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巧夢躺在床上,想著今晚的種種。愛娟阿姨拚命往她的盤子裡挾菜,她陪著笑臉卻吃不了多少;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要搬到那個佔有她一部分的兒時回憶的地方,就令她百般不安。
她喜歡愛娟阿姨和姨丈,真的,尤其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們扭轉了她的命運,帶給她多麼不同的人生。小時候的她說有多壞就有多壞,真不懂那個年紀的小孩為何沉迷只為搗蛋而搗蛋,彷彿看見人們因此而蹙眉、憤怒是一種樂趣。
小小的她就隱隱知道叛逆的意義。這樣的舉動雖會惹人討厭,惹人生氣,卻也引來注意。而她需要人家注意她,可惜少有人明白;除了孤兒院的楊奶奶以及帶她回家,並耐心對待、疼惜她的愛娟阿姨和姨丈例外。
當然她現在的媽媽也很愛她,但,真正讓她明白自己不該再做個小討厭的是愛娟阿姨和她那個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的先生。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包容她的調皮搗蛋,為此還經常向人低頭、陪笑臉、說抱歉,可是他們從不苛責她,總是帶給她自親生父母去世後便不敢奢求的溫暖。
也許是因為這樣,現在的她再見到他們時,心中總蕩漾著一種難以剖析的羞怯情節,再加上母親那個可笑的企圖,她真的駭怕搬過去戚家長住。
她那個「歸國表哥」也該擔心的!她期望他能和她站在同一陣線,兩人各在一方反對共住。結果呢?他卻不知死活斷然拒絕了她善意的提議,明顯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歎口氣,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盒子——跟他單獨談談吧!把理由告訴他,到時候他就會對她感激涕零,對她連聲稱謝了。
只遲疑了兩秒鐘,她翻身拿起床邊的無線電話,撥了戚家的電話號碼,祈禱接電話的是戚少軍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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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時差尚未調適過來,戚少軍躺在床上,翻著父親公司的一些資料,雖感到疲倦,卻仍未有睡意。
電話鈴響,他習慣性地對著話筒說了一串英文,直到對方也毫不猶豫地以同樣的語言回答他,他才聽出對方是胡鳳玲,於是放下手邊的資料笑著說: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搭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難道不累?」
「累是很累,不曉得為什麼就是睡不著,也許是還不習慣吧!」話筒另一頭傳來打哈欠的聲音。「對了,你還沒有跟我道歉呢!先說對不起,我們再談。」
「我做錯了什麼?需要向你道歉?」戚少軍問。
「今天你送我回家時態度不好,事後又沒有打電話來。」胡鳳玲理所當然道。
戚少軍又抓過資料來看,一邊對著話筒說:
「態度不好的是你,Catherine ,如果真有人需要道歉,我不以為那個人是我。」
一陣沉默過後,胡鳳玲幽幽的聲音才傳來。
「你就不能多讓我一點、多寵我一些嗎?就算錯的人真的是我,女孩子難道不能藉故跟男朋友撤撒嬌、發點小脾氣嗎?我希望能從你身上感受到溫柔的呵護,為什麼你就不能給我?」
「也許是你要的,而我都沒有吧!」戚少軍閉上眼睛,歎了口氣。「我們又要為這個問題起爭執了嗎?剛回到台灣,你我都有許多事情要忙,我想你還是先休息吧!等我們都恢復了體力,穩定了情緒之後再談好嗎?」
「你又不耐煩了,每次只要我們之間意見相左,你就想結束談話。」
「這種無意義的談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戚少軍揉揉太陽穴,感覺疲憊不已。
「無意義?」胡鳳玲提高了音量。「我在向你反應我的感覺,而你的回答居然是這樣?」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你要我在電話裡和你爭論到天亮?」戚少軍又歎氣。「我們都累了,Catherine ,現在談什麼都缺乏耐性和體力。聽我的話先去休息,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好嗎?」
又一陣寂然,然後電話便切斷了。戚少軍也放回話筒,並沒有太在意她的無禮舉止。這種事在他們之間發生過不下十次;打從他在美國認識她到現在,她的驕縱任性時時可見,他也早已習以為常。
胡鳳玲是個富家千金,濃厚的大小姐脾氣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在忍耐,也在調適,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做?也許他真的是喜歡她的,否則以他的個性怎麼會對她一再遷就?
站起來伸展一下四肢,他打算休息了,就算一時半刻無法睡著,那麼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也可以達到休息的目的。他真的累了,尤其在接了胡鳳玲的電話之後。
結果,才要往浴室走去準備梳洗時,電話鈴又響起來了。他蹙眉瞪著電話,遲疑著該不該接?接了,怕是胡鳳玲,又要說個沒完;不接,又怕會吵醒已經就寢的父母。
猶豫了幾秒,他還是拿起了話筒,而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比胡鳳玲更讓他詫異吃驚。
小惡魔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你究竟在跟誰聊天?我撥了十幾次都接不通。」葉巧夢一聽是他的聲音,劈頭就問。
「是你?你這麼晚打電話來是——」
「我決定打電話的時候沒這麼晚,是你家的電話一直占線。」
戚少軍歎氣。
「你要我道歉是吧?因為我在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恰好」在跟別人聊天。」
「我也需要睡覺的,表哥,為了你,我已經犧牲了半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了!」
「我沒要你打電話來。」他沉了聲音。
「知道我打電話的動機以後,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她理直氣壯道。
戚少軍又坐回椅子上。
「既然是這麼嚴重的事,你何不說明白一點?老實說,我也是需要睡眠的正常人。」
「咦?你現在是指控我耽誤你的睡眠時間了?」
戚少軍閉上眼睛,往牆壁一靠。
「你說吧!直接說出你打電話來的目的好嗎?」甜美的笑容,親切的擁抱,全是在做夢!
「那好,我就直接說了。明天中午你來接我,我們一起吃飯,到時候再詳談。」巧夢乾脆地說。
「一起吃飯?」戚少軍不知道自己還要驚訝幾回,她的每一句話幾乎都暗藏玄機,根本讓你無從猜測起她真正的意圖所在。
「不是我貪吃,只是事情要說清楚得費點時間,而現在你我都想撲向床鋪睡覺了不是嗎?」巧夢又接若說:「你不能拒絕我,真的!」
「哦?」
「你有個東西在我這裡,你不來的話,它就會變成我的了。」
「我有東西在你那裡?」戚少軍思索著,隨即瞭解地說:「原來是你,你拿走了我放在上衣口袋裡的東西?」他想起那個擁抱,忽然間一切都清楚了。「你真是寶刀未老。」
「謝謝!」她說,對他話話中的嘲諷絲毫不以為意。「其實我沒有惡意的,現在我不隨便拿人家的東西了,我媽會罵,愛娟阿姨也會不高興。」
「你還是「隨便」拿了我的東西啊!」
「只是以防萬一,我必須手握王牌,以確定你會來見我,和我好好談一談。」
一陣沉默後,戚少軍才開口。
「雖然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麼事非得跟我談,不過我會去見你,你說個時間地點吧!」
「還是有籌碼,勝算比較多,」巧夢說,聲音聽得出是在笑。「這東西包裝得很精美,是要送給女朋友的吧?你老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看不出來——」她曖昧地吃吃笑,然後說出時間地點。「怎麼樣?可不可以?」
「我會準時到。」戚少軍回答。
「你要帶錢喔!我正在失業中。」
「你放心,我沒有讓女人付錢的習慣。」
「這樣很好。」她甜甜道,「喀嚓」一聲掛了電話;而這頭的戚少軍愣愣的看了手中的話筒一眼,幾乎是以無比準確的角度將之摔回話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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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軍近中午才被鬧鐘叫醒,睡意向濃的他忽然想起和小惡魔有個午餐約會,只好歎口氣起床梳洗。
「要出去啊?兒子。」正在看雜誌的愛娟見他下樓時抬頭問。
他打了個哈欠點點頭。
「和胡小姐有的會嗎?」愛娟放下手中的雜誌。「我跟你爸原本想讓你打個電話問一問,方便的話一起過去拜訪胡先生和胡太太。」
「沒有這個必要。」他開冰箱拿了罐咖啡,拉開拉環喝了一大口,感覺整個人有精神多了。
愛娟責備地看了他一眼。
「怎麼說這種話?於情於理我們都該主動打聲招呼,免得讓人家說我們沒有禮貌嘛!」
「過些時候再說吧!不急於一時。」戚少軍將咖啡空罐往垃圾桶一扔。「我該走了。爸呢?會回來和你一起吃午飯嗎?」
「你一回來,他就把公司全交給了你,像個沒事人似的,不是下棋就是釣魚,悠閒得很。」戚母笑著搖頭。
「爸喜歡就好。倒是你,媽!你也應該做些自己想做卻未做的事,比方說讓爸陪你去哪兒玩玩。」
「一想起要搭車、搭飛機,我就怕了,何況現在我最想做的就是替你辦好終身大事。」
戚少軍苦笑著揮揮手,往大門走去,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
「替我向胡小姐問好啊!」愛娟又拿起雜誌繼續看。
「和我有約的不是她。」戚少軍走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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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直初秋,雖是正午,陽光已不似夏天那般強烈。由於約定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戚少軍徒步慢慢走向離這個別墅區不遠的一家西餐廳。
看看表,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分鐘;卻在沒進門時已看見小惡魔坐在窗邊朝他招手,面前還擺著一杯大而漂亮的花式冰淇淋。
戚少軍推門而入,不理會服務生的招呼聲及其它客人對他投來的戀慕眼光,逕自走到葉巧夢對面坐下。
「你不怕我爽約不來了?」他看著那客特大號的冰淇淋問。
「你這不是來了嗎?」葉巧夢嚥下口中的東西。「你要拿來獻慇勤的禮物在我這兒,為了它,我想你不會介意我在吃正餐之前先吃客甜點吧?」
「還沒吃飯就吃冰,不怕鬧肚子?」
「誰叫你不早點來?我餓了,又不好意思先用餐,只好先吃冰填填肚子啊!」
「我說了會準時到,是你來早了。」戚少軍淡然道。
「你倒真沉得住氣。」她酸酸地說。
「何必急?」他舉手招來服務生。「你為了見我是想盡辦法、用盡心思,該急的人應該是你才對。不過你也還真是急,難道一大早就到這兒來等我了?」
「喂!你——」
「對表哥可以這麼大呼小叫的嗎?」戚少軍將服務生拿過來的菜單遞給她。「想吃什麼就點吧!把冰淇淋先擱一邊,我可不想待會兒背個病人走在大街上。」
「冰怎麼能先擱著?融化了就不能吃了,那就可惜了。」
「融化了可以再點。」他拍拍菜單,不容反駁地命令道:「想吃什麼快說,我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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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目前沒有工作?」沙拉和濃湯等開胃菜上桌後,戚少軍終於找了個話題開口。
之前他不可一世的態度惹惱了葉巧夢,她一氣之下點了店裡最貴的海陸特餐,此刻正心滿意足地剝著大蒜麵包沾著海鮮濃湯吃。
「說到這個,你得搞清楚了。」她鼓著腮幫子,口齒不清地口答他。「我是不高興做,可不是能力差被炒了魷魚,你少用那種鄙夷的眼光看我。」
戚少軍根本沒有用任何異樣的眼光看她,不過他也懶得解釋,這個女人說話不是誇張就是渲染,漸漸的他已經習慣了。
見他不吭一聲,葉巧夢反倒抬頭問:
「你不問我做的是什麼工作嗎?」
「是什麼?台灣三隻手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戚少軍拿了塊麵包往嘴裡送。
「喂!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刻薄?我已經不偷別人的東西了,至少不是為了個人利益——」
「只是開開玩笑。」
「喲!你也懂得什麼叫「玩笑」啊?我以為你根本是不玩不笑的。」巧夢狠狠瞪他,然後繼續進攻眼前的食物。
「我也是一個普通人。」他說,接著才隨口問:「你做的是哪一行?又為什麼辭職?」
本來不想理他的,但一頓飯吃下來什麼都不說還真難捱,於是等服務生放下餐盤、離開後,便迫不及待開口說:
「說出來會嚇若你了。我原來在一家唱片公司做事,每天看見的都是些大明星吶!」
「唱片公司?你是歌星?」戚少軍訝異地抬頭。
「我這副樣子能當歌星才怪呢!而且我也不想成天扯著嗓子唱歌來取悅歌迷,會去那兒工作只是湊巧。那時候剛畢業,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有一次恰巧經過那裡,他們又剛好要用人,於是就待下來了。」她聳聳肩。
「都做些什麼工作?」
「什麼都做。泡茶、倒垃圾,偶爾安排歌星的宣傳,替他們廣辟上節目標機會,拉拉雜雜一大堆,很像打雜的小妹。」
「你好歹也是大專畢業,怎麼甘心這麼任人使喚?」戚少軍問。
「騎驢我馬嘛!」巧夢切了塊明蝦往嘴裡塞。「不過那兒挺有趣的,步調緊湊,同事又都很好相處,接觸之梭我發覺自己還挺喜歡那環境。」
「那何必辭職?」
「還不都是因為楚剛,他沒事死纏著我,我差點命都沒了,能不辭職嗎?」
「楚剛?」
「嚇了一跳是嗎?」巧夢禁不住有點得意。「你很訝異那麼知名的歌手會看上我這種模樣的女人?不過這是真的,我就是因為他才不得不辭職,真是倒霉極了!」
她誇張地歎了口氣,低頭繼續解決食物。一陣沉默之後,戚少軍開口了。
「楚剛是誰?」他問。
葉巧夢幾乎跌下椅子,而儘管她及時穩住身子,依然免不了被嘴裡的東西給嗆得直咳嗽。
這個人活著做什麼?不過三十歲上下,居然對目前紅透港台半邊天的偶像人物亳無概念,任誰聽了都會嚇一跳的。
繼而巧夢想起他剛從美國回來,幾年的留學生涯應該就是他如此缺乏「常識」的主要原因了。這就是了,他不在園內,又潛心鑽研學問,自然對台灣近來的流行時尚缺乏瞭解。
「你真沒聽過楚剛這號人物?」她懷疑地問。
「他是現任總統?」戚少軍扯扯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味道。
「真幽默。」巧夢給他一個白眼。「他是一個歌星、一個演員,不僅歌聲迷人動聽,演技也是一流的。你隨便在馬路上抓個人問問,不論男女老少,我敢說,沒有一個沒聽過楚剛這號人物。」
「哦?」戚少軍聳聳眉毛。
「真的!他幾乎是目前港台每一個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對他的追求避之唯恐不及?」戚少軍問,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巧夢歎氣。
「偶像就是要遠遠地欣賞,接受歌迷、影迷的瘋狂尖叫和流口水,這樣才叫偶像嘛!他怎麼能來追求我?」
「流口水?」戚少軍蹙眉。
「拜託,這只是一個形容詞啦!你究竟是離家幾百年了?」巧夢招手喚來服務生,又自動點了一客特大號的綜合冰淇淋。「我當然也和台灣所有的女孩一樣,深深仰慕著他出眾的外表和迷人的風采,但是那——那應該不是愛,我只想看著他,而不要他死命纏著我。你知道嗎?他這麼做簡直毀了我對他的一切幻想,還害我差點被那些善妒的歌迷、影迷給殺死。」
「你是說你一直對他抱持幻想,而當他真的向你靠近時,你卻退縮了?」戚少軍問。
「也許有距離才有美感,當他開始表示出對我的好感,我又漸漸瞭解他的日常生活和一般男人沒什麼兩樣時,我對他再也無法產生任何綺念。」她滿足地嚥下一口冰淇淋。「現實和夢幻真的相差太大了。楚剛,多酷的名字,你一定無法想像他的真名有多土!他身份證上登記的名字是毛建國,你說,對這樣的一個名字我能有多少尖叫、流口水的興致?」
「毛建國?」戚少軍再次蹙眉。
「是啊!夠八股、夠老土了吧?」巧夢忽然揮揮手。「哎呀!我約你來可不是為了解說我失業的原因;你看,東西都吃完了,我們卻還沒進入正題。別說那個大歌星的事了,你一定追不及待想拿回你的東西,好走人——」
「你高興說什麼都可以,我不急。」他回答。
「還是該說正題了。」巧夢換上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少軍表哥,聽我的話,無論如何你絕對不能同意讓我和我媽搬進你家,否則我們就會陷入一個陷阱裡,很難逃脫了。」
戚少軍喝了口飲料以壓抑自己微升的不耐。
「我說過了,你不願意搬到我家,可以直接告訴姨媽或是我父母,何必一定要我開口反對?」他一字一句慢慢的說,終於沒有讓不耐的情緒表露得太過明顯。
「我當然對我媽表示過我的意思,但她不聽啊!」巧夢感覺得出對面這個男人不耐煩了,雖然他依然而無表情。「你能不能耐心點聽我說?我想告訴你的事不僅關係到我,對你也有原子彈般的殺傷力,你知不知道?」
「你得說出原委,我才知道。」戚少軍提醒她。
「我這不是要說了嗎?」她推開冰淇淋,傾身向前。「我不能住到你家去的原因是不想中了我媽的圈套。」
「你在胡說什麼?姨媽會對你設計什麼圈套?」
「不是對我,是對「我們」。」
「我們?」戚少軍不解地揚起眉——她就不能一次說個清楚嗎?非得這麼吊人胃口。
巧夢點點頭。
「就是我們,我和你。」
「我們究竟怎麼了?」戚少軍期盼自己能再多點耐心;因為他發現和這個女人說話需要招集所有的自制力。
巧夢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開始解釋。
「我媽,也就是你的姨媽,她看你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打從半年前得知你將回國幫姨丈管理事業起,她就興匆匆的在我耳邊叨念著你有多好、多優秀,你是人中之龍、天之驕子,要我好好把握,別讓其它女人給搶走了。我說到這兒你明白了沒?我媽沒有兒子,只收養了我這個沒什麼用處的女兒,現在她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努力、不計一切代價捕獲你,好讓你成為她的「半子」,以彌補她的遺憾。」
「姨媽她——」戚少軍果然滿臉詫異;心中盤算著,這次到底是他回國至今受到第幾次的驚嚇?
「她在替你、我牽紅線。」巧夢一言以蔽之。
楞了楞,戚少軍靠回椅背上。
「這——不會吧?」
「就是會!難道你以為我閒來沒事編這種故事來跟你玩的?」巧夢盯著他。「現在知道我不想搬過去你家的原因了吧?我喜歡愛娟阿姨,也喜歡姨丈,但是真住在一起會有很多麻煩,一個處理不好,訊不定還會影響兩家之間的感情,所以我才為難。」
沉默半晌,戚少軍歎了口氣這:
「真沒有想到是這麼一回事。」
「頭大了吧?還敢不知死活要我們搬過去?」看了他一眼,巧夢繼續埋頭吃她的冰淇淋。
見她對食物始終有很大的興致,戚少軍嘴角不禁略往上揚。她變了,但依然特殊,而且不再有尖銳的稜角,一舉一動皆散發著自然的率性。
「就算姨媽有意思將你和我配成一對,應該也不至於枉顧我們的意願,強迫我們吧?我們各自回家把話說清楚,不就好了?」他隨後說。
滿口是冰淇淋的巧夢抬頭含餬口答:
「我早跟我媽親得一清二楚了,但因為我目前沒有男朋友,我媽始終不死心。不過還好,你有女朋友了不是嗎?就由你去跟阿姨和姨丈說個明白,然後讓阿姨不經意在我媽面前提一下,這樣問題應該可以解決,我媽也不會老打著歪主意了。」
這辦法戚少軍不喜歡,向父母提這件事,不就承認了他和胡鳳玲之間已到了令他們「眉開眼笑」的階段?但是他也討厭人家作煤牽紅線,偏偏那人又是自己的長輩,罵不得也吼不得;所以,除了照小惡魔說的去做,還有其它溫和的方法嗎?
就在他沉思的過程中,一大杯的冰淇淋又被巧夢解決了。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開口道:
「這下子我可以鬆口氣了,你沒回國前都是我一個人在操心這個問題。就這樣了,你回去把女朋友的事跟阿姨強調一下,別忘了要她也在我媽面前提一提,事情就可以解決了。」她忽然想起什麼,由手提袋裡拿出那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盒遠給他。「這個還給你。如果知道你這麼爽快就答應赴約,我就沒必要從你口袋裡拿走這個了。對不起啊!表哥,我沒惡意,你知道的!」
戚少軍回過神來,看見她手上的東西之後露出淺笑。
「這東西我不拿了。」他說。
「啊——」巧夢睜大了眼。「不拿走?但是你女朋友——這是你買來送給她的,不是嗎?」
戚少軍搖頭。
「那是給你的。」
「我——給我?」她的嘴巴張得跟眼睛一樣圓。
「當我媽告訴我,你和姨媽要過來吃飯後,我就從帶回來的東西裡挑了兩件東西,打算當作禮物送給你們。」戚少軍嘴角帶著笑,站起來拿過帳單。「所以了,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又何必等不及要先拿走呢?」他朝櫃檯走去,巧夢還在原處眨著眼睛弄不清楚狀況。
「對了,至於要給姨媽的禮物,我再找機會親自交給她。」他付了帳,回頭拋下這麼句話便推門離去,留下巧夢一個人乾瞪著手中的小盒子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