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款款正緊抱著懷中的牛皮紙袋,飛快地奔跑著。她暗灰色的套裝看來黯淡而毫不起眼,柔細的黑髮盤成最古板的髮髻,腳上則是硬頭的黑皮鞋:她手裡還拿著半塊法國麵包,一邊奔跑,一邊將麵包胡亂地塞入口中。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她困難她嚼著硬如牛皮的麵包,還分心低嚷著。
方款款狼狽地跳過一個水窪,持續往「太偉集團」的總部大樓前進。
在這個時間,路上已經沒有任何行人,在「太偉集團」上班的人,沒有一個膽敢不遵守時間限制。那個白手起家的富豪老闆堅持「時間就是金錢」,沒有準時上班,等於是浪費公司資源。所以就算是高級幹部也罷,若是沒有遵守時間上下班,絕對會被一腳踹出公司。
而方款款進入公司才兩個月,卻已經是開除黑名單上的榜首,今天要是再遲到,她鐵定要回家領失業救濟金。
都是淑雅的錯!若不是淑雅堅持要留她午餐,順便挑選新貨品,她也不至於因為挑選貨品而延宕到現在。
方款款抱著懷中的牛皮紙袋,再一次為自己的缺乏自制力而歎息,短短的幾十分鐘,竟然就花掉了半個月的薪水,她把錢全都花在這些玩意兒上頭了。
由於奔跑得太急切,她側背的提包冷不防地勾著一輛轎車的後視鏡,整個身子霎時不由自主地往前倒,而手中的牛皮紙袋則是飛了出去,像是長了翅膀般,筆直地朝一個男人飛去。
那男人剛走出轎車,合身的黑色西裝讓他看來更加高大,深遂的黑眸看向太偉集團的總部大樓,沉思地略微瞇起。還來不及反應,牛皮紙袋已經朝他飛來,在他眼前鬆開,裡面的東西砸了他滿臉,在他傲然的臉龐上停留幾秒鐘後紛紛掉落。
款款發出困窘的呻吟聲,雙手覆蓋在臉上,簡直不敢看那人的表情。她幾乎想要當場挖個地洞,把自己深深地埋起來,眼前的場面實在太過尷尬——十多件五顏六色的蕾絲內褲以及貼身胸衣從牛皮紙袋中掉落,有的掉落地面,有的則是停留在那男人身上。
男人瞇起雙眼,不可置信地皺起濃眉,緩慢地伸手拿下頭上一件粉紅色的緞質內褲,銳利的黑眸瞪視著那件最貼身的布料,按著轉頭看向呆立一旁的方款款。
「這是你的?」他黝黑的手指握著那塊蕾絲,看來十分不協調。
款款羞紅了臉,鼓起勇氣走上前去,試圖搶救那些貼身衣料。她的手有點顫抖,踮高腳尖才能拿下他肩頭那幾件內衣褲,一顆心緊張得像是要從胸腔中蹦出。
「是的。」她硬著頭皮承認,心疼地看著地上那幾件已經被污水毀壞的衣料。
他瞇起眼睛,銳利的眼緊盯著她,在心中猜測著她的身份。
「你是『太偉』的員工?」他詢問著,將手中的布料遞到她眼前。
不可思議的不是他認不出她,而是她竟然沒有發現他的身份!?他有些懷疑這只是一項最新的搭訕方式,只是她用來吸引他目光的手段。
但是,哪個女人會在試圖引起男人注意時,裝扮得如此糟糕?
她看來就像是一個滯銷的存貨。
方款款點點頭,匆忙將那塊衣料胡亂地放回皮包中。兩人的手指有一瞬間的接觸,她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而那塊布料則是沾了他的溫度,頓時,某種奇異的感受讓她雙頰嫣紅。
「先生,很抱歉,我還趕時間,要是下次在員工餐廳遇見你,我再請你用餐當做是賠禮。」她匆匆說道,然後很懦弱的就想逃走。
當方款款轉身正想往大門奔去時,冷不防地手腕竟被他握住,男性的溫度從手腕傳來,嚇得她幾乎尖叫出聲。
「等等。」他出聲制止,視線落在她略顯豐潤的雙頰上,有些訝異那雙眼眸的澄澈。她似乎真的不認識他,這讓他意外的感到興趣。
款款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他的胸膛。
一件嫩綠色的蕾絲胸衣:細細的肩帶正勾在他的西裝鈕扣上,像是嘲笑她般地隨風晃動著。
「我想你還忘了這一件。」他低沉的聲音裡有著壓抑的笑聲。
她發出懊惱的呻吟,伸出扯著那塊布料,雙手因為緊張而顫抖,她幾乎等於站在他的懷中,可以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古龍水香味。然而,她的雙手愈是發抖,就愈是拿不下那塊蕾絲。
若不是這件蕾絲胸衣,是她這次消費行動裡最鍾情的目標,她大概已經放棄他,轉身落荒而逃。但是,這可是本季最美的顏色,她特別訂購了三個禮拜才拿到。
他看得見她嘴角的法國麵包碎屑,暗自猜測著箇中滋味。他的目光看著那紅潤的菱唇,下腹陡然覺得一陣燥熱,他無法理解,自己竟會對模樣如此糟糕的女郎有所反應?
從任何角度來看,她完全不合格。
灰暗的套裝包裡著豐潤的身軀,看來比標準體型更豐滿幾分,一身暗灰色的套裝,像是帳蓬般遮掩住她的曲線,只能從胸前隱約看出那賁起的線條。古板的髮髻,以及會嚇退所有男人的黑框眼鏡,足以讓所有男人敬而遠之。
只是,她澄澈的雙眸以及紅潤的唇,又讓他移不開視線。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因為工作過度,而有些飢不擇食了。他的視線在她身上遊走,猜測著她究竟會在何時穿起這些誘人的衣衫?如此能引得男人血脈賁張的內衣,似乎跟眼前的古板女郎扯不上關係。
款款當然能夠察覺到他的視線,那就像是有一把細微的火在燒灼她一般,讓她緊張而不知所措。她雙手仍努力扯著那塊蕾絲,終於忍無可忍的奮力一拉之下——「嗒」的一聲,她因為反作用力而顛簸數步,正在欣喜著順利拿下蕾絲內衣時,視線落在那男人的西裝上頭,頓時她差點因為挫折而痛哭失聲。
內衣是取下了沒錯,但是因為她的硬扯,那件質料上等、看來價格不菲的西裝,被她硬生生地扯下了兩枚扣子。
「噢,我好抱歉。」她的唇顫抖著,試圖彌補所犯下的錯誤。「我在公司裡有放著備用的針線,你把衣服交給我,我可以幫你縫補好的。」她熱誠地說道。
男人緩慢地勾起薄唇,露出一個難得的微笑,「我懷疑若是將衣服交給你,等我再度看到他時,已經是幾塊破布了。」他搖搖頭,不再理會她,邁開步伐往「太偉」的大門走去。
款款羞紅了臉,因為他的調侃而有些憤怒,卻又無法反駁。
她緊握著手中五顏六色的蕾絲內衣,困惑地猜測著這個男人的身份。
※※※
「她跑到哪裡去了?」經理的尖叫聲讓所有人停下手邊的工作。
頭頂微禿的經理猛擦著光亮的額頭,不停地在凌亂的辦公室內尋找著。狹小的空間裡擠滿了檔案夾,還有大量的玩偶,簡直會讓人發生錯亂,懷疑這裡不是太偉的辦公室,而是某間玩偶販賣屋。
幾個忙得昏頭的經理級人物正在一堆玩偶裡,努力尋找著與英國客戶的重要合約。
經理第無數次自責,他怎麼會將那麼重要的合約交給方款款?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啊,誰教方款款生來一副老處女模樣,他還以為這樣的女人應該心無旁騖,能夠專心於工作:哪知道她這麼會混水摸魚,一遇上緊急事件往往就不見人影?
「經理!」款款手裡揮舞著打卡單,匆促地奔進辦公室內。
「你!你又給我遲到了!我從上星期就提醒過你,今天有英國客戶要來簽約,而負責保管合約的你竟然到現在才出現?你知不知道那些客戶等了你兩個小時了?」經理氣得幾乎要腦溢血,指著方款款的手在顫抖著。
平時出一些紕漏,公司裡眾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矇混過去了,但是今天可不比平常,總裁從美國的分公司回國來,連帶著那幾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級幹部都會出現,整個總部大樓裡的員工如臨大敵,只有方款款還不知死活地姍姍來遲。
「經理,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經很努力在跑了,只是在門口前出了一些意外。」
她解釋著,並忙亂地從皮包中拿出一疊縐得有如陳年梅乾菜合約文件。在翻找的動作中,好幾件內衣褲掉落地面,男同事們禮貌地避開視線。
款款倒吸一口氣,用腳偷偷把內衣褲踢入桌椅底下。
「不要解釋!」經理氣得幾乎發狂,拉住她的手腕就往樓上的貴賓室拖。「你自己把合約交給總經理,然後站在旁邊乖乖遞茶送水,絕對不許給我開口!」他憤怒地將方款款貶為送茶小妹,並在心中決定等英國客戶離開後,就要她拿著遣散費滾出公司。
※※※
踏入直達頂樓的專用電梯,方款款不安地偷瞄經理的臉色,順便藉著電梯裡的鏡子稍稍整理儀容,歎息地猜想今天大概不是她的幸運日。
「在這裡給我等著!」經理命令道,讓她待在休息室裡,然後自己先拿著合約入內,安撫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客戶及總經理。
休息室的角落裡還有一個七歲左右的小女孩,精緻約五官襯著長而微鬈的頭髮,穿著舒適的棉布衣裙,看來就像是令人愛不釋手的姿娃娃。
只是那雙漂亮的黑眸裡,有著深深的怒氣,小小的手臂緊抱著一本厚重的精裝書。
此時,小女孩正憤怒地拿著那本精裝書敲擊著桌面,把書敲出不少凹痕。
「嘿,書本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敲桌子的。」款款好奇地走到小女孩身邊,帶著笑容說道。她家裡開設著幼兒園,跟小孩子相處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
只是,小女孩不買她的帳,傲然地抬起下巴,用漂亮的眼睛睨著她,表情充滿了不以為然。
「這是我的書,要怎麼處理是我的事情,你管不著。」唐心的情緒壞透了,她惱怒地瞪著眼前不識相的女人。因為她昨天再度氣走了一個家教,爸爸知道後。憤怒地要她在休息室裡反省。
這是她今年氣走的第五個家教,但是心中卻沒有半點愧疚,那些家教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是來照顧、教育她,實際上卻把目標擺在爸爸身上。她們在爸爸面前一臉賢淑,背後卻在暗中使勁,打算成為太偉的總裁夫人,每晚把她哄睡後,就上晝房去勾引爸爸。
像昨晚那一個,還穿著透明睡衣上書房。她只不過是悄悄把大狼狗放進屋子,讓狗兒把那女人的睡衣咬成殘絲破縷罷了。
她討厭那些企圖接近爸爸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存心不良,嘴裡說著會照顧她,其實卻只是把她當成接近爸爸的墊腳石。而爸爸卻不知道她的苦心,竟然不聽她的解釋、就將一切怪罪在她頭上。
唐心更用力地把書本敲擊在書角邊,企圖將精緻的精裝書砸得破爛。
然而方款款不是會被輕易嚇退的,臉上的笑容雖然黯淡了些,但是並沒有消失。「小朋友,沒有老師教導你該有的禮貌嗎?」她對這個小女生的用詞感到訝異。
「禮貌?跟你需要扯到什麼禮貌?再說,那些老師可沒教我禮貌,她們只教會我勾引男人的小把戲。」唐心刻意裝出粗魯的語氣,學著那些叔叔們私底下的模樣。唐家的壞脾氣在她體內發酵,她因為被責怪而憤怒著。
款款震驚地瞪大眼睛,一手覆蓋在胸前,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長得十分可愛、說話卻活像小太妹的女孩。「我真想見見你的家長,看看他是怎麼教育你的。」「見我的家長?你也想爬上他的床嗎?或許你們可以在床上好好談論有關『教育』的問題。不遇他的品味高得很,大概看不上你這種又胖又醜的女人。」唐心鄙夷地說、將方款款看成另一個不懹善意的女人。
黑框之後的眼睛瞇了起來,清澈的眸子逐漸凝聚怒火,方家的人對於小孩子的教育有著異於常人的熱誠,怎麼忍受得了唐心的放肆?她不是憤怒於唐心對她容貌的評語,而是憤怒於唐心的無禮。
款款緩慢地走近幾步,連連深呼吸,想要克制心中的衝動。
她握緊雙拳,勉強擠出微笑,不停提醒自己,此刻是在公司內,這個語氣不善的小女孩很可能是某位高級幹部的孩子,為了飯碗著想,她必鎮冷靜。
「女孩子不可以這麼說話的。」款款的嘴角僵硬著。
唐心哼了一聲,根本不將款款放在眼裡。然後,像是存心挑釁般,她彎唇冷笑幾聲,攤開了已經殘破的精裝書,漂亮的眼睛直視著方款款,然後以刻意緩慢而誇張的動作,開始撕下書頁。
紙張被撕裂的聲音響徹休息室,精緻書頁被撕成碎片,散落在柔軟的地毯上。
像是聽見腦海中有某種聲音陡然爆炸般,款款幾乎可以感覺到理智的繩索陡然繃斷。她被激怒得無法自制,猛地衝上前去,將一臉錯愕的唐心翻倒在膝蓋上,開始不客氣地朝掙動不休的小屁股打下去。
唐心尖叫著。她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膽敢如此對待她?「放開我!你這個醜女人不想要命了嗎?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她驚慌地叫著,不停地掙扎,臀部遭到一次又一次的責打,漂亮的眼裡蓄滿淚水。
「就算你是天王老子的女兒,我也照樣打,不乖的孩子可以用言語教育,惡劣的孩子就必須用這種方法教訓。」款款奮力地打了好幾下,氣喘吁吁地制伏掙扎不休的女孩。
唐心從小到大從沒有被責打過,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教訓?她已經習慣了被旁人捧在手掌心。就算是做錯事情,旁人也必須陪著笑不計較,她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憤怒著她的粗魯與無禮,如此地在意她的言行舉止。
就像是……真正的在關心她,而不是將目標放在爸爸的身上。
心中有某種奇異的感覺,但是屁股上的疼痛實在太劇烈了,唐心實在沒有辦法多想。她發出殺豬似的嚎叫聲,在方款款的腿上掙扎著。
「你不但無禮,而且還不知道愛惜書本,你不知道有很多小朋友,求知若渴卻無書可看嗎?你怎麼可以這麼不珍惜?」款款凝聚的怒火沒有辦法輕易消滅,當怒火一來時,她往往容易失去理智。
貴賓室的門被打開,眾人呆立在門前,所看到的就是道種景況,一個憤怒的女人揮著手掌,痛扁著尖叫不休的小女孩。
方款款有些詫異,沒有想到門會陡然被打開。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尷尬地看著眼前一群目瞪口呆的男人。
經理看清楚方款款所責打的人是誰時,突然兩眼一翻,承受不住心中震驚而昏厥。在昏倒前,他彷彿看到退休金長了翅膀飛離他的荷包,他後悔極了當初讓方款款進公司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在太歲頭上動土,惹上了絕對不能招惹的人物。
唐心看到救星降臨,猛然扭動小屁股,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方款款的膝蓋,再也忍受不住地放聲大哭,迅速撲向父親的大腿。「爸,那個醜女人,她……她……她打我。」她哭得打隔,淚水流滿了小臉蛋。
男人沒有伸手去安慰女兒,銳利的視線落在方款款的身上,在認出她的瞬間,黑眸略微瞇起。
方款款微微一愣,因為想起先前情況而臉紅。女孩的父親竟然就是在「太偉」門前,與她有過早一面之緣、見識過她新購買的那些內衣褲的男人。看他身旁眾多經理環繞的模樣,身份職級可能還不低。
「你為什麼打她?」他詢問著,聲調平滑如絲,卻隱含著危險的氣氛。他並不憤怒,反倒有些訝異竟然這女人敢對他的女兒動手。
他的女兒有著超出一般同齡女孩的聰明,那些智商不但用在求學,更擅長用於惡整旁人,而礙於他的身份,受整的人們通常敢怒不敢言,因此唐心的氣焰被養得更大,幾乎無人可以降服。而他也正因為如此,為著女兒的教育問題大傷腦筋。
「她的行為太過惡劣了。」方款款回答道,拿起那些先前被唐心撕碎的晝頁。
「你應該好好的教導她愛惜書本。另外她的禮貌也必須加強,不能夠像是野孩子般滿嘴粗話。」「她不會說粗話。」「在你面前或許不說,但是在我面前她說得十分流利,就像是天生的小太妹。」款款忍下心中再度見到的緊張,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小女孩的教育問題上。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手心正在冒汗。不知為何,一見到他就感到某種奇異的情緒,讓她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她無法正視那雙眼眸,卻敏感地感受到他的視線正在細細審視她的一切,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男人的眉頭緊皺著,銳利的視線看向女兒。
唐心有些心虛地避開眼睛,但仍舊表現出受委屈的模樣,努力哭泣著。「爸,你不要相信這個醜女人的話。」她的聲音微弱,害怕爸爸真會聽進方款款的讒言。
他的眉頭皺得更縈。「看來她說得沒錯,你的禮貌的確需要改進。」他也清楚女兒欺善怕惡的行徑,她雖然年僅七歲,但已經聰明得懂得陽奉陰違,用大小姐的身份欺壓旁人。
「或許跟她學校的老師溝通一下,就能夠稍微改進,這個年紀的女孩學習能力很強的。」款款在一旁出主意,突然看見一位經理很努力地使眼色,似乎想傳達什麼。
她關懷地偏頭,幾乎想開口詢問對方是不是臉部肌肉抽筋。
但是,男人再度開口,她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了。這個男人就像是天生的焦點,生來就是旁人注目的目標。
那是一種絕對的霸氣,一種會被稱為王者之風的特質,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只能追尋著他的舉止,自願聽從著他的所有言行。
「她沒有上學,只是請了家教,而所有的家教都無法馴服她。」他踏上前一步,絲毫不以為意地拂開女兒緊抱著他大腿的細瘦雙臂。
「那麼或許該請你多陪伴她一些,家長的言行對孩子有著示範的作用。」款款想起幼兒園裡所提倡的教育方針,客觀地給予意見。
「不需要你多嘴。」唐心驚慌地喊著。她喜歡爸爸,但是也有些怕他,學不會怎麼跟他相處。
「唐心。」他淡淡地喊道,低頭看了女兒一眼,總算清楚地知道女兒的禮貌有多糟。他轉過頭,繼續看著方款款。不知怎麼地,他對她有著某種程度的好感,再度看到她時,如雪原冰封的理智竟然出現龜裂,喜悅的情緒緩緩湧出。
在看著方款款時,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成形,他緩慢地露出微笑。「你願意替我接下這個艱巨的工作嗎?」他提出邀請。
房間內所有的人,在聽見這個提議時全都倒抽一口涼氣。而跪坐在地毯上的唐心則是張大嘴,蒼白的臉仰望著父親,她的心跌落絕望的深淵,知道父親一旦決定就絕不更改。
這是什麼樣的厄運?她才剛擺脫了一個家教,馬上又來一個,而眼前這個衣著沒有半點品味的女人,不但沒有像平常人般對她言聽計從,反倒還敢動手打她。要是讓方款款成為新任家教,自己的小屁股豈不是前途堪慮?
款款也被嚇著,沒有想到會突然受到邀請。她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仍然硬是擠出一個微笑。
「很抱歉必須要回絕你的提議,我還有工作在身,而令千金大概是需要全天候的家教,而『太偉』的工作手冊上明文規定,員工是絕對不能兼差的。」她擦擦額上的冷汗,懷疑自己究竟是惹上什麼樣的麻煩。
男人彎唇微笑,那笑容有幾分冷傲,更有幾分危險,足以讓其他人戰慄。
「那簡單,你被開除了。從今天起就到我家裡報到,做我女兒的家教。」他霸道地說道,不容許任何反駁。像是決定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高大的身軀轉身邁步,往休息室外走去。
款款先是驚訝,接著理智幾乎被怒火給吞噬。她不曾見過如此霸道的人,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想決定她的工作?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對父女都像是野蠻人般不講理!
「等等,你不能這麼做,你沒有資格開除我。」她喊叫道,衝動地撲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臂。「我好不容易方得到這個工作,雖然做得不是很順手,但是絕對可以慢慢上軌道,你沒有資格辭退我的。」她對其他人投射求救的眼神,卻看到一張張無能為力的表情。
他的腳步略微停頓,紆尊降貴似地看了她一眼,彷彿她是不識相的搗亂小蟲。
「方小姐,相信我,在這間公司裡,我是最有資格開除你的人。」他的手緩慢地落在她的下顎上,輕率地捏起,按著又鬆開,一抹冷然的笑容躍上嘴角。「對於一個進公司兩個月,竟然還無法一眼認出公司總裁的員工,我還留在公司做什麼?」說完,他不再逗留、大步離開休息室,而身後的一票經理也誠惶誠恐地跟著他走出去。
款款虛弱地軟倒在地毯上,震驚地瞪著已經關上的門,他臨走前所說的話不停在腦中迴盪,她恐懼地思索著,冷汗流得比唐心的眼淚還快。
他先前的觸摸,在她的肌膚上殘留一些體溫,提醒著她先前的接觸。
她終於認出那張嚴肅而充滿霸氣的容顏……原先只能在報章雜誌上偶爾看到他,所以當面對面時,她遲鈍的視線根本認不出他來。她懊悔地呻吟著,把臉龐埋在雙手中。
他就是「太偉集團」的總裁唐霸宇,那個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就掌握龐大商業集團的傳奇男人。傳說中,他有著驚人的商業頭腦,還有魔鬼般的運氣,在商界幾乎無往不利,在他的地盤上,他所說的話就等於是聖旨,沒有人可以違抗。
「天啊,我竟在他面前做出那些事情!」她的臉頰嫣紅著,幾乎想要遠遠地逃出「太偉」的大門,她再也沒有顏面可以面對他。
但是她沒有膽子逃開,不知為何,她隱約知道任何人都無法逃離唐霸宇的視線,而他已經「欽點」她做他女兒的家教,她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唐心仍在哭泣著,她一邊流淚一邊咬著牙,漂亮的眼睛瞪著方款款,在心中決定要給方款款一些教訓。她已經趕走無數的家教,而這個女人看來又笨又不聰明,相信不會花費她太多時間。
然而小女孩沒有想到,雖然方款款的確不怎麼聰明。但是,不聰明的女人通常都有一個特點——很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