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沈靖瀾卻不忍心拒絕興致勃勃的秦翼風,雖然完全猜不透他打算用什麼方法取得所謂的玫瑰邀請函,但是他熱中於某件事的單純喜悅觸動了沈靖瀾,他早已想不起自己何時曾經有過這樣的心情。
於是,在些微莫可奈何的心態下,沈靖瀾讓秦翼風硬拉著前往那所女子學校,但就在驅車下山時,陶然的臉卻不經意地浮現在他腦中。
啊!她也是那所學校的學生。
沈靖瀾詫異自己何以到現在才想起這一點,秦翼風在他面前不曉得提過幾回玫瑰這所女子學校,他為什麼就是沒有將兩者聯想在一塊兒呢?
是他這兩天一直不太專心的關係吧!沈靖瀾這麼想。他照樣上課、看書、吃飯、睡覺,但只要稍稍閒了下來,他便自然而然地想起陶然,然後他的注意力就會變得不那麼集中。
沈靖瀾最常思索的是他究竟想從陶然那兒得到什麼,他很訝異自己一直沒忘記她,不但和她偶遇時心悸不已,還想起被他扔進抽屜裡的三塊OK繃,老天!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實在不懂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到了,到了,快轉彎啊!」秦翼風忽然嚷著,將沈靖瀾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在想什麼?沈兄,差點就開過頭了!」
沈靖瀾對他抱歉地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著逐漸映入眼廉的校門,那天他就是站在那裡目送陶然跛著腳離去。
他慢慢把車停下,轉頭問秦翼風:
「現在呢?怎麼樣才能拿到邀請函?」
秦翼風一聽聳起眉。
「咦?剛才不是詳細告訴過你了嗎?難道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剛才?」沈靖瀾苦笑。「我以為你是說著玩的,那種方法怎麼可能——」
「沒問題!一定沒問題的,我對現今的女學生心理研究的很透徹。」秦翼風指著前面。「啊!就是那裡了,快!快把車停在那棵樹下。」
沈靖瀾摘下眼鏡看他。
「你要我把車停在校門口?」他問。
「還有更好的位置嗎?我要那些女孩子走出校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拉風的車子和帥哥。」秦翼風扯扯他的衣袖。「快點!人潮就要出現了,我們得擺好姿勢,絕不能顯得緊張慌亂,啊!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久而久之你就會明白,我正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 * *
說起秦翼風的辦法,其實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個辦法,他打算和沈靖瀾帥帥地倚車而立,吸引女學生主動過來攀談,再伺機取得舞會的邀請函。
沈靖瀾非常懷疑這樣的方法能夠奏效,但秦翼風信心滿滿,邊整理自己的衣著邊對沈靖瀾道:
「我一個人的話是失敗的機會大,但是加上你和這車子,一、兩張邀請函絕對沒問題的啦!對了,摘下你的眼鏡如何?這麼一來,成功機率馬上就會竄升到百分之一百二十。」
沈靖瀾一句「別傻了」還沒說出口,居然真的有兩個女孩子朝他們走過來,秦翼風忙用手肘撞撞他,意思當然是要他好好表現。
「兩位找人嗎?可以到警衛室登記廣播哦!」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對他們說。
魚兒上勾了!上勾了!秦翼風的心緊張地喊著,臉上的笑容卻還稱得上自然。
「我們見這裡有棵樹,就過來乘乘涼,不是找人,不過還是很謝謝你。」
乘涼?這是什麼爛理由?沈靖瀾不由輕歎一聲。
「哇,這車子好棒啊!開起來一定很過癮吧?」
另一個女孩有著非常傲人的身材和艷麗的臉蛋,她的手輕撫著車體,眼睛卻是直盯著沈靖瀾瞧。
想起來有點可怕,就像細胞分裂似的,他們身旁的女孩子不知不覺地從兩個變成了四個、八個,最後沈靖瀾只覺得眼前黑鴉鴉的都是人頭,根本無法估算確實人數。
嗯!是時候了,秦翼風興奮地想著。被一大群女孩子圍住的感覺真好,她們笑著說著,明顯地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這個時候只要將話題扯到園遊會上頭,邀請函肯定會如同雪片般飛來。
沈靖瀾見秦翼風一逕優笑著,正想問問他們究竟得在這兒杵多久時,忽然在嘈雜的嘻笑中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咦?這車子有點眼熟耶!」
說話的正是陶然!她推了推眼鏡,彎下腰仔細瞧著車子。
「誰的車子啊?怎麼可以停在校門口呢?一點公德心都沒有!」和陶然一起外出購物的新學妹低聲抱怨著,一轉頭卻發覺陶然正認真地瞪箸車子,皺著眉頭似在思索什麼,好奇心不覺油然而生。「學姊,這車子有什麼不對嗎?」她問。
「不對倒是沒有,只不過看起來好像在什麼時候——」
陶然話說到一半又陷入思考中,學妹只得繼續逼問。
「什麼時候?你倒是說清楚啊!學姊!」
「啊!」陶然忽然低喊一聲。「是那傢伙的車,我扭傷腳那一天他——」
「什麼!」學妹不待她說完便喊了更大一聲。「就是開這車的傢伙害學姊扭傷了腳嗎?」
「差不多是這樣啦!」反正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真是他的車嗎?還是這樣的車這山上有十幾二十輛?」
陶然喃喃自語著,一轉頭卻差點嚇出心臟病來,那位新學妹居然手持美工刀,臉上滿是殺氣。
「學——學妹!可愛的學妹!」陶然抖著聲音擠出笑容。「你拿著那把刀子打算做什麼呢?你才到宿舍幾天,學姊對你也很客氣不是嗎?既沒有虐待你,也沒有支使你,你難道已經心生不滿,對學姊懷恨在心——」
「我來戳破他的車胎替學姊報仇吧!」
陶然愣住了,眨眨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眼鏡滑下鼻樑也忘了推回去。不過她也沒機會說什麼了,有個人咆哮箸衝了過來,一把推開陶然,並指著她的新學妹吼道:
「你想做什麼?秦悠悠!居然隨身攜帶這種危險的凶器,相不相信我會當眾打你屁股?」當街指著人叫罵的正是秦翼風。
陶然愣愣地看著這一切—覺得自己好像忽然間變傻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搞不清楚,不過她總算察覺到自己此刻正緊靠在某人身上,顯然是這個人伸出援手,使得她免於因剛才那猛力一推而跌倒在地,她的腳好不容易才不那麼疼了,再來一次她可受不了。
於是,懷抱感激的心情!陶然微笑著抬頭想道謝,沒料到居然會從漆黑的鏡片裡看見自己的臉,又把她給嚇了一跳。
相同的墨鏡,相同的跑車,看來是錯不了,絕對是同一個人。認清這項事實之後,陶然就像個彈簧般迅速地由他身上跳開。
* * *
「果然是你的車!你又來我們校門口做什麼?」
確信自己和那戴墨鏡的傢伙保持了一段距離!陶然又重拾了她的冷靜。
「我是陪學長來的。」
沈靖瀾指指那頭,奏翼風正插腰訓示著秦悠悠。
「少來!我才不相信流氓也有學長制。」
「我真的是跟學長一塊兒來的,」沈靖瀾指指秦翼風。「他就在那裡。」
陶然轉頭一看—那個學長正插腰跺腳又對她學妹咆哮。
「你學長想對我學妹做什麼?」
陶然於是也插腰對沈靖瀾怒吼。
「他們——我學長和你學妹是兄妹。」
「兄妹?」陶然蹙眉。「你少唬我!」
「是真的,你仔細聽聽他們說話就會明白了。」
「說話?我看他們快打起來了。」陶然咕噥著,還是不相信那兩個人會是兄妹,她的學妹和這傢伙的學長?老天!她怎麼會這麼倒楣?「你確定你沒搞錯?我學妹姓秦,秦始皇的秦。」
沈靖瀾盯著她。
「你好像很排斥這件事。」
「什麼事?」她問。
「我學長和你學妹是兄妹。」
陶然推推眼鏡。
「血緣關係又不是我可以左右的,如果『不幸』他們真是兄妹,我跟學妹也只好保持點距離了。」
「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我可不想沒事一轉個頭就看見你。」陶然回答。
沈靖瀾一怔,隨即露出苦笑。
「為什麼這麼討厭我?」他問。
「因為你詭異。」陶然不客氣地道。「前幾天才看見你和小流氓混混稱兄道弟的,今兒個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學生,多奇怪?最噁心的是我不認識你,你卻知道我的名字——」
「等等,等等,為什麼要用『噁心』這種字眼來形容?」
「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地知道我的名字,還直說認識我,這不是噁心是什麼?」
「如果你給我機會,我可以解釋。」
「機會?」陶然滿懷戒心地問,眼神像在看一隻會飛的蟑螂。「該不會是一塊兒喝杯咖啡那一套吧?」
沈靖瀾又是苦笑。
「倒也不一定要喝咖啡,能安靜談話的地方都可以。」
陶然習慣性地推推眼鏡,皺著眉思索著這提議的可行性。說真的,她很想弄清楚這傢伙究竟是誰?為什麼會認識她?又是從哪裡得知她的名字?但光為了這個就要跟他去「喝咖啡」嗎?萬一落了個貞操被奪外加構屍街頭呢?
可怕的畫面教陶然直打哆嗦,忙揮揮手道:
「算了,就讓它成為永恆的秘密吧!」
「什麼意思?」沈靖瀾蹙眉。
「意思是我不要跟你去喝咖啡,我怕我這雖稱不上燦爛,但還算過得去的年輕生命會提早結束。」
沈靖瀾張開嘴,半晌後摘下眼鏡對看著她,陶然輕易便能感受到他的怒氣。
「為什麼跟我去喝咖啡就會沒命?你給我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的,反正我不跟危險份子一塊兒喝咖啡。」
「你——」沈靖瀾已經很久不曾這麼生氣,他真想掐住她的脖子,把她腦袋裡裝的荒謬想法全搖出來。「誰是危險份子?你再說一次,到底誰是——」
「喂!你們看,藍色的眼珠耶!」
「外國人,外國人哦!」
「看看那黑色的頭髮和高挺的鼻子,是義大利人,絕對錯不了!」
「騙人!他明明就說國語,而且說的非常標準。」
「拜託!台灣沒有這種帥哥啦!」
「乾脆直接問他是哪裡人嘛!」
「可是人家正在說話--」
「咦?那個不是學生會長陶然嗎?」
「他們好像認識耶!」
「是朋友嗎?」
「說是仇人還比較像呢!」
就這樣,沈靖瀾的怒氣尚未爆發,週遭已經起了騷動,而且隨著下課時間的到來,圍觀的人也愈來愈多了。這時候秦翼風拉著妹妹秦悠悠跑過來。
「對不起!沈兄,我已經教訓過我這個傻妹妹——」察覺到氣氛有點怪異,秦翼風停下來看了看他們倆。「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帶著你妹妹上車,我們去吃晚飯吧!」沈靖瀾的冷靜又恢復了!他走向陶然。「你也一塊兒去。」
「謝了,我不餓。」陶然推推眼鏡說。
「你一定要去。」
「怪了!我說不去就不去,誰也不能勉強我。」
「是嗎?」沈靖瀾扯扯嘴角,壓低了聲音道:「如果我從車裡拿出把槍在這裡一陣掃射,死傷可是會非常慘重哦!你也不希望無辜的同學們受害吧?」
陶然瞠目結舌,最後咬著牙道:
「你這個卑鄙小人,居然敢威脅我?」
「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以威脅來達到目的根本就是家常便飯。」沈靖瀾回答。既然被徹底視為危險份子卑鄙小人,乾脆就好好利用這種形象吧!
「要拿出大炮手榴彈什麼都好,儘管去拿吧!我才不會屈服在無恥的脅迫之下。」
陶然憤憤地轉過身去。
「哦?這樣嗎?」沈靖欄也轉身。「那我去拿了,你要不要先疏散一下人群?」
「你——」陶然又把身子轉了回來。「你瘋了?居然想在這種地方拿出那種東西來!」
「改變主意了嗎?」沈靖瀾又把他的墨鏡戴上。「快點決定,你學妹和我學長還在車上等著呢!」
陶然瞪著他,久久之後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開口道:
「如果是你請客!我想吃日本料理。」
* * *
「炸蝦、綜合生魚片、蔬菜天婦羅、烤香魚、章魚沙拉、茶碗蒸、還有豬排飯。」
陶然終於合上菜單,同桌的秦翼風兄妹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這些全都是你要吃的嗎?學姊。」秦悠悠問。
「嗯。」陶然點點頭。「暫時就這些吧!」
秦翼風用手肘撞了撞沈靖瀾,在他耳邊低聲說:
「喂!你請個大胃婆來這種地方吃飯,要不要緊啊?」
沈靖瀾微笑。
「兩位也不要客氣。」
「真的可以嗎?這地方看起來不便宜耶!」
秦翼風嘴裡這麼說—眼睛卻已迫不及待在菜單上搜尋起來。
好不容易點菜完畢,陸續也有一些料理上桌,他們可是開了好長一段路才下山的,飢腸轆轆的四個人二話不說就拿起筷子開始用餐,尤其是陶然,簡直是把頭埋進桌子裡了,又是豬排又是炸蝦的,偶爾還被生魚片上的芥未辣得邊吐舌頭邊扇風。
看著狼吞虎嚥的三人,沈靖瀾的動作反倒慢了下來。這樣似乎也不是辦法,他想著,雖然陶然就坐在對面,但旁邊還有秦翼風兄妹二人,想好好談談是不可能了。他偷偷瞄了陶然一眼,她正認真地用筷子支解烤香魚。
秦翼風喝完烏龍面的湯,指指沈靖瀾面前的壽司。
「你不吃嗎?這個。」
沈靖瀾將盤子推到他面前。
「請。」
「那我就不客氣了。泰翼風說著將壽司塞進嘴裡。「太幸福,太幸福了!不曉得有多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上了大學後不是吃自助餐就是泡麵——」
「偶爾也回家吃飯嘛!我每次回家媽媽都問起你呢!」正在喝湯的秦悠悠抬頭對哥哥說。
秦翼風揮揮手。
「我還是少回去的好,免得惹老爸生氣。」他說著繼續夾起食物往嘴裡塞。
「秦大哥和伯父不和嗎?」陶然難得地開口問,隨即又覺得自己失了禮。「對不起,就當我沒問吧!」
秦翼風笑著搖搖頭。
「沒關係,我跟我父親不和是事實。」他說。
「兩個人都很頑固的關係啊!」秦悠悠吐吐舌頭補充道,秦翼風聞言哈哈笑了兩聲。
「哥哥是大笨蛋,不肯去念醫學院也就算了,居然故意選了白樺這樣的學校,十足的不孝子,老爸沒氣死已經是萬幸了。」
秦翼風傾身敲妹妹的頭。
「多嘴!」
「哥哥很聰明,長相也還可以,是個好人哦!」秦悠悠這話是對著陶然說的。
沈靖瀾嗅出些微的陰謀味道,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不怎麼舒服,於是開口轉移了話題。
「既然令妹就是玫瑰的學生,要張邀請函就用不著那麼辛苦了,不是嗎?學長。」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沈兄,新生是被邀請者,她們是沒有邀請函的。」秦翼風說。
「就算有也不會給哥哥!」秦悠悠說著轉頭問陶然:「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啊?學姊。」
「迎新活動。」陶然擦著眼鏡上的蒸氣。「學生會為新生辦的,下午有園遊會,晚上是舞會,我要弄影告訴你,她沒提嗎?」
「她才懶得說呢!弄影對這些最不感興趣了,學姊應該找我仔細討論才對啊!」秦悠悠的腳在桌下直跺。
「對不起,實在是因為我本人也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只盡了傳達消息的責任。」
陶然把眼鏡戴上,繼續吃她的晚飯。
秦悠悠輕歎一聲。
「為什麼你跟湘凝學姊都這麼靜呢?弄影的話更少,我可以想見三一八室的未來會有多悶了。」
「別太失望,我們也有瘋狂的時候。」陶然說。
「是嗎?我實在很懷疑。」秦悠悠看著坐在對面的哥哥,忽然露出曖昧的笑容。「哦?原來哥哥想要園遊會的邀請函,哈哈!哥哥一定很後悔選擇了沒有女孩子的學校吧?」
「白樺本來是有女學生的。」秦翼風蹙眉道。
「而你們把人家嚇得一個也不剩了。」
「那可不關我的事。」
「反正只要提起白樺,女孩子不是皺眉就是搖頭,誰會邀你來參加舞會?哥哥還是趁早死心,就在校門外聽聽音樂吧!」
秦翼風又敲她的頭。
「你說這是什麼話?要不是你來攪局,哥哥我說不定已經收到十幾二十張邀請函了。」
秦悠悠不客氣地嗤之以鼻。
「有沈大哥站在旁邊,誰會把邀請函給哥哥?」
「你——」
秦翼風指著妹妹的鼻尖,卻沒有罵人的氣勢,因為他本來就是打算利用沈靖瀾和他那輛車子來騙取邀請函,根本沒有發脾氣的立場。
「為什麼不拜託學姊呢?」秦悠悠忽然說。
「啊?」
「坐在我旁邊這位陶然學姊啊,是玫瑰女子專校的現任學生會長哦!」秦悠悠微笑著說。
* * *
沈靖瀾將車子鑰匙遞給秦翼風。
「你們先到車上坐一會,我去結帳。」他說。
秦翼風於是領著妹妹朝外走,陶然推推眼鏡正想跟上去,卻讓沈靖瀾一把拉住了。
「你等我。」
陶然蹙眉,想開口問為什麼她得在這兒等地結帳,但週遭有客人也有服務生走來走去的,想想還是作罷,不過她仍在盡量不引起別人注意下,使勁地捏了沈靖瀾的手,示意他放開她。
沈靖瀾將信用卡交給櫃抬小姐,轉頭看著陶然。
「整個用餐過程你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甚至沒正眼看過我。」
這話聽起來就像在抱怨!沈靖瀾自己聽了都覺得詫異。
「我可不是心甘情願、興高采烈地來吃這頓飯的。」陶然轉頭對櫃抬小姐說:「對不起,我們還要外帶兩份綜合壽司,麻煩一併結帳。」
「你還沒吃飽?」
「帶給室友的。」
沈靖瀾聞言只能苦笑。
稍後會計小姐將一袋東西放上櫃抬!一臉笑容地對他們說:
「兩位久等了,這裡是兩份綜合壽司。」
陶然說了聲謝謝提著東西就走,沈靖瀾則在簽了名,取回信用卡和發票後追上去。
「這頓飯花了我將近四千元,你至少可以聽我說句話吧?」他說。
「那對娃奏的兄妹也吃了不少,你何不去說給他們聽?」
「你——」沈靖瀾深吸了口氣。「我究竟做過什麼讓你深惡痛絕的事?」
「這我可不知道。」
「喂!」沈靖瀾蹙眉。「我現在和你一樣,只是個學生。」
「是我見過最詭異、最危險的大學生。」
「我哪裡——」
「你剛才還威脅要拿出槍來掃射一群無辜的女孩子,不是嗎?」
「你真的相信我有槍?」
夠冤枉了!他從沒玩過那東西,就算有,他也不會傻得把它擱在車上。
「我總不能拿那麼多條人命開玩笑。」
沈靖瀾閉了閉眼睛,向來戴在臉上的太陽眼鏡此刻斜掛在褲子口袋上。「我又不是國際恐怖份子。」他說。
陶然抬頭看看他,停下了腳步。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為什麼認識我,而且還知道我的名字?」
「謝謝老天!」沈靖瀾仰頭道。
「搞什麼?」陶然則皺起眉。
「我的三千九百七十二元總算沒有白花。」他露出微笑。
帥成這副樣子,真是天理不容!陶然鄙夷地想,推推眼鏡道:
「請你長話短說,車上還有人等著我們呢!」
沈靖瀾想了想,點點頭。
「那麼我說了。」
「請。」
「我們曾經是鄰居。」沈靖瀾向她靠近。「看看我的眼睛,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 * *
「鄰居?」從未料到會聽見這樣的答案,陶然嚷了好大一聲,接著有點恍惚地問:「你的眼睛有什麼不對?」
「它們在白天看起來是藍色的。」
「藍色的?這麼說來你是外國人了?」等等!這好像不是這次談話的重點,陶然忽然醒了過來。「喂!你要編故事也編個像樣點的,我雖然搬過幾次家,但可從來沒跟外國人做過鄰居,這點我很有把握的。」
「我不是在編故事。」沈靖瀾說出一個地址。「你小時候是住在這個地方沒錯吧?還是當時你年紀太小,已經不記得了?」
「不,我記得。」事實上那是她最喜歡的房子,雖然舊了點,但有個很大的院子,搬走之後聽說她整整一個星期都噘著嘴巴。「你的意思是,小時候你就住在我家隔壁?」陶然問,試圖在腦子裡找出那段記憶。
沈靖瀾點頭。
「現在也還住在那裡,只是我很少回去罷了。」
「真的是這樣嗎?」陶然推著眼鏡喃喃低語:「如果是小時候的玩伴,不應該會沒有印象啊!老媽常說我是個很念舊的人呢!」
「你也有兒時玩伴嗎?每次看見你都是一個人捧著漫畫坐在院子裡。」沈靖瀾笑了笑。「不容易啊!那麼小的年紀就會看書了。」
「只會看圖啦!那時候好像有個不得了的偶像——」
「怪醫黑傑克嗎?」
「啊!」陶然眼睛和嘴巴都成了圓形。「為什麼你會知道?為什麼?為什麼?」
沈靖瀾但笑不答。
「現在相信我不是什麼詭異人物了吧?」
「還是有點古怪。」陶然蹙眉說:「如果只見過五歲時的我,為何那天能毫不猶豫地喊出我的名字呢?難道我這十幾年來沒有任何改變?」
「變了啊!變成一個大女孩了,雖然戴上了眼鏡,但——」沈靖瀾露出迷人的笑容。「很可愛!」
陶然覺得雙頰發燙,好怪,這又不是第一次有人誇她可愛。
陶然推推眼鏡轉身背對他。
「你說的話還有待商榷,雖然知道我的名字和從前的住址——」
「還有你童年時的偶像。」
沈靖瀾提醒她。
「那也不能證明你不『危險』,說不定我爸媽就是因烏隔壁住了個叛逆小毛頭才決定搬家的。」咦?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活像個不入流的任性女配角。她又轉回身子。「對不起!搬家其實是因為老爸換了工作。」
「算了!」沈靖瀾苦笑。「對你,我似乎連發脾氣的立場都沒有。」
「你發起脾氣來很不得了吧?」
陶然腦中出現他手持機關鎗掃射的畫面。
「沒有你想像中那麼不得了。」
她還是把他當恐怖份子,沈靖瀾早看透了。
「喂!」這時候傳來秦翼風的聲音,他正站在車前朝他們揮手。「你們兩個要蘑菇到什麼時候?悠悠說再不開車要被關在宿舍外頭了。」
「你們宿舍有門禁?」沈靖瀾問,和陶然一塊兒朝車子走去。
「女孩子嘛!學校不可能放我們在外遊蕩一夜。」陶然轉頭對他說:「找個時間我們再聊聊,在我看來你實在太詭異了。」
沈靖欄發出無奈的呻吟。
「解釋了半天,你還是這麼說我!」
「像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不小心點是不行的。」陶然推推眼鏡,舉起手中的提袋。「謝謝你的晚餐兼消夜,請容我以兩張園遊會邀請函回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