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小勾開始和他說話,詢問他一些問題,在談話之際不知不覺便縮短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對不起,袁大哥,剛才我和姊姊太害怕了,居然把你當成了熊,我們不是有意的,請你不要介意。」小勾抱歉地道。
「沒關係。」袁孟揚頭也不回地回答。讓人當成了熊雖說是頭一次,對他而言卻是一點損失也沒有不是嗎?「你們姊妹倆打算上哪兒去?為什麼天色都暗了還在林子裡徘徊?」
「我們要回狄家莊。」
袁孟揚停了下腳步,隨即又繼續往前走。
「你們是狄家莊的人?」他問。
「我也不曉得我們究竟算不算狄家莊的人。」小勾把自己和狄家的淵源大略對他說了說,接著輕蔑地哼了聲。「我一點也不想回狄家見那個背信的狄大莊主,要不是姊姊一再堅持--」
「莊裡還是老夫人在管事。」袁孟揚打斷她的話,依然是頭不回、腳不停地往前走。
小勾聽了他的話則是愣了愣,好半晌才詫異地追了上去。
「你說什麼?袁大哥,狄家莊的莊主不是狄劍飛嗎?為什麼管事的還是老夫人?」她問。
袁孟揚沒有回答,只是帶著小勾轉了個彎,此刻米粒大的雨滴已稀稀疏疏地從天而降。「前頭就是我住的地方,走快點,雨要下大了。」
「袁大哥!」小勾跑著追上他。「請你告訴我好不好?為什麼狄劍飛沒有成為狄家莊的莊主?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你指的是那個背信的狄大莊主嗎?」不曉得是不是多疑,小勾似乎在他聲音裡聽見了調侃。「狄家莊好像是真的出了些事,至於是什麼事--」袁孟揚搖搖頭。「我不清楚,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啊!」
袁孟揚住的小屋就在眼前,小勾依然跟在他身後,心思卻已飄至遠方。
究竟出了什麼事?她不解地思索著,為什麼經過了漫長的十年,狄家莊仍然在老夫人的掌控之下?狄劍飛呢?他哪裡去了?
無數的疑惑一個個在小勾心底堆積,她沒有原諒狄劍飛,卻不由自主地想知道他的現況。看著猶在袁大哥肩上昏迷不醒的姊姊,小勾忽然感覺有些懊惱,如果自己肯聽姊姊的話加快腳步,在天黑之前穿越林子趕至狄家莊,這會兒又何須在這兒懷疑猜測?
※ ※ ※
袁孟揚的木屋雖然小而簡陋,裡頭卻是乾乾淨淨的,傢俱物品的陳列也井然有序。
「一個人住在林子裡不是很寂寞嗎?」進了袁孟揚的小屋,小勾邊打量這屋子邊這麼問。
袁孟揚先將肩上的人兒輕放在床板上,轉身回答小勾的問話。
「我是砍柴的,住林子裡最方便。」他說。
「袁大哥沒有其他的家人嗎?」
他搖頭。
「我就一個人,自個兒吃飽了就全家飽。」
小勾露出同情的神情。
「一個人真的很孤單,幸虧我還有姊姊陪我。」
袁孟揚被鬍鬚遮住的嘴角似乎抽動了下。
「你還是去看看你姊姊,她昏過去的時間似乎太長了一點。」
小勾聞言不禁開始擔心了,趕忙跑向床邊探視姊姊月眉。
「姊姊!」小勾輕輕推著她的身子。「醒一醒啊!姊姊,我們安全了,袁大哥是好人,他救了我們,你快醒過來,別再睡了。」
月眉在妹妹的呼喊下終於有了反應,先是動了動睫毛,然後倏地睜大了眼睛,繼而猛然坐了起來。
「熊!有熊啊!」她大喊,小勾忙伸手搗住她的嘴。
「沒有熊,姊姊。」小勾在她耳邊低聲警告:「袁大哥好心幫我們,你別再熊啊熊地喊人家,很失禮的。」
剛醒過來的月眉驚魂未定且神智不清,小勾的一番話雖是進了她的耳朵,很明顯地並不能到達她的腦中。她的眼神飄過小勾落在袁孟揚身上,一陣驚天動他的尖叫伴隨著她驚駭的表情而來。
「熊!熊把我們抓回來了!」她喊著:「怎麼辦?小勾,它會把我們連皮帶骨吃個精光--」
「姊姊!」小勾搖晃她。「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了他是袁大哥,不是熊。」
「不是熊嗎?」月眉喃喃道,神智在小勾的厲聲糾正下逐漸恢復過來。「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我們沒事吧?」
「這裡是袁大哥的家。」小勾道:「袁大哥好心幫我們,你卻口口聲聲說人家是熊,姊姊,你太失禮了,快跟袁大哥道歉。」
終於弄清楚一切,月眉難為情地紅了臉。
「啊--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有意--」
「沒關係。」袁孟揚打斷她支支吾吾的道歉。「我並不在意,你們也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這裡很簡陋,不過天色已暗,外頭又下著雨,你們就將就點在這兒待一晚,明天再起程前往狄家莊吧!」
「謝謝你,袁大哥。」小勾微笑道。
「用不著客氣。」袁孟揚的笑自然是藏在鬍子裡。
看著這一幕的月眉忽然發現自己還坐在床上,忙放下雙腳打算站起來,沒想到右腳綁踝傳來一陣劇痛,令她哀嚎一聲又跌坐回床上。
「你怎麼了?姊姊?」小勾回過頭詫異地問,一直站在門邊的袁孟揚也朝她走了過來。
「我的腳--」月眉可憐兮兮地低聲道:「它腫起來了,好疼啊!不曉得是什麼時候扭傷的?」
※ ※ ※
小勾曉得那是在什麼時候扭傷的,顯然就是姊姊以為看見了熊,腳一軟昏過去那時候。
姊姊的腳又紅又腫,袁大哥給她敷了草藥,說這幾天絕對不能走動,狄家莊暫時回不去,她們得暫時待在這兒了。
並不是說待在這裡有什麼不好,如果是昨天以前,小勾會說待在這裡比回狄家莊好多了。可是此刻不同,在聽說了狄家的事情後,她已經有了想回去看看的衝動,這個時候教她在這兒多待幾天無異是考驗她的耐性。
天已經亮了,姊姊在她身旁熟睡著,雖然同樣疲憊,小勾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想回狄家莊,她想回去弄清楚一切。她要知道狄劍飛為什麼沒有成為莊主,她要知道她不在的這十年,狄家莊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
小勾向來是這樣的,一旦想做什麼就非得立止刻去做。於是她緩緩走下床,到隔壁的柴房去找把房間讓給她們姊妹的袁大哥。
袁孟揚正打算出門砍柴,看見朝他走來的小勾略感訝異。
「是不是睡不慣?這麼早就醒來了?」他問。
小勾跑過去站在他面前。
「袁大哥,天已經亮了。」
「天是亮了,但你姊姊的腳扭傷了,這幾天最好別動--」
「我知道。」小勾點頭。「袁大哥,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很重要的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幫我。」
袁孟揚不解地皺眉,不過仍點了點頭。
「你說。」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袁大哥。」小勾道。
袁孟揚一雙眉聳得更高。
「這就是你要我幫忙的事?」
「先別問,讓我看你的眼睛。」小勾盯著他的雙眼看了好半晌,然後滿意地點點頭。「我信任你,袁大哥,所以我打算將姊姊暫時托你照料。」
「你姊姊?」袁孟揚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我不懂,為什麼你要把姊姊--」
「因為我要回狄家莊了。」小勾答。「我有急事必須離開,只能將姊姊暫時托付給你,你肯不肯答應替我照顧她,並在她腳傷痊癒後送她回狄家莊找我?」
袁孟揚錯愕地看著小勾,片刻之後才開口道:
「我是一個大男人,和你們又是昨天才相識,這些問題--你不覺得應該再考慮?」
「把姊姊托付給你我很放心,你一定會替我好好照顧她的是不是?」
在確定了小勾的決心後,袁孟揚歎了口氣。
「你姊姊醒過來恐怕會很生氣。」他道。
「我會拚命跟她道歉的。」
「你是為了狄劍飛才急著趕回去吧?」袁孟揚的鬍子隨著他的嘴動了動。「我還以為你很厭惡他呢!」
小勾聞言輕蔑地哼了聲。
「我只是基於多年前的朋友情誼。他背棄了那段感情,可是我沒有,我的良知告訴我要無愧於心。」
袁孟揚點點頭,是不是在笑卻看不出來。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他問。
「我立刻出發,姊姊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等她腳傷一好我會送她回狄家莊。」
「謝謝你,袁大哥,請轉告姊姊那封信我帶走了。」
「你自己要小心。」
小勾點頭。
「我知道了。」
就這樣,趁著月眉猶在睡夢之中,小勾帶著大嬸要給老夫人的信單獨前往狄家莊。
※ ※ ※
小勾在接近傍晚時回到狄家莊,並且隨即在通報後順利見到了老夫人。狄老夫人見到小勾並沒有顯露任何特殊的情緒,只在她提及大嬸過世的事時,略為表示了關心。
「什麼?姊姊過世了嗎?」老夫人問,臉上並無太多的傷痛。「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後事處理得如何?」
「大嬸過世有幾個月了,我和姊姊將她埋在自家屋外,那是大嬸的希望。」小勾取出信交給老夫人。「這是大嬸交代要交給老夫人的。」
老夫人拆了信大略瀏覽了一下,便未置一言地命人將信收了起來。
「姊姊過世了,你和月眉理所當然應該回到狄家莊,我一向照顧我的人,這點不用姊姊提醒我也會做。」老夫人看著小勾。「你長大了,亭亭玉立,已經不是十年前的小丫頭了。」
「托老夫人鴻福。」小勾屈身道。
老夫人點點頭,隨即問:
「月眉呢?怎麼不見她的人?」
「姊姊她--回老夫人,姊姊還有些事,過幾天才會抵達狄家莊。」
對於她的回答老夫人沒說什麼,只是喚來了個丫鬟。
「你帶小勾下去歇息吧!然後讓李總管給她找點事做。」
「是。」一個較小勾年幼的女孩兒應道,接著轉身朝小勾微笑。「小勾姊姊且隨我來,鳳兒這就帶你去見李總管。」
面對這張天真燦爛的笑臉,小勾這才發現莊裡的丫鬢幾乎全是陌生臉孔,年齡也都很輕,就連老夫人身旁的貼身丫鬟也不是婉玉了。
禁不住好奇心的作祟,小勾在隨著鳳兒離去的當兒找了個機會問:
「鳳兒,你來狄家莊有多久了?」
「有半年多了,小勾姊姊。」女孩笑著回答。
「只有半年多而已?」小勾喃喃道,接著又問:「那麼你知道哪位姊姊在這兒待得最久?」
鳳兒蹙眉思索了好一會兒,開口道:
「應該是彩霞姊姊吧!她來狄家莊有三年了。」
鳳兒不解地停下腳步。
「三年?」小勾皺眉。只有三年嗎?
「你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小勾姊姊。」
「啊--沒什麼,只是隨口問問。」小勾拉著鳳兒繼續往前走。
「那我們這就去見李總管,然後姊姊就可以歇息一會兒。對了!」鳳兒隨即輕喊:」就是李總管嘛!他老跟我們誇口說他在狄家莊已經待了大半輩子了。」
「李總管?」小勾呢喃。對啊!李總管,就是他,十年前他就在狄家莊,一定知道所有的事,她怎麼會把他給忘了呢?
※ ※ ※
結果小勾被安排在膳房工作,回到狄家莊已經是第二天了,她還是沒有什麼機會可以和李總管詳談。事實上她對於能從李總管口中問出些什麼也沒有太大把握,畢竟他跟著老夫人這麼多年了,老夫人不要他說的事,恐怕他是一個字也不會多說的。
傍晚了,晚餐已經準備妥當,小勾把最後一道菜送上桌子,回到膳房正想喘口氣,卻聽見膳房裡另外兩名丫鬟似乎為了什麼事在爭執著。
「還是你送去吧!昨天是我送的啊!」
「話怎麼能這麼說?前些日子你受了風寒,飯菜幾乎都是我送的,你忘了嗎?
「「我知道,但是--今天還是你送過去好不好?昨兒個他又大發脾氣,把碗盤朝著我扔過來,真把我給嚇壞了。」
「哎呀!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怎麼你還不能習慣呢?」
「這種事怎麼會習慣呢?每天到了送飯菜的時候我都緊張得像要病了。」
「怕也得去啊!誰教我們是下人,又被分派在膳房做事?快送過去吧!要是送遲了,讓老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在膳房的又不止是我們,還有小勾不是嗎?為什麼她就不用給莊主送飯?」
莊主?小勾在門外一驚,片刻間便下意識地做了反應,她微笑著走進膳房。以-無所知的口吻對她們說:
「怎麼了?兩位妹妹,可以休息準備吃晚飯了啊!」
「你先吃吧!」其中一個苦著臉回答。「我們還有事情要忙。」
「還有事?要不要我幫忙?兩位妹妹千萬不要客氣,我很樂意的。」小勾道。
兩位丫鬟對看了一眼,似乎無法決定該如何回答。
於是小勾又說:
「我們一塊兒在膳房做事,你們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嘛!你們這麼為難,是不是因為我才來,怕我做不好?」
「不是的。」那兩個人一起搖頭,其中之一並且開口道:「沒有其它工作了,我們只是要送飯給少主人。」
「哦?那麼我來送吧!」小勾微笑。「我是新來的嘛!什麼都得學著做才對。」
「這--」
「兩位妹妹別擔心,只是送飯而已,難不倒我的。」小勾說著端起爐灶旁的盤子。「哪,告訴我該把飯菜送到哪兒去,再遲可要挨老夫人罵了。」
※ ※ ※
小勾的心情很難描述,終於要見到狄劍飛了,她不曉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是肇因於期待,還是過度的緊張?
十年了,他變成什麼樣子?老了?丑了?還是根本就和從前一模一樣?見了面她又該說什麼?他對她而言不再是一個叫狄劍飛的朋友,而是莊主,既然身份如此懸殊,也許她根本什麼都不該說。
她只是來弄清楚一切事情的,完全是出於好奇,一旦她明白狄劍飛何以未成為狄家名副其實的掌控者,她便會回到膳房,安分地做一個丫鬟並等待姊姊回來給她一頓罵。老天爺!真不敢相信她把姊姊扔在山上,只為了狄劍飛,那個曾經背棄她的臭男人。
就在胡思亂想中,小勾已經來到了丫鬟說的房間,它位於狄家莊的最裡面,是十年前沒有的一棟建築物。狄劍飛住在這兒嗎?為什麼?他應該跟妻兒一塊兒住在主屋才是啊!
小勾靠近屋子,心底的謎團愈滾愈大,心跳也跟著愈來愈怏,她深呼吸讓自己鎮靜下來,卻在這時候發現了一件怪事。
屋子裡沒有燈光,黑漆漆的,一點也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是不是她們弄錯了?狄劍飛真的在這個地方嗎?小勾疑惑地緩了緩腳步,片刻後再度往前走,她是來送晚飯的,任務沒有達成可不能作罷。
站在門前,小勾遲疑地敲了敲門。
「莊主,我--我替您送晚飯來了。」對了?為什麼他不到廳裡一塊兒用飯?
要派人替他送來,難不成是病了?
沒有得到回音,於是她又敲了次門,再次開口道:
「奴婢替莊主送晚飯來了,可以進來嗎?」
還是沒有回音,小勾皺了皺眉,伸出手去推門。門應聲而開,裡頭一片漆黑,可以說伸手不見五指,小勾不禁卻步了。
怎麼辦?她想著,該進去嗎?進去把燈點燃,然後看看狄劍飛究竟在不在裡面?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小勾端著盤子往裡頭走,誰知一隻腳才踏進門檻,從漆黑的房裡傳來嚴厲吼叫聲。
「出去!用不著送飯來,我不想吃。」
小勾嚇了一跳,幾乎將手中的盤子給摔在地上,然而她也在那一剎那聽出來了,那是狄劍飛的聲音,的確是他的聲音沒有錯。
她繼續朝裡走,並摸索著找到桌子,放下盤子,取出火石點燃了油燈,憤怒的咆哮聲則在這時候再度傳來。
「叫你出去你沒聽見嗎?把飯一塊兒端走,我不吃!」
「人是不能不吃東西的。」小勾道。
狄劍飛半坐在床上,上半身隱藏在半透明的簾幕之後,她只能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見他的雙腳。
「你是誰?敢這麼大膽對我說這種話?」像冰一樣冷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我是小勾。」她沉穩地回答。「你還記得嗎?十年前我們曾經是朋友。」
※ ※ ※
月眉的腳依然一觸即痛,她靠坐在床上,心理咒罵著魯莽的妹妹小勾。
她怎麼能就這麼把她丟在這兒?到底有什麼天大的要事迫使她把姊姊丟給一個陌生人而獨自趕回狄家?
因行動不便而被留置在這兒令月眉感覺非常不自在。昨天一整天,除了早上對她解說小勾先行離去的消息,袁孟揚幾乎不曾對她說過其它的話。他打水給她洗臉,為她張羅飯菜供她食用,然後便一直在外頭劈柴,甚少踏進房裡一步。
就像方纔,他替她送來晚飯,囑咐她快吃,然後又搬來一個大木桶,並在裡頭倒滿了熱水。
「這個是--」月眉不解地看著木桶。
「給你清洗用的。」袁孟揚回答。
「清洗?」月眉瞪大了眼睛。
「昨天你昏倒在泥地裡,手腳和衣裳都髒了,難道不想稍做清洗?」水桶就擱在床邊,袁孟揚用手試了試水溫。「以你現在的情況是有點不方便,你就盡量試試吧!至少把臉和手腳洗一洗,那會舒服多了。」他難得地說了一大串,也不等她回答便出去了,還替她緊緊關上了門。
有熱水可以洗淨身子,月眉愈想就愈覺得那真是件舒服的事,但是可以嗎?在這種地方?這種情況?腳上裡著草藥,外頭還有個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男人?
月眉很猶豫,熱水在眼前冒著煙,把她的矜持和遲疑一點一點給遮蓋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水,掙扎著向木桶靠近,接著又碰了碰水。唉!能洗洗身子該有多好,她渾身上下可真是髒透了。
終於,月眉決心善加利用這個機會,否則萬一她的腳傷一時片刻還好不了,豈不是有好些天都要這麼髒兮兮的?她可受不了。
心意已定,月眉望了望關著的房門,取出隨身帶著的手巾放到水裡沾濕,用來擦著臉和手,溫熱的手中拂過肌膚,月眉不禁喃出一聲舒服的輕歎。這清爽的感覺太好了,她想,隨即繼續沾濕手中擦拭自個兒的頸子和手臂。
露在外頭的都擦拭過了,包裡在衣裳裡的可還沒有呢!盯著那麼大一桶熱水,月眉開始解開腰帶,鬆了外裳,用沾濕的手中清潔自己的身子,接著還試圖再往桶子靠近,把沒有受傷的腳泡入溫熱的水中。
好棒,真是太棒了。月眉露出微笑,彎下腰把水輕輕潑上她的臉、她的手,甚至她裸露大半的胸。
也許是心情太輕鬆了,月眉沒有注意自己因過度屈身而逐漸失去了重心。等她發覺時已經來不及了,她的身子搖搖欲墜,接著整個人向水桶撲去。
袁孟揚在外頭將劈好的柴綁成一捆一捆的,忽然聽見一聲尖叫,然後是重物撞擊地面以及水潑出來的聲音。他倏地起身,跑至門邊開口問:
「你怎麼了?沒事吧?」
門那頭沒有回應,於是袁孟揚把耳朵靠向木門,聽見了低泣和呻吟的細微聲音。他緊張了,輕拍門板再度問:
「喂!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你說話啊!告訴我你很好?」
依然只有啜泣聲而沒有答案。
袁孟揚雙手擱在門上,一咬牙使勁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