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西聖總裁辦公室裡,區必劬無心辦公,只是傻傻地盯著空白的電腦屏幕出神,滿腦子只想著那一晚的東方妤。
那一晚,雖說他只是想要逗她,想要逼她把意圖說明白,可他確實也玩火上身了,倘若不是她病發的話,說不定他真的會把生米給煮成熟飯;可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那張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
前幾天她明明還像是一朵在艷陽下綻放的蓮花,但是東方妤這朵絕美的蓮花,怎會在那一晚急速地凋謝?
她明明是那麼健康的,就算她說她以往身體不好,可那晚毫無預警的她就突然病發了……會不會是她喝了一口酒的關係?不過是一口酒而已,有可能造成那麼大的傷害嗎?
她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那一晚匆匆將她送回台北,由她專屬的家庭醫師送入醫院之後,他便教人給趕了回來,讓他連探問病情的機會都沒有,才會令他成天胡思亂想的。
其實他也可以打通電話當是慰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提不起勇氣打電話給她;聽說她這兩天回公司了,她卻沒有給他任何訊息,只是放任著詭譎的氛圍愈發曖昧罷了。
有什麼辦法?誰教事情發生時,兩人正處於曖昧的情境之中呢?
他不是蓄意的,只是事情來得太快、太突然了……他是不是應該給她一通電話,向她道歉呢?
可是她並沒有給他任何訊息,這是不是又意味著她已經不想再見到他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兩個集團之間還有口頭契約在,儘管他不想去問這件事情,但至少他可以問問和契約有關的問題吧?他總得要知道這份合作契約究竟還要不要進行下去,是吧?
以此為理由打電話給她,倒是滿合理的,但是她若不接他的電話呢?
不過身為一個集團的總裁又怎麼可以那麼孩子氣呢?她不可以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塊兒。
然而就因為她身為東方集團的總裁,所以她更可能公報私仇……
可是這也不關他的事啊!是她自個兒說喜歡他的,是她蓄意要誘惑他的,他會情難自禁也是無可厚非,倘若他有錯,她也得要分擔一半的責任才是。
然而人家可是個堂堂女總裁,而他充其量不過是個機要秘書罷了,要他拿什麼同她說呢?他的身份不如她,在東部時,甚至還讓她玩弄於股掌之中……算了,倒不如就當作沒發生合作之事,這十多天的時間,就當他是去度假算了。
而且這一份企劃並不是非要和東方集團合作不可,倘若她不願意在廠房和專業人員方面給予支助,他也可以找國外的廠商合作,只是……
腦子裡繞了好大一圈,他突然發現重點不是在於這一次的合作案到底成立不成立,而是她……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她都已經出院了,卻不和他聯絡?
是氣他沒去探病嗎?他不是不去,而是他讓人給擋在門口了。
還是氣他沒有先聯絡她?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顏面面對她……他不覺得尷尬,只是覺得那一晚的自己像是個十惡不赦的摧花賊。
雖說是她蓄意引誘在先,但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慾才會傷了她,所以自己也得承擔責任……
唉!他何時成了這麼優柔寡斷的人了?
都全那個混蛋總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了他,害他得承擔這麼多事……改天那個渾球回來了,他非得要教教那傢伙什麼叫作負責不可。
然而現在把氣都發在鍾離焚身上也無濟於事,他一定要採取一些行動才行,而且他也想要親眼看看她現在到底好不好。
她好不好和他有什麼關係?是因為他愧疚?但是他有什麼好愧疚的?
無關愧疚不愧疚,無關合作不合作,他去探望她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他有必要這麼反覆的思考嗎?
罷了!在這裡胡思亂想,除了會浪費他的時間之外,還害他無心工作,倒不如立即行動,這才符合他的個性。
***
「你以為千金大小姐這麼好當啊?」東方集團總裁辦公室裡傳來東方妤極為輕鬆自在的笑聲,一點也不像是大病初癒的聲音。
「是!你大小姐英明。」文沛含哂笑著。「你真的就把他擋在門口,直到現在連一通電話也不給他啊?」
「對啊。」
東方妤一邊看著資料,一邊回答著,還不時拿起咖啡潤潤喉。
「這麼做會不會太狠了?」
「應該不會吧?我只是想要試探他罷了,看他到底會有什麼反應。」放下資料,她伸了伸懶腰,揉著有些酸澀的眸子,「況且他去探病的那幾天,我可是在研究這一次的合作方案呢!我都還沒有把所有的細節搞懂,到時候真要深入洽談合作事宜時,我卻讓他一問三不知,那我不是糗大了?」
唉!裝病也是很累人的,像她就在病床上窩了許多天,非但不能按時睡覺保健身體,還得要開夜車把一些艱澀的專業名詞搞懂,很累人的!
「誰教你去東部的時候只知道要玩?」文沛含可是一點兒都不可憐她。
「哎喲!我哪裡有時間看?我那時候多忙啊……」唉!總裁的工作可真不是人幹的,真是累煞她了。
「是啊!忙著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只是想要多瞭解他,我想知道他這個人是否和報告上頭寫得一樣紳士。」就像做實驗,總要反覆再反覆地去嘗試嘛!
文沛含應該要誇讚她的,畢竟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會這麼大費周章地去考驗未來的另一半。
「結果呢?」
「差強人意,不過我還能接受啦!」想起那件事,她臉又紅了,連心跳都有點微微加速。
「他把你逼得使出裝病這最後一招了,還說是差強人意?會做出那種行為的人,算不上是紳士吧?」文沛含很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拜託!那不一樣,那是因為我刻意……所以他就!你也知道嘛,我也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有哪一個男人面對一個大美人的猛獻慇勤還能無動於衷的?倘若他真是無動於衷的話,那我不是很丟臉?」區必劬好歹是她未來的另一半,她自然要替他說幾句公道話。
「是啊,你是天下第一、宇宙無雙的超級大美人嘛!我可以瞭解。」
「你讚美我一下又會怎樣?難道你就不能坦白一點嗎?」面對文沛含的嘲諷,東方妤向來是不放在心上的,偶爾和她斗一下嘴,倒還滿有意思的。
「是!大美人。」文沛含笑了笑又問:「言歸正傳,那傢伙到現在都沒有跟你聯絡,難道你一點都不心急?」
「有什麼好急的?是我的注定跑不掉。」她可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嘖!我就不信他不知道你已經出院了,然而他都已經知道了,還不和你聯絡,這樣子不會太說不過去嗎?難道你們之間還沒有任何的默契嗎?或者是你們之間根本還沒有任何的共識,一切仍然只是你的單相思?」在電話那頭,文沛含毫不客氣地問進事情的核心。
「這……」呃,她的心被刺傷了。「反正有金大師的預言,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其實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擔心……照理而言他確實應該要給她撥通電話了,他至少要問候她一聲,再不然也要向她詢問合作事宜,可到現在……她出院都已經兩天了,他卻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確實是有點不太對勁,可是……不到最後一刻,她還是會繼續等的。
「就說了那是預言,難道你不擔心金大師也會有失誤的時候嗎?」
「不會!金大師在國際間頗富盛名,你說這種話好像把他當成神棍一樣,小心會遭天譴,別說我沒警告你。」嘖!這算哪門子的朋友?不給她鼓勵就算了,居然還打擊她早已大幅減少的信心。
「是……」文沛含也沒興趣和她爭辯下去。「那你現在到底要怎麼做?」
「怎麼做?很簡單啊!反正我要定他這個人了,我一定要他娶我,更一定要讓金大師的預言實現,就這樣子。」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你到底是喜歡上他哪一點?他真的有那麼好嗎?」實際上文沛含是挺想告訴她,要她適可而止,要不然到時候真的試探過頭了,可真是一點都不好玩了,別說要他當她的另一半,屆時他們就連要當合作夥伴都很難。
「當然是因為他的才華啊!我不是跟你提過了,他的專業素養還有各方面的表現,都完美得教人驚歎嗎?要不然你以為我貪求他什麼?」本來就是這樣了,要不然呢?
「一點點喜歡的成分都沒有?」她真的只是喜歡上他的才華嗎?唉……
「喜歡?怎麼可能……」她笑得很心虛。
她沒想過這件事,可是她卻在他面前提過這件事……所謂喜歡的感覺對她而言太模糊了,她不知道那代表了什麼;但是……好幾天沒見到他,她突然有點想念他的聲音,不管是他的笑聲,還是微慍的喝斥聲……怪了!突然很想見他一面,想看看他在艷陽下笑彎眉眼的俊臉。
「如果你不喜歡他,你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地再三試探他?」沒見到那個傢伙,她也不敢斷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如果東方妤真的不喜歡他,那他倆的姻緣會不會顯得有些悲哀?
「就跟你說了,我做的一切當然是為了要把他拉進東方集團啊,反正我又不討厭他,他這個人又挺紳士的,所以我才會想要造成既定事實逼他娶我,而且他也撿到了我的粉紅玻璃鞋,等於是成立了金大師的預言……」
「所以你就認為你可以隨意地耍弄我?」
森冷的嗓音突地在她的耳邊響起,她猛然抬頭,對上了他陰驚的眸子,東方妤立即將電話掛上,放任文沛含在電話那頭對著電話大吼。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你怎麼來了?」她努力地想要擠出笑容,卻發覺自己硬是扯動不了僵了的臉。
她不喜歡他用這種目光盯著她,那眼神裡有著滿滿的唾棄、鄙夷和惱怒……但是她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可以教他這麼生氣的事。
「我當然是來看看你的病情到底是怎麼了……看樣子,你恢復得相當迅速,精神似乎也挺好的,連說起話來也相當有條理,讓我在一旁也能聽得十分明白。」就算沒聽到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麼,但光是從她這邊聽到的,他也可以猜到七八分了。
難怪……他總覺得她天真歸天真,卻又可以感覺到她在算計他,只是他沒猜到她算計的居然是他的專業能力,而不是他的人也不是他的身體。
是他讓她一路牽著鼻子走,才會把她之前寄來的挖角密函給忘了。
真是讓人不敢相信,這天底下居然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不過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這一位任性、刁蠻的千金大小姐才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來吧?
「我……那是我和朋友開玩笑的,事情不是你聽到的那樣。」
她急忙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話未出口,反倒被他一把拉住,粗魯地帶進他的懷裡。「你……」
「你不是打算製造既定事實嗎?既然如此,何不讓我助你一臂之力?」他的大手微微使勁,輕而易舉地扯開了她套裝上頭的扣子,順勢將她推倒在辦公桌上。「反正你希望我娶你吧?那麼……我也不介意當東方大老的孫女婿,既然如此,我們何必再浪費時間呢?」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這個意思……」
東方妤愈是掙扎,反倒讓他抓得更緊。
她拚命地掙扎著,想躲開憤怒中的他,她不想看見那一張寫滿怨怒的面孔……她知道在某方面,她確實過分了一點,但是她不是只愛上了他的才華,她也很喜歡他們輕鬆獨處的時候,她不只是要他的才華,不只是要他的專業,她還貪心地想要更多。
然而他的憤怒卻讓她開不了口,他的陰鷙讓她感到心底隱隱作痛……
「事到如今,你還想說什麼?」他哂笑著低下了身子,「還是你要告訴我,你的心臟病又要復發了?」
區必劬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讓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而不自知……他完全想錯了方向,完全沒料到她圖謀的只是他的專業,她要的只是可以幫助她東方集團業績成長的能力,而無關他這個人……
所以只要是可以幫助她的人,她都打算要用這種方式得到他們,是不是?再說得難聽一點,她根本不在乎她的身子到底要分享給幾個男人,畢竟商界裡優秀的人才,可是她用十隻手指頭也數不完的,然而他卻幸運地雀屏中選……他是不是該感謝她的抬愛?在眾人之中,她偏是挑中了他?
不!或許自己最該感謝的人是她口中的金大師,是他的預言教她相信,撿到玻璃鞋的自己會是她未來的另一半,這才讓他有機會一親芳澤,甚至可以不必再繼續奮鬥了?
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
預言?
她居然是因為那般不切實際的東西而接近他?倘若今天撿到玻璃鞋的人不是他,她是不是也會如法炮製?
這個沉迷在童話世界裡的笨女人!
「你不要這樣,我的心會痛……」緩緩地從她體內最深處掀起的一陣狂風暴雨,讓她分不清楚痛的到底是她的心臟,還是那顆思念他的心。
「痛?你真的懂得什麼叫作心痛嗎?像你這種喜歡將他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人,會懂得什麼叫作心痛嗎?」若要說到心痛,他現在的心一定比她更痛……他帶著愧疚又擔憂的心來探視她,想不到卻讓他意外地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他一把撕開她穿在外套裡頭的小背心,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倏地映入了他發紅的眼裡,嚇得他怔愣不已,忘了自己正在盛怒之中。
「好痛……」
區必劬的雙手一鬆,東方妤半躺在辦公桌上的身子便緩緩地滑落。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傷痕,她想要等到既定事實成立,她想要等到他真的娶了自己之後才讓他看見的,沒想到他……
「放羊的小孩,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區必劬撇了撇嘴,他笑得極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任她一個人昏厥在這個豪華氣派的總裁辦公室裡。
同樣的把戲,沒有人會蠢得再上第二次當的,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