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綿綿跟著那奇怪的人來到一扇房門前,那個人突然一個閃身,失去了蹤影。
她知道,在那個門之後就是那個擄走雷翔宇的心的女人。
真要進去嗎?
到了緊要關頭她也不免踟躕,畢竟她只是任性了點,可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會兒真讓她去殺人,心中免不了會有幾分猶疑。
「呀!」的一聲,門在她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突然打開,和她對上眼的,是個美到教人無法逼視的女子。那身影、姿態,無一不令人讚歎。
她知道這個女人就是年寒竹。
柳綿綿是蘇州的花魁,對自己的容貌一向有自信,可是一打照面,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比不上她,寒竹身上自然散發的風采令人為之汗顏。
自古紅顏皆善妒,說方才柳綿綿對心中的殺意還有幾絲的不確定,現在,這樣的感覺也在看到寒竹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的!她真的嫉妒得恨不得眼前的這個女人馬上死掉。
在未碰面之前,這個女人就從她的手中輕易的擄獲了雷翔宇的心;而這一打照面,她甚至不用一句話就奪去了她長久以來賴以為傲的自信。
在柳綿綿打量著寒竹而暗起殺機時,年寒竹也靜靜的打量著傳聞中雷翔宇最親密的紅粉知己。
眼前的女人穿著厚重的毛裘,卻只見豐腴而不見擁腫,紅灩朱唇未語先笑、淒黑星眸點點似訴,若不是她眉梢的妒意、殺氣,她倒也承認柳綿綿能成為花魁自是有她的條件。
初見雷翔宇的紅粉知己,明知道她來意不善,寒竹竟對她生不出一點氣來。
若真要說有人做錯,她倒覺得雷翔宇該付起絕大多數的責任。
是他的多情造成風流債,才會讓這樣的一個女子因妒恨昏了頭,而原本清麗的玉容也讓妒意破壞殆盡。
若不是為了雷翔宇,眼前的女子又何需走到這步田地?
「你有事嗎?」寒竹難得先出了聲。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柳綿綿深吸了一口氣,掩飾心底的自卑感。
寒竹點了點頭,「我知道。」語氣淡得聽不出一點情緒。
「就是為了我,雷翔宇讓你成了全城的笑柄,你難道一點也不恨我?」柳綿綿惡毒的提醒著寒竹。
不知道為什麼,相較寒竹的自若,她顯得狼狽、可笑。
「我為什麼要恨你?」寒竹搖搖頭,她真的一點也不恨她。
柳綿綿非但不覺高興,反倒心中更添怒氣。難道在年寒竹的眼中,她連讓她妒恨的能力也沒有?這著實是太侮辱人了。
「你為什麼不恨我?如果沒有我的存在,雷翔宇不就是你一個人的嗎?」柳綿綿狂怒的道。「該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是我的又何必強求?如果他真的愛你,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不是嗎?若你在意的是少夫人這位置,我也可以一併送還給你。」寒竹語氣淡淡的說。
她本就欠他的自由,是該還他的時候了,若他真的這麼喜歡柳綿綿,那她也沒有什麼話好說的,強求本就不是她的本性,即使在明白自己愛上了那多情男人之後亦是如此。
這話卻無心的刺著了柳綿綿心中的痛處,倘若雷翔宇的心中有她,她又何需走到這一步?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諷刺將被趕出山莊的我嗎?」柳綿綿緊咬著下唇,恨恨的說。突然,一個念頭躍上了她的心頭,她整個人像是漲滿怒氣的跳了起來。「是你!是你叫他把我趕走的對不對?不然他怎麼會突然那樣對我?」
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讓柳綿綿的怒氣更熾。原來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女人搞的鬼,而她還有膽在她面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他叫你離開山莊!?」寒竹有絲訝異。
雷翔宇叫柳綿綿離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當初也是他不顧一切的反對硬是讓柳綿綿住進山莊,現在她願意成全他的自由時,他為什麼反倒做了這樣的決定?
「沒錯!要不是你的話,他又為什麼會對我說那樣的話?」柳綿綿一口咬定這一切全是年寒竹的錯。
「是嗎?如果你真的是他的紅粉知己,你怎麼會不明白,他不是一個能被人所左右的男人。」寒竹可不以為自己有這麼大的能耐。
柳綿綿看了寒竹的表情後低垂下雙眼,看來這個女人並不明白她在雷翔宇心中的地位。這非但沒有和緩她的怒氣,反倒讓她心中怒火倏地攀升。
這個女人什麼都不知道就擄走了雷翔宇的心,那她努力的做了這麼多算什麼?
上天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反正橫豎我是走是了,這錦盒我就送你,我們相識一場,就當作紀念吧!」柳綿綿拿出了早先準備好的綿盒,眼中的殺意更熾。寒竹歎了一口氣,「你真的這麼恨我?」
她原以為她只要表明一切,柳綿綿就會明白,她年寒竹不可能是她和雷翔宇之間的問題,沒想到,柳綿綿還是欲置她於死地。要不是小瑞兒和小祥的通風報信,或許這會兒她就真的以為她和柳綿綿已心無芥蒂,而死得不明不白。
她不動聲色的接下錦盒,看著手中精巧的盒子,卻包含著多少的怨毒……
「恨!?恨你我又何必給你這東西,你快點兒打開看看裡面的東西你喜不喜歡?」原先柳綿綿以為寒竹已識破了她的毒計,但寒竹仍接過了她遞出的錦盒,或許,她多心了。這一想,她又催促著寒竹打開盒子。
只要一打開盒子,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年寒竹這個女人了!
寒竹看了看柳綿綿的臉,微咬著下唇,輕撫著盒子的邊緣……
「你們在做什麼?」雷翔宇一臉疑問的走了過來。他遠遠的就看看寒竹和柳綿綿兩人站在門口,不知道聊些什麼。
他的出現引起了兩種不同的反應,寒竹是輕輕的鬆了一口氣,而柳綿綿卻是著急得臉都皺了起來。
「沒事!柳小姐迷了路,巧的是你來了,就帶她回去吧!」寒竹不露痕跡的想將自己從他和柳綿綿的感情糾葛中抽離出來。
她不理會柳綿綿又驚又喜及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好了。
至於盒中之蛇的事她也不想說,或許是她覺得柳綿綿並不是陰毒的人,她只是一時被嫉妒蒙蔽了雙眼,而她在愛上了雷翔宇後,似也能體會她的心態。
這獨佔原就是愛情常見的情緒吧!
寒竹不想打擾他們,拿著錦盒轉身便要將他倆關在門外,可是雷翔宇卻早她一步阻止了她的動作。「我就這麼惹你心煩?看到我轉身就走?」他直勾勾的瞅著寒竹。
他語氣中少見的嚴肅讓她微皺起了眉頭,她停下腳步,似是無聲的歎了一口氣,「你就和柳小姐好好談談吧!」
雷翔宇縱橫情海多少年,對女人的心事,他大多一眼即可明瞭,可寒竹卻全然的改變了他對女人的認知,他完全不明白她的話到底是何用意。
一般的女人哪可能要自己的相公去和他的「紅粉知己」多聊聊?
除非是賭氣。可是,在她的身上又完全找不到一絲賭氣的感覺,她仍是那清冷、淡然的姿態,那種什麼對她都不重要……包括他的存在與否。
難道白定樵已捷足先登了嗎?
若換了他是寒竹,她也一定會選擇像白定樵這樣執著而深情的男子,而不是像他這種處處留情,還三番兩次欺負她的人吧!
可那是他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呀!現在的他,已知道她才是他尋覓一生的那名女子,說什麼他也不能放她走。
心焦和急躁在他的心中漸漸的築起,他是如此的認定在她的感情世界或許已被白定樵攻佔,卻忘了寒竹一向清冷的性格,腦中浮現的儘是她和白定樵談話時臉上的溫和。
「你愛上了白定樵是不?」他的聲音沙啞而危險。
「你別亂說。」寒竹當下輕皺起娥眉,她實在不喜歡解釋這些有的沒有的,尤其是現在的雷翔宇看起來就是一臉的不可理喻。
「我亂說!那這是什麼?」他一把搶過寒竹手中的錦盒,「這是他送你的東西,對不對?
寒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雷翔宇並不知道那盒中東西的危險性,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有致命的可能。「快把它還給我!」寒竹的口氣不由得提高了。
寒竹這樣的表現更肯定了雷翔宇心中的猜測,原來這錦盒真是白定樵給她的定情之物,瞧她心急成這個樣子,雷翔宇心中的妒火更是漫天的燒了起來。
「我倒要看看他送了你什麼樣的東西,會讓你這樣的寶貝!」雷翔宇顧不得他舉止無禮,現下的他,已是個被妒火燒去理智的男人。
「不要!」
「不可以!」
兩個急促的驚呼分別從柳綿綿和寒竹的口中發出,所不同的是,寒竹一把的拍開了雷翔宇的手,及時替他擋下了翠玉雞血蛇的蛇吻。
一陣刺痛沿著寒竹的手肘向上竄起,像火燒似的疼痛一下子蔓延開來,翠玉雞血蛇果真是天下奇毒,頃刻間,寒竹只覺得整條手臂已毫無知覺。
雷翔宇一反手,便陷住了這尺餘小蛇的七寸處,見它身上絢爛的斑彩,不由得心驚不已,當下清醒了一大半。
他手指一使勁,這皮如鋼鐵的蛇便頭身份離的斷成了兩半。
「寒竹!你……怎麼……」
一看寒竹皺起眉頭強忍疼痛的樣子,他的一顆心全揪了起來,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年寒竹,你還記得我嗎?」一個男子的身影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
「你……」柳綿綿暗自心驚,這不是那個把錦盒交給她的男人?
寒竹勉強自己抬眼看向那個人,雖然他一身襤褸,但那半瘋狂的神情中,仍依稀可見他原來的樣子。
「你是……單晌?」她皺了一下眉頭。那男人哈哈大笑了起來,「沒想到少夫人還記得小人。」
這個人正是那被寒竹識破舞弊的巧針坊代管帳的單晌。
「你怎麼會……」她只要他補齊虧空,並沒有對他做任何的追究,他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把我的事抖了出來後,我舅舅便把我趕了出來,而家鄉的人更是容不下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好好的當你的少夫人就好了,管這麼多做什麼?雷霆山莊財大、業大,借點來花花又怎樣?」他恨恨的說。
單晌的思想簡直偏激到了極點,這一切明明是他咎由自取,可他全把一切的不幸全怪罪到寒竹的身上,竟然還想出了這般毒辣的計謀要置寒竹於死地。
「你瘋了!」雷翔宇緊皺眉頭。
他一揮衣袖,強勁的風襲向了單晌;雷翔宇的武功在天下也算得上赫赫有名,他盛怒之下發出的內力,豈是單晌擋得住的。
只見單晌「哇!」的吐出一口好大的血,將地上的白雪染紅了好大一片。他掙扎的站了起來道:「我本來就不打算活著出去,但臨死前能拉著一個陪葬的也就夠了。我可以告訴你,這蛇之毒,普天下只有祁連山的七香草可以解,不過,我想任你再神通廣大,這一時三刻你是拿不到了,哈哈哈!」
單晌仰天大笑了三聲後整個人向後一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斷了氣。
雷翔宇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真要追究,他也得負些責任,要不是他把山莊的事交給寒竹去打理,今天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看著寒竹愈見蒼白的神色,雷翔宇心痛得恨不得受傷的是他自己。
她早明白這錦盒有問題,才會如此著急的吧!他卻一味的誤會她。若不是為了救他,她也不會被毒蛇咬這一口——這本該是咬在他身上的才對呀!
若他真遭蛇吻也是他自找的,她根本不用替他遭受這樣的折磨。風馭飛在以為自己將失去冷梅時,那彷彿全世界都已不再有意思的心情,他終於能夠明白了,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如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根本不值得。」雷翔宇強忍著心頭那似是撕裂的疼痛說。
從迎娶她過門後,他似乎從沒有對她做過一件好事,不是把她視若無物,就是讓她接受各種的流言,她卻從不曾說過任何一句怨言。
他有什麼值得她這樣對待的嗎?
「你的自由,我說過我一定會給你的,布包哥哥。」寒竹像是低喃的輕歎。
她還是能給他自由的,不是嗎?
※ ※ ※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早知道你這死小子連自己的娘子也照顧不好,說什麼我拉也要把她拉到風揚山莊。」
雷夫人一聽寒竹出事了,便連忙的從風揚山莊趕了回來。
「靜思姑姑,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還是先問問寒竹姊姊還好嗎?」冷梅拉了拉雷夫人的衣袖,要她先別急著罵雷翔宇。
冷梅一聽到寒竹姊姊出了事,便也要風馭飛帶她來雷霆山莊,因為她一直覺得她能擁有現在的幸福是姊姊給的,如果寒竹姊姊不能幸福的話,她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風馭飛似是明白冷梅心中的鬱結,心疼的擁了擁她的肩,「沒事的,你別擔心。」
「現在到底是什麼的情況?你悶著不說話又不能解決問題,說出來,我們還能幫忙想想辦法。」雷夫人沒好氣的說。
她急急忙忙的和冷梅、馭飛一同回到了雷霆山莊。一入山莊,就發現雷翔宇一臉要死不活的坐在寒竹的床邊,動也不動的。
「翔宇,你倒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看她的樣子像是中了毒。」風馭飛一看寒竹唇色發白,膚色透青,便猜出寒竹是中了毒。
「中毒?怎麼會呢?她是中了什麼毒?」雷夫人急急的抓住了雷翔宇的手,這一次她若不弄清楚來龍去脈,那她這個娘也甭當了。
「她是被蛇咬的,翠玉雞血蛇。」雷翔宇的聲音一點生氣也沒有。
「翠玉雞血蛇!」風馭飛當下皺起了眉頭,「這可就難辦了。」
「那是什麼蛇?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難看?」冷梅是沒聽過什麼翠玉雞血、鴨血蛇,但由風馭飛突然凝重的神色她也猜得出,現在寒竹姊姊的情況一定不甚好。
「這……」風馭飛也知道這事是瞞不了的,而雷翔宇現下大概也沒什麼心情解釋,便只好擔起這吃力又不討好的解說工作。
「快說吧!」雷夫人一看風馭飛的臉色,更是急得想跳腳。
「這翠玉雞血蛇是關外少見的毒蛇,毒性很強,被咬的人若一時三刻沒有服下解藥,便就會藥石罔救,回天乏術。」風馭飛老老實實的說。
「那我們就快去找解藥啊!還杵在這兒做什麼?」雷夫人拉著雷翔宇就要往外走,可雷翔宇的身子動也不動的像是定住了。
「姑姑,沒用的,這毒就只有祁連山的七香草可解,此去祁連山,一時三刻根本到不了。」風馭飛搖搖頭。
「那我們可以去買呀!只要買得到,多少銀兩都沒關係。」雷夫人仍是不死心。
「翔宇一定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才沒有付諸行動,這七香草除瞭解蛇毒,根本沒有任何的功用,加上此蛇在關內根本難得一見,不太可能會有人有七香草的。」
風馭飛不得不滅了她最後的希望。
「那我寒竹姊姊不就沒救了?」冷梅又驚又悲的嘶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是我不好,她是為了救我……」雷翔宇自責不已。「我不想怪你的,可是雷大哥,你真的太過分!從姊姊嫁過來後。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為什麼整個蘇州城有那麼多流言?我本來還不相信的,現在你連姊姊都保護不了,你到底把寒竹姊姊當成什麼了?」冷梅忍不住出聲責問。
她一向是個善良的女孩,對人也少有很重的語氣,或許是寒竹的情況給了她太大的刺激,她的口氣也跟著忿忿不平起來。
「梅兒,別這樣,表哥心中一定也不好受。」風馭飛能明白冷梅心中的傷痛,可是,他也看得出雷翔宇的懊悔。
他自己是過來人,他當然明白那懊悔的疼痛會在人的心鑿上多大的傷口。
「對不起……」冷梅回過神也明白自己說得太過分了,不由得低聲道歉。
「你沒錯,錯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她現在也不會這樣子了。」雷翔宇倒情願被多責難一些,他的心反而會好過些。「只是,我真的不值得她這樣對我,在我做了這許多不可原諒的事後,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呢?」
這一直是他不明白的一點,尋常的女人要是遇上了這種事,怕早就回轉娘家,再有個性一點的都出休書了,為什麼她卻還能這樣對他,到最後甚至為了救他而命在旦夕?
「難道你還不知道?」冷梅聽著雷翔宇的疑問,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起來。
「知道什麼?」
冷梅發現所有的人都把眼光投向她,她有些遲疑的咬了咬下唇,「我答應過姊姊不說的。」
「說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雷夫人心急的催促著。
冷梅看了一眼對著她點了點頭的風馭飛後,才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完全,姊姊小的時候曾遇到過一個人,好像曾從野狼的口中救了她之類的,她一直喊他布包哥哥,我是不大明白這其中的來龍去脈,我只知道,這布包哥哥在她的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
「布包哥哥?」雷翔宇記得上次寒竹昏迷的時候也曾提過這麼件事,只是他當時誤以為是「布包擱著」,還道是什麼重要的布包,怎麼也沒有想到她說的竟然是一個人。
「上次姊姊跟我說要和你成親,我原以為她是為了讓我安心,可是她卻說雷大哥就是布包哥哥。」冷梅接下來說的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真有這麼巧的事?不可能,我根本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雷翔宇直覺搖頭否認。他根本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本來也不信的,可姊姊說你的右手腕上還留著當年的疤痕。」
冷侮才一說完。雷翔宇也不自覺的握住自己的右腕,那上頭還留著依稀可見的傷疤。她這一說,倒喚回了雷翔宇的印象,他開始想起那記憶深處的倔強小女孩。
這似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來那個小女孩竟然就是寒竹。對他來說,幫一個小女孩只不過是他好管閒事的天性使然,過了他也就忘得一乾二淨。
「原來……」雷翔宇胸中一時五味雜陳。
原來她肯為了他做這麼多事就只是為了他曾救過她……不然還會有什麼原因呢?
總不會是因為她愛上了他吧!
他暗笑自己的失望,要不是有這樣的理由,像她這樣一個女子,又何需忍受他這個浪蕩子呢?
「她可真是個死心眼的女孩子。」雷夫人心疼的說。
「原來那璇璣子的話早就告訴了我,「布包起之緣,當需布包解],而我竟然沒想過!」雷翔宇想起當日街上算命先生莫名其妙的話,現在想想,或許他早就算出了一切,只恨他一點悟性也沒有,竟參不透這些話。
可是現在說這些為時已晚,寒竹這命在旦夕,而他的心或也即將死去。
「等等!」風馭飛突然喚住了雷翔宇。「你剛剛說的璇璣子是不是一個看不出年紀的老人?」「怎麼?你也認得他?」雷翔宇不解風馭飛的激動。
「他除了說這些話之外,有沒有拿什麼東西給你?」風馭飛像是挖到寶似的興奮地問。
雷翔宇遲疑了一會兒,「好像還有一個布包。」
「有布包?在哪兒?你快點拿出來,或許裡面會有好東西。」
雷翔宇不明白風馭飛怎麼一下子心情轉變這麼大,可他現在不想追究,因為此刻他的心中除了寒竹,再也容不下其它的事情了。
他從房中的書桌抽屜中取出布包,一把丟給了風馭飛,「就是這個,有什麼好東西你就留著吧!」
現在的他,除了寒竹的命,什麼也不想要。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們還管那個布包做什麼,想想辦法救救寒竹才是最要緊的事。」
雷夫人根本沒興趣理會什麼好東西,對她來說,最好的東西就是她的兒媳婦。
要是寒竹有個萬一,教她打哪兒再找到這麼好的兒媳婦?
風馭飛不理會其它人的興趣缺缺,仍是滿心期待的打開包袱。在一陣屏息後,他歡呼著:「找到了!我就知道那個璇璣子不是個普通人,他一定早就料到了。」
風馭飛將手中的布包攤放在桌上,布包中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把七香草。
※ ※ ※
床上的寒竹服過藥後,臉色漸漸的變得紅潤。
看來她的危險期已經過了,這樣的認知,讓雷翔宇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至少在他對她做了許多可惡的事情後,他沒讓她為了他這個根本不值得的男人,把命都給丟了。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寒竹的床邊,靜靜的打量著她。
她真的是美得不可思議,眼睫低垂,在她細緻的粉臉上,留下兩道彎月影。那兩瓣絳唇緊緊的抿著,在如雲香鬢的襯托下,更是出落得嬌美可人。
她腮邊的一絲秀髮輕輕的散落,他伸手替她拂開。就在他的手拂上了她的臉時,她的眼睛突然張開,迎上他的,一時之間,兩個人無語相對。
「你醒了。」
「水。」
他們兩個人同時開口,一發現對方說了話又同時的閉上了嘴,一陣懾人的安靜又在他們之間散開。
雷翔宇起身為寒竹倒來了一杯水,輕柔的將她扶起身子,再小心的餵她喝。
「謝謝。」寒竹赧然,有些不習慣他的接近,但仍小心的維持臉上淡漠的表情。
「有什麼好謝的?你差點連命都沒了。」雷翔宇歎口氣。
「你沒事就好。」寒竹低聲的說。
在他打開盒子的那一剎那,寒竹第一次體會了白定樵口中所言——若真愛上了一個人,就算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也情願的感覺。她本以為以她淡漠的天性,就算愛一個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可是當時,她的身體像是擁有自己的意志力似的,自動撲了過去。
原來,真要愛上一個人,什麼理智、原則,全都是說來安慰自己的話而已。
「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幫了你一次,你沒有必要真的以身相許吧!」雷翔宇的口氣並非愉悅的。
是的!因為他曾救了她,所以她成了他的妻。可換個角度來想,倘若救了她的人是任何一個人,她也一樣會做這樣的選擇。
他能擁有她,也只是因為他的運氣好,救了她,不是嗎?這樣的想法不知怎麼的,就是讓他沒來由的覺得渾身上下很不舒服。
「你知道了!」寒竹皺起了眉頭。她不明白他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我承諾過會給你自由的。」她不過想完成自己對他的承諾罷了。
「難怪你開口、閉口的就是我的自由。」雷翔宇恍然大悟。
她對他根本沒有一絲感情,她會對他的所作所為忍受這麼多,都只是因為她的承諾,那要給他什麼自由的鬼承諾。
「我真的只是想讓你能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在她知道自己愛上他之前,她真的是很認真的這樣做的。
「見鬼了,我什麼時候要你來給我自由?我是遇上了你之後才一步步被你拘禁的,因為你的存在,讓我再也不能自由自在的拈花惹草;因為你的存在,所以我無心流連花叢間,我的心再也沒有自由的空間,你知道嗎?」雷翔宇像是在發洩胸中怒氣的說。
是的?他本來是自由的,自由的來去花叢、自由的遊戲人間。
可是,她的出現讓他知道了什麼是愛;而愛的獨佔,讓他的心除了她,根本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
「你失去了自由……是因為我?」寒竹震驚的說。
是因為她的存在,反而讓他沒有了自由?
是了,他本來一個人過得自由自在,不過是碰巧救了她,卻讓她自以為是的加入他的生活,也難怪他會這樣說了。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你不需要給我自由,你沒有欠我什麼,如果你真的覺得我救了你一命而欠了我什麼,那大可不必,反正你也救了我,我們算是扯平了。
我用不著一個交易的婚姻!」雷翔宇用力的捶了一下床柱。
他不知道該怎麼讓她明白,他要的不是她的感激。他要的是那種獨一無二,只能給一個人的那種愛戀。「說的也是,我們算是扯平了。」寒竹低下頭,不讓雷翔宇看出她的心在痛,甚至為了他的話而靜靜的倘著血。
「你的意思是?」雷翔宇等著她的回答。
「我們誰也不欠誰,那這交易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說。
該他的自由,她會還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