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拿了她以前的一件衣服給她換上,是寬鬆了些,但至少比桑肯恩的襯衫合宜。
接著,娜娜拉她到廚房。
「我也還沒吃午飯,你醒了剛好可以和我一塊兒吃。」娜娜笑著說:「本來是該叫醒你吃早點的,但我進了客房發現你睡得正熟,我想睡眠對你也一樣重要,所以就沒喊醒你。你昨晚睡得還好吧?習不習慣?」
「我睡得很好,謝謝你。」安黎莎報以微笑。「霍奇呢?我想我該先去看看他。」
「哎呀,你別一早起來就忙著操心,霍奇除了頭痛之外沒什麼大礙。你當然可以去看他,不過得等你先吃過東西之後才可以去。」娜娜端來兩個餐盤,上頭各有一個煎蛋、兩片燻肉、一些青豆和一個剛烤好的麵包。
「來,用餐吧!工人們的午飯我已經替他們送過去,肯恩也吃過東西出去忙了,不過他早上曾多次問起你,囑咐我記得沒事就去看看你呢!」
安黎莎又臉紅了,她迅速地把視線移往面前的餐盤,刻意掩藏她起伏的情緒。
「這些都是給我的?我——我吃不了這麼多,早上我一向吃得很少!」事實上她根本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好好地吃一餐了。
「肯恩特別交代要你把這些都吃完,而且現在也不是早上了。」娜娜在她的對面坐下。「你是應該多吃點,太瘦的女人可不討男人喜歡哦!不過也用不著吃成像我這樣就是了。」娜娜自嘲地哈哈大笑起來。
安黎莎也笑了,低頭開始吃她的午餐。蛋煎得金黃半熟,燻肉香味四溢,麵包更是烤得鬆軟。單單看了就覺得溫暖,安黎莎手拿著刀叉幾乎不曉得該從哪兒開始吃。
食物太可口了,自然比麵餅更能引發她的食慾,不知不覺中盤裡的東西漸漸地減少,再加上娜娜的督促,她居然真的吃光了眼前滿滿的一盤食物。然後她提議幫忙清理餐桌碗盤,娜娜卻拒絕並趕她出廚房。
「你別忙,出去四處看看嘛!牧場挺大的,很多東西對你而言都很新鮮,再說你不是要去看霍奇嗎?何不趁這個時候去?」
「可是我不能什麼事也不做就這麼地待在這裡,說好讓我幫忙的不是嗎?娜娜。」
「幫忙也不急於一時嘛!」娜娜說:「這裡對你來說算是新環境,你得早些熟悉它才能幫得上忙啊!聽我的,放鬆心情到處走走,這兒很不錯的。」
拗不過娜娜的堅持,安黎莎無奈地歎口氣離開廚房。其實她也喜歡有機會參 觀一下天使鎮上最有名的大牧場,因為她愛動物、愛清新的空氣及忙碌且充實的生活方式,這些在牧場裡都有。
小時候她曾希望能住在牧場裡,小小的牧場就可以,只可惜這個夢想在她得知父親對於教育的專注後已經不了了之了。
人是可以擁有一些幻想的,只要在它破滅時記得醒來。
安黎莎首先到另一間客房探視霍奇,由於受傷的是頭部,醫生吩咐過需要臥床觀察幾天。
她在敲過門得到回應後進入房間。霍奇正無聊地躺在床上,見來者是她並未有太大的喜悅,只是歎氣說道:
「現在我有些後悔救了你,躺在這兒一動也不能動真會要了我的命。」
安黎莎走近他,非常愧疚地向他道歉。
「真的很抱歉,霍先生,都是我硬要拿那些零碎的東西,不肯立刻跟你離開才會害你受傷,我——」
「喂喂喂,我是說著玩的,你怎麼當真了呢?」他真的是隨口說說而已。老闆今天一早已經來表示過謝意,他實在不敢想像如果受傷的是安黎莎,他的下場會是怎麼樣,肯定不是感激就是了。「看見女士有危險而不加救援可不是一個男人應有的行為,我只是做我該做的,而你絕對不應該因我受傷而內疚。」
「你怎麼說都無法減輕我的自責,我在那麼危急的時候還想著那些值不了幾個錢的東西,我真是太無知了!我現在才知道,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得上人命重要。」安黎莎依然無法釋懷。因為她的無知,也許會害死一個人,只要她一思及此就難以安心。
「別這樣。」霍奇因為激動引發一陣頭疼。「我並沒有死,你就別耿耿於懷了好不好?我不希望在臥床休息時還得擔心你的心情,那只會讓我的頭更疼。」
「我——我真的很抱歉。」她還是只會這麼說。
霍奇無奈地呻吟。
「別又說抱歉了,難道你來這裡就只為了道歉?」
「當然我還想道謝。」安黎莎理所當然地說:「我對你捨身相救的高貴行為覺得十分感激——」
霍奇揮揮手打斷她的謝詞。
「我的頭又痛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應該依照醫生的吩咐,好好休息一下。」
安黎莎又是一臉關心。
「需要我留下來照顧你嗎?我非常樂意——」
「不,不用了,我只想安靜地睡一會。」
「你確定?」
「我非常確定。」霍奇毫不猶豫。
安黎莎點點頭。
「那麼你好好休息吧!晚餐時我再替你送食物進來,很抱歉我今天起晚了,沒有替你送早餐和——」
「我的天!求求你別再道歉了,我真的頭好痛。」
安黎莎張大雙眼,看著霍奇頭疼的樣子,不敢再稍加逗留,隨即點頭離開客房。物以類聚這句話是真的,她想,和桑肯恩走得近的人似乎都感染了他的壞脾氣。至於娜娜,也許她是因為用不著整天和他在一塊兒才能保有這麼友善的個性!
離開霍奇的房間,安黎莎走出屋子,接受娜娜的建議在牧場四周隨意走走,以便自己能早些熟悉這個大宅子。
由於昨天來到此地已經深夜,加上霍奇受傷的事情壓在心頭,她並未注意到桑肯恩的牧場是這麼大、這麼美。難怪他比五年前加倍地不可一世,不管是誰擁有這個牧場,他都有驕傲的權利。
舉目四望,安黎莎看見東邊遠處有五、六個工人正在進行圍籬的補強工作,不過她也看出其中並沒有桑肯恩。此時她驚覺自己居然在意著桑肯恩的行蹤,一時之間高漲的興致又滑落了谷底。
她必須學著控制這個在意桑肯恩的意念,否則和桑肯恩朝夕共處將會對她產生莫大的傷害。
安黎莎在前院樹下的鞦韆上坐下,忽然注意到大門外有個身穿粉紅色外出服的女子。那女子似乎想進牧場,但她想了想,卻轉身想要離去,走沒幾步,又止步轉回來;她就這麼矛盾地在那兒再三猶豫、裹足不前。
驚鴻一瞥中,安黎莎發現來者頗為面熟,似曾相識,她們一定見過面,而且還是不只一次,只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來她是誰。
安黎莎考慮著自己該不該上前詢問,畢竟她並不屬於桑氏牧場,做不了任何決定。可是,那女子苦惱的表情卻讓她無法就這麼坐視不管。
那女子又一次回頭走近大門,安黎莎終於下了鞦韆向她走去。安黎莎從她的表情和移動的腳步看得出來——那女子本想跑走的,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終究沒有移動腳步,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自己,疑惑的眼神同樣顯示出對她似曾相識。
「你是——」提出問題的居然是對方。安黎莎微笑,只遲疑片刻便做了回答。
「我是安黎莎,你——我想我們曾經見過。」
「安黎莎?」那女子十分驚訝。「原來你真的回到天使鎮了?哦,我是瑪姬,你說的沒錯,我們是曾在街上碰過幾次面,不過那是你離開前的事了。」瑪姬頓了一下,又蹙眉問:「你——容我問一句,你怎麼會在這裡?」
安黎莎想起她是誰了,她是鎮上唯一一家沙龍的主人。父親一直不允許她和這種所謂「不高尚的女人」說話,不過她是曾在街上見過她幾次,每一次她都深深地被她色彩華麗、樣式誇張的服裝所吸引。
「昨夜我的住所失火了,霍奇將我帶到這裡來暫居。」她回答瑪姬的問題。
「霍奇?」瑪姬臉上出現一抹焦慮的神色。「這麼說——他受傷的事是真的了?」
「他是受傷了,你——」
「噢,我想看看他,我想知道他的傷勢到底嚴不嚴重。」瑪姬隨即將兩手緊緊相握,顯得有點緊張。「不,我想,像我這種身份的人是不該進桑氏牧場的,也許你願意好心地將霍奇的情況告訴我。」她說,兩眼盛滿要求與期盼。
「呃——我想醫生說過他並無大礙,不過,如果你能去探視霍奇,他應該會很高興的。」安黎莎看出瑪姬對霍奇存有頗深的感情,而她覺得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可以阻止他們見面,尤其瑪姬是來表達對霍奇傷勢的關懷。
「我是『瑪姬之家』的老闆,在這之前我是大城市裡某位富商的情婦。」瑪姬落寞地說:「我很清楚在別人的眼裡我是沒有人格的墮落女子,和我這樣的人接近只會惹來一身臭名。所以我——我還是不應該進屋裡去,肯恩雖是我的朋友,但以他的身份卻不適合和我在沙龍以外的地方有所接觸。」
「也許你考慮太多了,我也有不名譽的過去,而桑肯恩卻收容了我,我想他不會介意你進去探視霍奇的。」安黎莎說。
「不管你當年為什麼離開天使鎮,和我比起來都稱不上是不名譽。」瑪姬說得很誠心,最可喜的是她沒有多問原因。安黎莎忽然感覺和這樣的人談話非常輕鬆、沒有壓力。
她微笑對瑪姬說:
「我看你稍等一會兒,別走喔!桑肯恩不在,我去讓娜娜親自來請你進去,免得你心不安。」
「算了,我還是不進去比較好!」
此時安黎莎已經小跑步進屋去了,留下瑪姬在門口等也不是、走也不是。
果然娜娜毫不猶豫便出來迎接瑪姬進屋,並親切地斥責瑪姬妄自菲薄。
「桑氏牧場裡沒有人在意出身問題。」娜娜這麼說:「肯恩自己的過去也並不光彩,牧場上被他任用的也都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人,那又怎麼樣呢?這裡的人一樣過得很好,我們從不拘泥一些無聊的世俗規範。去看看可憐的霍奇吧!肯恩在的話也會這麼要求你的。」娜娜對瑪姬眨眨眼,而安黎莎卻注意到瑪姬的雙眼正含著感激的淚水。
人都渴望受到尊重,她很明白被人接受對瑪姬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事。
「你快去看他吧!」安黎莎微笑著催促她。「不過,記得別表現過度的關切,霍奇說那會導致他的頭痛加劇。」
瑪姬終於紅著臉往娜娜指的房間走去,安黎莎則將娜娜拉往一旁問:
「他們兩個之間——是不是有點什麼?」
娜娜聳聳肩。
「肯恩也這麼認為,霍奇卻矢口否認。不過我看是真有那麼回事,瑪姬的表現說明了她非常擔心啊!」
「應該是如此,否則她也不會在顧慮這麼多的情況下還來到這裡,又在外頭遲疑著該不該進來。」
「可憐的女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並不是她的錯。」
「她的內心很美。」安黎莎說。
「霍奇那塊木頭要是不懂得把握可是他的損失。」娜娜由衷地說,並和安黎莎相視而笑。
接著安黎莎和娜娜到廚房準備晚餐。當安黎莎看見那一堆堆的蔬菜、雞蛋和肉類時嚇了一跳,她不知道這麼大量的食物該如何烹煮。娜娜看著她的表情,大聲笑道:
「你知道要準備足以讓十多個大男人飽食一頓的晚餐有多麼不容易,尤其他們的食量又比一般人還大。」
「你真是偉大,娜娜,這麼大的一個鍋子,我想我一輩子都無法將它拿起來清洗。」她驚歎地睜大了眼睛。
「要舉起它確實很吃力,不過我現在有你了啊!兩個人要清洗它可就容易多了。」
「我很樂意幫忙,只要你需要我。」安黎莎忽然想起她的縫製事業。
向依玲買來的第二塊布是她冒著生命危險搶救出來的少數東西之一,她仍該把握時間剪裁衣服,否則怕是永遠都無法還清欠債而取回父親的遺物了。想到這兒,安黎莎不禁吶吶地問說:「娜娜,你不介意我在幫你忙之外的時間做自己的事吧?」
娜娜一時不知安黎莎所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我絕對不是想偷懶,實在是我需要賺錢來還債——」安黎莎把欠葛海瑞錢的事情告訴了娜娜,說明自己必須將縫製的衣服出售,以求早日脫離葛海瑞的騷擾。「我保證不會耽誤你要我做的事。」她加上一句。
「那個天殺的傢伙根本是藉故敲詐!他敢靠近牧場的話,肯恩絕對會拿槍在他肚子上轟一個洞!」娜娜很氣憤,隨即拍拍她的肩告訴她:「你儘管忙你的事,有需要的話我會喊你的。」
「我可以在其他時間剪裁縫製衣裳,幫你的忙才是我的主要工作。別阻止我,娜娜,否則我無法安心待在這裡。」她堅持道。
「好,就隨你的意思。」娜娜拿她沒辦法,只好口頭這麼同意。天知道她並不是真需要人幫忙,昨夜那麼說只是為了替肯恩留下這個女孩。她遞了個托盤給安黎莎,上頭是兩杯紅茶及一些甜點。「來,替我把這個送去給霍奇和瑪姬,記得先敲門,以免撞見令你尷尬的事。」娜娜說完大笑,安黎莎則臉紅地端著托盤離開廚房。
看來娜娜把她當成了無知的純真女孩,誰又知道她並非真的那麼單純,不過她也並不老練,如果推開門發現霍奇和瑪姬正在接吻,她應該還是會臉紅,而且是非常地紅。
瑪姬並未和霍奇接吻,事實上在安黎莎端點心和飲料進來之前,他們連半句話都沒有說過。
此時甜點和飲料動都不曾動過地擺在桌上,霍奇依然臥床,瑪姬則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房間裡的氣氛瀰漫著尷尬與凝重。
眼見霍奇不時地摸摸鼻子,而兩隻眼睛看遍了屋裡每一處地方就是不肯看自己一眼,瑪姬不免一陣委屈。
「如果討厭我來看你,你可以明說,用不著這副臉色給我看。」瑪姬低下頭,深怕眼淚會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溢出眼眶。
「我——我很感激你來看我,其實我的傷沒什麼,醫生讓我在床上多躺兩天只是以防萬一。」霍奇吶吶地說。
「醫生說你在火災中受了傷,我聽了好擔心。」知道霍奇並無大礙後的解脫感讓她的,心變得毫不設防。「我知道自己不該到這裡來,可是不見你又讓我徹夜難安。我在牧場裡造成了你的困擾對不對?儘管娜娜和安黎莎一再告訴我在這裡不會有人在意我的身份,但我是個風塵女子的事實卻是怎麼也無法改變的。」瑪姬苦澀地笑,雙眼不禁濕潤起來。「我想我還是走吧,知道你沒事已經夠了——」
「瑪姬——」
「再見,霍奇,也許等你傷勢好了以後會願意到沙龍來喝一杯,到時候我會免費招待的。」瑪姬站起來,在猶豫片刻後,俯身用唇輕觸霍奇的臉頰。「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霍奇在她舉步的前一秒拉住瑪姬的手,又在她驚愕回頭的剎那看見她盈眶的淚水,令他不由得心裡-疼。
「求求你,瑪姬,我不要你這樣離開,你——你在哭。」霍奇搞不清楚他為什麼說這些話,只知道自己不應該任她這麼離去。
「啊——別管我!」瑪姬微笑抹去淚水。「沒事的,我只是傻氣,看見你的傷勢不重居然開心得——」
「說謊,你流淚是因為你傷心。」霍奇拉她在床邊坐下。「娜娜她們說的沒錯,在桑氏牧場,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出身,我也不會。我其實很高興見到你,只是——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麼,才會讓你誤會我擺臉色給你看,天哪!我真不習慣向人解釋這些。」他頓時覺得自己很無能,便又神色懊惱地躺回床上。
「你——你是在告訴我你——」
「我從不在乎你的過去,因為我自己的過去也不見得光彩。」霍奇說,並首次對她露出笑容。
「但我——」瑪姬雙唇顫抖。「我曾是出賣肉體、人盡可夫的妓女——」
「那是從前,現在的你不是一間大沙龍的女老闆嗎?」
「那依然不是什麼高尚的事。」瑪姬苦澀道:「我做過妓女,當過富商的情婦,雖然賺夠了錢買下沙龍,做的還是不受人尊重的生意。我們賺的是男人的錢,所以鎮上沒有女人願意跟我們來往,而男人雖然經常往店裡跑,心底卻把我們想得比什麼都下賤。」
「瑪姬——」
「沒認識你之前,我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反正人生對我而言就是這樣了。」她看著霍奇,款款深情卻抑制不住滿眶的淚水。「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從來不曾遇見你,這樣我就不會在這個年紀還傻得對未來抱有可笑的幻想。」說到傷心處,瑪姬雙手掩面而泣。
「我的天!別這樣。」霍奇不顧頭上傳來的陣陣疼痛,伸手將她往自己身上拉,並且緊緊地把她擁在胸前,異常溫柔地說:「別哭,我受不了女人的眼淚,尤其是你的,所以別這麼對我,親愛的。」
「別這麼喊我,你並不是真心的。」瑪姬啜泣。
「噢,我是,我愛你啊!瑪姬,在我們談過這麼多之後,你不可能還懷疑我愛你的事實。」
「你愛我?你剛才說你愛我?」瑪姬暫時忘了哭泣,但如果她發現方才聽見的話全都是出於她的想像,她知道自己將會死於羞愧。
「不需要這麼驚訝!」霍奇蹙眉,發覺自己才是最驚訝的人,他從不知道「愛」這個字竟這麼容易從他的口中說出。
是容易,但絕不是隨便。他對瑪姬的愛其實存在已久,只是他一直拒絕對自己承認。
「你真的愛我?你真的愛我這樣一個墮落的女人?」瑪姬依然不敢相信霍奇真的對她說過這句話。
「你不是什麼墮落的女人,就算曾經是,也已經過去了不是嗎?」霍奇微笑問她:「在你認識我之後可曾和其他男人做過肉體的交易?」
瑪姬拚命搖頭。
「沒有,真的沒有。我已經不需要再為錢做這種事,而除了你,沒有人能讓我心甘情願地委身於他。我只想把自己給你,霍奇,我——我好愛你,你讓我愛得心好痛,你知不知道?」她說著又哭了起來。
霎那間,兩人均為彼此的剖白深深感動,他們不禁擁吻起來,忘了時間也忘了地點,直到兩人都極需新鮮空氣才不捨地暫歇下來。
「我好感激安黎莎,若沒有那個善良的小姑娘,我根本沒有勇氣進來看你。」瑪姬偎在霍奇的胸口,臉紅地說。
「我才應該感謝她,要不是為了她而受傷,哪裡有機會看見你為我擔憂的可愛模樣?」霍奇說。
瑪姬雙頰呈現更深的嫣紅,低頭輕聲對他坦白。
「老實說,我曾對肯恩提過要陪他,不過我是知道他會拒絕才提起的,你不會為這個生我的氣吧?」
霍奇沒有說話,只是再次親吻她,他相信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在瑪姬表示要離開時,安黎莎發現她的神情完全不同於來時的緊張,她看起來顯得非常愉快,眉宇間還多了一抹嬌羞。
她送瑪姬到大門口,猜想這一切改變皆肇因於瑪姬和霍奇的感情有了進展。應該是這樣的,女人只有為了愛情才會在幾秒鐘之內變得更美。這句話是她在書上看來的,直到現在才有了印證的機會。
「希望你很快再來看霍奇,我想你們後來一定設法改善了原本僵化的氣氛了。」安黎莎微笑,指出她端飲料給他們時所感受到的安靜與尷尬。
瑪姬臉紅,熱切地握住她的手。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感激你,霍奇也是,雖然他絕不會對你承認。」
「你們本來就相愛相屬,我並沒有幫你什麼忙。」
「你幫的忙遠超過你想像的,我希望我也有機會回報你。」
安黎莎在和瑪姬揮手道別後走進屋裡,而瑪姬則在欲轉身離開時,看見肯恩由東邊稍遠處向她走來,因而停下了腳步。
桑肯恩幾個大步就來到瑪姬面前,瑪姬隔著大門對他說:
「我來看霍奇。」她解釋自己在這裡的原因。
「歡迎。」桑肯恩說:「既然來了,何不吃過晚餐再走?」
瑪姬詫異,隨即溫暖地笑了。
「似乎真如他們所說的,在你的牧場上沒有人在意身份問題。」看見桑肯恩一臉不解,她笑得更開心。然後瑪姬想起安黎莎,於是以嘲弄的眼神看向桑肯恩。「你還說你們沒有什麼交情呢!都把她接回家裡來住了。」
「什麼?」桑肯恩的眉聳得更高。
「安黎莎啊,還會有什麼?我知道她現在住在這兒。」
「既然你知道霍奇受傷,應該也聽說安黎莎之所以待在這裡是因為她的房子燒燬了,暫時無處可去。」桑肯恩面無表情,一味地只想澄清他收留安黎莎的目的。
「這是唯一的原因嗎?」瑪姬再次想起她許久以前看見的那一幕,不過她還是不認為該把它拿出來說。
「那麼你認為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瑪姬聳聳肩,表示不置可否。
「這我無法肯定,不過——如果這其中牽涉到感情,我會替你高興,肯恩,她是個好女孩。」
桑肯恩瞪了她一眼,表情是「誰教你多管閒事」的不屑樣子;事實上,內心又因著這番話翻騰不已。
「熱戀中的人是否都有亂牽紅線的毛病?」他留下這麼句話轉身走向主屋,門外的瑪姬則忍不住咯咯直笑。
她對桑肯恩其實有相當程度的瞭解,他越不肯正面答覆的問題就越值得注意。也許大多數的人都覺得桑肯恩很深沉,但在見過太多男人的瑪姬的眼中,他就像玻璃一樣透明。
沒交情?只是暫時收留她?鬼才相信呢!
桑肯恩推開大門,才發現碰上了阻礙,而且門的角落裡正發出一聲呻吟。他趕緊進了屋裡,一眼就看見安黎莎捂著鼻子半蹲在地上,這才恍然明白自己開門時撞上了她,忙伸手將她拉起來。
「你沒事吧?撞著哪裡了?讓我看看。」桑肯恩一臉關懷,一時間築好的心防又不攻而破了。
安黎莎揉揉疼痛的鼻樑,眼淚都要冒出來了。
「啊——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說完,她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你——你看見瑪姬了嗎?我忘了請她替我跟依玲說一聲,如果她聽說我家失火了,一定會擔心我的行蹤。」
「你住在這兒的事我已經讓人告訴依玲了。」桑肯恩霸道地拿開她的手,然後仔細查看她的臉。「為什麼這麼慌張地跑過來?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我只是想追上瑪姬!」安黎莎囁嚅道,一心還是想拉大和他之間的距離。這個魁梧的男人一向就讓她感覺緊張,雖然他此刻正以前所未見的溫和態度對待她,還是改變不了這個根深柢固的印象。
「你先坐下,我到廚房裡跟娜娜拿些冰塊讓你冰敷一下。」桑肯恩拖著她到椅子上坐下,沒等她拒絕,人已幾個大步走進廚房。
安黎莎一點也不想冰敷,在這種天氣把冰放在鼻子上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她想乾脆溜回房間,再不就暫時躲著他,只要能不和他單獨相處,讓她怎麼做都行。
對了,她何不自己到廚房去?那麼她可以在廚房冰敷。廚房有娜娜在,她就不需要和桑肯恩單獨待在前廳裡,也許他根本就會把她交給娜娜處理。
安黎莎對這個辦法很滿意,可惜的是正想付諸行動時,桑肯恩已經拿著冰塊從廚房裡出來了。冰塊用毛巾包著,他的神情是一派認真,彷彿她的鼻子受到的是什麼無可彌補的嚴重傷害。
「我的鼻子已經不痛了,這個——」她指指冰塊。「應該用不著!」
她的話並沒有被採納,桑肯恩直接坐在她旁邊,把包著冰塊的毛巾敷在她還微微刺痛的鼻尖上。
冰塊接觸皮膚的剎那,安黎莎倒抽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她就發覺冰敷並非真的那麼不舒適。她很訝異粗獷的桑肯恩也有這麼溫柔細心的一面,很明顯,他並沒有用太大的勁在她的鼻子上。
為了避開桑肯恩那雙難解又難懂的眼光,安黎莎乾脆閉上眼睛仰起臉,任他冰涼她的鼻尖;而隨著鼻子的逐漸麻木,她線條優美的眉毛也慢慢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