朕了。」
「是,是上。」說著,冷曄忍不住四下張望了一下,奇怪,怎麼還是沒見到趙綾,她不是要跟皇上一起回汴京嗎?難道……
知道冷曄的目光在找誰,趙禎笑著道:「趙綾吵著要上城裡兜一圈,朕只好派人先送她進城一趟,她過兩天會趕上朕的馬車,跟朕一起回汴京。」
他還以為她改變主意.沒相到她是狠了心,連跟他道別都不願意!
難掩濃濃的失望之情,冷曄落寞的收回視線,拱手道:「臣恭送是上。」
趙禎的貼身侍衛連忙上前準備扶他上馬,趙禎突然回頭道:「冷曄,朕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相信這世界沒什麼事難得倒你。」
這是什麼意思?冷曄聽得是一頭霧水,不過還來不及問,皇上和隨行傳衛已經駕著馬疾馳而去。
此刻,冷曄也沒有心情細想趙禎的話,他一心掛記著趙綾,怪她無情,卻又不能不想她,他還沒跟她把話說清楚,就放她走了,他會終生遺憾。
「將軍,皇上已經走遠了。我們也該回營了。」見冷嘩動也不動,何東齊只好上前打斷他的思緒。
「東齊,我要進城一趟。」他不知道自己在打什麼主意,就算現在見到趙綾,又能怎麼樣?她還是要走不是嗎?見了面,不過徒增痛苦,何必呢?可是……
「進城?」
不再多說一句話,冷曄立刻躍上馬背,策馬狂奔而去。
何東齊怔了一下,也趕緊躍上馬背追了過去。
可是進了城,他們尋遍大街小巷,就是找不到趙綾的蹤影,最後,冷曄還是抱著絕望的心情回到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