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頑皮地摩挲樹枝,月華如練,銀白月芒熨貼在花枝草叢上,薄薄的光暈形成了箔黃的斑駁。
安靜的房間。
浴室裡,瀧宮戀一身的輕鬆打扮,寬鬆的棉袍,匹練的發搖曳生姿款擺著,兩人相視一笑端起牙缸奮力刷起牙來。
一樣的毛巾,一式的牙缸,就連牙刷也是一粉一藍。
詩人滿口膏沫:「等我們老了,牙缸也出現了裂縫,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過頭來想想年輕時的事,你說好不好玩?」
瀧宮戀溫柔地拭著他口沫橫飛的嘴角:「你呀,有時候真孩子氣,誰知道我們能不能活那麼老?」
「為什麼不?」詩人毫無心機。
「說的是。」瀧宮戀凝視那兩隻白瓷燒成的牙缸,上頭有兩隻相親相愛嬉玩的獅子狗,心中倏覺黯然。
三十天,不是三百天,更不可能是三十年,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她又沉默了。詩人幾次發現瀧宮戀突兀的沉靜,漱淨口後,他忍不住發問了:「為什麼發愁?是不習慣這裡的生活,或者我待你不夠好,你後悔跟了我?」
「羿郎,今生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絕對不悔。」
「可是,你不快樂。」
她淚珠盈睫,將螓首偏藏在他胸膛,委婉訴說:「我太幸福了,怕反而不長久。」
「這是什麼話——」詩人一驚,「難道你聽到了什麼?」
她淚眼模糊:「我不要你走,不要,不要。」
她一生渴求的愛情怎能如此短暫,她是凡夫俗女,即使柴米油鹽也求朝朝暮暮,那樣平凡平淡的要求為什麼達不到?
「我不是好端端地在這裡,你太多慮了。」她不可能知道他和安東尼的談話,絕無可能。
「是我不好,不該胡思亂想。」瀧宮戀收起淚,既然她的羿郎不想讓她操心,選擇了對她三緘其口,她就當作不知道這回事。
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無法可想,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為了不讓詩人再起疑,她主動奉獻自己的香唇。
詩人被她的主動給嚇住了,怔了下,然後,更多的喜悅蒙蔽了他。
這樣熱情的索吻使他全心全意應付瀧宮戀,再無其他想法。
浴室的稜鏡中反映出一對瑩潔的牙缸,刷毛相對的牙刷,還有兩情繾綣的一對人兒。
瀧宮戀的挑逗引爆了詩人腹中囤積的熱情,他抱起她。
旖旎春光波濤暗湧,透過彩繪的毛玻璃,鏡頭一直拉遠,但見鴛鴦嬉戲,在淋漓盡致的汗水中攀上了極樂的高峰。
激情過後,瀧宮戀有一刻是完全無法動彈的,她嬌喘吁吁地倒在詩人濕粘的胸口上,臉色鮮紅,汗濕鬢邊令人我見猶憐。
詩人心滿意足地將她抱出浴室,放在床上,又替她蓋上被,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
瀧宮戀嚶嚀靠向他,掌對掌,額碰額,筋疲力竭合眼睡去。
詩人在朦朧中正要人眠,冷不防形跡鬼祟的黑影從他眼角晃逝,令他睡意盡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著裝,機敏躍出窗戶追蹤那暗影而去。
黑夜中,他的速度極快,幾個縱落便抄在前頭攔截了對方。
「你來得好快。」一身勁裝的黑衣人不但不怕,反而露出陰惻惻的笑聲。
「岡一重藏。」詩人一眼認出他。
「認出我該說你幸或不幸呢?」
「你故意引我出來,這麼說太故作姿態了。」矯揉造作和志得意滿都是失敗的徵兆。
「對一個殺手來說,你太聰明了,不該管的事就該機靈地閃遠點,壞人大事擋人財路都不是你該做的事。」岡一重藏眼中俱是厲色。
「好個狼子野心,唐獅子待你不薄,你不該取而代之。」幫派、會社內訌常有所聞,他的心狠手辣和趕盡殺絕倒是鮮見的殘暴。
「你這麼說可就落伍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唐老頭年老力衰早就該退位,只可惜他老而不知進退,要是他早早改朝換代也不致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言下之意,他還存著得意。
「你推卸罪責不成,現在來殺人滅口了。」斬草除根向來是免除後患最有力、最簡潔的方式。
「只猜對一半。」岡一重藏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其實是你自找死路怨不得我,當初要是你乖乖被炸彈炸死替我扛了罪名,今天也沒這些風波,又何必要我多費一把力氣來處理你。」
「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就是你們這種人吧!」為何很少人知道什麼叫迷途知返?
「哈哈哈,」岡一重藏放肆大笑,「死到臨頭的是你呀,要不是昂流那不上道的傢伙逼人太甚,或許我可以多留你幾天——」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你以為殺得了我?」
「我當然不能,若是你以為現在還流行單打獨鬥的話,還是早早赴死去,因為你已被潮流淘汰了。」群起而攻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掉以輕心通常是失敗的前兆。」詩人若有所指,話中有話。
「別想魚目混珠,混淆我的判斷力,我不吃你這一套。」沒有人會知道他布下什麼天羅地網。
「多說盡益。」
「是多說無益,因為你立刻要見閻王去!」他大笑。
詩人臨風不動:「先別笑,不如看一下的你的四周。」
「這才是我要說的話——」他抑住笑聲看見四處冒出許多幽靈一般的人,個個手上都是狙擊槍,「咦,你們都出來做什麼?沒有我的命令——」然後,他看見最後走出來的那個人。
岡一重藏張口結舌。
他壓根兒也想不到有人能死而復活,死裡逃生。
「岡一,你太令我失望了。」「死人」唐獅子一臉沉重。
「你死了不是嗎?怎麼會!」岡一重藏拚命揉搓眼睛,以為自己見鬼了。
「你記得我以前提過要在你和昂流之間選出一個會社的繼承人,這就是試煉。」岡一重藏包藏禍心他早有所聞,由這串事件足以證明了一切。
岡一重藏兩眼噴火,怒視昂流史雅:「原來你早就知道?說什麼公平競爭,你早就是內定的人了,公平?呸!」
「昂流並不知道我的計劃,為了清理門戶,我委託了樓羿陪我演出這場戲中戲,如今,你無話可說了。」他向來是非分明,凡事總要求對方心服口服,這也是他能執掌唐獅子株式會社歷久不衰的主因。
眼看大勢已去,岡一重藏失去了僅有的冷靜:「橫豎是要死,多死幾個人墊背也好過黃泉路上孤零零一個人,哈哈哈!我們一起走吧!」
狂徒末路,他揣起貼身手槍就是一陣瘋狂掃射。
眾人紛紛迴避,煙硝和刺耳的子彈飛竄聲沉寂後,只見樹木一片狼藉,被掃成蜂窩的岡一重藏倒在血泊中。
唐獅子方面的人雖有損傷卻不嚴重,等於是大獲全勝了。
「大思不言謝。」唐獅子深深一鞠躬,對著詩人,他的下屬見狀也依樣畫葫蘆全九十度低下頭,表示了敬意。
「舉手之勞。」詩人身軀輕閃,避開唐獅子的大禮。
像詩人這樣謙恭又有才能的將帥之才,唐獅子很久沒見過了,心中雖有網羅的意思卻也知道他小小的池塘容不下蚊龍,山神廟豈敢收留大聖爺,除了極盡地主之誼作為答謝,也不敢說出半句想籠絡的話。
「大話我唐獅子不敢吹噓,但是在東京、本州,只要拿著唐獅子的老臉皮還可賣不少錢,樓羿老弟如果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株式會社的人全部任你差遣,沒有二話。」他大出豪語。
「多謝。」
詩人的反應在唐獅子意料之內,他用權都收服不了他,自此不敢再妄動詩人的主意。
「那麼,我們告辭了。」
「不送。」
一群人如潮汐般轉眼撤去,四下恢復了寧靜,就像從未發生過什麼。
☆ ☆ ☆
「你家昨夜挺熱鬧的嘛!」牧師一進門就沒好口氣,一臉晴時多雲偶陣雨,銜接在他後面的是手牽手、神情親密的安東尼和賽若襄。
正埋頭畫溫室設計圖的詩人瞄了他一眼:「你難道不能給我清靜的日子過,還是把我這裡當百貨店愛來便來?」
「是有這個意思。」在未把他抓回之前,牧師已決定採取緊迫盯人的方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沒用的,就算你把門檻踩破了也是枉然。」詩人依然不停地潑他冷水。
「是嗎?反正我時間多得很,要耗大家一起來,或者我可以考慮把鼓給帶來,消磨時間也不賴。」他大方尋了地方坐下,雙眼打量哪個地方最適合擺放他那套永不離身的鼓。
「你休想——」要有人能忍受他那高分貝的搖滾噪音,詩人願意免費奉送他的人頭。
「由不得你。」必要時他也該拿出大哥的身份壓迫他,免得他有恃無恐。
「我已經把自己的意思說得很明白,你不會沒聽懂或裝聾作啞吧?」放下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客廳被人大咧咧「入侵」,他有些使不上力的感覺;一個是他哥哥,一個是龍頭老大,無力感還不是普通沉重。
「你想呢?」牧師笑嘻嘻地端著瀧宮戀沏來的花果茶,輕啜一口,彷彿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而方纔還在屋裡跳來跳去、纏著他未果的嫣兒,此刻已倒戈向賽若襄身邊,乖得像只溫馴的貓咪。
「隨你了。」詩人乾脆把描圖紙一收,另辟疆土去,對他們敬而遠之了。
看著詩人走開,牧師露出了得勝的笑容。雖非大獲全勝,不過也小勝一場,嘿嘿,誰說做老哥的人該無怨無悔地承擔責任,不能使點小奸小壞的?
烈女也怕賴漢磨,他的水磨工夫要是發揮到極致,也很有得瞧的。
他轉向客客氣氣在一旁作陪客的瀧宮戀。
「我說弟媳婦,那悶騷手上拿的是什麼?」
瀧宮戀靦腆斂容:「是溫室的設計圖。」她頓了下,「我和羿郎商量過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我對花草有興趣,打算栽種可以革取植物香精的藥草,羿郎正趕著搭溫室,好讓已經發芽或扦插的種苗有地方放。」
「他還真打算做個戴月荷鋤歸的老農,這傢伙!」想到詩人正一步步地離開他,牧師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失落。
「不介意我去參觀?」
「怎麼會?歡迎還來不及呢!」
「若襄也去。」花花草草是賽若襄的最愛。她發亮的眼睛希冀地看著安東尼。
安東尼微笑頷首。
宛如漣漪散開的笑容馬上點燃賽若襄的唇:「阿東也去?」
「當然。」
牧師不得不讚歎愛情的偉大,以前足不出戶的領導者自從有了嬌妻後,居然開始周遊列國,又受愛情滋潤熏陶,個性也平易近人多了——雖然那份「平易近人」仍大部分針對他自閉的小妻子。
「都沒人理嫣兒,我不玩了。」小妮子噘起嘴,故作不依,為自己受冷落發出不平之鳴。
「誰說沒人理你,來,阿伯抱。」牧師咧開笑容,伸出雙臂。
嫣兒來者不拒,果然把小手交給牧師,不過也止於短時間,還不到溫室預定地,她已經霸住牧師肩頭睥睨四方,成了居高臨下的小女王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後園,方才臨陣脫逃的詩人果然在那裡。
他一見到瀧宮戀馬上迎了出來,有些歉然:「剛才,他有沒有為難你?」
所謂的「他」當然是指牧師嘍!他的聲音不輕不重,足夠牧師聽到的音量,所以立刻遭到兩記大大的白眼。
「大哥是個謙謙君子,他不會對我怎樣的。」瀧官戀輕聲替牧師說好話。詩人瞅了眼沒大沒小騎在牧師身上的嫣兒,「算他識相!」
「大哥是關心你。」
「這就是我怕的。」他顧不得一手濕泥地把她圈進懷中喃喃低語。
親情是縷剪不斷的絲線,愈是情重愈難割捨。
「順其自然吧,不管未來是什麼。」聆聽他強力的心跳,瀧宮戀低語。
「未來」是可怕的兩個字,因為他們只能活在現在,與其片刻不得安寧地操心,不如開開心心去過每一天。
她想讓她愛的人快樂起來,所以,她從自己做起,她相信這樣一定能把愉悅感染給樓羿——即使以後……所有的回憶也將是溫柔美麗的。
「戀。」詩人心跳加速。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他心中驚疑不定。
只見瀧宮戀已揚起頭,面帶堅強的笑容:「我們不是還發愁找不到人來搭溫室,這一會兒來了這麼多人,全是免費的工人,好好利用吧!」
她居然朝他頑皮地眨眼,詩人何曾見過她輕快活潑的這一面?心喜之下大受鼓勵:「夫人所說甚是。」
基於不用白不用的道理,一干生平沒摸過泥土的頂天漢立地男全被迫捲起潔白的袖子和西裝褲幹起活來。
牧師滿口的抱怨,但當他看見安東尼挽袖的時候,只好噤口了。
既然龍頭老大一句怨言都沒有,他算哪根蔥。
「少爺,千萬不可!」屬於安東尼貼身護衛的銀翼在附近隱藏多日,直到這節骨眼看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才現身。
「我不是要你留在總部,你怎麼來了?」安東尼淡淡地蹙起眉。
「請少爺原諒,屬下實在不放心你和夫人,所以——」他單膝跪下一副請罪模樣。
「起來吧!」他怎會不清楚銀翼忠心耿耿的使命感,懶得追究他私自行動。
「你來得正好,我們缺人手,你也來參一腳。」詩人不由分說,「假公濟私」地拖著銀翼準備好好「照——顧」他一番。
又增生力軍一名,詩人滿意地點頭,既然是自動送上門的自然得善加利用。
「不……不……」銀翼可憐的哀叫聲愈飄愈遠,只可惜大家充耳不聞。
誰叫你自投羅網來著!
☆ ☆ ☆
熬過一天不人道的勞工荼毒,趁著大太陽大家躲到屋裡乘涼的當兒,銀翼悄悄飛上櫻花樹好遠離那群人。
這些日子除了陪安東尼夫婦四處遊走、固定的護衛和監視外,多出了許多空閒的時間,但他一向守護的主子都和夫人膩在一塊,他的存在變成了畫蛇添足,雖說如此,他還是一刻也不敢鬆懈地恪盡職責。
愜意躺在樹幹上,溫熱的風穿過樹葉拂去不少熱意,餘下徐徐和風,他差點被風給催眠了——要不是那雙穿著繡花鞋的腳勾起他的注意力。
繡花鞋?他立刻警覺,如豹般的身體緊繃,發出全面備戰狀態。
手出如風,他毫不憐惜地鉗住那對不安分的腳往後便扯。
「哎唷——」
躲在樹上的不是男人,正是喜歡人家稱呼她祖奶奶、倚老賣老的官凝燕。
她正好整以暇地和兩隻遠來的金絲鳥閒話家常,不料莫名就以加速度往下墜。
銀翼毫無避開能力地看進一雙噴岩漿的眼瞳。
好一張沉斂冷酷的臉。這是銀翼最初給她的印象。
一發現對方是名女子,銀翼甩燙手山芋般將她就地一放,賁張的指離她咽喉半寸。
「你是誰?報上名來。」。
「我還沒問你是誰呢,惡人先告狀。」想她官凝燕可不是好欺負的,他居然像丟一袋垃圾般將她甩來甩去,害她眼花繚亂不說,差點又冒金星,真是個粗魯男子。
「說!」銀翼鐵指貼上她滑嫩的頭。
「你最好先考慮清楚碰我的後果,」眼看「貞節」就要不保,對這鐵石心腸的男人,官凝燕使出撒手銅,「在咱家那時代你只要敢碰我那麼一下就準備娶我吧!」
「哼!看你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說話也是顛三倒四,莫非是瘋人院出來的?」銀翼以殺手的直覺下了評論。
「瘋——」官凝燕差點咬到舌頭。
想她堂堂神仙界一名美女,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這男人是被蛤肉糊到眼睛或天生木頭人?居然看扁她到這種程度:「你才瘋子咧!」
銀翼對她的衝撞擰緊了眉,這女孩脾氣還真沖。他放開捏住她的手:「既然無事何必躲在樹上鬼鬼祟祟?」
盤查詰問是他的天生職責,一字一句全是質詢強硬的口氣。
「你又犯了自我意識驕傲的毛病,什麼叫鬼鬼祟祟,請問這棵樹是你家的,你種的,你登記有案的,所以旁人都不許上來?」她承認他有點酷沒錯,她也對酷酷的男人最缺乏免疫力,可是這男人也冷酷得太沒道理了,她何必呆呆受他一頓冤氣呢。
門都沒有!
「好個牙尖嘴利的黃毛丫頭。」銀翼嘀咕了一句。想不到無心的話又踩到她痛處。
「兔崽子!祖奶奶只是不說而已,我的年紀講出來會嚇死你,竟敢目無長上!」她最愛人家尊她為大,一被貶低說什麼也受不了。
銀翼見她花樣年華卻滿口老氣橫秋,不禁又皺眉:「我沒興趣知道你多大年紀,只要你盡速離開。」
他的責任就是保護他的主子不受分毫干擾,她的存在已構成受驅逐的條件了。
「你——」官凝燕幾乎氣絕,「你到底有沒有腦?祖奶奶我說了一大堆,你壓根兒全當耳邊風了。」她氣得跺腳。
四周的花樹好像受到她的心情感應,全不安地騷動起來。
銀翼第一次感受到那麼嘈雜的沙沙聲,可他並不覺得關這女孩什麼事,氣象、溫度向來都是影響植物的關鍵,他只凝視一秒便不再介意。
驅逐她才是眼前要務。
「請離開。」銀翼十分堅持。
官凝燕氣得差點腦中風,他浪費她一加侖的口水不說,還硬要「劣幣驅逐良幣」、「鳩佔鵲巢」,這世界到底還有沒有天理?
好!槓上是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給他一點下馬威他一定不知道誰才是老大。
官凝燕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我看你也是個練家子,輕功大概不賴。」
先吹捧他一下,然後要他摔得鼻青臉腫、不成人形。嘿嘿!
銀翼冷哼一聲,等著接她的下一步棋。
「不如咱們來比輕功,誰先把上野寬永封五重塔尖上的印佛珠拿到手,誰就是贏家。」
「無聊!」銀翼根本不願配合她的瞎起哄。
「唉!你這人到底有沒有榮譽感,事關你的顏面,就不能表現得積極點?」他肯定連泥人都不夠格,泥人還有三分土性,而他居然無動於衷?!
「好男不與女鬥。」她的聒噪實在叫人受不了,銀翼萌生去意,了不起再找另外一棵樹棲息,也勝過忍受穿腦的噪音。
見他要拂袖走掉,官凝燕杏眼圓睜,滿心不願地跺腳:「你沒種!」
他面容陰沉地回頭:「你會為這句話付出慘痛的代價。」
熟知他個性的人都曉得他不輕易動怒的,可一旦動怒,沒有他不敢做的事。
官凝燕被他冷峻的神情給駭得硬吞下一口口水,怎麼他渾身散發出一股神秘複雜又極端迷人的魅惑氣息?他該不會想殺「人」滅口……不對,她不是人,這樣懼怕他太損神仙界的名譽了。
她一輪心思還在心頭打轉呢,銀翼卻已欺到她身前,官凝燕只覺身軀一緊,呼吸一窒,他強烈的陽剛氣味已整個罩上她。
她睜瞠美目看他毫不留情地肆虐自己的唇,攻城略地,而她卻全身發軟,就連圓睜的眸也失去自主,只能傻不愣登盯著他眼簾下高翹迷人的睫毛而分不清東南西北。
銀翼抽身倒退乃至消失都是一氣呵成。
「我不會道歉的,這是你咎由自取。」他冷冷的聲音淡淡飄來,人已去遠。
官凝燕混沌的腦子還殘留他臨去前凜冽的眼色。她發了好一會兒怔。
按理她該發標生氣追上他一決雌雄的,因為他奪走的是她守護了多年的初吻。
她竟然在當上神仙後才失去自己的初吻,掠攫的還是一個不起眼的人……方纔她明明有機會反敗為勝屈辱他一番的不是嗎?!
能成正果表示她心中早已去除七情六慾,怎地,心底那股微微的騷動是怎麼回事?
似悲似喜似嗔似怨,屬於人的喜怒哀樂愛恨貪嗔癡似乎在一瞬間全湧上她不沾塵的鏡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