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她小姐真的只是奉獻給政府「一點點」的使用費——幾乎都不超出基本費的範圍。
吃上一餐飯得花上七十元已是她胸口永遠的痛,心臟病的潛伏性肇因。那麼,眼前面對的第N次失業,耗在家中吃白食,怎麼能不教她怒火沖天、破口大罵!?
此刻,縮在小套房角落可憐兮兮發抖不已的富薔,氣勢十分羸弱地面對著把一張俏臉扭曲成夜叉狀、原本粉白的膚色轉變成青藍的陰森色系、修長的雙腿不顧窄裙擴張到極限的隱憂依然撐出大字形的茶壺潑婦狀的——富蕷。
「又——失——業——了!」富蕷加強氣勢地將右腿用力抬起放在床沿,發出「碰」的聲響,又嚇了富薔一跳。「你自己說,到目前五月十號為止,你換過幾個老闆了?每天這樣生張熟魏下去——「
富薔忿忿地打斷:
「阿姊,我又不是當酒女。」什麼生張熟魏?難聽。
「這時候你還敢跟我討論用辭問題?也不想想一天三餐要花上兩百元:做事不滿一個月不僅領不到錢,還浪費時間:更可恥的是,你現在又要閒賦在家,得多用水電、瓦斯,並且買報紙來找工作——天啊,還要打電話:你不知道電話費貴死人嗎?一通市內電話要一·七元,你知不知道呀?一個月結算下來不僅耗掉兩萬元的機會成本,而且加上吃飯兼用水電,至少要八千元!我告訴你,雷公不會放過你的,颱風季要來了,你去買避雷針來躲過天譴吧!哼!」
「沒……沒有正職,我還……還有兼差呀!」富薔力辯著。再不努力找空檔申冤,她今晚大概會被踢出這間六坪大的套房到外面喝西北風。
「嘿,是呀!兼差!一個月也不過兩三件委託事件,托嬰一小時八十元、寫作業一份一百二、代班一天八百,剛好三件,九百八十元,你以為這是美金呀?靠這個吃一星期沒變成非洲難民,我頭剁下來給你!」富蕷的惡形惡狀絲毫沒有緩和的現象。
「人家又沒有向你要錢,我還有一點點存款可以生活。」嘖,她又沒要大姊養。
富蕷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上前揪起富薔的衣領低咆:「你知不知道『存款』的定義呀?只能進,不能出,累積出金山銀山就是『存款』的真諦。你不許動用,明白嗎?快去找工作,快去!」語未落,她已孔武有力地將妹妹推向門口,沿路抓起機車鑰匙、外套、皮包塞在她手中。直到門板關上,姊妹倆一個在裡頭,一個在外頭,炮火聲才告落幕。
「阿姊!今天是星期天耶!」富薔哀叫。
「不管,你沒找到工作不許回來!」富蕷連忙關掉日光燈、冰箱電源——反正裡面沒什麼東西,而且冷度可以維持五個小時。把鬧鐘的電池拿掉,將用電量省到最低後,她才吁了一口氣。
吁完了那口氣,不免接連哀聲歎氣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坐在單人沙發上,沙發也不客氣地回應她以「嘎吱」的慘叫聲;實在不難猜出此沙發高齡幾何,還沒被送入報廢場已算奇跡,更別說它只是失去彈性凹成一個窟窿而已。
難道她富蕷生來就是破財的命嗎?不,不!她一定要與天對抗,不能讓破財星緊緊跟隨。
回想起那個不成材的妹妹自去年大學畢業後,堅持留在台中找工作,至今也已換了不下十份工作了。一定是富薔天生霉星罩頂兼不得人緣!她或許是笨了點、直了點、過分好看了點,但工作能力至少中等,沒理由待的公司都混不到三個月以上呀!
哦!不行!再這樣浪費國家糧食下去,總有一天她恐怕要負責養這個笨丫頭,到時她的錢、她的金山銀山夢……不就全飛走了!?
一定要想個法子!非想到法子不可!
沒工作能力的人,除了去嫁人——或嫁禍——給別的男人養之外,已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好!把富薔嫁掉!為富家的列祖列宗除去一名禍害,那他們富家歷代以來最明確,並且為人所努力的祖訓:成為名副其實的「富有人」——才會確實且繼續被努力不懈下去。
富家歷代既然以此祖訓傳承至今,當然,老是失業在家吃自己的富薔便是不折不扣的禍害了。
除了她,相信祖宗十八代皆不會有異議的,只可憐了那個接收她的男人。但無妨,那些並不在考慮的範圍;反正遲早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出現,倒也無須富蕷濫施同情心。
決定了!
她要在最快的時間之內把富薔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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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豐企業」——說穿了也不過是全台灣數以萬計的中小企業中的一名;沒有人家電影中演的跨國企業那麼豪華,但又不至於淒慘到像個家庭工業,員工只有小貓一兩隻。
有模有樣地在中港商區租下了一百坪大的辦公室,打理著最新款的OA辦公用品,每一個工作區域全以屏風區隔著,並植了許多綠色盆栽,讓工作環境顯得有生氣許多。
開放性的辦公環境,只有四個地方是獨立成一間的
總經理辦公室、會議室、檔案室,以及倉庫。
身為聯豐企業總經理的秘書,實在不是件輕鬆的事。富蕷打從專科混出來之後一直在這裡安身立命,如今也有五年的時間了。
這是個令人跌破眼鏡的年資;但問題絕不是在於富蕷的工作態度或薪水的多寡;很可笑的,問題出自於聯豐有一位出了名的帥哥老闆。
這位手下養著二十名員工的老闆陳善茗先生呢,今年三十二歲,服完兵役後創立聯豐,如今已有七年;從初期的年盈餘只數十萬到如今躋身資金上億的階層,實力不容小覷。而隨著他身價日高,原本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花癡女子也由數以百計增額為數以萬計:大概可以在兩岸間搭起一座人橋的盛況,可見其陳大俊男的魅力,凡女無法擋。
是,他是很帥,也因為太多女人溺壞了他,使他花心兼挑嘴,每一個與他交往的女子還得是上等姿色才行。但他挑嘴不代表他能阻止他看不上眼的女子對他展開攻勢。
他老兄創業七年,一共換過二十名秘書、七十名女職員。如今他的員工形成一種很奇怪的現象,男性職員約莫都在二三十歲上下;女性職員卻絕對是三十歲以上,並且結婚生子才錄用,最老的那一位今年還當上祖母了咧!
富蕷是例外,二十七歲芳齡,穩坐秘書位置五年,未婚,甚至連男朋友的鬼影子還不知道在哪裡。
她是陳善茗的第二十一位秘書,也可能是最後一任秘書——如果陳善茗一直保持善待員工的大方行為的話。與他工作像打仗倒也不是值得計較的事。
倒不能說乍見之初,富蕷沒有被帥哥老闆嚇了一跳,誰能在見著比電視明星更出色的男人時,心頭不會被小鹿偷撞了兩下的呢?只不過富蕷雙眼綻放的夢幻光芒是來自陳善茗提出的優渥條件
有基本薪津、加班費、治裝費,還有加給……
錢!錢!錢!
美妙的「$」符號在頭頂上飛揚,口水當場流了下來;心臟的敲打超過能負荷的界限。當下,她跳起來用力抓緊金主的大手,頻呼:
「你給我一份工作,我為你做牛做馬無怨尤——P.S,薪水絕對要如您所說的那麼多。」
結果她第二天就來上班了,根本忘了問人家老闆要不要錄用她。幸而她富蕷因為天生對財富的偏愛,衍生出精打細算、做事明快果決的頭腦。
他們一主一雇,搭配得天衣無縫。陳善茗如願得到了一名厲害的女秘書,以及絕對不會偷愛上他、造成他困擾的隨身工作同仁。
那個叫富蕷的女人哪,根本打定一輩子只為「財」去捨生忘死了。可惜了姣好的容貌,以及公司內一、兩個暗戀她的同仁,她一點感應力也沒有。
今天是五月二號,本月分上班的第一天,大帥哥陳善茗心情無比愉快地上了九樓。一路上承接拋來的媚眼並不是他愉悅的主因,而是期待他那寶貝女秘書今天不知會是怎生的穿著。
這已是他每個月初上班時的期待「也是全公司同仁的期待。
富蕷是個極端儉嗇的人,但她同時又極奉公守法,絕對不會拿了錢不做事,或乘機污什麼公司用品回家用。不過對於節儉到不可思議的富蕷,自是有一套「奉公守法」的準則。
例如原子筆芯快用完了便「收」回家用:影印紙作廢後,背面的空白可以拿回家裁成便條紙;最好玩的是茶與咖啡等公共用品,她不像其他人光明正大污幾包回家泡,而是她會每天帶一個保溫壺上下班,回家前一定泡一壺茶喝了幾口才挾帶回家。「喝幾口」的行為表示她是喝不完才會「不得已」帶回去。
這種異於常人的邏輯觀,總是令陳善茗感到上班的樂趣無窮。尤其今天更是人期待。
身為他的女秘書,每個月有七千元的治裝費;因為有時一些商業場合,必須有女秘書在一邊幫忙,所以他才會增列這一項薪津。
不知道對這項「德政」的施行感到得意算不算不道德?只因為每個月都可以看到奉公守法兼儉嗇少見的女秘書表演服裝秀,以不負七千元的加給。
「總經理早!」
一入大門,員工們紛紛道早。
陳善茗微笑以對,忍不住大步走向自己辦公室方向。隨口問著:「今天富秘書穿什麼?那一千零一套的亞曼尼套裝?」
「喔!今天還加了一條絲巾,可能是她上個月用來當腰帶的那一條。」員工甲笑應。
員工乙連忙又補充:
「那個款式好像二十年前曾流行的那一種,可能是她母親的。」
員工丙不悅道:
「反正復古嘛;就算她穿著過時,總也有一套名貴的亞曼尼搭配,很了不起了啦!」
也就是說今天的富秘書終於「換季」了。
富大秘書總共不過兩套上得了檯面的衣服。在春夏時分呢,她以亞曼尼為主題:秋冬來臨,則以一套三宅一生來宣告。
四年前花「重金」砸下這兩套名品時,雖已搶在五折拍賣時買到手,仍是讓每月支出不超過五千元的富蕷足足心痛上一年。
也不過就是怕人家說她每個月拿公司七千元治裝費,卻老穿二百九十、四百九十一件的衣裙什麼的,有私吞費用之嫌疑。於是買了兩套名牌,每個月穿一次亮相,並且打定主意要把這兩套穿到進棺材為止。
兩套衣服之外,每個月一定會加減弄一些小配件,讓她看起來隆重而高雅,完全符合出色秘書該有的打扮。可惜每個月也不過就那麼一次。其它時候,即使出外洽商什麼的,五百九一件的洋裝她照樣穿去人家高貴的宴會展示,而不懂「羞」字怎生得書。
陳善茗已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對他美麗的女秘書露出萬人迷的致命笑容:
「早啊,富小姐,春天真的來了:你身上的亞曼尼依然跟四年前一樣的新穎出色,沒起半顆毛球。」
富蕷皮笑肉不笑,呷完初泡的第一杯早晨咖啡。應道:「早安,陳總。您的招呼聲親切得五年來如一日,創意十分有限,莫非當真是老之將至,腦漿也停止生產了?」
「好嘛!再多說幾個字,今天又可以多喝幾杯茶水補充一天之所需,省得回家還要喝水。」他倚著門框,欣賞地打量一個月只打扮一次的俏佳人。淡施脂粉、合宜扮相,要能每天看又不必被倒追,還真的是人間一大享受。
可惜這女子連化妝品也捨不得用——想來有點恐怖,搞不好她小姐臉上的粉還是由她祖母手中接過來用的。聽說富家的人皆英烈,對「財」與「儉」有其熱烈的執著。
「九點三十分『卡特』的業務代表會過來,您要的資料已放在裡面。」意思是提醒大老闆,沒事快閃人,他老人家該去準備一下功課了。
「OK,我瞭解。從五月分開始公司業務最忙,你確定今年也不要我請一個助理幫你分擔?」
「助理!?」猛然抬起頭,富蕷雙眼綻放光芒。「有沒有兩萬?僱用期多久?」
陳善茗瞪大眼:
「你不會想要兩份薪水,然後自己一個人做到死吧?」他直接猜想他這儉性堅強女秘書的心思。
不料富蕷邊搖頭,一邊轉頭看向公司業務區那十來位年輕有為的男子。不錯不錯,就本公司內的男性成員來看,基本月薪都四萬元以上,再加上分紅、績效獎金……前途不可限量,一定賣得起老婆;更別說她上班的這幢三十八層大樓內,有律師事務所、建築師事務所,什麼亂七八糟師都有之外,更少不了有為青年。如果富薔有機會進來,然後每天上上下下串門子,不出三個月,包準披白紗嫁給某個青年才俊倒楣鬼,而且還讓人倒楣得非常心甘情願。富薔既美又笨,多麼搶手呀!男人向來深愛這種女人。
對!就這麼辦!「富蕷?」揮手揮了老半天,人帥哥竟然始終揮不回女秘書的魂魄,真是當主管的失敗;雖然他不要女人都來變他,但被人視若無睹可也會重傷了他大俊男偉岸的自尊心。
「老闆!」富蕷抓住大老闆的手:「我需要一位助理。」
「好……好,那請人事部去找人——「
「老闆!為了不再找來花癡女人,我就內舉不避親了吧!我妹妹正巧需要這份工作。」
「等等,你在打什麼主意?」陳善茗對她的女暴君特質早已有免疫力。五年的上司可不是當假的。
「事實上我妹妹正失業中,你就賞她一口飯吃吧!要是她敢工作不力,第二天就可以踢她回家吃我的老米飯,如何?」
「這事不急,倒是十點要你向花店訂花送高小姐的事你沒忘吧?」
「沒忘沒忘,我一定會派人送達。」富蕷眼中立即亮起金錢符號。送花費用高達五百元,不自己賺怎麼甘心?回頭得催富薔一定要準時送達。每次老闆又興起追求的把戲時,就是她與小妹賺外快的最好時機。
「老闆,那我妹妹——「
陳善茗瞄了下手錶,九點整,已過嗑牙時段,他掃了她一眼:「下次再談。」
「是。」她也看到了時間,連忙端坐回原位,正式步入上班狀態。
這就是聯豐企業的辦公室文化,八點半上班,員工、老闆可以胡扯半小時,但是九點一到,陳善茗即會要求所有人與他一樣,全心全意在工作上賣命:工作與休息都被嚴格地要求著。
平易近人的老闆,不代表縱容放任。他自是有一套馭人的強大本領,使他年少有成,前景大大看好。
但太花心。
所以富蕷打心底就沒有把這一號青年才俊列為自己或妹妹的丈夫人選。
這種男人,還是留給豪門千金去搶吧!
平凡女子可是消受不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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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來咖啡館」內,失魂落魄的小美人兒富薔正趴在櫃檯上哀聲歎氣。這家咖啡館是她高中同學開的,店主芳名粘玉嫦,十八歲奉女結婚為人婦,如今丈夫服役金門,怕嬌妻沒事可做會織綠帽送他戴,當兵前幫妻子開了這麼一家店,也努力增產報國,如今已有一女一子兼懷胎五月,可見那位仁兄努力得挺徹底的。
每個月約莫一至兩天富薔會來這裡代班幫忙;要不就是好友要去探望丈夫時,代為照顧小孩——所有兼差工作全是朋友賜與,要真能賺到什麼錢才叫奇跡。也難怪她的暴君阿姊會發飆。
在富蕷心目中,沒工作能力的人簡直是罪不可恕。當然,身為富家人之一,富薔也是有這種認知的,無奈時不予她,教她老是失業。
「小富,你怎麼還在啊?」忙了一輪迴來,粘玉嫦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叫道:「兩個小時前你阿姊不是說十點以前要送花給對面辦公大樓的高小姐嗎?都中午了,你怎麼還在發呆啊!?」
「十二點了?我不過發一下呆,居然十二點了?花呢?完了,我沒有去訂,也沒有去拿,花呢?哪裡有花?」富薔跳了起來,在咖啡屋裡跳了一圈之後,已由每一個桌上抓來所有的假花,放在水龍頭下沾水滴。「玉嫦,有沒有包裝紙?不然沒用的海報桌巾什麼的都可以!」
「你要害人家分手呀?拿這種東西去送人!」粘玉嫦呆呆地遞上一張明星海報。
「沒法子了,遲了兩小時送達,我看他們八成要分手了。」捆完了一束慘不忍睹的花,臨出門前才對好友道:「反正這些花也舊了,送我吧,改天我A一些家庭手工花送你。」芳蹤已消失在大門外。
「真有你的。昨天才批來手工花做,今天就可以污一些材料充人情。」粘玉嫦歎為觀止。
唉!果真是富家人。
奔跑中的富薔可沒有心思去管人家對她怎麼想,她只知道要是沒有賺到這筆五百元的送花費,她阿姊可能會擰斷她的脖子。好可怕,害她邊跑,眼淚邊滴。
直到奔入某一辦公大樓之後,才記起要寫一張卡片,署名「想念你的茗」,至於阿姊可有交代什麼內容要寫,此刻哪記得全?自己掰就行了。
衝到櫃檯處一邊登記訪客資料,就一邊撕下姓名條的一角匆匆寫下送花人大名,順帶添幾筆噁心的愛語。
好!第一步作業完成,再來就是衝到二十一樓送給某位姓高的美麗女律師。
往電梯衝去!碰!第二步指令作業宣告陣亡!
「哎唷,痛!」
撞得七葷八素的腦袋還來不及回復正常運轉,就發現手上的花束已飛散在腳下:要不是與她相撞的人好心地扶住她雙臂,她大概會死得很難看。
「我的花——「
「這是什麼?」
她手上緊握著的紙片被抽走,掙扎中的她才得以注意到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正臉色奇詭。
「我的紙條還我!」
陳善茗瞪著手上紙片良久,然後看了看地上極其明顯的塑膠花,以及不像樣的包裝紙。
「你是……來送花的?」他低沉的口氣平板無波。
「對,這位先生,撞到你是我的不對,但請不要妨礙我的工作,謝謝。」她伸手要拿紙條。
「你哪個花店的?你們公司不會是承辦殯儀館業務的吧?」陳善茗又問。
這人到底想做什麼呀?
「你管我!我要去送花了,放開!」
他要是讓這丫頭把花送上去,除非他瘋了。老天,富蕷在搞什麼鬼,這次給他辦這種烏龍事!
「親愛的小高高:我為你相思成災兼淚海,如果雲知道我為你沉浸在藍色多惱河裡,你鐵石般的心也該為我融化成花心——想念你的茗贈。」他咬牙低念,慶幸自己恰巧堵到這名冒失的店員,否則他陳善茗不就身敗名裂了?這種噁心死人的愛語沒創意得直教人想去跳河。「你確定送花者有要求寫下這種……可怕的辭令嗎?」
「戀愛中的人八成會這麼寫的。」富薔蹲下身收集起所有的花,不願再與這個男人浪費時間下去:「走開,我要上去送花——呀!」
陳善茗很順手地接過她手上的假花,以一個完美拋投將它們丟到最恰當的安息地——垃圾筒中。
既然花束沒有在十點送達,那麼這一頓午餐的約會怕是取消了。無妨,被冒失的店員一攪和,他也沒心情與佳人情話綿綿了。
「我的花……」富薔無法反應,只是呆呆地瞪著眼前的暴徒兼搶匪,嚴重地認知到自己遇到歹人的事實。
怎麼辦?沒有武器可以防身,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三十塊錢是好不容易省下公車錢才存下來的,會不會被搶走?早知道就一毛錢也別放在身上。
不行!富家祖訓有交代:血可流、頭可斷,錢不可以丟!她就別計較花的事了,畢竟誰能跟壞人講理呢?壞人要是肯講理就不會當壞人了。
對!撤退!轉身跑。小命與小錢都要兼顧才行。
陳善茗還沒有詢問她是哪一家花店的員工呢!就見眼前綁馬尾的小不點已像只射出的弓矢一般溜掉了,讓他向來反應快的人也只能望著小女生的後腦勺興歎。
那個小女生見鬼啦?明明自己長得不難看不是嗎?他摸著下巴,哭笑不得了好一晌,終究笑了出來。
天曉得他那個精明的秘書今天出了什麼岔子,居然向花店訂塑膠花送人,搞錯時間不說,還請鳥籠小女生送花。還算老天厚愛,讓他及時攔截,否則他可真是毀了。
他絕對不是吝嗇一千五百元的買花費,但適當地對富蕷略施薄懲是必要的。今天這筆錢呢,她是休想去向會計部門請款了。
可以料見富蕷會心痛上三天。真可憐……
思及此,陳善茗忍不住摀住嘴悶笑,心情更好了。
唉,他實在不是個好上司……
陳善茗很用力地反省,很愉悅地樂不可支。
女秘書的功能何其大啊!造福了上司真是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