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所有的侍官和僕人見到英孝皇太子突然帶了一名女子回國,都是大驚失色。
這件事在皇室掀起的波濤自然也就更加的巨大了。
雖然皇后很高興這個素來不近女色的兒子居然會帶女子回到他自己的別院內,但是卻也不免對這來歷不明的女子感到好奇和防備。
天皇因忙於國家大事,尚未有機會瞭解這件事,於是皇后就先將英孝召人宮內詢問。
穿著一身美麗優雅的和服,皇后顯得氣度雍容高貴,可是她風韻猶存的臉龐卻漾著擔憂之色。
「母后。」英孝緩緩地向前,先對母親行了個禮。
「呀,你精神好多了。」皇后驚喜地看著他,抓起了他的手親切地拍了拍,「我之前接到了消息,說你遇刺,差點嚇死我了,幸好你平安無事。」
「母后,你想說的不只是這個吧?」英孝身著皇室的織錦和服,顯得氣派尊貴,可是唇邊那抹長駐的輕諷卻絲毫未減。
皇后苦惱地道:「我該讚你聰明伶俐,還是要說你詭計多端好呢?」
「如果你是想問我,我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是誰,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她是我要的女人,希望母后不要有任何的意見。」他戒慎地道。
她盯著兒子,曾幾何時,這個桀驚不馴,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兒子竟也會出現這種佔有的神態?
她更好奇這個女人究竟是打哪兒來的了,竟然能夠擄獲兒子的心。
「我為何不能有意見?」她半真半假地嗔道:「鈴木大臣的千金輝子,還在等你的回答呢!」
「我根本不要她,何來回答?」他嗤之以鼻。
「你別老是這麼倔,等看過了以後再決定也無妨。」
鈴木輝子美貌絕色,又能言善道極識大體,她很喜歡這個女孩,也很希望英孝能夠挑選她為妃。
如果英孝見過了美麗動人的輝子,他一定會改變心意的,她已經吩咐輝子,可以隨時不必經召見就入宮,為的就是要製造機會讓輝子和英孝見面相處。
倘若英孝真的還是戀戀不捨那名帶回來的女子,那麼頂多就讓那名女子成為他的侍妾,這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母后,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現在還不想納妃,你就別白費心力了。」他露齒一笑,宛若春風吹過了大地,皇后心頭不由得一暖。
啊,這個孩子居然笑了。
「你去了一趟中國,改變了好多。」她低歎,「是那個女孩的關係嗎?我真想見見她呢!」
「現在還不行,」他收起了笑,蹙眉道:「我還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兒子,你究竟在搞什麼鬼?」皇后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他淡淡蒼白的病容上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有些兒若有所思,「在搞什麼鬼?我現在也還不能確定。」
他只能確定一件事,就是他要定了沈輕梅,無論是要用什麼手段,他都要將她留在身邊。
這彷彿已經成了一種魔咒,自然地將她和他糾纏在一起,誰也放不開誰的手。
「兒子,你確定你自己在做什麼?」
他又微笑,「至少我現在有目標了,生活好玩了許多。」
皇后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 ☆ ☆
輕梅怔怔地蜷曲在一張躺椅上,僅著一件雪白色衣裳的她,看起來不勝寒苦。
雖然現在已經是暖和的天氣了,但是她卻覺得被冰冷包圍著,打從心底涼了起來。
這裡是屠殺她同胞,殘暴毫無人性的日本鬼子的國家,她踩在嗜血的惡魔的土地上,被迫呼吸這裡的空氣。
她在船上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躺在這大片產業內的華麗大床上了。
整個偌大的屋子裡頭,只有幾名略諳中文的侍從官和僕人,用著猜疑和不屑的眼光看著她這個亡國奴。
中國還沒有亡,她就已經成了人家的俘虜,可恨的是,她當初該掙扎的時候竟然沒有掙扎,結果就讓自己陷入了這番田地。
而那個始作俑者,竟然連出現都未出現。
「該死的,難道我希望再見到他嗎?在他對我做了這一連串的事情之後?」輕梅摀住臉頰,痛苦地低吟。
他帶給她太多太多難以承受的傷痛,可是為何她怎麼也忘不了他的溫存和曇花一現的瞭解,還有那眼底似水蕩漾的柔情?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她堪堪可告慰的,便是他堅決都不肯對日軍吐露明霞姊和秀生的身份,還要他們不得繼續再追查了。
這是她還能夠靜靜地坐在這裡的原因。
「皇太子駕到。」侍從官在她房門口恭聲叫喚道。
好似在提醒著她要起身迎接。
輕梅動也不動,朦朧的眸光穿過了窗戶,落入了一個不知名的境地。
瀟灑羸弱的英孝緩緩踱了進來,略顯蒼白的俊臉漾著一絲絲笑容。
他隨手一揮,讓侍從官退下,「吃過了嗎?」
輕梅目光慢慢收回,凝望著他,「你是我的敵人。」
「中國和日本是敵對狀態沒錯,可是我不是你的敵人。」他溫和地道,瞥見了置於花几上,完好無缺的精緻飯菜,「為什麼不吃飯?」
她憔悴的臉龐沒有表情,「我怕被毒死。」
他擰眉,「有我在,誰敢毒死你?」
「或許就是你也說不定。」她防備,充滿敵意。
「為什麼要這麼說?」他眉頭蹙得更緊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蓄意要她死,又何必千方百計將她帶回來?
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他怎麼可能會讓她出任何意外?
「你們日本人不是最喜歡殘害我們中國人了嗎?再殺我一個也不嫌多。」她冷冷地道。
「你公平一點,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你有任何傷害的舉動,如果你硬要將戰爭扯進我倆之間,那我也無話可說。」他也倔強地瞪視她。
輕梅瞇起眼睛,「你本來就無話可說,強行佔領,戕害屠殺別人的子民,還有什麼道理是站在你這邊的嗎?」
「這場戰爭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也不是我下的命令,我並非有意要規避什麼責任,而是要告訴你,這是日本軍民和大臣們所做的決策,身為皇室的一員,我也只能袖手旁觀。」他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是拿起刀刃的那個人。」「你可以阻止的,你貴為一國的皇太子,你有那個權利可以阻止戰爭。」想起她經歷過,親眼見過的腥風血雨,她的眼淚忍不住打轉,威脅著要掉下來。
那不是噩夢一場所可以形容的,那簡直就是地獄;她能夠經歷過這一切還不崩潰,心中還能懷抱希望,就是因為她抱待著一個信念——
能活下來就是一種上天的恩賜。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活下來就是要再經歷父親被殺,與朋友生離死別,又隻身落入敵國為俘虜的命運裡。
他深邃的眸子首次出現無奈和厭倦,濃得化不開,「你錯了,情勢演變至此,我已經無力阻止什麼了;這是一場世界的戰爭,籌碼並不在皇室手上,軍方所擁有的權力遠超過一切。」
「你要告訴我,你們皇室只是傀儡嗎?」她尖銳地道。
他臉色一沉,「皇室是全日本軍民的信心指標,不容污蔑。」
「我又有何差?」她更加抱緊了自己,縮在椅內的殲弱身子顯得分外楚楚可憐,「我只是個階下囚,污不污蔑你們的下場還不都一樣?」
「你不是我的囚犯。」那個字眼好刺耳。
「那麼是什麼?」她冷冷地道:「貴賓嗎?」
「你是我的女人。」他緩緩地指出。
輕梅身子一顫,偽裝的堅強搖搖欲墜,「那不算什麼。」
「唉……」他突如其來的幽幽歎息,驀然地揪痛了她的心。
她緊緊捏著自己的衣擺,努力不讓自己被他的蕭索軟化。
他是敵人哪!
「你恨我也好,討厭我也好,可是你一定要把飯吃完。」他輕輕地道,溫柔得不像平常的自己。
就是這令人難以抵擋的柔情,讓輕梅忍不住心念一動,幾乎衝動地撲向他溫暖的懷抱中,一吐胸中鬱結和傷心委屈。
如果他不是日本的皇太子,那該有多好?
她希望他仍是之前的那個俊秀男子,有著一雙世故滄桑又充滿慵懶灑脫的智慧眸子,還有玩世不恭,卻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住的敦厚善良。
「唉……」她也幽幽歎息。
歎世事多變,命運捉弄人。
「我明白你獨身一人在異國,一定非常的孤單害怕,」他輕輕地靠近她身邊,輕歎著道:「不過你放心,我會永遠照顧你;你父親因我而死,我永遠有這個責任。」
他只是因為責任,所以才把她帶到日本來的嗎?
輕梅已經被搞混了,他究竟心底是怎麼個打算的?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她是他的女人嗎?
「你到底要拿我怎麼辦?」
英孝被她問住了,心底也無法立刻做出最清晰的答案;匆忙間,他露出一貫的邪氣笑容。
「你是我的,」他輕聲地哄著,吻上了她的唇,「我永遠不會讓你離開。」
她閉上了眼睛,痛恨自己又沒骨氣地臣服在他的柔情似水裡……
可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除了他。
孤苦無依孑然一身的她,只能憑靠依附著他了。
希望他能夠看在她的份上,也盡量地善待她的國人;這是她小小的,小小的願望,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期望了。
☆ ☆ ☆
如果不是她心中塞了太多的淒苦和國恨家傷,她的日子可以過得很愜意自在的。
英孝每天都陪著她,曲意承歡地想盡辦法逗她開心,知道她不喜歡穿和服,甚至還讓人裁縫了十幾套的美麗旗袍給她,讓她每日換著穿。
如果她能夠很輕易地就遺忘了許多事,或許她會幸福一些,但是他的體貼與關懷已經沖淡了她不少的傷感,輕梅有的時候甚至可以幻想著,世界已經太平,而她是他最寧馨相親的小妻子。
可是英孝是怎麼想的呢?
他一日復一日地陪著她,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卻越加驚恐著自己的無可自拔。
他貪戀著她的一舉一動,無論是皺眉是淺笑是慧黠,都緊緊地牽動著他的心。
向來無牽無掛,不為任何人牽絆的他,開始惶恐著自制力的崩潰。
他害怕再這麼下去,終有一天他真的會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愛!
這真是一個太沉重的字眼,狠狠地打擊著他的心。
他不需要愛任何人;從小時候知道自己的身體羸弱,隨時有可能消失後,他原本就不愛親近別人的心就更堅定了。
如果他愛上了人,就會有弱點,就會脆弱得不堪一擊,更有甚者,等到大限來到的那一天,他會恐懼與所愛的人分離……那是一種可怕的絕望,他絕對不讓自己感受到這些感覺。
所以對於輕梅的日漸依賴,他的心開始產生了拔河與矛盾……
☆ ☆ ☆
這一天,輕梅披著一件薄薄的絲鍛坎肩兒,身著一襲粉白色的旗袍,漫步在初開的株株花樹下。
她像一朵清澈傲然,又粉粉嫩嫩的白梅,佇立在燦爛美麗的花樹中,卻顯得那般地澄淨剔透,彷彿沒有一絲塵世的塵埃能夠沾染得上她的身心。
遠遠地捧著一盅茶,站在陽台上的英孝眺望著她絕美的身影,又是一陣失了神魂的驚艷。
他控制不住自己放下茶,快步地走向她——
「在想什麼?」他輕巧如貓地來到她身邊,悄悄地從後面環抱住她,「想得這般出神?」
輕梅向後貼近他的胸膛,滿足地低歎了一聲,「沒想什麼,只是覺得這花開得好美。」
「這是櫻花,你喜歡嗎?」他輕輕啃著她柔嫩的耳垂,大手緊箍住她的柳腰。
「好美……」她心兒怦然,卻也不免有一絲絲落寞,「我還記得以前冬天的時候,我爹會帶我到江邊去賞雪,還有那一株株在冰雪中綻放的梅花……」
「梅花和櫻花長得一樣。」他貪戀地吸取著她身上的幽香,有股淡淡的梅子香味。
她這幾天不知怎的,愛吃甚青澀的梅子,他總會親自買了一大盒,送進她懷底抱著吃。
「不一樣,雖然很像,可是它們是不一樣的,」她耳垂被他騷擾得有些癢,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唉呀,別亂動呵!」
「那你倒說說,有什麼不一樣?」他的唇流戀到了她雪白的頸項,不忘發問。
「梅花……是堅強的,勇敢的,那麼寒冷的天氣,它總是毅然地綻放傲然的美麗,讓人感動;櫻花卻是脆弱淒美的,只要一陣風拂來了,縱然有滿枝滿樹的花瓣,都會隨著風兒漫天飛舞,飄然落地。」她宛如吟詩般地輕輕道。
她輕柔粉嫩的模樣兒實在令他愛煞了,英孝修長有力的大手忍不住偷偷打開了她領口的盤扣,手指順勢溜入了其中。
驚覺到大片雪膚又被他佔據了,輕梅低呼一聲,急急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的手再往下探去。
「呀,壞人!」她嬌喘。
英孝感覺到自己男性的特徵又堅挺了起來,小腹滾燙得像有熔岩流過,渴望呼嘯著要爆發噴出……
他總是要不夠她,總是被她輕易地撩起了深沉寬闊的情慾。
如果現在不是光天化日,而宅邸附近還有侍衛和僕人,他真想衝動地在這裡就要了她。
在這一大片落英繽紛的花樹底下,清風一吹,就讓片片嫣紅燦爛的花瓣交錯地落在他們的身上……
這麼美的一幕,他還真不忍錯過。
他岌岌可危的理智提醒著他別當真失控,英孝索性一把抱起了輕梅,將她往屋內帶。
「啊,你要做什麼?」輕梅被騰空抱起,不由得驚呼了。
英孝黑眸內的火熱慾望讓她心頭瞬間一熱!
這個人真是的……
「我餓了,」他壞壞地笑著,腳步不停歇,「現在想吃你。」
輕梅緊緊環抱住他的頸項,生怕自己跌了,只是他的話讓她渾身都癱軟了,就連手臂也彷彿沒有了力氣。
又是一晌貪歡呵!
☆ ☆ ☆
別院外,一輛黑得發亮的轎車倏然駛近門口,車停後,一位衣著典雅雍容的美貌佳人緩緩下了車。
戴著一頂雅致的蘇格蘭繡花軟帽,光滑美麗的臉龐上貼切地描繪著彩妝,鈴木輝子看起來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光輝亮麗閃閃動人。
她輕揚著頭,打量著這皇太子的別院,心底有些興奮難奈。
「我終於來了。」她操著刻意學習的貴族腔,難忍得意之情。
她知道她看起來是什麼樣子的女性……明亮大膽,擁有美貌智慧與自信;這是鈴木家的榮耀,也是皇后殿下曾說過的,也是皇室的榮耀。
相信素來自傲,對女性毫無興趣的皇太子也會為她所心動的。
她不是那些軟趴趴無能又無自主能力的平民女子,甚至在皇室中也沒有幾個貴族女子能夠勝過她的容貌與才能。
所以皇太子非她莫屬。
她斷然地回絕了司機的攙扶,自行走近大門;兩個帶槍的侍衛凶狠地攔住了她。
「來者何人?沒有皇太子的召喚,任何人都不准擅闖別院。」侍衛硬生生地道。
「我乃鈴木大臣之女,奉皇后殿下之名來探望皇太子,我有通行皇宮各個宮殿行苑的手諭。」她高傲地自法蘭西皮包內取出了一方印有皇室徽章的通行令。
侍衛見狀恭敬地行了個禮,還是有些為難地道:「鈴木小姐,只是皇太子吩咐過,沒有他叫傳,任何人都不准進入這『暢梅園』。」
暢梅園?
輝子腦中突然出現支支吾吾的皇后,語焉不詳地跟她說皇太子從中國帶回了一名女子,篆養在別院中云云……
暢梅園;會突然把別院取了名字,莫非就是為了這名女子?
輝子最近已經以未來的太子妃自居,心理上當然不能接受這件事,只是男人要有個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尤其英孝貴為皇太子。
她沉吟了一下,努力把醋意壓抑下來,只要她還是她的皇太子妃,而這名女子絲毫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她還是可以勉強自己容忍她的。
「不要緊,我是皇后殿下差使來的,你未通報太子殿下也沒關係的,他不會怪你。」輝子顯現出她擅攏絡人心的笑容,一派未來太子妃的典雅氣勢。
侍衛打量面前這個光鮮亮麗的千金小姐,知道自己沒幾個膽子敢再阻攔,他對身旁的同伴眨了眨眼,連忙哈著腰道:「是,鈴木小姐,我這就引您進去。」
輝子自信滿滿地走入了「暢梅園」,眼前所見的就是滿片美麗綻放的櫻花樹。
她情不自禁驚歎了,「好美的櫻樹,怎麼這別院裡的櫻樹開的這般美麗?」
「自從輕梅小姐來了之後,說也奇怪,原本都懶得開花的那幾株老櫻樹,都不約而同地含苞盛開,」侍衛不無讚歎,「裡面服侍的人都說,這位輕梅小姐或許是花中仙人,才能夠命令這老櫻樹開花呢!」
「有這般神妙?」輝子又驚異又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難道說這個輕梅小姐真有這麼大的魔力?能夠讓皇太子為她題「暢梅園」,又能讓老樹為她開花?
她心底強烈地感覺到不安起來。
「鈴木小姐請稍後,我為您傳達。」守衛請她進了大廳,並且緊急向侍從官報告。
侍從官自然聽過鈴木小姐的大名,他急急搓著手跑了過來,「千代子,去泡茶,鈴木小姐,請這邊坐,我為您傳達皇太子,他正和輕梅小姐在二樓。」
光天化日的,在二樓做什麼?
輝子大大嫉妒,可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嬌俏賢淑地微微一笑,「勞煩你了。」
她坐在柔軟舒適的法國沙發上,緩緩地脫去了手套,環顧四周。
這棟別院美的很哪!融合了日中西三方的優點,就連擺設佈置都看得出是經過精心策畫過的,強調慵懶舒暢。
皇太子竟然為了藏嬌的美人兒,花了恁般的心思哪!
「鈴木小姐,真是稀客。」英孝緩緩下樓,高大俊美的丰采依舊,就跟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她曾經在一次天皇宴會群臣的酒會上,遠遠地見過他一面,那時他身著畢挺雪白的軍服,英俊的臉龐揚著一抹淡淡的灑脫和傲然,自在地身處在眾臣之中,王者之風自然表露無遺。
她當時就為他傾心,今日一見,又更加癡迷了。
輝子仍不忘要端莊地站起來,對他展顏盈盈一笑,「太子殿下,今日冒昧前來拜見,不知道是否打擾您了?」
「別客氣。」他的眸子閃過一抹無可掩飾的驚艷,這層認知讓輝子芳心大振。
就在這時,皇太子的手陡然在身後招了招,輝子聽見他用中文輕喚,「輕梅,出來見見客人。」
輝子臉色微微一變,全副武裝起來。
一個纖柔的身影怯怯地出現在他身後,那是一名有著烏黑如瀑般長髮的女子,唇紅齒白肌膚賽雪,天真溫柔的臉龐漾著一抹好奇。
她穿著一件月牙色,襟邊裙擺都繡著小小藍色梅花的旗袍,看起來飄逸如江邊梅,池中柳。
輝子當下知道這是一名敵人,很難對付的敵人!
不過她還是露出友善的笑容,「不知這位是……」
「鈴木,你懂得講中文嗎?」英孝攙扶著輕梅,小心翼翼地下了樓,「她是中國來的,不識日語。」
「我會中文。」輝子很高興能夠秀出一口流利的中文,這是她苦心學習所得來的成果,為了要能夠成為一個出色的太子妃,她甚至還去學了英文,法文和德文。
她一向是個聰明優秀的女人。
「你好,我是輕梅。」輕梅有一絲絲顫抖,這個美麗女子眼中的嫉妒和敵意是那麼的明顯,她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請喚我輝子,」她望了英孝一眼,滿意地看到他的愉悅之色,「不知道有無打擾到兩位?」
「沒有。」英孝敏感地察覺到輕梅突然偷偷揪緊了他背後的衣襟,有些微微顫抖的害怕。
他第一個衝入腦中的是憐愛和呵護,可是另外一個想法卻突如其來地躍現——
他不是害怕輕梅讓他無可自拔嗎?或許他可以利用面前這個女人,稍稍拉開了迷戀她的距離,也可以讓輕梅知道他仍保有自己的靈魂和意志。
主意一定,他便不再允許自己後悔。
他輕輕地掙開了輕梅求助般的緊揪,自行走向了鈴木,並紳士地執起她的手來吻了吻,「不知道有沒有人讚美過你的美麗?沒想到鈴木大臣居然有這般出色的女兒,這真是他的福氣。」
他刻意用日文讚美,讓輕梅暗生驚懼,卻又不懂得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輝子受寵若驚,幾乎是得意地別了輕梅一眼,「啊,親愛的太子殿下,你的讚美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輕梅沒有忽略他特意疏遠的動作,她的心驀然一沉,只能眼睜睜地,迷惘地看著他倆愉快地用日語交談起來,而她自己一個人呆立在當場。
「太子殿下,輝子都忘了輕梅小姐不會說日語呢,真是失禮。」輝子故意粲笑若花,過來拉了輕梅挨坐在身旁。
輕梅勉強一笑,「你太客氣了,你們兩個聊吧,我有點倦,想要先上樓休息……」
英孝閃電般的眼神瞥來,帶著一抹驚懼與憂心,「你不要緊吧?」
原來他還記得有她的存在呵!
輕梅強忍住鼻酸,輕輕地搖了搖頭,「只是有一點點累,我最近總是這樣,已經是老症狀了,沒關係的。」
「你怎麼都沒有跟我說過?」他蹙眉,不無指責。
「也許是水土不服吧!」她話一出口,卻見他臉色一變。
莫非她又想要回去上海了?
「好吧,那你上樓去休息。」他陰沉地道。
輕梅不知道他因何變臉,可是她身心都疲憊了,此刻也顧不得安撫他的心情,只是乖順地點點頭走上樓。
看來他們兩人並不如表面見到的那麼甜蜜。
輝子暗自竊喜,臉上卻仍然表現出婉約自信之美。
「輕梅小姐沒事吧?」
「沒事。」他稍嫌粗聲地回答,嚇了輝子一跳。
看來他的心情不太好呀!
「上回輝子就想要來拜見太子殿下了,可是又怕太冒昧,所以才會今日才來打擾。」輝子巧笑倩兮,得體地道。
「你太客氣了。」雖然臉上露著迷人的笑,英孝卻打由心底厭惡了起來。
又是無聊的禮貌談話,左來一句恭維右來一句寒暄,難道他還沒受夠這一些嗎?
他強烈地想要回到樓上,去看看輕梅的身子怎麼了,是否好些?
可是他的理智拚命叫囂著讓他留下來,畢竟這是他選擇的詭計,不是嗎?
「要不要到外頭走走?」他衝口而出。
輝子臉蛋一亮,「當然好。」
鑼鼓已經敲響,戲就不能不唱……鑒於在庭園溜躂就能夠讓輕梅一眼就望見,他還是勉強自己伸出了手。
輝子柔媚地搭上他的,笑容燦爛得直比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