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星冷笑。
「我們是碰巧遇見的。」
「不管怎麼樣,你害若蓮昏倒了,而且到現在還沒醒。」
「我?我以為你帶來的消息才是罪魁禍首呢!孩子是『有點』發燒,不算發『高』燒,你誇張的說法嚇昏她了。」
葉秋面孔微紅。
「若蓮只剩下南南了,你的出現讓她害怕。」
「南南?」曲南星皺眉。
「他是你的兒子。」葉秋憤憤道:「若蓮真傻,像你這種人有什麼值得留戀?居然還用你的各字給兒子命名?」
曲南星聞言不能說不感動,但文若蓮欺瞞他的事實畢竟仍讓他生氣。
「她該告訴我,而不是帶著孩子走避。」
「告訴你?你要她怎麼說得出口?她雖怕你生氣,還是打算告訴你的。結果呢,你沒給她機會說話就提出分手。我勸過她幾百次了,要她離開你,她偏要這麼死心塌地,最後還不是留不住你!」
「她還是可以說——」
「說了又怎麼樣!你會和她結婚?J
曲南星沉默了。婚姻是他不曾考慮過的問題。打從二十歲時一個女人背叛他投向金錢,他認定了女人都是不可相信的,他又怎麼會讓一個女人徹底介入他的生活?
「你不會,是不是?」葉秋見他沒了聲音,冷淨道:「幸虧若蓮不願用孩子綁住你,幸虧她沒有試圖用懷孕來引你回心轉意,否則孩子—生下來,她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我會確保她一輩子衣食無缺,這樣還不夠嗎?」
「若蓮是那樣的人嗎?她跟你在一起可曾貪圖過你什麼?她不知道你是總裁,不知道你的錢多到足以買下整艘航空母艦,她不在乎你是個小職員或根本沒有工作,她只知道全心全意地愛你;而你卻以為只要給她吃、穿,讓她住大房子、送她進口轎車就能滿足她。」葉秋指著他激動地說:「曲南星!如果你真是為了孩子而來,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孩子是我跟若蓮兩個人的,誰都別想搶走!」
「你好像忘了我才是孩子的父親。」曲南星揚起層。「沒有我,就沒有孩子。」
「老天!聽聽這是多麼自大的話啊!父親?你以為光是提供精子就夠格當父親嗎?」
「本來我可以盡更多義務。如果她不躲著我——」
「她怕死了,不躲可以嗎?為了你這個負心漢,為了生下她堅持要留下的孩子,她失去工作,挨父親打,成天躲在屋裡不敢出門——」葉秋記起若蓮所受的苦,雙眼泛紅。「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家人不原諒她,世人對她指指點點,她已不再年輕,還帶著個孩子。這樣一個苦命的女子還有機會覓得幸福嗎?其實她早就不想這些了,孩子就是她的全部;如果你真狠心要跟她爭奪孩子,那麼她一定會死的,而你就是殺人兇手!」葉秋啜泣著,平日不輕易掉落的眼淚沿頰而下。
曲南星閉了閉眼睛,他真的不知道文若蓮是如此熬過與他分手後的這段日子。
是他的錯嗎?
他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他無法肯定如果文若蓮一開始就告訴他孩子的事,他的反應會是什麼。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有了個兒子。他既無法在聽了葉秋一番話後強行要回孩子,又萬萬不可能放棄自己的骨肉,怎麼做才是上策便是他該謹慎思索的了。
此時一直在病房看顧文若蓮的龍威走出來說:
「她醒了,一直嚷著要看她的孩子,我已經按鈴叫醫生了。」
曲南星一聽,二話不說便往病房走去,龍威則看著正在拭淚的葉秋,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葉秋擦乾了眼淚想進去看看文若蓮,一起身才發現龍威還站在那兒,於是她吸吸鼻子,禮貌地點頭。
「你還在這裡啊!大猩猩!」
「大猩猩?」龍威兩道濃眉揚得老高。
「啊——不是——」葉秋拍拍腦袋。「我精神不好,有點辭不達意。」
龍威當然不滿意她的解釋,不過還是點點頭。
「你剛才在哭什麼?上回你受了傷都沒哭,我以為你不愛哭呢!」
「我是不愛哭——」葉秋忍不住又擦擦眼睛。「還不是那個臭傢伙害的!」
「哪個臭傢伙?他幹嘛惹你哭?」
「就是剛才站在這裡的人啊!怎麼?你要替我扁他?」葉秋眼帶笑意。
龍威清了清喉嚨。
「呃——你跟他怎麼會——」
「他想搶走我朋友的孩子!我差點氣炸了。」
龍威說:
「也不能怪他嘛!畢竟是他的骨肉——」
「他充其量只能算是個播種者,沒有權利掠奪別人的收穫。」葉秋瞪了龍威一眼。「你也站在他那邊嗎?拿人薪水並不表示就得出賣良心。」
「有這麼嚴重嗎?」
「如果你跟姓曲的一個鼻孔出氣,我們無話可說。」
龍威雙手一攤。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的我一點概念也沒有。我站在中立的這邊行不行?」
「那就是說你不會幫著他來搶若蓮的孩子了?」
「我是可以拒絕;但是——你不覺得隔開爸爸和孩子一樣不人道?」
「他可以跟若蓮結婚,當個名正言順的父親啊!你不知道這樣可以幫若蓮多少忙,她真的苦夠了。」
「他其實也不好過。」龍威看了她一眼。「你答應要來公司跟他談的,但我在公司等到下班還不見你影子,衝到你住的地方才知道你們全搬走了。你擺個烏龍就溜,把我害慘了,害我整整—個月都在跟台北的搬家公司接洽。他瘋了似的要找到你們,我也從此沒好日子過。你說我是不是倒楣?明明沒我的事,卻忙得比誰都徹底。」
「騙你是不得已的。」葉秋抱歉地說。
龍威搖頭。
「你對朋友那麼忠心倒還真少見,」
「若蓮很少為自己著想,這樣的人——為什麼命這麼苦?」葉秋很感歎地說。
「也許事情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糟!經過這麼久,我看得出他對你的朋友的確有特殊感情,只不過他不肯承認而已。」
「是嗎?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葉秋無奈地說:「為什麼不結婚?再怎麼也比現在好。」
「結婚對曲南星來說是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提起的。給他點時間吧!」龍威忽然改變話題:「對了!你的傷呢?」
「還是老樣子,」葉秋指給他看。「你說得好像它忽然消失了一樣。」
「哦!原來是讓頭髮遮住了。」他笑道:「怎麼樣?習慣它了嗎?」
「你說呢?」
龍威聳肩。
「我覺得你似乎是真習慣了;疤在你臉上,你卻仍安之若素。」
葉秋愣了幾秒,笑著說:
「你真會說話!」
「我只說我認為對的。」龍威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葉秋微笑。「很難相信外表看起來這麼兇惡的人會這麼可愛。」
看見他臉紅地楞在原地,葉秋忍不住開懷大笑,
曲南星等醫生離開後才走進病房。當時文若蓮半躺在床上,雙眼呆滯看著前方,淚水一顆接一顆滑下臉頰,滴落在白色的被子上,這一幕讓曲南星的心莫名地揪緊了。
一個分開一年多的女人,瘦了,憔悴了,卻似乎更能牽動他,為什麼呢?因為她哭了?還是其他?他實在百思不解。
他走到床邊時,她竟似毫無感覺。曲南星不由歎氣,並開口說:
「孩子只是感冒,沒什麼好擔心的。」
文若蓮驚慌地轉頭,一見是他,表情變得十分複雜:有愛,有恨,有依戀,有傷心,有投入他懷中的衝動,更有永遠不想再見他的掙扎。
這麼多的情緒全表現在她一雙眸子中,文若蓮卻不自覺。她想著該說些什麼來掩飾自己的緊張,考慮許久終於以略帶顫抖的聲音說:
「你——你到夜總會是談生意吧?很抱歉我——」
曲南星訝異地看她,接著閉了閉眼睛說:
「拜託!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麼?我在乎的可不是你害我中途離開了那討厭低俗的慶祝會。」他咬牙道。
「對不起!——」
「老天!你別再道歉了好不好?我相信以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需要這麼客套地交談。」
文若蓮不想哭,她真的已經拚命忍了,但是剛剛才止住的眼淚依然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該來的總要來的。儘管她再害怕,還是得面對他的質問,甚至更可怕的結果。這叫她怎麼不慌?怎麼不亂?
她爭不過他的,他有錢有勢,而她什麼也沒有;如果他真的決心帶走小南南,她這個沒用的母親又有什麼辦法阻止?
「我在等你說話。」曲南星催促著。
她只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解釋:
「我真的不是有心瞞著你。檢查報告出來那天我就想說,只是不知道怎麼聯絡你;剛好你打電話說要來,我——」
「怎麼會有孩子的?」曲南星問:「你忘了吃藥?還是故意的?」
「我——」文若蓮吸吸鼻子。「我想要有一個你的孩子,又怕你生氣不讓我生下來,所以——當你提出要分手,我才——」
「你才會把要說的話又吞回去?」
「你已經說要分手了,如果我說出孩子的事,你——你一定會要我拿掉;就算能生下來,你也不可能讓孩子跟我,所以我才不敢說。」文若蓮哀求:「反正孩子本來就不在你的計劃當中,你就別跟我爭他吧!雖然我並不富裕,但我發誓會盡我的能力給他最好的;也許比不上你能給他的,但——他是我生的,只有我最愛他,最疼他,我知道他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該換尿布,什麼時候該陪他玩,什麼時候該哄他睡覺——孩子沒有母親是不行的。」
「孩子難道就該沒有爸爸?」
文若蓮啜泣道:
「我原來也希望他能有一個健全的家,有爸爸,有媽媽,有弟弟妹妹,也許還養一隻狗;可是——我真是太愛做夢了——這一切根本就——」她苦澀地搖搖頭。
「你肯定我不會答應?」曲南星問。
「答應什麼?」
「結婚。」
她張大眼睛,繼而搖頭。
「我從未想要逼你娶我,交往時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所以即使是懷孩子的時候我都沒想過這回事,只是單純地希望你能答應讓我生下他,甚至他的弟弟妹妹——並不是結了婚才是家吧?只要我們在一起——」她忽然覺得這不是回憶過去的好時機,於是閉上嘴下再多說。
曲南星看著她良久,然後說:
「我是不可能放棄孩子的。」
「不!」文若蓮淒厲地喊:「你不能帶走他,求求你!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只要你不帶走我的孩子。」她爬下床。「我給你磕頭,我給你跪下——」她真的跪了下去,把頭往地上磕。
曲南星連忙拉住她說:
「我的天!你在幹什麼?起來,快站起來,別這樣——」
葉秋在這時候衝進病房,她在外頭聽見若蓮的叫聲,進房又看見這種情況,氣得她一把摟過文若蓮,狠狠地瞪著曲南星道:
「你究竟對若蓮說了什麼?你看看她這個樣子,難道你真想逼死她?」
文若蓮縮在她懷裡哭道:
「他要帶走小南南,你替我求求他吧!別讓他搶走我的孩子,不要——」她簡直泣不成聲。
葉秋說不出有多生氣,指著曲南星的手甚至有些抖。
「我告訴過你這樣會害死她,沒想到你一點也沒把話放在心上。就算你對她早已沒有感情,看在她為你受了那麼多苦的份上,難道就不能放過她和孩子嗎?她都這麼求你了——」
跟在葉秋身後進來的龍威也以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看他,這讓曲南星氣憤極了。
這些該死的白癡!他話都還沒說完就爭相指著他罵,好像他是殺人劫財的無恥盜匪,判十個死罪都難贖他的罪孽似的。
他耐心等,過了約五分鐘,除他之外在場的三個人似乎都平靜了些,只有葉秋仍不時惡狠狠地瞪他。曲南星決定不再拖了,他早點說完就可以早點離開這個惱人的地方。本以為該是兩個人好好談的事情,結果呢,一場鬧劇,他已經夠火的了,現在幾乎要爆炸。
他深吸口氣壓壓怒氣,慢慢說:
「既然不讓我帶走孩子,只有準備婚禮了。」
曲南星話說完轉身就走,龍威自然也跟著離開,病房裡只剩下葉秋和文若蓮,她們正掙扎著自這個衝擊中醒轉過來。
這對葉秋來說要容易多了,她很快就開心地抱著文若蓮喊道:
「若蓮!你聽見沒有?他要跟你結婚了。」
文若蓮面無表情,許久之後才很慢很慢地搖頭。
「不要!我不要跟他結婚。」
「你瘋了!怎麼不結婚呢?」葉秋扶起她坐回床上。「結了婚南南就有個完整的家,你父親也會原諒你。我不懂你是怎麼想的!不結婚?你不是很愛他嗎?」
文若蓮還是搖頭。
「我從來就不想絆住他,他不是那種能被束縛的男人。他為了孩子娶我,孩子是有了個家,但是——不會幸福的,他永遠不會忘記他是被逼急了才結的婚,而我——我無法忍受他每天以嫌惡的眼神看著我,那對我來說簡直跟放棄南南是一樣痛苦。」
「你想太多了吧?小姐!不會這樣的。就算他對你不再有感情,也不至於會厭惡你啊!」
「勉強的婚姻——我真的很害怕;總之我要拒絕。」文若蓮說。
「拒絕?」葉秋喊:「你想氣死他嗎?他發起火來也許你就得跟小南南說拜拜了。我拜託你冷靜想一想,若蓮!不是結婚就是失去孩子,該選什麼你應該是很清楚的了。」
文若蓮默默不語,面臨一生中最困難的選擇,她的心如刀割,如錐刺。曲南星表面上像給了她—個恩澤,實際上卻幾乎將她殘酷地撕成兩半。
她該怎麼辦?答應他輕蔑應允的婚姻?還是冒著失去孩子的險拒絕他?文若蓮恐懼地思索著,葉秋則在一旁憂心地看著她。
「這真是我看過最酷的求婚了。」回到辦公室後,龍威略帶笑意對曲南星說,卻立刻換來一個白眼。
「誰求婚了?如果她肯讓孩子跟我,什麼見鬼的婚禮都不會有。」曲南星惡聲道。
「記得你不是特別喜歡小孩;居然肯為孩子犧牲這麼多,真難得。」
龍威在調侃他,曲南星自然不會笨得聽不出來,不過他也懶得反駁。
小孩對他來說一向都只是麻煩的製造者,他們愛哭,愛鬧,髒兮兮還流鼻涕,從來不像廣告或雜誌上那麼可愛。
這是他堅持三十多年的看法,卻在今晨動搖了。不知道是不是人天生就有的自戀心理,他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就覺得他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東西。
和文若蓮結婚其實算不得什麼犧牲,畢竟她是所有女人中他覺得最能忍受的,尤其是還有個那麼像他的小可愛。
想到這,他甚至漾起一絲微笑。結婚事實上可以解決他不少麻煩,貪婪的女人會離他遠一點,龐大的事業也不用再擔心無人繼承。
曲南星躺回大椅子上,伸個懶腰對龍威說:
「弄個早點來吃吃吧!天都快亮了。」
龍威苦笑道:
「我這個安全主管管的範圍還真廣!」
「買個總匯三明治,看能不能弄杯濃一點的咖啡,你也很需要不是嗎?」
「是啊!」龍威歎了口氣。「折騰了一個晚上,累翻了;不過——如果你肯定有喜酒可喝,那就算忙瘋了也值得,是不是?」
「去買早餐啦!怎麼我覺得你越來越多話了?」
「孩子呢?」
「秋子抱他出去買東西了。」
曲南星四處張望。
「你們就擠在這麼小的房間裡?」
「我跟秋子很少同時在家,一個套房夠了。」文若蓮淡然道。
「你不說我還忘了問,為什麼你會在夜總會那種地方上班?」
「我要養活自己跟孩子。」
「以你的學歷跟能力找不到更高格調的工作嗎?」
「有了孩子,限制也增加了。那是我所能找到最符合目前需要的工作;雖然水準不高,但——同事多半對我很好。」
「你忘了調酒的那個傢伙了?」曲南星提醒她。
「我說過了是『多半』,大多數的人都對我很客氣,尤其是經理——」
「經理?是那個年紀不大,一臉諂媚的噁心傢伙吧?他對你好?我看是別有用心。」
「他真的很照顧我,你不該這麼說他。」
曲南星不耐地點點頭。
「算了!反正你以後不會再去任何地方上班,專心在家照顧孩子就夠了。」
文若蓮沉默不語。
曲南星看了她一會兒說:
「我該感謝你把孩子生下來。」
「你感激我?」文若蓮抬頭,心中納悶不解。
「嗯!」
「那麼你願意每個星期讓我見南南一面嗎?」她誠摯地要求。
曲南星濃眉一揚。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文若蓮低下頭,微微顫抖的雙手互握。
「你不用娶我,我願意把南南交給你。」
曲南星簡直無法相信。
「你說什麼?」
文若蓮深呼吸道:
「我把孩子交給你,你不用跟我結婚,只要答應我隨時能探視他。」
曲南星走到門口又走回來,鐵青著臉問:
「當初為了怕我搶走孩子,你不惜帶著他躲到這個鳥地方;現在忽然又說要把他還給我,只求偶爾能看—看他。這究竟是在搞什麼?」
「你說過不會放棄他的不是嗎?」文若蓮眼帶淚光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怎麼也爭不過你;而南南——他跟著你應該會比留在我身邊好,至少在物質方面——你能給他的我怎麼也做不到。」
「重點是——你在告訴我你情願放棄孩子也不想跟我結婚。」曲南星看著她,不解地問:「嫁給我是那麼可怕的事情嗎?我還以為被迫結婚的人是我呢!」
「我說過不會逼你結婚,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曲南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生氣。在他接受自己即將有老婆、有兒子之後,她居然說不想逼他結婚!
他並沒有被迫的感覺,卻又不想對她承認。
「結婚就算是我對兒子的補償吧!不怪你。而既然決定了,你還說這些幹什麼?」
「你要的只是孩子,我已經同意讓他跟著你了,結婚——還有什麼必要?」
「為什麼我兒子不是沒爹就是沒娘?他不能有正常的家庭嗎?」曲南星有些惱羞成怒。「你是欲擒故縱還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你——」文若蓮傷心欲絕,真想將他趕出門外永不再見他。
幾句話曲解了她全部的心意,她事事都為他想,卻換來這般心碎。她究竟該怎麼做才對?
淚水潸然滑落,她立刻轉身不想讓他看見。這男人真沒有理由再為他牽掛,奈何兩人之間有孩子聯繫著,想完全斷絕又談何容易!
「你——能答應我隨時去看孩子嗎?」文若蓮強掩悲傷,堅持問道。
「我不答應。」曲南星氣她竟還提此事。「如果今天孩子歸我,我不准他再見你。」
「為——為什麼?」她聲音發抖。
「因為我會替他另外找個母親。為免發生混淆,他最好還是不要對你有太多印象。」
文若蓮終於愕然轉身,她不相信自己聽見的是這樣的答案。
看見文若蓮臉上的表情和淚痕,曲南星驚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
「若蓮!——」他企圖說些什麼,她卻目光呆滯,彷彿任何話都聽不進。
「你真狠,曲南星!」文若蓮笑得十分淒涼。「如果—定要這樣傷害我你才高興,我也無可奈何;只是——我真沒想到愛情消失得那麼快,恨意堆積得如此迅速。欺瞞你原以為對彼此都好;沒想到最後不過證明我是傻瓜——」
「夠了!如果你照原定計劃嫁給我,不是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節外生枝。」
「因為一個勉強得來的婚姻會衍生各種問題,絕不像你所說的什麼問題都沒有。」文若蓮含淚道:「那樣的家庭也許會帶給孩子更大的負面影響,你沒想過嗎?」
曲南星憤怒地問: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暗示我不是個好父親,我會徹夜不歸,我會打你、打孩子?」
「我沒這麼說,只是——我們之間劍拔弩張,連和平共處都辦不到。孩子是很敏感的,他很快就會發現他的家並沒有愛的氣氛。」
曲南星詭異地笑道:
「你是擔心孩子看出我們之間太冰冷,缺乏熱情?」
「不——」
「如果是顧慮這個,我發誓可以很容易彌補這缺憾。」
曲南星說完一把拉過文若蓮,看了她—會後緩緩吻上她的唇,先是吸吮嫣紅的唇瓣,繼而突破雙唇探索她的舌。
文若蓮幾乎沒有掙扎便癱軟在他懷裡,熟悉的吻彷彿又讓她回到往昔充滿柔情繾綣的時光。
而明知昔日已遠,舊情不再,她仍沉醉在他恣意的逗弄中,那雙不時在夢中擁緊她的手此刻真實地流連在她的腰、她的背,令她激動得幾乎落淚。
天!她是如此愛他,愛到不惜為他付出—切;然而他的吻、他的擁抱、他急促的呼吸、他怦動的心跳,卻全是因為欲。
淚水滑下她的臉頰,她為自己的反應感到羞愧。對於一個懷抱羞辱目的而吻她的人,她心甘情願挺身相迎的舉動簡直是罔顧廉恥。
曲南星嘗到了她的淚,煩心地抬頭。
「你又哭個什麼勁!難道經過一年多,我的吻變得那麼惹人生厭?」
文若蓮搖頭,淚如雨下。
曲南星似乎想摟緊她,安慰她,可是猶豫了好—會兒終究還是推開她。
「想怎麼結婚?」他踱到窗邊,問道。
「……」
「別再遲疑不決了,否則我心一橫真讓你永遠見不著孩子!」
文若蓮屈服了,不僅僅為了南南,還為了自己。她輸了,輸給心裡那股想跟著他的渴望,也為此,她漠視先前考慮的一切。
未來已定,她別無所求,但願無悔。
「怎麼樣?要我準備什麼?」曲南星問。
文若蓮抬頭看他說:
「我希望你親自下南部,在我父親面前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