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璽一見到小惠子衝進門,仿若見到命中貴人似的,雖惱卻也感到萬幸。
「你總算回來了,想必是累了,早點休息吧!」她逕自說著,俏臉上雖堆滿笑意,但是眼神卻異常的凌厲,仿若他膽敢不照著她所說的話去做,她定會讓他死無全屍。
雖然他的動作慢了一點,但總算還是趕回來了。
「呃,真的是有點累了。」惠安連忙答道。
雖說他不太懂公主為何要這般脅逼他,但光是照眼前的情勢看來,他也猜得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端弋將軍一副像是要把公主給吃了的模樣,就算他瞎了,聞也聞得出來端弋將軍的用意為何。
嗚,他真的發現公主是女兒身了,甚至還想對她下手,他該怎麼做才能阻止?即使他是公主未來的額駙,他也不能隨意碰觸公主。倘若要真是發生什麼事……嗚,牛頭馬面離他是愈來愈近了。
不管了,橫豎他就是得擋著端弋將軍,他們若有緣,還是會成夫妻的,但若無緣,那也是他們的命,他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太監,所能做的便是保住公主的清白。
「真是對不住,夜已深了,還請將軍早些回房。」璧璽乘機自端弋身邊閃過,連忙跑到惠安旁邊,直把他當成了擋箭牌。
「說的是,這一路南下蘇州,你一直沒睡好,倒是該好好地歇息。」端弋不以為意地笑著。「那我先回房了。」
雖說是有點玩火上身,但他還遏止得了。
想要馴馬,還得多花一點時間,否則只怕他會被踢下馬,還被踩了滿身的印子。
走出房門前,他還意味深長地笑睇的她一眼,看得她渾身發麻。
「你這狗奴才,到底是死到哪裡去了?」親眼瞧見端弋已經離開,聽到隔壁房開門的聲音,璧璽隨即換上凌厲懾人的怒顏,開始審判惠安的罪行。「你該不會是想要逃吧?」
真是該死,倘若他不離開那麼久,她也不會遇上這等事。
他不是應該要保護她嗎?可是在她發生危險之時,卻不見他的蹤影。
「奴才該死,奴才……」嗚,他不過是遵照她的指示去辦事罷了,而且只是延宕了一點時間,這也是他的錯?
伸手跟人借銀兩,總得同人寒暄個兩句,再說出原因,是不?
「如何,事情成了沒有?」她哪裡聽得下他累贅的廢話,劈頭就吼:「事情若沒辦成……」
等等,她得好好想想,看要如何整治這該死的奴才。
是該剝他的皮,還是要鞭他的身?或者乾脆把他賣給一些喜好孌童的人?要不然直接把他交給皇兄處理好了,皇兄嚴懲人的方式多得不勝枚舉,交給他處理最為恰當。
「奴才辦妥了,已從恭親王那兒借來一百兩。」惠安聞言,連忙將藏在懷裡的銀票取出。
璧璽睇了他一眼,取走他手上的銀票。
算她聰明,還記得皇兄這陣子也來蘇州,否則這下子她要如何離開這裡?倘若再不離開,莫非要她天天受端弋這般詭異的騷擾?她會瘋掉的。
決定了,今兒個先好好地睡上一覺,明兒個再離開。
要不到杭州之前,先到皇兄那裡去一趟好了,至少也要先去感謝一下皇兄,而且她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好了,出去吧!」她收下銀票,便合衣躺下。
「嗄?」要他去哪兒?
「本宮明兒個一早再沐浴,現下你出去吧,本宮要睡了。」她疲憊地躺上床榻,拉上被子便打算要睡了。「你去守在門外,別讓任何人打擾本宮。」
惠安噘嘴睇著她,很無奈卻又很認命地道:「喳。」然後很快地往後退,退出房門。
夜深了,入春了,但仍是有點冷。
嗚,當奴才的只能待在這兒吹風……
※※※
一早,天未亮,還來不及沐浴、來不及逃走,璧璽已被近在眼前的俊臉嚇走三魂七魄,很窩囊地拔聲尖叫。
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地被端弋帶上街。
「走吧,照我原定的計劃,我先帶你去拜訪我的朋友,然後再到蘇州一些地方走走,等明兒個咱們再一起上杭州。」溫柔的嗓音述說著他霸氣的決定,端弋逕自拉著璧璽直往蘇州岸邊胡同尾的行館走去。
「可是我……」
什麼叫作他的計劃?那根本是他一廂情願的說法。
他想做什麼儘管去,她管不著也不想管,可最惱的是,她壓根兒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礙於自己假扮的身份,她又不能拂逆他。
導致她如此狼狽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就是跟在她後面,比以往看起來更畏縮的那個傢伙──小惠子。
要他守在門外,他倒是守到睡死了,居然連那麼大的人影晃進房內也沒察覺;倘若不是她自個兒習了一點武,感覺比他人較靈敏一些,說不準連丟了清白也毫不知情哩!
「怎麼了,不滿意我的安排嗎?還是要延個幾天下杭州?」端弋側首問道。
無論她有怎樣的意見,他都能接受。
「不是,是……」她支吾其詞。
眼看著就快能脫離他的魔掌了,孰知……而她更不能對他提起,她身上已有銀兩,那只會自掘墳墓。
可是不能和他再耗下去了,她不想再見到他,恨不得能快點離開他,受不了無法拒絕他的窩囊。
她是公主,是皇阿瑪捧在手心疼愛的玉塵公主耶!
「那就走吧。」他笑著,佔有性地握住她纖柔的手。「我的朋友,說不準你也見過,說不準也曾在宮中見過你。」
這是另一個試探,而且是一個很有趣的遊戲。
「宮中的公公豈止上千,而我不過是個小公公罷了,將軍的朋友不太可能會見過我,即使見過也不會記得。」她說的是真心話;待在宮中時,她確實是見過許多人,不過她相信沒有人會認得出她,畢竟她那時臉上還罩著面紗。
不過,她現下沒心思理會他的朋友到底是誰,反倒比較在意被他握在手中的手。
他為什麼要握她的手?這樣子會令她很難受。
那是種很古怪的感覺,她感到自個兒的手心微微地滲出汗,感覺到一陣溫熱,連帶的臉也熱了。
是天氣暖和了,還是他的手心太溫熱了?
「小璧子……」惠安在璧璽身後,很小聲、很小聲地喊著。
嗚,他實在不太敢這樣污蔑公主的名諱,可事情迫在眉睫,他不得不趕緊提醒她;倘若他現下不說,保證待會兒公主對他又是一陣臭罵。
「有事嗎?」璧璽果真是耳尖地聽到惠安細微的聲音,冷著一張俏臉轉過頭來瞪著他,彷彿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再往前走的話是……」嗚,端弋將軍就在一旁,真要他說得那麼明白嗎?
公主是不曾到過京城以外的地方,但她總該知道皇室的行館總是佔盡了每一個州縣最佳的地點吧!
「你在說什麼?」她不耐地喃著。
真是的,小惠子的性子怎會如此畏首畏尾的?
「那個……」見公主面色一冷,他便更不敢說了,而且端弋將軍又湊得那麼近……算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只能見招拆招了。
「到了,進來吧。」
端弋雖聽不清楚他倆到底在嘟噥什麼,不過或許他很快便會知道了。
璧璽回過頭,一抬眼,瞪著赭紅色的大門上頭掛著的一塊匾額,匾額上頭題著「萬濤苑」。
倘若她沒記錯,這裡應該是皇兄在蘇州的別館,而且這塊匾額上頭的字應該是由皇阿瑪所題才是。那麼,端弋的朋友不就是皇兄!?
這可惡的小惠子,居然沒有事先知會她!
她惡狠狠地回眸瞪著以縮在一旁的惠安,緊咬著下唇,不知道該如何逃過這一劫。
昨兒個沒同小惠子問清楚,不知道皇兄知不知道她要下嫁一事,不知道皇兄知不知道她逃婚了,更不知道皇兄曉不曉得端弋便是她該下嫁的額駙?倘若他全都知道的話……她豈不是完了?
兜了那麼大的圈子,暈了那麼久的船,想不到結果還是一樣。
即使她現下很想逃,手也被身旁這個卑鄙的男人握得死緊,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握住她的手了。
定是他對她起疑了,為了防止她半途逃跑,遂緊握著她的手。
唉呀,這該怎麼辦?
璧璽表面上雖是十分鎮定,然而心裡卻已經亂成一團,不斷地思忖著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對了,就連皇兄也未曾見過她,只聽過她的聲音,倘若皇兄見到她也無法認出她來。
不過,小惠子昨兒個才來借銀兩,他應是認得的,一見到小惠子,皇兄勢必會想起她。看來,她只能碰運氣了。
端弋緊握住璧璽纖嫩的小手,她則傻愣地直盯著他的手。
「端弋,怎麼了?不進來嗎?」
突地傳來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璧璽不禁怯怯地抬起眼。果真沒錯,出聲的正是他。
他倆到底是什麼交情?皇兄竟親自在門口迎接他,讓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我可是特地來見你的,怎麼可能不進去坐坐?」端弋笑著。
「這兩位是……」恭親王胤禨勾出淡笑睇著端弋,見到他身旁作男裝打扮的玉麗女子和後頭的那個人……怎麼有點眼熟?
「她是……」
端弋指向璧璽,正欲介紹她時,卻見她啪的一聲跪在地上。
「奴才小璧子見過親王,親王萬福。」
反正處境一樣為難,她不如先發制人,倘若皇兄願意幫她,自是絕不會戳破她的謊。
「你……」胤禨一時會意不過來。
「奴才小惠子見過親王,親王萬福。」惠安見狀,連忙也跪下。
胤禨一瞧,霎時明白,原來她就是他的皇妹璧璽!
「免禮,先到裡頭吧。」
胤禨唇上冷著抹戲謔的笑意,特意牽起璧璽的手,拉著她起身,意味深長地睨了她一眼,隨即帶著端弋走進苑內。
走在他倆身後,璧璽和惠安互視了一眼,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不知道皇兄為什麼願意幫她,不過她是十分感謝他的。
「端弋,你今兒個怎麼會到蘇州?」胤禨彷彿故意問給璧璽聽般。「本王得知玉塵公主欲下嫁於你,而且婚期已近,你人卻在這兒;難道你不知道你這麼做,大內已經亂成了一團?而你身邊還帶著兩個小公公?」
他倆逃婚的事已鬧得滿城風雨。
不過,他倒是挺意外居然會在這裡遇見璧璽,而且還是同端弋在一塊。這是怎麼著?兩人一塊私逃嗎?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吧!皇阿瑪不是已經下旨賜婚了,犯得著玩這遊戲嗎?
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經他這麼一說,端弋反倒一愣。「他們是我碰巧在城外碰見的。」
怪了,胤禨為何要袒護她?
「是嗎?」胤禨仍是笑著,領著他們穿過前院,走進大廳。「難道你不知道京城正在搜尋你的下落,你就不怕本王出賣你?」
事情會如端弋所說的這麼巧嗎?看來他得找個時間和璧璽聊聊。
要他幫忙,總也要讓他知道實情才成。
「倘若你要出賣我,早在我踏進這間別館時,便會有大批官兵圍上來了。」啐,他還會不瞭解他的性子嗎?「如果你硬要我娶你那個丑妹妹,我可會再逃一次,橫豎天地這大,我就不信沒有我的藏身之處。」
胤禨聞言,不禁明白了幾分,回頭睇著自個兒的皇妹,笑得深沉。
「想不到本王的醜皇妹居然能逼得你放掉手中的權勢,甚至願意離開京畿……你可真是了不起。」胤禨對著璧璽笑,看到她冷著一張臉,他笑得更肆意,甚至仰頭大笑。
然而,璧璽自始至終都不明白皇兄的笑代表什麼意義。
「嗚,別提起她,我會發顫。」端弋無情地道。
「發顫嗎?」胤禨幾乎止不住笑意。「讓本王設宴好好招待你吧,務必讓這兩個小公公一道來,本王很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離開大內的。」
在這裡無聊透頂,難得有點刺激,他怎麼可能不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