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慵懶的青年嗓音從沈雅星的頭頂上傳來。
躲在花叢裡正打算享用草莓蛋糕的沈雅星,含著小叉子,仰起頭來,看到一顆帶著一對狐狸眼眸的大頭正在俯視她。
她認出這顆大頭,是連爺爺今年開始經常帶在身邊露臉的連家長孫。
據爸爸說,這個大哥哥將來是要接掌連家事業的,很受連爺爺看重,今年要出來開始「見見世面」,由於連沈兩家的交情十分好,所以他們見面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此時青年雖然在笑,但她就是覺得他笑得不懷好意。
每次他見到她,對她露出這種笑容,就是要欺負她的前兆,讓她瞬間升起濃濃戒心,手腳也微微抖了起來。
「連哥哥好……」軟嫩的嗓音很有禮貌,但也掩不住微微驚惶。
對於沈家小女兒對他展現的害怕表情,連毅品挑挑眉,不以為然的淡淡冷笑。像是為了要欣賞她更多的懼怕表情,他故意伸出手,扯了扯她那頭又細又鬈、像棉花一樣蓬蓬的柔軟短髮。
果然,沈雅星縮了縮肩膀,一副又想逃開、又怕被他捉回來修理得更慘的表情。
連毅品淡笑著,故意用指頭捲起她的發稍揪一揪,樂得看她像要赴死的緊張模樣。
爺爺老是說她的髮型很可愛,頂在頭上彷彿一朵小棉花。他不得不承認,她的髮質觸感真的很好摸,一不小心會摸上癮。
「你躲在這兒偷吃什麼?」玩夠了她的頭髮,他的目光轉到她手上那碟粉紅色蛋糕,上面還綴了一顆新鮮欲滴的大草莓。
「草莓蛋糕。」感覺他的手離開她的頭頂,她鬆了口氣,乖乖回答。
「你喜歡吃這個東西?」不愛吃甜食的他,瞧著蛋糕的眼中閃過一絲嫌惡。
「是啊,我最愛吃草莓蛋糕了!你……你要嘗一口嗎?」她有禮貌地要與他分享食物。
他本來想搖頭,但看到她眼中猶豫不捨卻又必須維持良好社交家教的掙扎神情,馬上改變了主意。
「小棉花兒,你最愛哪一個部分?奶油上那顆草莓?還是下面夾了草莓醬的蛋糕?」他仔細端詳她手上的蛋糕。
「全部都愛!」她慎重地回答,期盼他能明瞭她的暗示──如果要吃的話,只要客氣地吃一些些就好了,盡量好心地把蛋糕留給她。
聽到她的回答,他唇邊帶著惡意的笑容突地擴大。
連毅品毫不客氣地將她的盤子端了過來,用她的叉子將整塊蛋糕叉起,送進自己張大的血盆大嘴裡。
沈雅星張著小嘴,傻愣愣地看著連家大哥哥將她最愛的草莓蛋糕一口幹掉。
「連哥哥……」他竟然把她最愛的草莓蛋糕吃光光了?!
「真難吃!你怎麼愛吃這種又甜又膩的東西?」連家大少爺將叉子扔進盤子裡,塞回她的小手裡,一臉嫌惡地從口袋裡抽出手帕,擦掉嘴邊不小心沾到的奶油。
「既然不愛吃,幹麼把蛋糕全部吃光光,一點兒也不留給我?」捧著空盤子,棉花短髮下的晶晶眸子泫然欲泣地指控他。
他站起身來,悠哉地拍拍褲子上的青草屑。
低頭看到她含淚的眼神,他心情愉快地笑了起來。
「因為我討厭你一副吃得很滿足的模樣。」對於她的指控,他一點兒愧疚感也沒有。
這……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她吃得滿足關他什麼事啦?
「我……我要告訴連爺爺,說你欺負我!」她生氣地低喊,他實在有夠過分。
「有種就去告狀啊!不過別說我沒事先提醒你,大人們不會相信老成穩重的連家大少爺會無聊到去欺負小孩子,只會認為你是在撒嬌。雖然如此,要是被我知道你真跑去告狀,看我饒不饒你。」他彎下腰,用斜長的眼角睨她一眼,慢斯條理地輕聲威脅。
她瞪大眼,咬著唇,眼眸中不甘和懼意交織掙扎著。
他說的沒錯,她幾次告訴爸爸、媽媽說連家大哥哥會欺負她,擰她的臉、拉她的頭髮、甚至藏她的洋娃娃,爸媽都只是一笑置之,認為他會這麼做是因為喜歡她。有時候被她的告狀吵得煩了,還會斥她胡亂說話。
如果他的捉弄是代表喜歡她的話,那她還情願他多討厭她一些兒,少惹她一點兒。
他斜眼瞧人的邪氣笑容,老是會讓她聯想到圖畫書裡壞心又惡劣的大狐狸,它們就是一臉壞透了的表情。
她想不透,那麼和藹、那麼慈祥的連老爺爺,怎麼會有這麼惡劣、這麼愛欺負人的壞孫子?
「我討厭你……」她紅著眼,噘唇低語。
「討厭我,是嗎?」他露齒一笑,對於自己被討厭的事,完全不以為意。「那我再告訴你一件會讓你更討厭我的事。」
她一聲不吭,戒備萬分地瞪大圓眼睛。
「你媽媽剛剛跟我說,你最近吃了太多草莓蛋糕,有些發胖,所以這塊吃完就不讓你再吃了。你媽媽的個性說一是一,沒得商量,也絕不會相信不愛吃甜食的我會搶走你的蛋糕,讓你一口也沒得吃。所以,你就算去告狀,也吃不到蛋糕了喔!」
她倒抽一口氣,一臉備受打擊的模樣,低頭瞪住光溜溜的空盤子,想到已經沒有草莓蛋糕可以吃了,再看看他假好心的惋惜表情,忍不住悲從中來,嗚哇一聲傷心地哭了出來。
「嗚嗚∼∼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啦∼∼」她雙腳蹬地,揉著眼睛迭聲哭嚷。
聽到她認輸的哭聲,連毅品心情大好,完全不以欺負年幼孩童為恥,相反地,內心還頗有一種略微變態的滿足感。
沒深思這種異樣的情緒代表什麼意思,他雙手插進西裝口袋,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
這一年,惡劣的連家大少爺十六歲,開始學習一步步邁往權力頂端的道路,而倒楣的沈家小女兒,這一年只有八歲,就已經遇見往後在她生命中份量最重的大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