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起第一聲,李衛就按掉了喧噪的聲音,利落地翻身起床。
二十多年如一日,他素來不貪困多眠,就算天氣再怎麼冷,前一晚工作到半夜,他必定是清晨就起床。
屋裡還是幽幽暗暗的,只有一盞暈黃的燈光輕輕地籠罩著床頭,他一起身,換掉了睡衣,就撳亮了臥房裡的大燈。
光明乍現,門外已響起了兩聲有禮的輕敲。
「進來。」李衛說道。是誰?這麼早?
蝴蝶穿著一身輕便的藍色女傭衣褲,黑亮的長髮已綁成了兩條辮子,盤在兩耳耳側編成俏皮又帶典雅的花髻,雪白的小臉上烏黑晶瑩的眸子閃動著盈盈笑意,小手端了一盆溫熱的清水進來。
「少爺,你起來啦?先洗把臉吧!」她巧笑情兮,手腳伶俐的將水放上了一旁的花几上,「福媽說您慣用西洋的牙膏,所以我就沒幫您準備青鹽漱口了。」「你何必這麼早就起來服侍?」李衛心底一暖,見到她溫柔輕靈的笑容,莫名地覺得一整天都可以愉快了起來。「下回也不用替我捧水進來了,我都習慣在浴室裡頭盥洗的……外國的東西有時的確實用得緊,有機會你也可以試試。」
蝴蝶一愣,「那這……水……」
他不忍見她滿臉興頭卻被潑了冷水,連忙微笑,「既然是你一片心意,今天我還是在這兒洗臉吧!」
蝴蝶歡愉地笑了,幫他拿過了舒服柔軟的羊毛拖鞋,輕輕快快、絮絮叨叨地道: 「我是你的丫頭啊,早起服侍你是應該的。對了,福伯煮了綠豆稀飯和幾樣道地小菜,他說您最愛吃他做的蔥烤鯽魚了,所以一大早就到魚市買了好幾斤新鮮的鯽魚呢!」
什麼叫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李衛倒是見識了。
她的聲音乾淨清脆又利落,說話間又是有條不紊、清清楚楚,語氣怡然瀟灑又明快,比起他見過的任何女子都還要來得爽脆好聽。
他笑道:「看來該送你到上海廣播公司去播報新聞,我保證你的聲音一定能夠喚醒昏昏欲睡的上海市民。」
蝴蝶臉紅了,手上的動作也一頓!「少爺最愛戲謔人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丫鬟,哪上得了抬面去播報新聞呢!」
他笑著,穿過她遞上的拖鞋,並洗了把臉。「昨晚睡得好嗎?被子夠暖和嗎?你的衣裳都是這樣單單薄薄的,冬天快到了,找機會讓福媽帶你去買些新襖子吧!」
蝴蝶搖頭,「我夠穿了,反正也沒有什麼特殊場合要穿新衣裳,我帶來的幾件衣服已經夠了,再說福媽剛還給了我兩套衣服。」
「才一天的辰光,沒想到你與他們夫妻已經混得這麼熟稔了。」他接過了地遞給他的雪白襯衫,再套上黑色羊毛衣。
一身黑毛衣、白長褲的模樣,將李衛襯托得格外英爽出色。
「福媽他們對我都很好。」蝴蝶心中有若無限感激。
他點點頭,溫雅地微笑,「那我就放心了。幫我準備大氅和手套吧!」
她連忙打開大衣櫃,選了一件純黑色羌皮大氅,正發呆尋思著往哪兒找手套,李衛這才微微一笑,道:「都在第二個抽屜裡。」
他向來是自己動手的,但是蝴蝶初來乍到,不給她點事幫忙著做,恐怕她會更覺得手腳失措、茫然無依。
蝴蝶趕忙兒打開抽屜掏了雙黑兔毛手套,然後恭恭順順地捧上,「少爺,你待會兒要出去?」
「是,去上班。」他微笑,「你先將手套、大氅拿到樓下,等會兒再拿給我,我還沒梳洗、吃早飯呢!」
她恍然大悟,忍不住敲了自己一記,「是呀!難不成讓你穿著大衣、戴著手套吃飯嗎?我真是笨瓜。」
「笨是不笨,只是太忠心、慇勤了些。」
蝴蝶心一動,有點緊張地道:「您覺得我太過慇勤了?」
太慇勤就是太做作、落了痕跡,難道她討好他有討好得這般明顯嗎?
他是不是對她有像印象了?覺得她是個用心機的女子?還是……
她心裡頭亂糟糟起來,小臉微微發白。
李衛雖不知道她腦子裡的念頭,卻也笑著解釋道:「我沒有說你這樣不好,只是別太緊張了,以後的日子長得很,要服侍幫忙還愁沒機會嗎?」
蝴蝶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並吁了口氣。
是呀!以後日子長得很……他終會喜歡上她、明白她的心的。
「是的。少爺今天要去上班,不需要我跟著伺候嗎?」她笑道。
「我在公司裡會很忙,也沒時間陪你說話,你去了只是發悶而已。」他溫和道: 「不如你在家裡幫著福媽,多多少少分擔些家事,若真要服侍我,等我下班回來再說吧!」
「是。」她有些垂頭喪氣。
李衛只是笑看她一眼,「你可以先下去了。」
「是。」蝴蝶低著頭退出房間,小腳踏在走廊上時,才幽沉地歎了一口氣。
她從未像現在這麼深刻地感受到,在他眼裡她不過是個能言善道的「傭人」而已。
是啊,她不能共同參與他的生活,陪在他身邊,因為她的身份是傭人,只要他一聲令下,就得乖乖地去做傭人該做的事。
她不是不甘心為奴、為婢做家事,只是有些心酸……他的眼底心裡,總當她是個買回來的丫鬟而已啊!
蝴蝶憂鬱了一下,隨即振作而起。
這才是第二天呢,她會用盡所有的心力表現,讓他發現她的心,讓他也喜歡她 ……
蝴蝶又眉開眼笑了起來,細緻的小臉漾著純粹的快樂。
她又蓄滿了精神,準備幫福媽擦地。
當晚,李衛直到鍾敲過了十響後才回來。
福伯夫妻都是很早睡覺的,不過他們總會輪流一個人幫李衛開門,可是今天蝴蝶自告奮勇要等門,因此兩個老人家自然就樂得早早裡被窩去。
聽到開門的聲音,蝴蝶飛奔出臥房,興奮地幫李衛拿過了大氅和手套,還替他準備了厚拖鞋。
「少爺,你一向都工作得這麼晚嗎?」跟在他身後,她忍不住問。
李衛微笑,側頭看著她,「怎麼是你等門呢?」
「我想天也冷了,福伯和福媽忙了一整天,該早早去歇著,反正我是年輕人,晚點兒睡又不打緊。」她嫣然笑道:「少爺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消夜?」他撫撫肚子,倒真的有些餓了。晚上和幾個客戶邊聊邊進晚餐,大家都忙著敲定合約的細節,倒也沒認真地填飽肚子,現在已近深夜,腹內僅有的食物早已消化光了。
「那就麻煩你了。」
蝴蝶欣然地點頭,笑得好不燦爛,「少爺,您先在客廳坐著,我幫您準備消夜去……要不要先喝杯熱茶呢?」
「也好。」他盯著熱心嬌俏的蝴蝶,唇邊怎麼都抑不住笑容。
忙了一整天回來,能夠見到個笑靨如花的臉蛋兒,還是令人欣慰滿足的。
他心窩暖洋洋的,看著她纖小的身子一下子奔進奔出,不一會兒就幫他把茶捧了來,然後又一溜煙兒地不見了,想必是幫他下廚準備消夜去了。
他放鬆身子往後靠,倚躺在柔軟的沙發上。夜已經深了,可是這初燃起的暈黃燈光和清新飄散的荼香味,都令他渾身精神鬆弛,舒服得恍若跌入夢鄉般。
他啜了口沁香的茉莉香片,有些訝異著蝴蝶怎麼如此清楚他的口味,將荼湖得不濃不淡剛剛好。她是個伶俐的小女子,這一點實在沒話說,若不是他早已有了妻室,恐怕是無法抵擋這個玲瓏知心的小女人的。
「少爺,消夜來了。」聞聲人到,蝴蝶笑吟吟地捧著一個大托盤,上頭放了一隻熱騰騰飄煙氣的大碗,還有一雙牙筷和湯匙、一小碟子物事。
待她放妥了之後,他忍不住驚喜地道:「麻油雞絲面,魯干焙酸菜,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這個?」
「福伯提過,不過我還來不及跟他學,所以今天這碗是我自個兒做的,還不知道合不合少爺的口味。」她微笑。
他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口湯喝,一入口,那又香又濃又帶些甘甜、麻辣的滋味瞬間擄獲了他的胃。
「太好吃了!」他忍不住讚歎,拿起筷子便夾起麵條吃,「你哪兒學的廚藝?這麼精湛。」
「下廚久了,自然就會幾手廚技,不過只是些家常菜,難上抬面。」她謙遜地道。
「你太謙虛了。」李衛心滿意足地吃著消夜,讚賞有加,「你都是自己下廚的嗎?」
「是。十二歲那年學會做北京菜,後來一路流浪到上海,沿途倒學了不少東西。」
「你還會做北京菜?」他驚訝地道。
「是。」蝴蝶微笑回答,「我做的北平烤鴨不錯,可惜不太有機會買鴨子做。」
「為什麼?」他一愣。
「沒錢呀!」她笑聲如銀鈴。
他隨即失笑,柔聲地道:「你的日子過得很苦?」
「過得是很苦,但是我頗能自得其樂。」她微笑回答,「一個人的快樂與否與他擁有的財富多寡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他擊膝喝彩一聲,「說得好!」
「不過少爺看起來像是既擁有了財富又能怡然自得,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幸運兒。」 她沒有忘記讚美他一下。
他笑得好愉快,「我平日還覺得自己工作辛勞呢,沒想到被你這麼一讚美,倒不好意思訴苦了。」
「怎麼會?我是你最忠心的小丫頭,有什麼話少爺儘管跟我說好了,我絕對不會笑你的。」她盈盈笑著,故意打趣道:「嗯……是不是覺得為誰辛苦、為誰忙呀?或者是睡到半夜有種寂寞的感覺?」
「你這小丫頭知道什麼叫作寂寞嗎?」
「當然知道, 我也是寂寞過頭的人。 」她的眼睫毛低垂,語氣輕柔了起來, 「以前住在小屋子裡面,看見蟑螂爬來爬去,心裡就好想爹;經過人家的廚房,聞到了煮飯的香味,就好想娘……現在大了,心底的空虛也越來越深,不單只是想念父母,總覺得身邊好像少了什麼一樣。」
他同情地看著她,「或許你該找一個好對像嫁了。」
她的心猛然一跳,看著他的眸光有一絲羞澀,「找好對像太難了,尤其又要知心的,更難以尋覓了。」
「需不需要我幫你留意?」他熱切地笑著。
這麼嬌媚又可愛的小女子,如果打扮得整整齊齊地帶到社交圈子,多得是仰慕者排排站著追求呢!
「不用了,我心裡自有打算,現在我只想好好地在少爺身邊當差,報答少爺的恩情。」她嫣然一笑。
「別說報答我的恩情,以後我倚仗你的地方還多著呢!一他吃完了面,得碗筷推至一旁。
蝴蝶就要動手收走碗盤,李衛輕輕地咬住她,「待會兒再忙吧,如果你還不累的話,坐下來聊聊天。」
她受寵若驚,想掩性芳心暗喜,卻又掩不住躍上眉梢的喜色。
「是。」她溫順地坐在他對面。
李衛看著她一身淡雅打扮,慧黠、嬌媚得令人眼睛一亮。
雖然他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寓所裡有如此一個貼心佳人伴隨左右,也是樁賞心悅目的事,何況她還精廚藝、擅家事,而且與她交談更是件異常愉快的事。
「少爺,你怎麼一直傻笑?」
他回過神來,「傻笑?我才不會傻笑,這叫作微笑。」
她甜甜地道:「是啊,我很少看見男人像你這樣成天笑瞇瞇的,真好,像個好脾氣的書生一樣,誰都看不出你原來是個事業成功的大老闆。」
他感慨道:「我以前從沒想過會經營事業,還能經營得有聲有色,你知道嗎?當初我父母將我送到英國去讀書,我那時就沒打算再回國了。」
「為什麼?」
「那時的中國太令我失望了,官商勾結、國家積弱……戰火蹂躪了太多的家園,」 他微瞇起眼睛,保陷在回憶裡,「現在總算還好些,至少維持平靜。」
「你在英國一定過得很快樂吧?」她感覺得出他在英國的快樂時光。
「是。」他的眸光柔和了,雀躍地道:「那是一個比起中國來開通好幾倍的國家,人人相待有禮,平時還有許多鄉間或城裡的宴會,晚上想熱鬧點的話則到歌劇院裡聽歌劇,再不然就是夜遊萊茵河畔,聽著晚風低吟、秋蟬輕唱……總之,那裡的生活像詩、像歌……」
蝴蝶望著李衛眼神發亮的神態,心底一蕩。
好一個偉岸男子,他該是多有深度的男兒啊!與她在上海所見過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樣。
能夠一輩子跟著他、守著他,將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吧!
「我好羨慕這樣的生活,沒有憂愁、沒有煩惱。有時我會想,我只要穿著一雙最舒服的鞋子,帶著一壺水,便可以穿梭在綠樹幽湖、碧草如茵裡……」蝴蝶想起小的時候,跟著父親到鄉間去收租時的情景,語氣低沉而溫柔了起來。
李衛奇異地看著她,因為他也曾有過這種獨自帶著兩顆蘋果,就往英國鄉下尋幽訪勝的經驗。
那一段時期是他最愜意、最愉快的時候,現在雖然是大權在握、主戰商場,可以發揮所學,可是他嚮往的還是平靜的鄉間生活,還有一個知心的好伴侶。
雪紅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賢良淑美對象,可是不知怎地,他與她總是沒什麼話題交談,雖然她溫柔可人,但是……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呀,不過男人是不能太貪心的,雪紅知書達禮、嫻淑貞靜,照看家裡老小都是這麼盡心盡力的,大丈夫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呢?
想到這裡,他情不自禁微笑了。
他是滿意而滿足的。
「夜保了,」想到了鄉間大宅的愛妻,他對蝴蝶就本能地避嫌了起來,雖然與她相談甚歡,但是他得盡量避免任何曖昧的情況發生。「你也該睡了。今天晚上我非常快樂……從沒想過我能擁有一個這麼體貼解語的好丫頭,謝謝你,謝謝你今晚陪我。」
蝴蝶嬌羞、興奮得臉頰都配紅了,心兒卜通卜通地狂跳。「少爺,您太過獎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天天晚上都陪你說話。」
他的心驀然一動,本能地別過頭去,還是笑了,「再說吧,我也累了,你收拾完以後就早些睡吧!晚安。」
「晚安。」她跟隨著他起身。
「希望你今晚有個好夢。」臨去前,他還是給了她一抹溫暖的笑。
這抹笑容點燃了蝴蝶所有的希望。
呵,多美的夜啊……
帶著不知名的愉悅和滿足回到臥房的李衛,在幽暗的房中,他驀然被一股繚繞至鼻息的幽然沁香給驚動了。
從哪兒傳來的花香?
他撳亮了燈,看見在他窗台邊靜靜地盛開,裝盛在玻璃水杯中的粉紅色百合花。
幽香從此吐露出,大方地包圍著他所有的嗅覺。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眼神更加溫柔。「除了蝴蝶,恐怕沒人會做這種天真爛漫的舉止了。」
不過無論如何,能在幽幽花香中睡去,總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
☆ ☆ ☆
蝴蝶對李衛有著好多、好多的希冀,可是她卻漸漸變得有些失落了。
因為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李衛對她的態度始終如一,溫柔、謙和、親切,但也沒有更進一步的交談,更談不上什麼情感表示了。
她知道他沒有女朋友,因為就她每天的觀察,沒有女人打電話給他,來往的除了客戶與員工外,就是朋友。
他不常舉辦什麼宴會的,但是不時會在家裡招待三五好友,在大大、溫暖的起居室裡,幾個朋友坐在極富異國風情的沙發椅裡,喝著咖啡、吃著精緻美味的點心,愉快地談著局勢和商界要聞。
蝴蝶幾次送茶點和咖啡進去,都陶醉在那種悠然自在、談天說地無所不聊的輕快氣氛裡。
香煙味、咖啡香氣、男士的古龍水味和女士的香水氣息,奇異地融成了一股令人遐想的氛圍。
男人與男人的友誼,女人與女人之間的話題……在在都令她抬不得舉步退去。
可是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頭,儘管李衛曾親口讚賞過她的「內涵」,但是實際上,她在他們之中什麼也不是……只不過是個傭人罷了。
蝴蝶拒絕讓挫敗與心酸爬上心頭,她見了人依舊笑臉迎人,一如當賣花女的時候。
這一天,又有幾個洋人來找李衛,蝴蝶送上了點心和咖啡後,就靜靜地退出起居室。
隔著核桃木門扉,她依舊聽得見李衛那溫暖愉悅的笑聲,輕快地和外國人的低沉笑聲交雜在一起。
他們用洋文交談,嘰哩咕嚕的,她一點兒也聽不懂。
蝴蝶突然覺得好寂寞……這與她想像中的不一樣呵!
她有氣無力地回到了廚房,把托盤放回櫥櫃裡。
福伯和福媽眼見她的失意,忍不住關懷地問,「蝴蝶,怎麼了呢?哪兒不舒服嗎?」
她抬頭看著他們夫妻倆,心頭塞滿著酸楚和失落,怎麼也說不出口。
總不能說她是因為少爺始終對她沒有青睞之意,始終沒有喜歡上她,所以她難受到極點吧?不!
「我沒事,只是天冷了些,就比較不愛說話吧。」蝴蝶勉強一笑,眼眶紅紅。
「要多穿點兒衣裳啊,這天可是說翻臉就翻臉,冷得凍掉了鼻子也不賠人的啊!」 福伯道。
「多謝福伯,我會多穿點兒的。」她溫柔地道:「倒是您和福媽,這麼冷的天,要洗菜、做飯什麼的很吃力吧?以後我做好嗎?」
「那怎麼成?你已經接過擦地、打掃家裡的活兒了,每天這麼辛苦,這做飯就交給我們兩個老東西,不礙事的。」福媽微笑地說:「唉,老實說,自從你來了之後,咱們這家熱鬧多了,不但這樣,我們兩個老東西也好命了許多呢!」
「這都是我該做的。」蝴蝶連忙道:「不算什麼的。」
她多麼感恩能和這對熱心善良的老夫妻一同做事啊!
尤其和他們一同吃飯的時候,那種有說有笑的家庭生活,更令她幾番險些忍不住心中的悸動而落淚,心中溫暖得像是圍聚著一盆爐火般。
如果爹娘不死,此刻的她還是父母捧在手中的珍寶吧!
她笑看福伯夫妻,努力不讓淚水落下來,「今兒個天冷,我做道拿手的沙鍋魚頭可好?看來少爺會跟洋人們出去外頭用餐,咱們令天就偷個閒,好好在這個冷天裡犒賞自己一回吧!」
「那敢情好,我昨兒個才跟老劉買了條大黃魚呢!那魚頭炸得脆脆的再下去燉 ……」福伯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嗯……風味一流。」
福媽忍不住笑拍了他一記,「說到吃的你就眼兒發亮,老眼也不昏花了吧?令天中午要你挑的豆子呢?」
「我……」
「福媽,那豆子我都挑好一盆了,放在櫥櫃裡頭。」蝴蝶輕輕地笑了,「這樣吧,乾脆今天晚飯都交給我了,你們就只管站在一旁監督,看我這手藝可還行?」
他們說笑著,各自打理著手上的工作;火爐、灶口將廚房烘得暖暖的,任憑那冬雨淅瀝嘩啦,屋內自有一番溫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