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寬喘息著,繼續責罵,猙獰的表情在搖晃的燭火下顯得更加可怕。「不要自作主張!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我要如何決定,輪不到你來插嘴。」他沒有費心壓低音量,聲音傳遍了寧靜的深夜。
紅綃腦中一片空白,她咬緊了唇,臉頰上的疼痛卻像是火燒,夾帶著某種深刻的羞辱,她的尊嚴,以及多年來累積的信任全被打得粉碎。
她本以為,對她有著鄙夷態度的應該只有楊姜,卻萬萬也想不到,連沈寬的態度也如此兇惡可怕。
紅綃,信任你的眼睛。皇甫覺不久前曾這麼告訴她,而她如今親眼所看見的一切,讓她驚駭得想尖叫。
沈寬看著她,像是一頭虎視眈眈的野獸,在她身旁繞著圈子。「你是我費心教養出來的,就該好好聽話。我要你獻身給日帝,自然有我的用意。」他一揮袖子,鄙夷地哼了一聲,在心中咒罵這個女人沒有半點腦子。
他實在太過大意,不該將事情的成敗賭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只是,計劃一直是順利的,紅綃也不曾有過什麼違逆的舉動,為什麼只是跟皇甫覺碰上面後,她就變得難以控制了?
她緩慢抬起頭來,粉頰上已經紅了一片。腦中許多思緒夾雜,亂成了一團。她困難地開口詢問,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的獻身,跟整件事情有何關係?」
她的確是漸漸改變了,皇甫覺逼著她去看,去思索,將那些矛盾的事實在她眼前揭穿。她不再只是個棋子,逐漸開始會思考,懂得自行判斷對錯。
只是,沈寬可不喜愛她這種改變,他要的只是一個聽話的工具。
心裡有某種東西慢慢崩塌了,難受的情緒抓緊了她的胸口。她開始明白,沈寬是用什麼眼光看待她的,難怪楊姜的眼神會充滿了鄙夷,在他們的眼中,她的身份跟尋常妓女沒有差別。
她從小在沈寬身感受到的關愛,難道只是一項讓她死心塌地忠誠的手段?
沈寬哼了一聲,睨著半跪在地上的紅綃。這個女人眼中的某種東西讓他極度不悅,要不是事情走到這等地步,不可能臨時抽換人選,他會選擇在此處把她給殺了。
花費了十多年才養出這麼一個誘餌,他沒有耐心再等上十幾年,去培養另一個誘餌。
「你以為,我從你幼年起,就費心地找來稀有藥材做成薰香,讓你日夜不停嗅著、熏著是為了什麼?那可都是珍貴至極的藥材,若是沒有必要,我何必這麼處心積慮。」他以嚴苛的目光看著她,看見她柔嫩的手在衣衫上收緊。
畫舫上那一夜的點滴又回到她的腦海中,雖然那時被薰香弄得有些神志不清,但她仍記得皇甫覺曾告訴她,薰香中有眾多藥材,其中一味是功效極強的媚藥。
沈寬的雙眼發光,仔細地訴說著籌備了許久的計劃。他多年來一筆一劃地勾勒著他一統天下的美好藍圖。
「那薰香不但能誘惑日帝餓虎撲羊地要了你之外,還有著幾味至毒的藥材,對女體不會有任何損害,你日日聞著,那些藥早就全滲進你的四肢百骸。」他坐回木椅上,身軀因為興奮而顫抖著。他多年來壓抑著心中的夢想,對於那張龍椅的渴望卻愈來愈旺盛。
那些字句緩慢地滲透進紅綃的腦海,她因為巨大的震撼而身軀僵硬,只能張大雙眸,瞪著這個自己一直以為是慈愛長輩的男人。
「對女體不會有傷害,卻不代表著對男人不會有所傷害。否則,你也不需在薰香中添加媚藥。」她喃喃自語的,聲音十分小,臉色蒼白得像是冬季的雪。她的身軀好冷,希冀著一雙已經熟悉的寬厚臂膀,能夠擁抱她……
拼圖一塊塊地在腦海中拼上,她逐漸看見了某些一直看不見的內情。莫非,這些就是皇甫覺要她看見的?他早就知道這些了?
那雙深不可測的銳利黑眸裡,除了笑意,也隱藏了能同悉一切的睿智。而在看向她時,那雙黑色的眸子裡,會浮現深切的溫柔……
沈寬伸手打開一個百寶格,在象牙雕刻的精緻櫃子中,紛陳著各種的藥材。他摸索著那些藥,十分地謹慎。這些藥可以幫助他達成目的,從十多年前找齊後,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藏著,除了他與心腹楊姜外,沒有人可以碰觸。
「這幾味藥來自苗疆,是當地最極致的一種毒藥,名叫『銷魂蝕骨』,是專門用來對付男人的。」他將那些藥拿了出來,散落在紅綃的面前。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藥落在地上,從小就熟悉的藥香,竟讓她覺得噁心。她依稀想起,童年時沈寬第一次將她召喚去,將包在錦袋裡的薰香交給她時,她有多麼高興。
原來那是所有計謀的開端,沈寬從那日起,就在詭計中安排好了她的角色。
「只要有男人碰了你,交歡三日內,毒藥會滲透他的血脈,將他的筋骨全溶得一乾二淨,三日內他會遭受蟲蟻蝕身的痛苦死去,屍水會從他怕七竅內流出,他死去時全身只剩一個皮囊,卻全無外傷。」沈寬愉悅地說道。這樣的死法,是他親眼印證過的;要從日帝的手上順利地奪到王位,這是萬無一失的辦法。
紅綃慢慢站起身來,她的拳頭握緊,指尖陷入柔軟的掌心,沈寬所形容的景象,讓她的胃部翻攪著。體內緩緩浮現一種力量,支撐著她站起來,沒有因為這個巨大的陰謀而昏厥。
這樣的情緒是前所未有的,倘若是在先前,就算是知道沈寬的計謀有多歹毒,她也會冒死達成目的。但是皇甫覺先前已經在她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他沒有強硬地改變她的觀念,只是讓她自行去判斷。
「原來,我只是一個你費心養出來的藥引子。」她被蒙蔽了這麼久,到如今才知道事實的真相。
本以為她的存在,是為了一個崇高的目的,能夠為沈寬拯救天下的百姓。但是真相一一在她面前揭穿時,她才明白自己的身份有多麼不堪。
沈寬對她自小的溫和寵愛,其實是別有用心的。難怪他不讓獨沈皓碰她,她是一個被薰染了劇毒的女人,哪個男人碰了她,就會化為一灘屍水。沈寬的罅不是為了關愛,而是要保護獨子,不要成為牡丹花下的風流鬼。
燭火在夜風中搖晃,她直視著沈寬,懷疑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誰;這就是她一向以為,懷抱著仁德,誓言拯救天下蒼生的長輩嗎?
「不然,收養的眾多孤女裡,我為什麼獨獨對你花費最多的心思?」沈寬睨著她,在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看到閃動的光芒,她回視著他的模樣,讓他心中閃過些許不安。
他的拳頭收緊,知道在皇甫覺死後,等一切大事底定,他也必須送穆紅綃下黃泉去。這女娃兒知道得太多,若是留下來,遲早會是個禍害。
「所以,你也不在乎日帝是否是個英明君主,就你而言,日帝英明與否並不重要,你只想毒死他,然後取而代之。」她緩慢地說道,事實一點一滴在腦海中釐清了。她的雙手顫抖,表面上卻努力維持著冷靜。
身為一個忠心的殺手,她不應該質疑沈寬,但是她如今所看到的事實,竟跟她長年所相信的差距十萬八千里。就像是從雲端跌入萬丈深淵,她下意識地用手搓揉著肌膚,想要搓去體內的劇毒。
手臂的粉色肌膚被搓得浮上一層艷紅,甚至有刺痛的感覺,但是那些毒藥滲進她的體內已經這麼多年,她這些舉動完全於事無補。想到皇甫覺會在與她交歡後,化為一灘屍水,她的心禁不住竄過一陣疼痛……
在這紛亂的一刻裡,她只知道——她不想讓他死!
沈寬瞇起眼睛,不悅地一揮手,險些又打到了紅綃。
「你的廢話太多了,我記得可沒將你教養得這麼多話的。」他伸手捏起紅綃的下顎,望進那雙眼睛裡,聲音變得溫和。「紅綃,我的孩子,乖乖聽話,去替我解決了日帝,我不會虧待你的。」
紅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突然間覺得好冷好冷。沈寬的表情,如今看來竟是這麼可怕。她的心中矛盾極了,已經分不清到底誰對誰錯。
或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仍難以接受?
「我完成任務後,你會怎麼做?」她半晌之後才有能力開口,艱難地問出這個問題。
沈寬觸摸她的肌膚,傳來一種瘋狂的意念,讓她幾乎想要失控地推開。這實在太可笑,在她幼年的時候,是多麼期待沈寬能多給她一些注意,每次沈寬輕拍著她的頭,她就感到無限的光榮。
那時,她可以獻上任何東西,只為了討沈寬歡心。
「我會入宮去處理一切,之後在眾多大臣的慇勤請命下,不得已地登基為王。」他的手有點顫抖,連笑容都扭曲了。身上所受的重傷,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垂垂老矣,時日已經不多,要是再不行動,從皇甫覺手上得到江山,他就再也沒有機會。
這才是理所當然的,那個漫不經心、到處眠花宿柳的年輕人,怎麼有能耐坐擁天下江山?他才是眾望所歸的君主,絕對有資格坐上那張龍椅。
紅綃點了點頭,緩緩退開幾步,冷眼看著眼神瘋狂的沈寬。她像是突然間從沈寬所編織的夢境中跳脫出來,一時之間有些茫然。她需要時間,好好地思索一番。
在心緒紛亂的時候,腦海中竟浮現皇甫覺的臉龐,他調戲她的可惡模樣,以及他緩慢地將兩人的發相系的溫柔模樣……
明明每一次都被他氣得羞憤交加,但在這一刻,她卻急切地想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彷彿見到他,她的心就可以稍微平靜些。
「地圖留下,你回王宮去,五日之內,我交代你的任務就必須達成。」沈寬嚴厲地說道,揮手要她離去。臨去前他還將百寶櫃中的藥材抓入錦袋內,拋到紅綃的身上,要她一塊兒帶回王宮中。
她沒有多說什麼,彎腰拾起那個錦袋,之後轉身離開聚賢莊。她不願意再久留,甚至連多留一刻鐘都覺得難受。
紅綃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而坐在寬大木椅上的沈寬,仍在燭火下,編織著他君臨天下的美夢。
☆☆☆
流螢在夜裡流竄,而紅綃完全視而不見。
她握緊了手中的錦袋,在黑暗的山林中盡力奔跑著,提著一口氣,將輕功施展到極限,甚至到胸口都隱隱作痛、像是快要炸開似的時,她才倚靠在一棵巨大的檜木上喘息。
離開聚賢莊後,她沒有朝王宮的方向奔去,反而一路奔上聚賢莊後山的巨大山嶽,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發洩積壓在胸口的難受情緒。黑暗中,森林顯得十分詭異,但她全然不覺得恐懼。
如今才知道,真正能讓她覺得恐懼的,是沈寬可怕的野心。
一種遭到背叛的痛楚、跟荒謬的可笑感在心中交織,她背靠著巨木,緩緩滑坐在地上,像是一時之間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聚賢莊的後山是她從小生長的環境,離開沈寬後,她心煩意亂,本能地就往這裡奔來,根本也沒有認路,現在連她也不知道身在何處。
她是多麼愚笨,竟被人傻傻地利用了這麼多年,心裡還驕傲地以為,自己是在為沈寬做著救國救民的大事……
黑暗之中,林間樹葉輕晃,類似某種巨大的鳥類飛竄過天際。
紅綃站立在檜木之上,望著山嶽下方燈火通明的聚賢莊,心中百感交集。樹葉又是一陣輕晃,接著伴隨一陣輕笑,令她心中一震。
「美人兒,吃糖的時間到了。」皇甫覺輕笑著,輕易地抱起她,靠著巨大的檜木,不浪費時間地吻上那張紅唇,照例將丹藥餵進她嘴裡。
她沒有反抗,軟弱地靠著他,習慣了他放肆的出現方式。因為寒冷、或是其他的緣故,她的雙手自動地攀上他寬闊的肩膀,指尖陷入他堅實的肌肉,貪婪地汲取他的溫暖。
頭一次,她沒有抗拒與躲避,反而迎上前去,以接近絕望的激烈,笨拙卻認真地以他曾經探索過她的方式,回吻著他。紅唇輕啟,柔軟的丁香小舌滑進他的口中,羞怯地跟他糾纏,一雙纖細的手也由他的臂膀遊走到了他的胸前。她頭一次主動撫摸著他,這才知道他有多麼高大壯碩。
紅綃生澀卻難掩熱情的舉動,刺激得他難以自持,擁抱她的動作變得激烈,慾望堅硬而疼痛地抵住她腿間柔嫩的一處廝磨著,有力地幾乎要嵌入她雙腿之間。
黑暗的森林中,男性的低沉咆哮聲,震得紅綃全身顫抖。
紅綃緩緩眨了眨雙眼,迷濛的眼睛逐漸恢復清明,她的臉頰飛上紅霞,轉過頭去,沒有回答他。
似乎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有了踏實安全的鬆懈,倚靠在他胸膛上後,幾乎就不想再移動。是因為今晚發生的變故太多,她才會變得這麼自甘墮落吧!
「你表面說得好聽,說要信任我的判斷,卻還是跟蹤了我。」她指控地說道,聲音卻有些軟弱。四周仍是黑暗的,但是她的思緒比先前平靜,稍微想移動身子,臉頰上的嫣紅卻變得更深了。
那雙望著她的黑眸,比夜裡的星辰更加明亮,讓她感覺自身的嬌小與脆弱。
這是一雙能夠看穿一切的眼睛,表面上漫不經心,然而所有的蠢動都被他看在眼中。恐懼一點一滴地湧上心頭,她想起被沈寬利用的難受與不堪——
她的心逐漸靠近他,然而,這會不會也只是他的手段?他對待她這麼特殊,莫非只是想要從她身上套出關於聚賢莊的種種?
這樣的猜測,竟讓她心中浮現錐心刺骨的疼痛,而那種痛苦比先前在沈寬面前所感受的更深!
比起沈寬,她莫非更在乎皇甫覺嗎?
皇甫覺對著她微笑,食指滑過她被吻得微微紅腫的唇。「別這麼氣憤,我可不是存心想跟蹤你的。要知道,看見沈寬那老傢伙的嘴臉,可是會讓我倒胃口的。是因為你吃糖的時間到了,我才勉為其難地出了王宮,一路跟著你來到這裡。」
「狡辯!」她迸出這兩個字,不肯相信他。「逼我吃那些鬼東西,會有多重要?」至少,絕對不可能比調查聚賢莊的內幕重要。
皇甫覺勾起嘴角,露出莫測高深的邪笑,以指尖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子。
「紅綃,你錯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可重要得很呢!」他緩慢地說道,傾身舔著她的唇,跟她分離唇上殘餘的淡淡藥香。
她撇開頭,足尖一點,踏出了他的懷抱。先前從沈寬手中接過來的錦袋,被兩人在擁抱之間弄得散了,藥材落了一地。她雙眼一黯,將錦袋遠遠地扔了出去;這些薰香是用來毒害他的藥,她心中無法克制地感到厭惡。
「你會跟著前來,是想要追查沈寬接下來的計劃吧!」她的肩膀僵硬,瞪著山腳下的聚賢莊。
他又來擁抱她,夜涼露重,不願意讓她受到風寒。先前抱著她的時候,她還在瑟瑟發抖,教他的心格外不捨。
「我說了,那不重要,老狐狸說些什麼話,我可沒聽進去。」他微笑著,靠在她的肩膀上,將她整個人都納入懷裡。「不過,你誇讚我的每一字、每一句,我可都聽進心坎裡了,這可是彌足珍貴的啊!當著我的面時,你可沒說過半句好聽話。」他的口氣有些得意。
紅綃咬著唇,想到先前所說的話都字句不漏地被他聽進耳裡就覺得萬分尷尬。
就算那些替他辯解的話都是事實,但要是知道他在外頭聽著,她肯定不願意說出口。
「我只是說出事實,把我在王宮內所看到的一切,告訴我的主人。」她刻意保持冷漠的語調,聲音卻有些顫抖。
「那麼,你為什麼不將鐵鷹以及顧炎的事情告訴他?你甚至也沒有告訴沈寬,我對他的詭計已經有了防備。」他的手遊走在她的發間,眷戀著那柔滑的觸感。從他的角度,可以瞧見她粉頰上有一塊紅腫的痕跡,那是先前沈寬的責打所留下的傷痕。
他先前潛伏在屋外,看見沈寬打她的那一瞬間,幾乎氣憤得理智全失。她因為震驚而失魂落魄的模樣,讓他的心彷彿被揪緊,一陣陣地刺痛著。
皇甫覺黑眸略略瞇起,迸身出冰冷的殺意,在心中暗暗發誓:沈寬加諸在紅綃身上的傷害,他絕對會加倍替她討回來。這一巴掌,是紅綃為他而挨的,他可忘不了。
紅綃回答不出他的問題,難受地掙扎著,不願意窩在他的懷抱裡。屬於他的氣息太過溫暖,她怕自己會陷溺一輩子。
倘若,他也只是利用她,那麼她的一廂情願豈不是太過可笑?她不敢奢望,他對她有幾分的真心。
「不要碰我,我可是聚賢莊的殺手,是你的死對頭。」她咬著牙說道,不願意去看他。原本溫柔的雙手,突然間變得霸道至仍,猛地將她扯了回來,她沒有防備,驚呼了一聲,跌進了他的胸膛。
她抬起頭來,那雙黑眸卻讓她呼吸一窒。他的眸子裡,此刻有著野蠻的狂肆,她剛剛所說的話,似乎意外地激怒了他。
「紅綃,你以為對我來說你的身份就只是如此?」他詢問著,聲音低沉嘶啞,雙手徐徐用勁,克制著用力搖晃她的衝動。
這是上蒼給他的懲罰嗎?懲罰他一向玩世不恭,說起話來沒有半分正經,所以此刻就連他最在乎、最想擁抱在懷中一輩子的女人,也看不出他的心意。
「你該死?」她低聲罵著,眼眶酸酸的,瀰漫著水霧,幾乎想要落淚了。為什麼他不是欺負她,就是在逼迫她?她好怨他,為何總是不肯放過她?
皇甫覺看了她半晌,莫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將她抱在胸前,拍了拍她的背部,沒有再多說什麼。
她吸了吸鼻子,克制著眼淚不要流出來,難得乖馴地枕在他胸膛上,傾聽著規律而有力的心跳。寧靜的氣氛瀰漫心頭,四周只有幽靜的蟲鳴,她的雙手來到他的腰部,回抱著他,在這一刻裡不願去思考。
那些篡位的陰謀、爾虞我詐的計策,她都不想去理會。她只是奢侈而單純地想拋下其餘的身份,只要做一個女人,一個被心儀男子擁抱在懷中的女人……
只是,老天不肯成全她。
「聽那聲音,像是個孩子。」皇甫覺皺起眉頭說道。
「孩子?會不會是有孩子失足掉落到懸崖,正在呼救?」她心中十分不安。沈寬在這座山嶽裡養育著眾多孤兒,會有孩子失足跌落懸崖,也是不足為奇的事情。
皇甫覺低頭看著她,察覺她焦急的神色。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施展輕功帶著她飛快奔行。「我們去看看。」只要能讓她高興,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在他察覺之前,他就已經太過在乎這個美麗卻又矛盾的小女人了。
她毫不費力,只需跟著踏步。心中有堅硬的東西破碎、融解了,之後化為暖流瀰漫在心間,她望著他緊握著她的寬厚手掌,思緒千纏百結,難以弄個清楚。
只是在不自覺間,她也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兩人交纏的手,一如前些夜裡,他以兩人的發所結的同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