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沒吃了,坐在香火還算鼎盛的廟宇前,谷子皺眉歎了歎,伸手往前探著,似是想捉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何意義,再次長歎了聲。
怎麼會落魄成這副人見人愁的模樣呢?
他們本來在村子裡住得好好的,十幾年下來,老爹的茶棚雖然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上門挑釁,但倒也相安無事,因為老爹的拳頭了得,那些人很難傷得了他。
但前些日子,老爹的死對頭找上門,一見面就動刀,幾乎要把他們家的門給拆了,老爹帶著她連夜離開,然後分開逃亡,說好在京城見。
她來是來了,只是,身上的銀兩也花光了。
「搞什麼嘛!到底是那個王八蛋害的。」肚子實在很餓,她索性閉上雙眼,靠坐在廟門前的石階上。
驀的,幾個銅板落在子伸長攤開的手掌心上,她睜開眼,正好聽見——
「真可憐,這麼年輕就當了乞婆,姑娘我好心賞你幾個銅板買東西吃吧!」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飄啊飄的。
「拿了錢就別坐在這裡擋路。」另一個老婆子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咦!不會吧!
子的眉毛動了動,揪成一座小山形狀。她哪裡可憐了?頂多是身上髒了點……正想反唇相稽,卻聽見另一個聲音響起。
「你們別這麼尖牙利嘴的,人家蹲在這裡也是不得已,怪可憐的,何必趕她!」
又是可憐!子恨恨的咬緊牙根。
「小姐,小心點,前面有台階。」
繡了朵花的銀白鞋面踩上子眼前的地板,清清脆脆的嗓音只「嗯」的應了聲,沒回答。
「小姐,我實在不懂,你這幾天不是心煩得很,怎麼上了街還是不開心?」小丫頭問道。
銀白色的鞋尖頓了下,另一個蒼老的婆子嗓音喝斥著,「要你多嘴,沒看到小姐已經很煩了嗎?」
「我還是不明白啊!不是聽說——聽說那——那人是——怎麼還上廟裡來呢?」
「這有什麼好不明白的?就因為這樣,小姐更要上廟裡,祈求觀音菩薩早日收回成命,要不然真讓那人斷了俗世念頭也好,小姐也——」
輕咳了聲,蒼老的嗓音順時打住。「反正你甭問了。」
「嬤嬤,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京城裡誰不知道皇甫家出了個——」
銀白足尖跺了跺,清脆的嗓音終於吐出一句,「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嗎?」
「小姐,對不起嘛!喜兒只是好奇——」
子聽了覺得實在有趣,忍不住笑出聲來。
「大膽!我們說話你竟敢偷聽?」嬤嬤出面喝道。
「是你們的聲音太大了。」子懶懶的回道。依她的身手,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她還不放在眼裡。
「喲∼∼是你倒在廟前,我們家喜兒好心要幫你,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不知好歹——」
「真煩。」坐著伸伸懶腰,子緩緩抬起頭來。「喏!銅板還給你。」
可惜了,原本還指望吃些好吃的。
「哇!」丫頭喜兒先叫出聲。
「啊!」嬤嬤也驚噫著。
怎麼了?她們怎麼一副見鬼的模樣?
「小——小姐——」
「我看到了,真像。」銀白足尖的主人紆尊降貴的上前幾步,然後蹲下來跟子平視。
「喝!你靠這麼近做什麼?」子猛地教眼前這白玉娃娃嚇了跳。
定睛一看,是一位很漂亮的少女,五官細緻、眉眼彎彎,尤其是那白玉似的臉龐吹彈可破,讓人忍不住想上前捏一把,這種想法讓她的手頓時發癢。
只不過,她覺得這張臉實在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好像。」丫頭喜兒在一旁歎道。
「真的好像。如果小姐不是我一手奶大的,還真分不出來呢!」
那白玉般的小姐始終未出聲,一徑的打量著子。
子餓得兩眼發暈,實在沒心情和她們相對看,肚子也在這時候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出聲,讓她的臉頓時紅透。
「不說話是不是?那我就不奉陪了。」揮揮小手,她準備上街去找東西吃了。嗯!不知道哪裡可以吃免費的?
「慢著。」少女開口道。
「叫我嗎?」子沒啥興趣的回望。
這張臉蛋還真熟,熟到若是眉毛再粗一點、唇再薄一些、鼻樑再挺一點、下巴再圓一些、膚色更像蜂蜜色些,就真的很像子每天在鏡子中看到的那張臉……
「啊!」想到這,子伸出發抖的指尖,「你——我——」
「我們長得實在很像。」白玉少女嫣然一笑,那豁然開朗的神情有如春花初綻。
「真是見鬼了,老爹沒在外面偷吃吧!」子不由得喃喃自語。
嬤嬤斥道:「胡說,小姐是何許人也,豈容你這樣污蔑。」
「我也這麼覺得。」子嘿嘿一笑。
不過,她倆未免也太像了,難道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卻又毫無關係的兩個人?
少女的心情看起來不錯,笑著啟唇。「我姓花,名解語,可否知道姑娘的名字?」
「谷子。」沒辦法,她對和自己相像的容貌實在沒多大的抵抗力。
「子,我就這樣叫你吧!」
「好啊!」話一出口,子便暗自懊惱,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這麼好說話,人家一笑,她就乖乖的順從了?
「子,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花解語將她拉到偏僻的一處牆角,低聲的道:「事成之後絕不會虧待你的。」
美人的要求,子暗惱自己很難拒絕。
事實上,她現在是渾身不自在,看著和自己相似的臉做出這麼嬌柔的表情,她覺得∼∼好惡、好怪異啊!
抖落全身的雞皮疙瘩,子回道:「你要我幫什麼忙?」
「也只有你能幫我了。」花解語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那柔若無骨的觸感,果然和習慣拿刀弄劍的她大不相同。
「子,我需要你假扮我三個月。」
「啊?」子呆了呆,「我有沒有聽錯?你要不要再重複一次?」
「我需要你幫我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裡,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假扮我去應付一個人,三個月一到,我們馬上換回來,你不會有任何損失的。」
花解語不愧是大家閨秀,她細聲細語的在子耳邊說著,要不是子的內力還不錯,還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不過僅管如此,子還是以為自己聽錯了。「假扮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話才說完,一陣咕嚕聲又從子的肚子裡傳來。
子嘿嘿笑著,「條件是不錯啦!不過,錢再賺就有了,沒必要去假扮另一個人。」
「保證不是什麼壞事,只是要你幫我去戲弄一個討厭的人。」花解語的小臉微現惱怒。
「哈!那還不簡單,我去揍他一頓。」
「不行,那人家裡戒備森嚴,尋常人很難靠近他身邊。」
「他總有出門的時候吧!」
「他極少踏出家門。」
這麼自閉喔!「要不然就約他出來,再找地方修理他。」
「不、不,那人——那人也不是真的那麼討厭。」花解語見她說得認真,忙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沒辦法了。」子對那種複雜的事完全沒轍,她向來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
「你不必明白,只要——」花解語咬咬唇,小心的措詞,「這三個月裡,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也可以吃好的、穿好的,住在京城最有錢有勢的人家裡,你肯是不肯?」
「肯。」不用考慮了,這麼好的事,她不答應就是傻瓜。
「那好,我們擊掌為誓,這三個月裡,絕不能將互換身份的事洩露出去。」
「有趣!」沒想到這白玉少女還挺爽快的,這一點倒對了子的胃口。她伸出手和花解語輕輕的拍了一掌。「不過,我實在想不透,這事對我好處甚多,但對你呢?」
花解語幽幽的咬著下唇道:「至少我可以在這些日子裡好好想清楚。」
「想清楚什麼?」子好奇道。
「以後再告訴你。現在,我請你上醉月樓吃東西。」
「好啊!」谷子實在是餓扁了,「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嗯!」
花解語坐上軟轎,後頭跟著兩位嬤嬤和喜兒,然後才是子。
這裡的人也真奇怪,假扮對方有什麼好處呢?難不成是好日子過膩了,所以想換換胃口?她可不敢想像花解語走江湖的模樣呢!
聳聳肩,理他呢!她有東西吃就好了。
沒見到老爹的身影,八成還沒有來到京城吧!反正未來三個月的落腳處有了,再慢慢的等吧!她對老爹信心滿滿。
回頭瞧了眼觀音菩薩,感謝神明指點,這一餐總算是有著落了。
※※※※
暮春,薄陽殘照,金澄的陽光淡淡的穿透這扇美麗細緻的窗,靜靜地照映出花廳的景象。
古典雅致的紅木傢俱,氣派卻不失優雅的放置其中,一名鵝黃衫裙的少女文靜地端坐其上,流露出嫻靜的氣質,站立在她身旁的是一位嬤嬤和未及笄的丫鬟。
不會吧!這樣的廳堂、這樣的裝潢,任誰都能輕易地感受到主人的尊貴與高雅,子拉扯著有些礙手礙腳的衣裙,心裡暗叫不好。
她開始有些後悔答應得太早,更懷疑花解語對她說的到底有幾分真實∼∼
醉月樓,獨立包廂內
「不瞞你說,我自幼就和皇甫家四子訂了親事,但這件親事是兩家長輩訂下的,不論日後我如何苦苦哀求,都沒有辦法退親。」待菜餚上全了,花解語才緩緩的道。
看在未來三個月的伙食住宿有人全包的分上,子忙將注意力從香噴噴的雞腿上移開。「所以呢?」
「今年,已是約定成親的時候,雙方家長見我們都沒有動作,居然突發奇想,要我到皇甫家住上三個月,好讓我們多多相處、瞭解彼此,並為將來的婚事做準備。」
不知怎地,子覺得這少女對這婚事不只是排斥,還有莫大的厭惡。
「這樣啊!所以你不想去?」
「嗯!」花解語點頭道。「要我和那個人相處,別說三個月,就連三個時辰,我都捱不下去。」
這ど慘哪!「可他是你的未婚夫婿,躲得了這三個月,將來怎ど辦?」
「將來的事再說吧!只要我不點頭,我爹娘也不能逼我。」
說的也是,會找人冒名頂替,就代表花解語並不是逆來順受的軟弱女子。子轉念又想,究竟她的未婚夫是何等醜惡的男子,竟令她討厭成這樣。
「子,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花解語握著她的手,軟言軟語的哀求。「我原本是打算離開家的,好在老天憐我,讓我在離家的前一刻遇到面貌相似的你,可以代我住進皇甫家撐過這三個月。拜託!我只能求你了。」
「這個∼∼我們像是像,可也沒有像到毫無分別,萬一讓你的未婚夫婿認出來怎ど辦?」子提出疑問。
「不可能認得出來的,因為這幾年來,我沒出現在皇甫家過,再加上他幼時曾離開京城好一陣子,他絕不可能還記得我長什ど樣子。」花解語斬釘截鐵的道。
「那就找個對你熟悉的人冒充就好了,不一定要我吧!萬一因為對京城不熟,或是不懂你們的規矩而穿幫,不好吧!」
「不行,我不能冒險,何況我自小住在京城裡,見過的人雖不多,但難保不會教人認出來,隨便找人冒充是不行的。」
「這樣喔!可你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想來沒事還會來個什ど吟詩彈琴的,而我粗魯慣了,比較難的字根本不認得,這樣一定很慘。」不是想推辭,是因為越想越覺得破綻百出。
花解語沉吟了下。「那就裝病吧!反正皇甫家的人都是各過各的日子,不會有人干涉你的。」
「這樣喔!也是個好辦法。」子皺皺眉,雙手抱胸想了想。「我不認得他們家的人,就連兩家結親的來龍去脈都不清楚,很容易露出馬腳的。」
「這個簡單,嬤嬤和喜兒會跟在你身邊,有事讓她們出面應對即可。」
所有的問題都被一一駁回,看來她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反正自己也推不掉了,吞了一口醉蝦,她懶得再想,就先這樣吧!
「好,既然你都想明白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我代替你住進皇甫家三個月,時間一到,不管你有沒有回來,還打不打算退親,我橫豎是一定要走的。」
「沒問題,我們不是已經擊掌為誓了嗎?」花解語笑得一臉燦爛。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未婚夫是誰了吧!」
「他叫皇甫緇衣,是當朝尚書的四子。」
哦!原來這今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叫皇甫緇衣啊!緇衣、緇衣,這個名字倒是很耳熟,子搔搔頭,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算了,別想他!
不過,緇衣不就是僧衣嗎?還是她又認錯字了,不會吧!她懂的字已經夠少了,難道連這個字都不認得了?甩甩頭,轉念又想,誰會把自己的孩子取這個名字,一定是自己認錯了。
想得正入神的子,驀地∼∼
「別搖頭晃腦的,坐沒坐相。」嬤嬤瞧她在椅子上坐不住,忍不住低聲喝斥。
「是∼」真麻煩。子挺直背脊,兩手乖乖的擺在膝上。真受罪,臉上厚厚的一層粉更是令她難受,指尖抑止不住地想去摸摸。
若不是衝著好奇,想見見這令人厭惡的男子究竟醜惡到什ど程度,她還真沒耐性坐在這裡活受罪呢!
她一百萬個後悔了。
水靈靈的大眼滴溜溜的一轉。咳咳!心裡不自覺的發毛起來,這裡一看就知道是大門大戶,剛才進門的時候,還轉得她七葷八素的,萬一哪天發生了什ど事,或是她不想待下去了,還真不知道該怎ど離開呢!
她真的已經開始後悔了,後悔在臉上覆上這層香得令她很想打噴嚏的粉。而且她又想起,萬一花解語的末婚夫是那種很討厭的男人,又或者花解語根本不打算回來,又或者這三個月另有什ど危機,那該怎ど辦?
不過她轉念又想,花解語的對象能差到哪去?但是轉過頭再想,如果好,她也不用逃啦!
「叫你別用手撐著下巴,沒聽到是嗎?」坐沒坐相,簡直是污辱了小姐的好樣貌。
子懶懶的回了嬤嬤一眼。「我累嘛!這樣死板板的坐著,很累耶!」要不然你們自己來坐坐!
「再累也不能彎著身子,沒的丟小姐的臉。」
「她不會知道的啦!」小手在頰邊揮了揮。
「哎喲!」丫鬟叫道。「別再亂動啦!當心臉上的妝糊掉。」
「糊掉?我還巴不得全部掉光算了。」麻煩!
「哎呀!你怎ど這ど說呢?」嬤嬤嚷道。「喜兒,快拿出水粉來,千萬得把這張臉弄得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
「已經很漂亮啦!」白得連她自己也認不出來了啦!
「別動,千萬別讓你這張臉露出原來的顏色。」
「耶?」她是有什ど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閉嘴!」嬤嬤很有架式的大喊。
「噗」的一聲,又是一堆粉在她面前飄飛。唉~~子在心底長長的歎了聲,隨便她們了。
忽然聽見一個好聽的男音輕輕的從花廳外面傳來,廳裡的三個女人馬上定住,飛快的完成手邊的事情,迅速站好、坐好。
「她來了?她來做什ど呢?其是的,為什ど不在家裡等結果就好?」
接著,另一個中年男音馬上揚起。
「少爺,這是主母的意思。」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傳來,廳內的三個女人怔怔地對望了一眼
不會吧!真是個念佛誦經的僧人?子止不住腦袋裡的胡思亂想。
「我娘?我娘又做了什麼事?」
「主母通知花家,說要請花小姐在府裡住一陣子,好讓少爺和花小姐多多親近。」
廳外默然半晌,廳內三個女人的氣也是憋得死緊。
又是一聲佛號響起。「阿彌陀佛,不會吧!」好聽溫潤的嗓音已有些不穩。「我娘真是這麼說的?」
「是的,少爺!」
「這怎麼可以?我∼∼我將來是∼∼是∼∼」
可憐,谷子心想,他果然受驚不小。
「請冷靜,少爺。」
「這事你叫我怎麼冷靜?娘怎麼可以擅自作主,這裡不歡迎女眷。」好聽的嗓音裡是絕對的堅持。
「主母也是為了少爺著想,何況親事是雙方家長一起訂下的,如果少爺真的不願履行婚約,也要顧及花家的想法。」中年男子對少爺的性子瞭如指掌,此時仍是不慌不忙的。
「這∼∼這∼∼」好聽的男音為難了好一陣子,終於有了決定。「我來跟她說,這裡不歡迎她。」
要進來了!不用嬤嬤、丫頭叮嚀,子自動乖乖坐好,眼觀鼻、鼻觀心,文靜得很。雖然她比誰都好奇這男人長什麼模樣,總不會真是個光頭吧!
「少爺,你打算做什麼?」
「趕她走。」
「啊?」中年男子一陣愕然。
「讓開。」
子忙挺直背脊,「吱呀」一聲,廳內的門教人一把推開,她發誓自己已經很克制了,但在門打開的那一那,她還是忍不住抬眼往門邊望去。然而,光是這一眼,她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那絕對是一張俊美得不可思議的臉龐,充滿謫仙似的清秀氣質,加上秀美細緻,如畫中的完美五官,以及柔軟烏黑的長髮沒加任何束縛的垂散在腦後,兩道清秀文雅的眉毛下是雙明澈的鳳眼,而在那挺直鼻樑下的薄唇更是屢屢像想傾訴什麼似的微啟著。
「怎麼會有這麼美的男人?真是男人嗎?」子喃喃的道。
不過,看了看他的模樣,竟然令她胸中湧起一股奇異的熟悉感。她看過這張臉,可是在哪裡見過?怎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難不成她在作夢?
搖搖頭,不確定的蹙起眉頭。眼光不情不願的移開那張美麗的臉,越往下瞧,眉毛挑得越高……黑衣,一身黑衣,是那種寬大卻難掩頎長身形的長袍,以及手上那串佛珠。
她沒看錯吧!大眼又眨了眨。
皇甫緇衣乍見到她,心情也是一陣劇震。記憶中,似乎也有這麼一位女孩在初見面時,就這麼大剌剌的瞧著自己,難道∼∼是她嗎?
「姑娘,這個∼∼」
他該怎麼開口?他是不是想糊塗了?那女孩一直在江南,更不是她的未婚妻,怎能因為一個相似的眼神就∼∼誤認了呢?
何況,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她應該不記得他了。
「你就是皇甫緇衣?」子只是想確認一下。
「正是。」他收攝心神,半頷首道。不是她,不可能是她,這麼多年過去,他始終惦記著那個女孩,那個一直嚷著要保護他的女孩!
可是一進皇甫家門,他就失去自由的權利了,即使心裡再想回去,也很難了,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
那段美好時光在他離開村子時,就永遠消逝,不會再回來了,他現在面對的是
他的未婚妻,雖不情願,但卻是從小就被雙方家長訂下的未婚妻。
「那就沒錯了。」奇怪,子瞧著他想著。居然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耶!
長成這樣都被花解語「退貨」了,他實在是有點冤枉,而且今人不禁懷疑花解語究竟是不滿他哪裡。
「姑娘,這個∼∼」皇甫緇衣緩步上前,試圖冷靜的在她逼人的視線下開口。「你∼∼」
谷子皺眉。「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瞧你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就一次全說出來吧!」
女孩兒家怎會說話如此直接與粗魯?皇甫緇衣有些頭疼的想著,光是說話的方式都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那位女孩,一時之間,她的形象鮮活地在他腦海裡浮現起來。
嬤嬤在子身後咳了聲,提醒她別又忘形了。
真麻煩!子連忙用手捂唇。「我的意思是說,公子有話儘管說,我聽著就是了。」
皇甫緇衣淡淡的笑了下,因為她的一些行為實在太似舊人而在白玉頰上泛起絲絲的溫柔。
哇∼∼驚艷,子心裡想著。這麼美麗的人去當和尚太可惜了,說什麼都要把他留下,要不然就太對不起他這張花容月貌了。花解語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竟然不要這麼美的男人。
「姑娘。」皇甫緇衣欲言又止。
「我叫花解語。」子乖乖的報上自己的身份,好助他開口。
「我知道。」他捏緊了手中的佛珠,一雙美麗的鳳眼露出為難的神情。
原本他是要來趕她走的,他這裡不需要女人,尤其是未婚妻。可是……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的長相和行為舉止與他的故人如此相像,今他的心起了波瀾,突然好想留下她,好讓他那在心底回味了數百次、數千次的美好記憶再次重回他的生活。
私心裡,他明白這種作法是要不得的,畢竟他心心唸唸的女孩不是花解語。可是,只要多一點點時間就好,只要能讓他在心底再回味一次就好。
「怎麼了?」他還真是漂亮,讓她怎麼看也看不厭,白淨斯文的模樣甚至比花解語還好看。
想著、想著,子連聲音都放柔了。從小到大,她對長相美的人最沒有抵抗力了,而且,恐怕這輩子都改不掉了。
「這個∼∼我想,我就直說了吧!」咬咬牙,皇甫緇衣硬是在心裡斬斷自己的綺想,他都是已經決定要出家的人了,實在不該再被這些俗情俗務牽纏。過去的,就永遠塵封在他心底吧!
「我這輩子是不打算成親的,所以,我會盡全力讓我爹娘明白,也會求得你父母的諒解。」啊?
子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男人不成親的想法怎麼跟花解語這麼像啊?
「這事對女子來說是過分了點,但我會盡力彌補姑娘的損失。」他誠懇的道。
「慢……慢著。」子皺眉叫道。
「姑娘∼∼」他不解,但溫柔的等著她的下文。
「為什麼?」她直接問了。
「什麼為什麼?」皇甫緇衣不解的反問。
「為什麼你不打算成親?」算她好奇吧!不光是為了要給花解語一個交代,也因為自己想知道。
皇甫緇衣低吟了一會兒,俊美無疇的臉龐浮現了清聖莊重,他緩言道:「阿彌陀佛,因為我將來終究是要出家的,出家人怎能娶妻?」
哦,出家啊!子這才恍然大悟。
啊?出家?這麼美的男人要當和尚啊!這……這不會太暴殄天物了嗎?而且,在她的記憶中,這句話好像也有人對她說過,可到底是誰?她是什麼時候認識和尚?她為何一點記憶都沒有?
快想啊!到底是什麼時候?到底是誰咧……她為什麼會覺得眼前這男人很熟悉呢?
「所以,我們的婚約是絕對不能履行的,花小姐,我爹娘和你們花家之前的約定全做不得數,我真的很抱歉,也會盡一切努力來彌補。」
咦?噫?啊?現在又是怎麼一個狀況?她怎麼有聽沒有懂啊!
而且,這麼美的男人要出家,太可惜了吧!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任何人事物能留下他嗎?
她對他這股熟悉感又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是捲入了什麼樣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