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音像是不把世間萬物看在眼底似的,彷彿這地球是為他而轉,這空氣是為他而流通,連花草樹木都要因他的琴音而榮或枯,每道音符所要醞釀而出的澎湃節奏,讓有幸聽到此天籟的生命體,綿因他的恩澤而舞雀,若是音樂神童莫札特再世,相信也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冷巖兀自陶然在自我的琴瑟領域間,修長的手指如曼妙的芭蕾舞者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恣意縱情,鋼琴架上並無琴譜,狹長的眼紋輕輕雙抿,似山中冥思的得道高僧在摸索著棋盤上的對弈,每個高低起伏的轉折點皆有柳暗花明的欣欣向榮世界,讓人心跳隨著音脈強弱而激盪或消沉,他自有皇族先天優勢的尊傲血統,天賦異秉他自是當之無愧。
正當曲調漸趨柔緩,接近收尾邊緣時,湛藍的珠眸徒然綻朵,眼尾的餘光掃向窗邊的一道小黑點,如斧削尖般的挺鼻冷哼一聲,琴音頓然停歇。
"鑲兒,又不走大門,老毛病還是沒改。"天窗上有個小洞,閃閃發光的金髮就算在接近傍晚的時候也還是熠熠綻著麥光,誰叫金鑲兒頭探得太過外面,讓眼尖的冷巖逮個正著。
金鑲兒這回又被冷巖一下就拆穿了,上回藏在煙囪裡也一下子被找出來,真不好玩,沒一次他贏的。
他從兩層樓高的天窗一躍而下,腳上穿的那雙麥克喬丹籃球鞋讓他平安降落,身手矯健如同七龍珠裡的孫悟空。
"你又欺負木須兒了?"冷巖從鋼琴椅上站起,拔碩的體材像是藍球員加上拳擊手的身材。
這臭小子扮豬吃老虎,早他一步到他大老爺面前告他一狀,金鑲兒只歎自己太過輕敵,被這小鬼算計也不知。
"別噘著嘴,人家也是有主子的,到時人家找上門來,別叫我替你去收拾這爛攤子。"公私分明的冷巖絕不私袒金鑲兒,家教甚嚴,讓心虛的金鑲兒只能苦苦的哈笑。
"冤枉啊!巖哥哥,你也曉得這次所要面臨的處境有多棘手,四大婚姑來勢洶洶,加上老共那邊也派四大追蹤高手來湊熱鬧,我也不想他們隨便給你搪塞個阿狗阿貓當太座,雖說我是夠聰明的了,可你也知道猛虎難敵猴群,所以才讓木須兒也來幫我,反正他遲早也是要碰上,先讓他暖身暖身也不為過。"金鑲兒四兩撥千斤將冷巖踢給自己的皮球又踢了回去,要推卸責任就推到不在場的人身上是最聰明不過的了。
冷巖冷笑著,有其主必有其僕,金鑲兒這種狐狸般的頭腦不是他一手訓練成的嗎?"你倒是懂得拔擢良才,虛心納下起來了,我該替木須兒謝謝你了。"
"其實也還好啦!誰叫我就是這種愚忠的死性子,不想看到巖哥哥你受苦受難。"金鑲兒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他聽出冷巖夾槍帶棒的奚諷如烏雲般飄過來,要想不死得太難看,最好適時將嘴縫上。
金鑲兒這麼做也是為了要替冷巖多加層保護網,冷巖太明白要是被帶回英國的冷璇宮,又要看母親冷夫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訴說冷家興亡史給他聽,要不靠他綿延香火,將來斷了皇脈,別說是封爵賜祿,說不定被丟到路上當平民百姓也找不到個落葉歸根處,誰叫他是老大,當其他四人還在悠哉游哉過他們老太爺的舒服日子時,他就要面臨這種平庸俗套的婚姻枷鎖,去他的鬼傳統,他就要逆天而行,就不信靠傳宗接代才能富貴綿延。
"今晚就要靠紐約港了,你招子要放亮點,那幾個婆子和土匪的特徵你都有底了吧!"婆子和土匪是冷巖對他們鄙夷的稱呼,這班人要不是看在他們是頂頭上司派來的,早能殺能剮就剷除乾淨了。
"我早就調查詳細了,只是……"他的這"只是"兩個字,不免讓冷巖鋒稜的眼角又閃出冷芒。
"還是有漏洞查不出來,是不是?"金鑲兒最怕的就是冷巖這種威中帶笑的聲音,就像拿刀割玻璃教他全身痙攣不已。
"我忘了……要他們的近照……"這下他再也無法自圓其說了。
豬喔!他養的是一頭金頭髮的豬嗎?沒照片光有資料有個屁用,那班土匪婆子長得是圓是扁也不知道,這下子不束手就擒,等著被甕中捉鱉。
"巖哥哥,你別氣,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麼悲觀,至少我查出這次上船的受邀來賓只有七對高齡的老夫婦,要是有兩名同是老太婆或是太過年輕的男女上船,我和木須兒一定能一眼就查出,還有……聽說那班土匪們是音癡,我只要仔細觀察座上的來賓哪個像鴨子聽雷的表情,就能將他們揪出來,我們這回的行蹤這麼保密,他們不會想到我們會在一艘豪華游輪上,安啦!"金鑲兒一張粉飾太平的臉,益發讓冷巖的下巴不住的顫動,這小子做事愈來愈打馬虎眼了。
"你最好保佑你自己能活過今年的聖誕節,還有機會拿到明年我發給你的紅包。"冷巖回敬金鑲兒一個警訊,不像話,拿他的婚姻當兒戲。
冷冷的空氣中散著冷巖的冷冷回音,他是該振作了,見到棺材才掉淚,踢到鐵板才知道腳痛,希望這回臨時抱佛腳能有點作用,否則的話,第一個幫公爵夫人端洗腳水的,必是自己這個護主不力的金鑲兒無疑。
梁晶晶、梁晶晶,這下真是人如其名的亮晶晶了,瑪瑙就非要在她粉紫色的晚禮服上貼滿水鑽的亮片,讓她整個人像是背著一面鏡子在街上走,想避人耳目都沒有辦法。更要命的是還把她的清湯掛面的小丸子頭上了大蓬卷的卷子,塗上什麼歐洲貴婦栗褐色的染髮劑,說這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宮廷法拉頭,讓冷巖能被她雍容華貴的氣質給吸引住,不讓他上鉤都不行,唉!她怎會想要做這種黑心肝的事情,要不是姑婆老拿"女大不中留"、"親情深似海"的至理名言來錐著她的良知,也沒必要把自己弄得跟亂世佳人裡的郝思嘉一樣,還要說得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來達到裡外兼修的淑女風範。
坐在紐約港內的一間眺海客房內,晶晶一手捲著垂在耳邊的卷溜溜劉海,一邊還要聽瑪瑙的疲勞轟炸。
"你要記得,這冷巖最喜歡的音樂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最喜歡的一本書是狄更斯的孤雛淚,還有……最愛的作家是夏目漱石,他的代表作是《我的貓》,最後別忘了他最愛的一部電影是波蘭導演奇士勞斯基的藍色情挑……"瑪瑙沾了一下口水,繼續翻往下一頁。
離"快樂公主號"進港大約不有一小時左右,瑪瑙還鍥而不捨的為晶晶複習最後一遍冷巖的種種喜好,真悶,什麼人玩什麼鳥,連看的書、聽的音樂都冷門到教人想打瞌睡。
"姑婆,我能不能麻煩你替我拿兩顆喉糖,我怕等會見到冷巖哥哥時嘴巴會突然產生味道。"也許暫時先將她支開,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閒。
"喉糖……好像沒了。"她翻了翻她那祖母級的皮包。
"那你幫……幫我去買一下好不好?"晶晶清清喉嚨,假裝吞嚥困難。
"那你等會,你先好好再背一次,回來我再來重新替你複習。"現在晶晶說什麼瑪瑙都會照做,她晚景是淒涼還是富貴,都冀望在晶晶這小寶貝身上了。
晶晶跑到正在刺繡的琥珀面前,看她戴著方型老花眼鏡在那自得其樂,真希望自己的姑婆是琥珀奶奶就好了。
"琥珀奶奶……"晶晶不敢找凶巴巴的朱雀姊姊聊天,青龍更是跟個活啞巴似的,睬也不睬她一眼,成天就只會叼根稻草在嘴邊等著這趟無聊的任務結束後好打包回大陸,整個房間她也只能找慈祥的琥珀奶奶說說話了。
"你喉嚨不舒服就別說太多話了,我去倒杯開水給你。"她欲起身,晶晶卻搖頭壓住她的身子。
"我是騙我姑婆的。"晶晶揉著手中的面紙,一臉愧疚。
"你還真夠膽的,我和你翡翠奶奶、珍珠奶奶三人加起來還不敢騙她,竟被你這小丫頭給搶了頭。"琥珀雖是責難語氣,臉上卻是抿著笑紋。
"我只是不懂,為什麼我姑婆非要我這麼快就跟那冷什麼巖的碰面,他真有那麼好嗎?"晶晶將一片冥思推往無遠弗屆的天空,這姑婆為何老想早點把她推銷出去,這個叫冷巖的男人果真那麼炙手可熱嗎?
"那是因為你姑婆覬覦冷家的財……"琥珀一時溜口,幸好老人癡呆症還算輕微,知道懸崖勒馬。
"你說什麼?"晶晶魂歸來兮。
琥珀捏一把冷汗,搖頭如搖扇。"我……我是說你姑婆她想要你有個好歸宿,你也知道,她不關心你她要關心誰,乖晶晶,別想太多,相信你姑婆和琥珀奶奶替你做的安排,我們不會害你的。"夭壽喔!活了一大把年紀還說謊,下地獄時怎跟閻王交代。
"那琥珀奶奶,你有沒有看過那位爵爺長什麼樣子?至少別讓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這事問姑婆絕對得不到答案,趁她還沒回來前先找琥珀奶奶打探些情報。
"他呀……"這可考倒她了,所有的資料只有那大追蹤高手有,再說冷巖那小子她也將近十年沒見過他了,記得小時候看他的時候還是在十歲那年給紅包的除夕夜,之後他被送往維也納去學音樂就沒再碰過面了,這點,她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這種屬於高度機密的東西,青龍和朱雀是不會透露半點口風,去找他們也是注定碰釘子的。"琥珀奶奶忘了耶!"也罷,古代婦女出閣不也是跟擲骰子一樣碰運氣,否則"嫁雞隨嫁、嫁狗隨狗"的諺語是怎麼產生的,不也等到洞房花燭夜時才能目睹夫君的容顏,她還算好的呢!能先來個第一類接觸。
"希望別是那種暴牙斜眼的就好……"晶晶把擇偶的條件降低下來,手中把玩的鉛筆也不自覺的掉到地上。
"喉糖,喉糖來了。"浮躁中帶點興奮的聲音隨門板開啟後傳來,瑪瑙好不容易跟櫃檯要到兩顆喉糖,可令她堆著笑意的事還在她接下來的話中。"吃完喉糖就可以準備走了,大船在二十分鐘後就要進港,記得,姑婆教你的你別忘了。"別忘了……從晶晶張著半微的口不難猜出,她是全忘光了。
"那趕緊走吧!我買了黃牛票,頭等艙的位置都我們包辦了,冷巖那孩子不看到咱們這可愛的晶晶都難。"瑪瑙已迫不及待拿起隨身行囊,第一個走出房間。
之後的青龍和朱雀也尾隨而行,琥珀看著晶晶步履鈍遲,慈藹的拉起她的手說:"要是巖兒晶晶不喜歡,我去幫你跟你姑婆說去,琥珀奶奶站你這邊,絕不讓你平白吃虧,我才不會跟你沒良心的姑婆一樣,不喜歡的對象琥珀奶奶絕不勉強。"有了琥珀這句保證,晶晶才有了荒漠中見甘泉的甜美,她才不想在這即將邁進二十一世紀的年代還玩這種媒妁之言的遊戲,這冷巖要真不順她的眼,她不會被姑婆牽著鼻子走的,少女的愛情革命來了,她要當秋瑾、她要打破傳統,讓女人走出自己的一片天。
加油!
"鑲……鑲……金鑲兒,你給老子我滾出來!"大船進港已經過了兩個鐘頭,剩下最後的一個小時他就要在游輪上的"凱旋廳"裡演出了,在這節骨眼,金鑲兒竟然忘了將他要表演的西裝和襯衫燙好,連西裝褲也皺巴巴的跟狗啃似的,最令他氣結的是抽屜裡的襪子全是成單不成雙,沒有一隻花色是一模一樣的,還有他帶上船的十二雙皮鞋,黑的更黑,白的也黑,這叫他穿什麼出去跟那些上流政商打交道,要是這回的演奏會不成功,他拿什麼再深造的狗屁理論去跟那些"逼婚陪審團"斡旋協商,這渾小子,未免也混得太凶了吧!
一向打扮光鮮入時的冷巖,現下也只有穿件背心、穿條短褲,鬼鬼祟祟的找尋金鑲兒的鬼影,平常衣褲鞋襪全由金鑲兒在打點,沒了金鑲兒,自己該穿什麼他也沒個標準。
待我找到我一定要宰了你……冷巖起著毒誓,讓他在這冷冷的小甲板上急著找人,找到非先毒打一頓不可。
務必做到滴水不漏的金鑲兒和木須兒,為了要過濾上船的名單,竟連主子晚上要登台的晚禮服也忘了準備,不過就算如此,他們還是沒法抓到喬裝易容後的瑪瑙、琥珀和朱雀,青龍輕功了得先偷溜上船,兩個老太婆則喬裝成一對銀行家夫婦,最讓朱雀咬牙切齒的是,瑪瑙竟把她打扮成不起眼的菲傭,要不是她不會輕功,絕不讓瑪瑙這老太婆這樣羞辱她。
一票人瞎混廝蒙走上舷梯,沒什麼社會經驗的晶晶走在匡啷匡啷的鐵梯上,雖然混過金鑲兒的目光,但還是心若懸膽,兩腿抖得不聽使喚,更讓她走得彆扭,瑪瑙姑婆叫她穿什麼三寸的高跟鞋,簡直是要她的命,從小除了一次廟會被推派去踩過高蹺外,就沒再穿過這麼膽戰心驚的鞋子,老天啊!不要爬那麼多層鐵梯……
正埋天怨地時,腳下一個失衡,鞋跟受不了她腳底晃動的壓力,"啪"的一聲跟斷鞋亡,整個右腳傾向一邊,幸好到梯口處青龍及時拉她一把,否則這下像滾雪球滾到碼頭的話,沒香消玉殞也會鼻青臉腫。
"小心。"青龍如黑夜般的眸子看著晶晶,這是她第二次聽他開口,而且也是字數最多的一次。
青龍是中共派來追蹤五位爵爺兼保護四大婚姑的人,晶晶是瑪瑙的孫侄女,當然也是他的職責範圍,可是……好奇怪喔!他似乎不怎麼愛說話。
拾著斷了跟的鞋子,晶晶一拐一拐四處走去找鞋,她才不敢告訴她那有虎姑婆美譽的姑婆,姑婆剛烈性子一爆,她的太陽穴又要被姑婆尖尖的指甲戳得都是指痕。
一定有不吉祥的事會發生……她在心裡這樣默念著,要是不趕緊找到一雙替代的鞋子,她的死期就不遠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才上頭等艙的樓梯要找個人來借鞋子,沒想到卻被一個猛烈魯莽的橫衝直撞給撞得腳下又是一陣飄浮,"啪"的一聲,另只腳的鞋跟也從此跟鞋身天人永隔。
"好痛喔……"整個臀面重力加速度的壓在如鋼似鐵的甲板上,晶晶一身小公主的裝扮頓時成了折翼的天鵝。
"走路怎麼這麼不小心?"四處找金鑲兒的冷巖也沒什麼好口氣。
這男的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公民與道德"?是他跟個水牛加長頸鹿的體型撞到她,還用責備的語氣教訓她?這年頭的男人該不會都是古惑仔,沒什麼教養出身的?"慢著,是男人就給我回來。"氣歸氣,帳更是要算,撞到淑女沒說個道歉就要逃離現場,她梁晶晶不是那種息事寧人的人。
走到轉彎處的冷巖聽到她的挑畔後又轉回頭來,僅著背心短褲的他看來不是怎麼想與人正面交鋒。
"有事嗎?"連個"小姐"的稱謂也省略,好,夠厲害!
"我讓你看不出是個女的嗎?叫我一聲小姐。"仍坐在地上的晶晶才不容許這狂妄的男人囂張過度。
冷巖貴為公爵,他不懂他自己該要怎樣取悅他人,況且在這火燒眉頭的當兒,心情之焦躁與急迫就夠他有足夠理由不鳥別人。
"我現在沒空理你,少煩我!"他不會跟她在那邊唱黃梅調。
"你如果敢隨便走一步,我就大叫非禮。"晶晶看他提腳準備離去,又下一記猛招。
冷巖聽出她的語氣不像是玩玩,這女的是混黑道的嗎?怎口氣那麼有江湖味?"我連碰都沒碰你,怎麼非禮你?"想用這種老把戲,冷巖才不會自投羅網。
晶晶看他也是衣衫不整,否則也不會想這招來整他。"穿著背心、套條短褲,你這種幾近暴露狂的打扮,你說人家會信你還是信我?"該死的金鑲兒,要不是他老是脫線,他也犯不著跑出來丟人現眼。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眼露不耐煩,莫非今天是黃歷上的凶日。
"扶我起來,並說聲對不起,還有,你把我的高跟鞋弄斷了,賠我一雙新的。"她順便兩隻都舉起來,好玩好玩,讓他一次賠一雙。
"我記得你剛剛是手上拿一隻,腳上穿一隻,你竟然要我賠一雙?"冷巖觀察力向來比情報局的還精,她還以為他都沒注意到?
喔哦!自掌耳光,真沒趣,一下就穿幫。"那你都看到我了,為什麼還朝我撞過來,撞過來也就算了,也不說道歉,不說道歉也就算了,還拿我說的謊話來激我,你……你是全世界最沒人品的男人。"連珠炮似的斥責如五雷轟頂般的自冷巖頭上劈下,要真是帶著強大伏特電壓的話,準把他轟個七葷八素。
"好啦好啦,別裝死了,快起來吧!"冷巖伸手拉著晶晶無袖的上臂,那種要死不活的聲音,就像是丟一塊錢羞辱乞丐。
"你態度太差!"她怒氣沖沖的張著天使般的小粉臉看向他,這只囂張的豬。
"好,請你起來,好嗎?"冷巖自覺耐心沸點已達九十九度,最好別再激他。
"沒笑容……"她仍嫌不夠。
"你別得寸進尺!"冷巖真想把她那張粉嫩微翹的小嘴縫起來。
"行,我叫非禮,非……"冷不防的,冷巖為了自身顏面,第一時間將她嘴巴給捂上。
"嘻……嘻……我不對,請……起來好嗎?"他的笑容跟要拖去槍斃的死刑犯沒兩樣。
"這還差不多。"晶晶有感於女性尊嚴找回,這才消消怒火站了起來。
"那我可以走了吧!"再不走就要開天窗了,冷巖急得很。
"不行!"晶晶這兩字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冷巖從沒看過這樣清秀的臉龐卻有著犀利的辭鋒,對男人還這般斤兩計較,他今天能讓她這樣已經是個破天荒的創舉了,想他堂堂一名英國皇室公爵,跟這小女生何需客氣,要不是看在待會的表演破壞了情緒,他早掉頭走人,管她鬼吼鬼叫。
"你還想怎樣?"冷眸不帶情意的灌入晶晶的珠海,可明明就是他不對,本來就要負責到底。
"你還要幫我找雙鞋,你看,我這身打扮能叫我打赤腳嗎?"晶晶撩高裙擺,光禿禿的腳丫子貼在甲板上,實在不怎麼雅觀。
"那我這一身打扮就能見人嗎?"自私鬼,沒看他也一樣同病相憐嗎?晶晶被他這樣一提醒,也對耶!他她像比她還慘。
"不然這樣吧!我替你找衣服,你替我找鞋子,這樣好不好?"晶晶腦筋動得快,懂得折筷子團結的哲理。
她看起來還頗樂觀的,所有的氣與憤全拋到九霄雲外,前後不到十秒,可說是東山飄雨西山晴。
"也好,不過要快。"先讓這跑腿的先把衣服弄來再說,等他一表演完,再回來跟她清倉總結。
"那你等會,我馬上就回來。"晶晶拉起蓬蓬裙,踮著腳尖跑去,不到十步,又轉過頭來。"你先進去房間裡,這樣子……不好看。"她指著衣衫不整的冷巖。
這個女人不才跟他橫眉豎眼嗎?這下又心情轉變得如此神速,對她一種性情中人的坦率明朗,冷巖倒是覺得她有著一股鄉土氣中帶點人情味,那張太過清清淡淡的小臉上配了件不得宜的華麗服飾,而該是潔素的立體五官上,無端上了繽紛的彩繪,還是有些過於不搭調,不知是哪家沒格調的人家帶上來的,審美的眼光是引人疑竇。
冷巖一進房間,想起和那女約法三章的事,這鞋子嘛……他哪來女人穿的鞋子,金鑲兒是男的,有的也只是些男人穿的皮鞋或涼鞋,這要穿在她腳上,配上她那套像是登台作秀的服裝……是有點怪,而且還怪得離譜。
管她的,她又沒指名非要什麼鞋子不可,眼看時間迫在眉睫,哪容得了他去找什麼無關痛癢的鞋子,只要能穿打發應付就行了。
哈!總算讓他找到一雙了,他趴在地上,從鞋櫃的最底層挖出金鑲兒那雙一直捨不得穿的第三代麥克喬丹籃球鞋,還會發亮,並且有氣墊,聽說走太用力還會發出唐老鴨的笑聲,嗯!不錯,讓她出出醜才能讓她知道必須為剛剛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這小妮子,敢跟他來狠招,就讓她吃點苦頭瞧瞧……
才一個晃眼間,晶晶便興匆匆的抱著一件衣服回到冷巖的房間,叫冷巖看了傻眼的是……一件若隱若現的洞洞裝,褲子還是及膝的七分褲,連襪子都是他從未有那念頭穿上的泡泡綿襪,再配上那雙尖頭的馬靴,夠霹靂的了。
"你去哪弄來這套不倫不類的衣服?"兩團火逐漸隨著兩條靜動脈燒上額際,這種衣服他哪能穿出去嚇人。
"我剛到船尾,看見有個金髮的外國人就穿這件,他說他是服裝設計師,還說能替你設計一件跟他一模一樣時髦的服裝,我二話不說一口就答應了,我跟他到他房間去的時候,看見也有另外一個外國男子跟他穿得一模一樣,看他們的感情真好,還會替對方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所以我就覺得他們真是好人。"晶晶拿著老外給她的衣服,相信天涯若比鄰這句話是沒錯的。
天啊!她竟是找同性戀的衣服給他穿,難道她看不出兩個男人在同一個房間還穿同樣的情侶裝有多曖昧嗎?這腦袋被草繩捆死的笨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你快穿上吧!看我對你多好,以德報怨。"晶晶可神氣活現了,這樣對待一個魯男子,也多虧她家教嚴厲的姑婆所賜。
冷巖遲疑猶豫了會,又將眼睛瞥上牆上的時鐘,媽的,剩最後十分鐘,這場演奏會來的賓客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不是卓越傑出的企業家就是億萬富翁級的大老,由此引推論,離被抓回冷璇宮當個傳宗接代的種馬日子也不遠了。
"顧不得那麼多了。"丟臉總比丟一輩子的自由好,冷巖含羞的穿上那件同性戀奇裝異服,但願台下的人能將目光多集中在他音樂的才華上,被撼動人心的樂符給薰陶得渾然忘我就好。
"我就說你穿起來很好看嘛!"晶晶兩手抱在胸前,對他品頭論足一番。
"你閉嘴,我的服裝儀容不需要你來評分。"忍不住心中那團憤火,冷巖一向不擅動干戈的性子也被激了起來。
古里古怪的傢伙,真不曉得這艘船上還有多少這種臭脾氣的人。
"喂!我替你拿衣服回來,那我的鞋子呢?"對喔!她的正事都忘了。
冷巖頗不耐煩的指了指地上那雙黃底藍邊的籃球鞋。
"什麼?你叫我穿籃球鞋?"晶晶再白癡也知道這樣不能搭配。
"你都可以拿這種噁心的衣服給我穿了,我哪知道你要穿什麼鞋,又沒說布鞋不行?"他繫上紋有雨傘節花樣的皮帶,活脫像個玩Band的貝斯手。
"是你沒說要什麼樣的衣服的,又不是我不幫你找。"她覺得他真番。
"那你也沒說非要高跟鞋不可!"他禮尚往來。
真好,穿上宮廷裝的晚禮服配上喬丹籃球鞋,她梁晶晶會更亮晶晶的。
她也知道她不能太晚回到姑婆旁邊,否則……琥珀奶奶掰不下去的話,她一樣會死得很慘。
就這樣吧!將裙擺壓得低低的,或入場能瞞騙一陣子,若是踮著腳尖走路,姑婆該不會看出不妥吧!
"我懶得理你了,你小心會有報應的。"晶晶離去前還比了個鬼臉,這討厭的傢伙,從此別讓她再碰上。
冷巖並沒有目送她離去,為了身上這套標新立異的服裝,他懊惱都來不及了,哪來閒情逸致去搭理晶晶的情緒,洞洞裝……洞洞裝……他堂堂一位公爵竟穿起洞洞裝,這要真被他老娘冷夫人發現的話,可能會提早舉行國務典禮也說不定。
"噓……好累喔!總算是忙完了。"金鑲兒一一過濾完上船的賓客,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和木須兒兩人暫時躲在演奏會的大會場旁休息暫歇。
"我就說沒什麼問題嘛!那些什麼高手怎會想到我們窩在船上,來的都是一些大人物,根本沒那些可疑的分子。"木須兒也癱成一團,看著工作人員正在試著燈光和舞台最後整理,想想總算苦盡甘來了。
"我就說是我主子太瞎操心了,還說沒照片會辦不成事,也不曉得我金鑲兒在他身邊是他何等的福氣,他還不知滿足,就像這次的演奏會服裝也是我去幫他張羅的,那套亞曼尼的西裝啊……"金鑲兒正吹噓碰風的當兒,這大話還沒說到一半,喉嚨就像是噎到鹵蛋似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臉色不對勁喔!"木須兒反應雖是慢,但那張過於誇張的表情連狗都會閃到一旁。
"現……現在還差多少時……時……時間表演開……開始?"金鑲兒結巴的問,這下糟了,事情一多就忘了大事。
"扣掉司儀報幕和主席致詞兩分鐘,還有觀眾進場一分……""說重點,淨說些廢話有屁用!"他兩眼佈滿蜘蛛血絲。
"三十秒!"木須兒一說完,並看見金鑲兒已倒地不支,大勢已去。
休息室內充滿一片問號的圖案在木須兒的腦袋上盤旋,他哪知金鑲兒犯下滔天大罪,冷巖出醜的畫面即將活靈靈呈現,任誰也回天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