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這種生理不舒服的原因有二,一是右額莫名其妙的淤青腫脹,一是牆上時鐘所指的中原標準時間,三點零七分——下午。
上班鐵定遲到,這是保守說法,殘酷的實情是她曠職一天。
齊娸泡了杯牛奶,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舔。
公司同事也真沒愛心,她—天反常沒到公司竟連一通關懷電話也沒有,虧她平日努力經營良好的人際關係。
安躺在地毯中央是頂頭上司應驥超的西裝外套,昨夜八成是他抱她上樓的,不僅脖子上過敏的紅疹塗了好幾層厚厚的藥膏,連口紅也幫她卸乾淨。令她不解的是,他既然有空卸掉口紅,怎麼不順便卸去她臉上那層粉底?
不過頂頭上司忘了件更重要的事——幫她調鬧鐘,導致她非惡意的缺席。
唔……肚子有點餓。
從昨晚就沒塞啥食物到胃裡去,又主動跳過早、午兩餐,難怪肚子發出抗議的如雷巨鳴。
唔……她又想睡了。
明天得和頂頭上司道聲謝,她……應該為他帶來不少困擾吧?但嗜睡的怪癖也是她無力阻止的本能反應嘛,總不能叫隻貓兒不偷腥吧?
會不會明早她一上工,桌上就放了封開除通知?
齊娸腦子裡輾轉數個念頭,揉揉眼。
唔……睡意不減反增。
躺回舒服誘人的軟軟地毯上,鼻間嗅著不屬於她小小天地裡的男性麝香,不只來自於那件西裝外套,連覆蓋它一整晚的身軀也無可避免沾滿應驥超慣用的清爽古龍水和淡淡煙草味。
「好奇怪……這味道明明聞了五年多,怎麼今天覺得特別好聞?」她低聲自問,同時挑勾著西裝的衣領,一寸寸拖到鼻尖。
「如果可以將這件西裝佔為己有,以後一定能睡得更舒服、更安穩,呵呵。」雙臂伸到尺寸驚人的外套衣袖裡,再平緩地貼到臉蛋上磨蹭。「要是能不必歸還頂頭上司該有多好!我就叫蘊蘊妹妹幫我把衣服裁剪分屍,再做個枕頭,呵呵。」她陷入短暫而甜蜜的想像畫面。
下一秒,電話鈴聲響起。
「喂?」齊娸按下免持聽筒,讓對方的聲音在客廳裡傳送開來。
「沒吵醒你吧?」
頂頭上司撥來拷問電話耶。「沒有,應先生。」
不對呀,他應該劈頭就問「齊小姐,你為什麼無故曠職」,而不是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問「沒吵醒你吧」。
或許他是先禮後兵,下一句出口恐怕就不像頭一句的溫柔,齊娸決定先為自己脫罪。
「對不起,我好像因為昨晚生病,身體不太舒服,明天我會向人事室請病假。」生病永遠是請假最好的藉口。
「如果身體不舒服就休息久一點。」
果然——他一定在等她傻傻主動問「久一點是多久」時,直接甩她一句「你被開除了,有一輩子的假期」之類的絕情話。
「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她急忙強調,不讓他詭計得逞。
話筒另一端傳來輕笑,「也好,少了精明的齊秘書,手邊的事務真有些混亂。」
咦?他的反應和想像中有些出入……喔!一定是她的回答讓他無法接話,只好見風轉舵,等待下次炒她魷魚的機會出現。
「應先生,您有事找我嗎?」沒事她就要掛電話囉。
沉默五秒,對方似乎被她給問倒。
「應先生?」食指伸到切話按鈕上,等待最佳斷線時機,不讓他有機會宣佈開除她的惡耗。
「你知道今年公司尾牙主辦大權落在國外部這件事嗎?」聽得出來應驥超是硬找出一件公事來繼續話題。
「嗯,知道。」
「既然如此,場地接洽、人員配置和準備抽獎禮品的事就交給你,這幾個月的時間充分準備,沒問題吧?」
「沒問題。」這些事她早已駕輕就熟,只是疑惑這種數月後的工作有緊急到必須以電話通知她嗎?
「你脖子上的紅疹好點了嗎?」
公事中交雜私事,這不像她認識的頂頭上司應驥超。可是話筒中傳來的嗓音毋庸置疑是屬於他。
「嗯,謝謝您的關心。」紅疹是消了,但脖子右邊有一小塊淤青仍然烙在肌膚上,看來怪醒目的。她沒印象昨天有撞到脖子呀?
齊娸小心探問:「我……昨天沒有做太失態的舉動吧?」
「沒有。」真正失態的人恐伯是他。
「不好意思還讓您送我到家,幫我擦藥,還有您的西裝外套,謝謝。」最後兩個字倒是難得的真誠。如果西裝可以不用還,她的感謝會加深五倍以上。
「別客氣。關心員工是上司的基本義務。」
呵呵,這句話聽起來很順耳哦,應該列入勞基法裡。
「我不打擾你,好好休息,明天見。」
「明天見。」
接下來,齊娸愣愣聽著話機傳來的嘟嘟聲好半晌。
窩在西裝下的嬌軀翻來覆去。
奇怪……
為什麼講完電話,原本氾濫的睡意銷聲匿跡,單調的斷訊聲卻好清楚、好清楚,成為耳畔唯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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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班,齊娸交出頂頭上司在電話中所提到的「工作」。反正她昨天躺著也是躺著、賴著也是賴著,乾脆把偷懶一整天的部分時間拿來辦公。誰教她昨天的精神出乎意料的好,甚至發生了失眠——過了晚上十點半還清醒的異常狀況。
今早甫踏進辦公室,齊娸便發現她的桌上安置著一個大紙袋,拆開看竟是一件與她上回陪頂頭上司出席招待會所穿著同款式的黑色小禮服,尺碼、腰身,甚至是胸前精緻的金色蝴蝶結造形也如出一轍——只除了衣服質料換成輕柔軟滑的高檔貨,讓她不由得對頂頭上司的細心體貼給予高分評價。
把獎品估價清單和場地比價等資料放在應驥超辦公桌上,等待頂頭上司批閱。順手收拾桌上混亂紙團及檔案,一一歸回垃圾筒或資料櫃。
盛著八分滿褐濃液體的咖啡杯在桌面某一角度過漫長一夜。她從不讓咖啡杯在寬敞檜木桌前霸佔太長的時間,因為應驥超總會在她送上咖啡與交代公事間解決掉看來又苦又澀的醒腦飲料,當她退出辦公室時連帶端出空瓷杯,好像是多年養成的默契和習慣。
這是她頭一次收回近乎沒動幾口的咖啡杯。
「昨天是誰幫應先生泡的咖啡?」齊娸走到助理雅芳桌前問。
「是我。啊!應先生都沒喝?」雅芳瞥見齊娸手上冷澀的咖啡,露出一副懊惱的模樣。「昨天應先生只交代『泡杯咖啡進來』,我根本不知道他喝哪個牌子的咖啡,要不要加糖、奶精,還是有沒有其他喜好?我又不敢拿這種小問題問他……」
「你不會打電話問我?」齊娸好笑地看著雅芳滿臉犯了大錯的誇張表情。
「我打啦!四通耶!沒人接。」哀怨的眼神由咖啡杯上移到齊娸的臉。
喔,那一定是她陷入熟睡的狀態……齊娸暗自吐吐舌。
「齊姊,你不知道我昨天多提心吊膽,我現在才知道應先生講話都那麼簡潔!而且他同句話絕不說第二次,嗓音又那麼低沉,我壓根十句裡有七句聽不懂。」她聽懂的那三句只有「進來」、「聽清楚了嗎」、「出去」,嗚……
雅芳一古腦傾吐委屈,她的職務向來是輔助齊娸繁瑣的秘書工作,所有處理方式或問題只針對齊娸負責,齊娸雖然認真工作時儼然不苟言笑的女強人,實際上卻是個蜜糖嘴、豆腐心的主管,對於下屬不懂的事也會不厭其煩地反覆教導,才會養成她們這群助理依賴的惡習。
「我昨天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無能……」雅芳嘟著紅唇。
齊娸噗哧一笑。只不過咖啡泡不好罷了,有這麼嚴重嗎?
「別擔心,應先生不會放在心上。」但會不會記在腦裡就不知道了。
「齊姊,你下回請假一定要先告訴我。」雅芳眨著閃爍兩眶水淚的眼,「然後我也要跟著你請假。」別再放她單獨面對頂頭上司,嘗盡無助的小媳婦窘態,嗚……
「我還以為你會很樂意為心目中的『偶像』泡咖啡。」齊娸散步似地來到茶水間,倒掉隔夜咖啡,雅芳緊緊跟隨其後。
「偶像是用來崇拜的,我現在終於明白『最遠的永遠是最美的』這句話。」雅芳咕噥道。
「『褻玩』後才發覺還是『遠觀』比較有朦朧美,對吧?」齊娸俐落沖洗瓷杯,晾乾。
「齊姊,你透露一下,應先生要的咖啡究竟怎麼泡?」
「喏。」齊娸塞給雅芳三合一即溶咖啡隨身包,大方公佈秘訣。「用熱水沖泡,再隨便加一匙咖啡粉。」
「這個?那其他櫃子裡的麥斯威爾、藍山、摩卡……」
「我哪會泡呀?」她應徵的職務是秘書,可不是咖啡店店員,專業領域大不相同。齊娸笑咪咪補充,「應先生又不挑嘴。」至少五年來他沒開口抗議過,看來隨身包味道應該不錯。
齊娸動手為自己沖泡一杯果汁牛奶,看看手錶,頂頭上司也該進公司了,順便幫他泡杯咖啡吧。等會兒還得一併歸還西裝外套……好捨不得喔!
「雅芳,昨天沒發生什麼大事吧?」她隨口問。
「我把公事搞得一團混亂算不算大事?」雅芳苦著小臉。
看來她的助理妹妹還得自怨自艾兩個星期以上。齊娸優閒踱回辦公室,小李喚住她。
「齊小姐,應先生請你回電給他。」
「好,謝謝。」
撥了應驥超的手機,那一組倒著念也不會念錯的電話號碼——這也算數年來的職業病。
「應先生,您找我?」
「今天早上我不會進公司,有事打電話給我。」
喔哦,頂頭上司今天不早朝,這杯咖啡白泡了,全怪她雞婆。
「是。」齊娸翻翻行事歷,今早他應該沒有公事上的約呀,不過詢問上司私事不包含在她職權範圍內。貓兒眼瞄到記事本上紅筆圈注的重點,「應先生,您下午兩點與Wallace的代表有約,請別忘了。」
「下午兩點?」應驥超沉默思考片刻,「我不一定趕得回去。」
頂頭上司在處理棘手的大案子嗎?
「或者由我和Wallace談?」雖然她很討厭Wallace派來台的代表,老是瞇著一雙狐眼盯著她的小腿瞧,用眼神吃盡她的嫩豆腐。
「Wallace派來的人是哪位?」應驥超問道。
頂頭上司果然又分辨不出各家公司的代表人物。
「Mr.Mitchell。」
頂頭上司沉默,看來是完全拼湊不起來破碎的記憶。
「他每次見面就誇獎我的小腿很漂亮,相當客氣的Mr·Mitchell。」齊娸再加注一項「色狼」特性,但很盡力委婉表達。
「喔。」應驥超輕應了聲,低語:「就是臉上寫著『亂世色魔』的那傢伙。」他總算記憶回籠,只不過是很差勁的印象。
「什麼?」
「沒什麼,我盡量趕回來,如果趕不回去,你就取消約會,不准自己和Wallace的人見面。」
「是。」對她有益的命令當然得嚴格遵守,才不枉費頂頭上司的苦心。貓兒眼瞥到桌腳邊的紙袋,「應先生,我辦公桌上的衣服……謝謝您。」
「不客氣。」他是憑記憶交代服飾師傅重做一件,讓她不再有機會穿那件令人發紅疹的差勁衣料。
應驥超交代完瑣碎的雜事後,收線。
頂頭上司下上朝不代表她可以打混摸魚,只不過少丁雙銳利的眼眸盯著,辦起公來就有說不出的暢快及事半功倍的效率。
好,上工囉。
蔥白十指在鍵盤叩叩敲打回覆給國外客戶的E—mail,肩窩還能應付另一通追尋頂頭上司下落的電話。
按下傳送指令,並結束電話交談,OK!
香醇的果汁牛奶和熱氣騰騰的咖啡在齊娸私人辦公室裡交雜成奇特的嗅覺享受,她喝著牛奶,聞著咖啡——原來阻撓睡眠的咖啡也能這麼令人不討厭,呵呵。
± ± ±
午休時間。
應驥超與童玄瑋趕回公司,童玄瑋忙不迭躲進應氏大樓內,享受與外頭炙陽高溫隔絕的沁心涼意。
「明明可以再拖三個小時完成的事,你幹嘛非得趕在兩點之前回來?我連午餐那份甜點都還沒吃完耶。」害他又得多出三個小時與應氏集團大龍頭應滕德——也就是他的老闆相處。
「可以馬上完成的事何必多浪費三小時?」應驥超投給他大白眼。
「Archer,你們這種小老闆身份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小職員忙裡偷閒的樂趣,一心只想著壓搾壓搾壓搾,把我們搾成人干,應氏五兄弟一貫的惡劣性格。」童玄瑋搖頭,為員工發出不平之聲。
兩人步入電梯,童玄瑋分別按了樓層四及十。
「你又不歸我管,不會去向你老闆抱怨?」他自認為對員工相當體恤。
「抱怨有用的話我還用得著在你耳邊嘮叨?」童玄瑋嗤笑。
當!
應驥超正準備跨出電梯,卻被童玄瑋叫住。「Archer,剛剛我向你要的國外部資料別忘了派人送來給我,我老闆等著要看。」
「嗯。」
踏進辦公室時正是用餐之際,大部分職員已到員工餐廳覓食,只有寥寥幾位趴在桌上補眠或聊天。
應驥超走到其中一個臉上寫著「泡的咖啡很難喝的助理」桌前,他知道這名女職員是輔助齊蜞秘書事務的助手。「齊小姐去用餐了?」
雅芳大吃一驚,「啊?應先生!」五秒遲鈍後才反應,「沒有、沒有,齊姊在辦公室裡。」
頂頭上司腳跟一轉,朝齊娸辦公室而去。
「等等,應先生!現在是午休時間,齊姊她——」
「我有急事。」簡短四個字,打斷雅芳的話。
看見秘書室的門把上懸掛著「擾人午睡,斬無赦!」的紙板吊飾,長指敲了兩下清脆的聲響。
沒有動靜。
「應先生……」雅芳囁嚅動著唇瓣,「您最好別在午休時刻打擾齊姊,門把上頭的牌子不是開玩笑的……」
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齊娸日親切可人,但一扯上「妨礙睡眠」,她可是六親不認。顯然頂頭上司並不清楚齊家小姐的怪癖。
「齊月姊最最最最最討厭有人吵到她——」
話還來不及說完,應驥超已經轉動秘書室門把,雅芳尖叫一聲,大退十步,轉身逃離國外部辦公室。
自門縫流洩出來的輕音樂搭配上雅芳竄逃的驚聲尖叫,形成莫名契合的樂章。
若不是尖嚷聲猶在耳,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從不曾踏及的秘書辦公室被改裝成舒適小套房。
齊娸躺臥在會客專用的長條沙發上,薄毯被一雙小巧蓮足踢到地板上,而覆在她身上的深灰色西裝看來萬分的眼熟——因為正巧屬於他。
披散的波浪鬈發肆無忌憚地佔據巨大抱枕,規炬的鼻息淡淡吁吐,吹拂額際垂落的髮絲,匆揚匆降,看來睡得好不愜意。
他最近怎麼老是看到她的睡樣?
辦公桌上由左到右擺置四個鬧鐘,每個指針各調在一點十五分、二十分、二十五分、三十分。黃色的Memo紙上略顯凌亂但仍秀麗的字跡註明她一整個早上的工作量及完成進度,密密麻麻的字體顯示她未趁著辦公室沒大人時偷懶。
素色的辦公套裝服貼平整地掛在牆上,應驥超瞥了眼窩在沙發裡的身軀——她連舒適的睡衣都搬到公司來替換,果然是以公司為家的最佳典範。
應驥超高大的身軀在沙發邊緣坐下,沒有驚醒睡夢中的人。
「你現在臉上又寫了些什麼?」他好奇自問,伸手撥開縷縷散發,露出齊娸白皙嬌眠的臉蛋。
一片空白。
一個字也沒有。
應驥超怔忡,捧著她的雙頰左右翻動。
沒有代表她身份的中文字、沒有顯示她熟睡的字跡,只有一張素淨清秀的嬌顏。
說起話來簡潔輕柔、條理分明的齊秘書是生得這模樣嗎?彎月似的眉、長而不翹的睫、小而不挺的鼻、圓潤而不豐厚的唇……
那夜在他指下探索到的五官記憶逐漸與眼前的睡顏合一,曾經在她臉上唯一能讀到的中文字轉變為真實的輪廊。
「原來你的眉毛這麼漂亮。」應驥超低喃,以前這個部分好像是寫著「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好秘書」的「不」字,果然還是換上彎彎的黑眉來得順眼。
他像個發現新遊戲的頑皮孩子,眷戀而獨佔地霸著這份新奇感覺,絲毫不肯栘開落在她臉蛋的視線。
至於童玄瑋趕著要的資料——午休是員工最大的權利,這是表面話。事實上是他不想吵醒恬靜的睡顏,更想多看幾眼屬於她的模樣,享受「重見光明」的喜悅。
反正童玄瑋交不出資料而被應家老大海扁一頓又何妨?
頭一個鬧鐘響,應驥超反射性按掉,睡娃娃仍無知覺。
「為什麼我會突然看清楚你的模樣呢?」他還以為這輩子他都無緣見到任何一個臉上沒有字的人類。
第二個鬧鐘響,他再度壓按下來,睡娃娃的眉頭動了動。
「你比我想像中來得……稚氣。」應驥超開始發表感言,「你的臉好小,恐怕我單掌就可以整個包覆住吧。這張臉實在和我想像中的齊小姐相差大段距離……」難怪有幾回他與齊娸一同去談合約,客戶總是誇齊娸長得年輕甜美,工作能力更是一把罩,當然他能體會客戶讚美詞的後半段,前半段卻無從驗證得知。
鬧鐘三響,應驥超繼續幹起消音的重責大任,可惜睡娃娃迷糊中也撐起身子,手掌與他一併壓在鬧鐘頂端。 唔……鬧鐘怎麼變軟、變熱了?齊娸睜開惺忪而疑惑的眼,正對上離她不到十公分的俊臉!
頂頭上司?!
她該放聲大叫?還是先推開這張超近距離的大臉?
不,先冷靜下來,反正頂頭上司又看不到她現在甫睡醒的慵懶表情。齊娸不著痕跡蜷縮身子,舌尖滑過乾澀的唇瓣,力圖鎮定。
「呃,應先生,您怎麼會在這……您有急事找我?」
「本來我以為是急事,現在好像無所謂。」他笑。她的眼瞳黑白分明,在黑溜溜的瞳仁間還可以瞧見他的倒影。
齊娸眨眨眼。她怎麼覺得頂頭上司現在的笑容……怪怪的,笑得她直發毛。
「我沒有偷懶,現在還是午休時問。」她趕緊澄清,指著鬧鐘上一點二十七分,證明自己睡得有理。
「我知道。」應驥超為她防備的眼神感到好笑與新鮮,「我趕回來赴兩點的約。」
「喔。」那幹什麼跑到她的辦公室來嚇人?「您是要我陪您一起去嗎?」
「不。」他搖頭,Wallac的駐台代表品行惡劣,直接列入黑名單。「你幫我整理一份整年度的損益報表和書面報告,包括前幾次與各家廠商競標文件,應氏標成與失敗的案子個別分開詳列,明年度有兩筆足以讓全應氏員工多發三個月年終的大Case?總經理想看一系列的資料。」總經理就是他同父異母的變態大哥。「童特助急著要,不過你可以慢慢來。」他賦予寶貝秘書摸魚的特權。
「是。」
即使剛清醒,她仍能完整歸納頂頭上司要求她做的工作事項,並快速構思自己該從哪一個重點開始著手。
「應先生,我已經把昨天您在電話中交代的工作辦妥,等您過目批准就可以執行尾牙場地和獎品的準備事項,資料都在您辦公桌上。還有早上有十通電話找您,有七通我處理完畢,有兩通是Emmanuwl的致歉和賠償電話,有一通是應董事長急電。」齊娸沒發覺自己仍穿著可愛睡衣,起身簡潔報告起一長串處理過及待處理的工作。
應驥超聽到他老爸打來的「急電」,劍眉一皺。「有沒有留言?」
「有。」齊娸有條不紊從數疊資料夾裡抽出老董事長應漢升的留言,朗聲念道:「不孝子,我生日那天全都給我滾回來。」她悶著笑,一想到應漢升留言時的誇張語調更是忍俊不住。
她挺喜歡應漢升風趣的個性,難怪他能陸續娶進五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只下過應家五位董事長夫人先後驗證了「紅顏薄命」這句話,紛紛香消玉殞。
「死老頭。」應驥超低咒,這句中文標準的很,可見練習次數相當頻繁。
「對了,我把您的西裝外套帶來還您。」只不過她想在歸還之前重溫舊夢,才讓它再充當一次棉被。
真想問問頂頭上司是用哪個牌子的古龍水,竟然能幫助睡眠。
「嗯。」他伸手接過,發覺她嘴裡說著歸還,小手卻緊緊揪住衣領,在他挑起眉時,她又忙不迭鬆手,佯裝無事。
好捨不得哦……
目送頂頭上司離開她的辦公室,齊娸的眼中淒淒慘慘,只不過她捨不得的對象是掛在應驥超手臂上曾與她同床共枕的西裝外套。
送「套」千里,終需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