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名嬌貴的招牌花魁在此,自是不能有些怠慢。入了藏春樓的門經過大廳,步入後院,便是一處設計精心的大花園,花園處一個僻靜的角落,一處以金漆彩繪著「花樓」的圓形拱門內,迎面就是一楝獨立閣樓,雕花的門,精緻細彩。這裡便是「北方第一花魁」的住處。
花樓內傳來陣陣琴聲,那曲忽沉忽喜的似低泣情人的冷落,又吐訴著對情人的思慕。
葉柔嫣一曲已畢,收回琴上纖纖素手,忽地悠悠輕歎了一口氣,哀怨感傷。
葉柔嫣的貼身侍女小菁捧上一杯香茶,關切問道:「小姐有心事?」
接過香茶,葉柔嫣飄忽一笑,不答反問的歎道:「誰沒有心事?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委身青樓的飄零女子?」
「小菁願意聽聽小姐的煩憂。也許幫不—什麼忙,但至少能解些憂心。」
葉柔嫣輕吹熱茶,啜了一口,笑歎道:「這些年也多虧有你伴在身旁了。身為花娘,雖閱人無數,卻沒個真心以對的。」
小菁心憐她的愁苦,卻也說不出什麼來安慰。
葉柔嫣將手中的茶杯遞還給小菁,小菁接過,將之放在桌上。
這時葉柔嫣忽地悠然歎問:「小菁,告訴我實情,我的姿色不足以吸引人麼?」
小菁嘻笑了一聲,語道:「小姐,若您那天仙似的姿容還迷不倒眾生,那小菁可想不出還有誰能了?」
「她就能。」葉柔嫣眸光飄遠,吐氣低語。
小菁呃了一聲,不明所以。就見葉柔嫣離開了琴桌,輕啟開窗,幽幽望著小花園裡的百花爭艷。
「從未有客人見著我的姿容而不傾心,只有他一人,那神色仿若見多了比我更美的女子。三年了,每回上『春樓』總心不在焉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不將我看在眼裡。直到昨兒夜裡,我才明白,他那眼裡只瞧得見一人,所有的溫柔憐愛也只給了她一人,再也容不下他人了。唉——如此傷人的經驗,我還是頭一次體悟到。合該死心嗎?」
小菁跟著葉柔嫣也近三年了,自是明白她口裡的「他」是何許人。而另一名「她」應是那斯文俏美的白衣少年了。
昨夜小菁也瞧出了那白衣少年其實是女兒身。早在許久之前,小菁便知道葉柔嫣對「他」的感情,昨夜的種種恐怕是小姐今日反常的主要原因了。
小菁心思翻轉,刺探問道:「小姐,可是對那戎撫天動了真情?」
葉柔嫣心怦的一停擺,吁呼笑答:「你早識破了,不是麼?」
「小菁見小姐三年來為戎爺費了不少心思,本以為近日小姐便能成為戎爺的愛妾。如今,出了那戎巧仙,小姐,您甘心就這麼罷手麼?」小菁清亮的眸閃過一絲詭譎的精光,慫恿的道。
葉柔嫣將目光移向她,柔媚的美眸裡閃著遲疑。
「哦!你有什麼想法?」
小菁弔詭」笑,湊上前在她耳畔道出計算。
葉柔嫣的眸愈睜愈大,蹙眉低問:「這……好嗎?」
「小姐,大伙皆知您三年來推拒了所有捧著金銀想替您贖身的達官貴族,為的便是那霸主戎撫天。誰不如是想著,那戎撫天對小姐以禮相待,定是有朝一日將您接人龍神堡內,做不成原配,至少也是最被嬌寵的二房之尊地位。你能忍受流言之累麼?」
葉柔嫣瞇了瞇眸,柔媚挑人的眸中此時閃著深深的恨意,心一定,咬牙一道:「好,這事就托你安排了。待我成了*龍神堡*的二房夫人,我自是不忘讓你升達的。」
「小菁在此先謝過小姐的提攜之恩。」
二個各懷心思的姑娘,就在此一刻與閻王定下了最大的契約。
^V^
「龍神堡」的武場上一如往常,數百名弟兄在此訓練習武,黃沙滾滾。
徐展鵬威喝宏亮地訓練一批弟兄們射擊術。隨著他一聲喝令,十隻箭同時自十丈外急如閃光的飛射而出,射穿排列在木樁上的蘋果,墜落在地,無一失誤。
徐展鵬眼盯著靶後的弟兄們將新的蘋果放上木樁上,新上場的弓箭手靜待徐展鵬一聲令下,就將手中拉滿弓的箭放出。徐展鵬抬起右手臂就要下達指令。咻——
一隻嬌小而輕盈的羽箭射出,眨眼間,木樁上的蘋果被刺穿墜落在黃土上。
徐展鵬滿腔怒火,細目瞇起轉頭就想抓出偷跑者。這一看他更火了。原擺好架勢弓箭的弟兄們,全因一匹通體雪白、額眉間有一塊銅板大小印子的馬,個個東奔西閃的竄逃。
靈性白馬隨著背上主人那銀鈐似的清亮笑聲,朝徐展鵬直奔而來。徐展鵬怒火高漲動也不動的佇立在那,待馬在他半臂前煞住。月牙白的小小身影自馬背上飛身而下,佇立在他跟前。
徐展鵬額間青筋浮跳,一手勒勾住那人的頸,另一手握拳在那人頭頂上轉著,提氣咆哮出聲。
「戎巧仙,你又來搗蛋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一聲低沉暴喝聲傳來的同時,徐展鵬突然被人提領甩開。巧仙也在眨眼間被一股強力拉飛,撞進一堵肉牆。
站穩腳步的徐展鵬嘴張成了O型,呆楞楞的見戎撫天不知為何一臉暗沉,炯目中含著一股極危險的沉靜瞪著他。而他環護巧仙的姿態更似在宣告些什麼。
徐展鵬搔搔腦袋,狐疑地以眼神詢問巧仙,想從她眸中探出什麼來。
戎撫天見徐展鵬竟膽敢在他眼前,毫不掩飾的與巧仙眉目傳情,這場景令他非常的不喜歡。
雖知巧仙與展鵬兩人之間的情誼,是一同成長的兄妹之情,但此刻卻非常厭惡見著展鵬對巧仙的那股熱絡。一股妒意濃濃直竄,手一扳就將巧仙整個人埋在他懷裡,斷了他們兩人的眼神交會。
戎巧仙打心底害怕著這冷然如鬼魅的戎撫天,嬌弱的身子一顫,抬起頭,鼓足勇氣顫抖出聲,「大……大哥。」
戎撫天低首一瞧,見自己嚇壞了巧仙,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奇異的壓下他的怒氣。
徐展鵬嘴張的老大,瞪大眼狐疑的來回盯著這狀似無人在旁的兩人。好半晌,腦中的亂結解開,看透了這其中的玄意,不覺失笑出聲。
天老爺,他竟莫名其妙的成了戎撫天的情敵了!
瞧見戎撫天又冷下了臉瞪著他,徐展鵬搔搔腦,止了大笑卻止不住笑意。這可不成,得跟魁首解釋清楚。
才剛踏前一步,戎撫天淡漠的語氣又傳開。
「既然大伙對自己的防禦能力如此有信心,那麼我便請大執法來驗收成果。」
戎撫天撂下命令,即拉著巧仙的手,轉身大步離開。
「啊——驗收?而且是大執法——邢昊?」
眾郎兒等戎撫天二人走得不見人影後,這才回過神哀號出聲,團團圍住徐展鵬求救。
「叫也沒用!還不快加緊訓練!」徐展鵬一手擦腰,斂顏暴吼。
唉——自個的這顆腦袋也快保不住了吧?
嗚……爹、娘,孩兒今年命犯沖,對不起您老了。
^¥^
戎撫天緊握戎巧仙的手走向書房。一路上,戎巧仙的心七上八下的難受的很。
想起昨兒夜裡在她房內,戎撫天對她說了些難懂的話,還舔了她唇,將舌探進她的嘴裡,害她整個人變得呆呆傻傻的,也沒聽進去戎撫天最後一句話,回神想問個清楚時,房內哪還有戎撫天的影子!
想著大哥舔她唇舌的那親密舉動,讓她倏地渾身一股莫名的躁熱,有些模糊、卻又好似印上心坎那般清楚。
啊——這樣該怎麼面對大哥呢?
戎撫天拉著巧仙一進入書房,巧仙趁他回頭向門外弟兄吩咐事情時,脫了他手,離得遠遠的。
戎撫天闔上門,一轉身就見巧仙坐在最角落,低垂著頭,右手不安的絞扯著左手上的紗布。
何時見著巧仙這般膽怯?八成是方才自己嚇壞了這小傢伙的。
戎撫天見著她這副暗憂,忍不住低咒出聲,卻又換來巧仙害怕的輕顫一抖。
戎撫天深吁口氣,極為溫柔,深怕再度嚇著她,「巧兒,你害怕大哥麼?」
戎巧仙頭也不抬的搖頭不語。
戎撫天見她如此,深歎口氣,走上前想抬起她的臉。怎知他才剛踏前一步,巧仙竟如受驚嚇的小兔那般跳了起來,跑離他遠遠的。
「巧兒,你是怎麼了?」戎撫天皺眉氣道。
戎巧仙仍不肯抬頭看他,離他七八步遠的默然不語,手仍絞扯著紗布。
戎撫天有些氣惱她竟不像往常那般喜黏在他身邊,他對此刻的狀況感到有些無力感。
「到底是怎麼回事?巧兒,你過來,咱們把事情說清楚。」
「我不能過去!」巧仙嘟嘴,發了怪言。
「不能?」他不解的問道。巧仙又像蚌蛤似的緊閉著嘴不語。「為什麼這麼說?」
戎巧仙皺皺小鼻子,又發出怪論道:「我不希望大哥也變成那樣,所以要保持些距離比較妥當。」
戎撫天吁歎口氣,心知這小傢伙有時會胡思亂想的,很不可理喻。於是先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示意巧仙坐在對面離了七八步遠的另一張椅上。巧仙衡量了好半晌,這才乖乖坐下。
「好了。如你所願的,這距離夠遠的了。現下,你有什麼話儘管說。」
戎巧仙動了動身子,想了又想,才道:「坐這麼遠說話,好不習慣,不過為了大哥好,也只好如此了。」
戎撫天凝視著她低垂的頭,沉著氣道:「為什麼這麼坐是*為我好*呢?」
戎巧仙抬頭白了他一眼,義正嚴詞的道:「當然是呀!」又垂下了頭。
說了半天,仍搞不清所以然,戎撫天拍額大聲道:「老天爺!拜託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清楚。不然以後你見著我都跑得遠遠的,活似見了厲鬼,人家還道是我虐待了你。」
見巧仙仍垂著額,只動了動身的不語,戎撫天采改柔情攻勢。「巧兒,大哥不喜歡你這般生疏。大哥喜歡你在我身邊玩鬧談笑。你這般疏遠,不感到彆扭麼?」
動了動身子,戎巧仙也氣惱的直跺腳。
〔你過來坐在大哥身旁,嗯?」
「不行,不行啦!」戎巧仙終於抬起頭來,猛搖手,急道:「這麼一來,又會像昨兒夜裡那般了!」
戎撫天心一怔,想著昨夜,心口像被刺穿般,看著巧仙那害怕驚嚇的表情。沉吟道:「昨夜?原來你是害怕大哥對你做出昨晚的舉動?」
戎巧仙解釋了半天,證實戎撫天仍不懂她的顧忌,心急的苦著小臉,目眶一紅就快哭了。
「不足啦!巧兒是——巧兒是——」
看著巧仙目眶含淚,戎撫天心口一揪疼,身形一閃,將巧仙抱了起來,巧仙在他懷中掙扎喊叫。
「快放我下來,大哥會生病的……」
戎撫天伸手摀住她的嘴,眉頭糾結的問道:「生病?大哥只是抱著你,為何會生病?」倏地,面色一改,焦急萬分的檢查著她身。「巧兒是不是那裡不舒服?啊?」
「大哥!」一扁嘴,巧兒哇的大哭出聲。「巧兒生病了,病的很重。哇——大哥,巧、巧兒會不會死啊?嗚……」
「那裡不舒服,你倒是說呀?真是急死人了。巧兒,乖,別哭了。跟大哥說清楚些。」
戎巧仙哭了好一會,偎在他懷中,抽抽噎噎的道:「就、就是昨夜後,巧兒、巧兒就生病了。嗚……巧兒一整晚都睡不著。一直到天白了,綠兒進來時,我同她說,她卻一臉古怪的直瞧著我不語,活似我得了不治之症那般呆楞。我好……怕,又不敢去找鍾大夫說。」
戎撫天被她哭的心頭大亂,仍沉住氣,語調輕柔的問:「巧兒,告訴大哥,你的症狀是什麼?」
「就……就是昨晚大哥舔了我之後,我就開始心口直亂跳,快的難受,而且還頭暈的沒法子思考,整個人像發燒那般臊熱嘛!而且,每次一想到那女妖精與你聊話自在的模樣,就全身上上下下不舒服,心被揪得發疼——大哥,這是不是無可救藥的病症呀?鍾大夫治不治的好?」
倘若這真是什麼不治之症的病,那她可得與大哥保持距離,免得把病傳染給大哥。大哥是龍體之身,說什麼也不能倒下。只怕,這麼一來,葉柔嫣那女妖精可逮到機會來搶大哥了。
戎撫天的表情倒也沒啥改變,只是眉梢子一揚,嘴角輕輕扯了一下,一掃先前的陰霾,心情忽地大好起來。
忍了又忍,戎撫天還是爆笑出聲,緊抱住了巧仙,帶著笑意道:「巧兒,你……哈哈哈……」
戎巧仙氣的伸手捶上他的胸膛,眼眶紅了又紅,哭咽道:「人家可是很擔心,大哥還笑的這般開心!是想巧兒死了,就能與那葉——唔——」
戎撫天倏地摀住她的唇——以唇。由原先的輕揉細描到恣意掠奪她口中的甜美。
戎巧仙這會兒又再度被嚇傻了,沒法子思考現下該有何反應。心跳比稍早更快了,頭也更暈了。
「唔……」她低吟出聲,虛脫無力的任戎撫天發動更猛烈的掠奪。
巧仙那羞澀的反應,刺激得戎撫天血脈賁張,耳畔傳來她醉人的喘息輕呼,讓他低吟出聲,猛地像黑鷹掠食雲雀般,兇猛的摘取屬於他的甜蜜,糾纏住她的舌瓣!
結束這吻時,她柔弱的嬌喘、氣息與他相融合。見巧仙一臉紅暈的瞧著他,流露出十足嬌俏的小女兒媚態,惹人憐愛,戎撫天溫柔一笑,忍不住又輕輕啄著她那紅腫的艷唇。
一吻一聲,情語低喃。「巧兒……我甜美的小東西。」
戎巧仙被這樣的戎撫天迷去了心魂,只能呆愕的望著他。虛弱喚道:「大哥……」
戎撫天滿足的深歎口氣,溫厚的掌將她輕壓貼在懷中,溫柔問道:「這會兒可還會頭暈心跳麼?」
戎巧仙捐了抿唇,臉蛋紅的可燙人,嚥了一聲。沉醉在戎撫天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中。
戎撫天輕輕笑了起來,巧仙被他震的莫名,微坐起身,撫天大掌輕撫上她臉。
「這幾日我就派*雲織坊*的繡工帶些好衣料來,你挑些自個兒喜歡的。」
戎巧仙咦了一聲,歪著頭問:「可上回才剛繡了不少衣料了呀!為何還要請繡工來堡裡?」
戎撫天似瞧不倦她的嬌容,笑了笑,語道:「這回來的繡工是專繡新嫁娘服的,與上回的不同。巧兒,日子就請徐嫂子幫我們看好吧?」
戎巧仙一反平常機伶的反應,啞口無言的,只能以一雙靈俏的大眼發呆似地直勾勾的瞧著他。
過了許久、許久,好不容易才問了句:「大哥,你是說……」
戎撫天唇角動了動,溫柔的笑了。
小傢伙愛上了他還不明所以,道以為是患了重病,真可愛。先前不知小傢伙的心意,便一直保持兄妹之愛。如今,既然知曉小傢伙的心,再者,他一顆心早懸在她心上,拿不回來了,是以他更不可能任兩人老處於那種暖昧不明的關係中。
「巧兒願不願意將一生托付予大哥?」
巧仙突地覺得身體化為千萬隻彩蝶,飛舞迥旋著。但她忍著咭笑出聲,心底的疑問自該在此刻全解決。
「那——大哥將來是不是會納葉柔嫣為妾?」她嘟嘴問道,眼眸裡卻閃著藏不住的不安與妒意。
戎撫天似笑非笑,似乎存心想吊她胃口,半晌過後才答道:「麻煩一個就夠了。我成天光跟在你後頭收拾,就已頭疼不已了,哪還有心神再去攬另一個麻煩?」
戎巧仙聽得皺皺小鼻子,嬌態的捶打他胸膛,瞪眼喧道:「說的好似我很累贅似的!」
戎撫天也學她皺皺鼻子,笑言道:「是很累贅。」輕啄下她嘟起的唇,柔柔低喃:「不過,若是失了你,那更難受。」
戎巧仙臉紅嬌媚,戎撫天輕吟一聲又想採擷她的甜美。俯下面龐,輕啄她的小鼻子。
這時候——
「魁首,咱們弟兄有事相談!」
徐兆宏厚啞的大嗓門自門外傳來,戎撫天忙放開巧兒,這時徐兆宏、冉靖、邢昊和戰武四人正巧入內。
戎巧仙摸摸自己臉蛋,熱得燙人,連忙坐在一角,低垂著頭,不面對來人。
「有什麼事?」戎撫天的語氣可不怎麼友善。暴躁的吼嘯幾乎讓人煞住腳步。
冉靖怔愕半晌,突地一臉賊氣的笑意盯著撫天和巧仙兩人,壞壞的拖著語調:「哦——原來如此。」
看來昨晚戎撫天對巧仙上青樓胡鬧一事的帳,算的很「有內容」哦。
^0^
幽幽輕歎自戎巧仙那菱形小口中傳出。她一手托著粉腮,一手無聊的在石桌上彈點著。美目的焦距似穿過庭院景致落在不知名的遠處。唉的又是一聲長長的歎吁。
那日在書房內,被冉靖又是戲侃又是挖探,逗的她紅燙著臉躲進戎撫天胸膛。大哥反倒沒想隱瞞,反而朗聲宣告道他們即將成親。
就在大伙又叫又吼的歡呼聲中,他們的大喜之日就訂在下個月中秋過後。
對成親兩個字,戎巧仙可是模糊得很。不過細想起來這本就是她宣誓要達成的目標。再者,跟大哥成親之後,一來就不怕其他的女妖精搶走大哥,二來她可不信放眼天下能找著比大哥更好的丈夫人選,如此便可以永遠不與大哥分開,這成親的好處可真多的數不清。想來她心底可對成親一事有些甜孜孜的期盼呢。
可那日北方突然傳來「奪魂掌」周霸出現的消息,戎撫天等人便整裝趕往。
以往大哥出堡留下她時,她頂多任性賭氣。但這次,送大哥一行人出堡時,她撒嬌耍賴的緊纏著戎撫天,不捨他離開而想跟隨。此行危機重重,戎撫天雖不捨與她分離,但仍不准她同行。
就在她使出淚眼攻勢時,戎撫天無奈歎息,一把將她擁進懷中,以披風擋去眾人的視線,給了她一個深長熱烈的深吻,吻得她忘了身在何處,心跳氣喘的呆愕。戎撫天在她耳畔溫柔低語一句,「乖乖等我回來,做我最美的新嫁娘。」
說完便翻身上馬,留下臉紅心枰的戎巧仙交待邢昊照顧,便領著冉靖一行人離去。
這一離去就是足足半個月了。
「唉——」戎巧仙螓額一趴,側疊在手臂上,小臉哭喪愁悵。
她真的好想大哥哦。想的心都揪疼了,吃不好、睡不沉的渾身難受地緊。鼻子一吸氣,一顆珠淚便自眼角垂落而出。
這半個月來,堡裡上上下下全沉浸在魁首大喜消息的喜悅中,全起勁的趕忙著想替「龍神堡」當家魁首辦個最盛大的婚宴。
戎巧仙也沒得閒著。但夜裡,她總因思念大哥而悄悄溜進大哥房裡,撫著那的一景一物,靜靜回想這八年來與大哥之間的點點滴滴。太思念大哥時,她便會爬上大哥的暖炕床上,擁著他的被入睡。
這是不是就是大哥所說的「愛」呢?
她不知道。只知道近些時候,她比以往更愛大哥,更愛、更愛了。而那愛有些不同於小時候對大哥的愛。那愛多了份妒忌和猜疑及莫名的不安。
「唉……」
「你是誰?」
冷冽的低沉嗓音讓兀自憂愁的戎巧仙抬起了頭。
就見冷酷沉靜的邢昊在八角亭外,對著一名瘦弱的丫鬟盤問。那丫鬟面對邢昊的冷嚴,驚嚇的微微顫抖,抖的手中端盤上的盅湯都快灑出來了。
戎巧仙起身快步朝他們走去。對著緊皺著眉一臉不耐的邢昊道:「這是小香。堡裡新來的丫鬟。昊哥哥,你別老繃著臉嚇人。」巧仙數落了一句。
不理邢昊挑眉的一臉無聊,轉頭笑燦如陽的對著那小丫鬟道:「小香,這湯是端給我的嗎?你先擱在石桌上吧。」
小香微笑點頭,將湯擺上桌,抱著端盤朝他們倆頷首行個禮,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邢昊瞇眼瞪著那丫鬟的背影。巧仙的聲音又傳來。
「小香是我五天前跟綠兒上市集時帶回堡裡的。真可憐,她年紀小又是啞巴。對了,昊哥哥你沒事吧?」
邢昊深思的目光自那丫鬟的背影收回,望向巧仙,挑眉帶些警戒的。戎巧仙也不理他那無禮的目光,興沖沖的伸手拉著邢昊的衣袖,扯著他走進八角亭內。
「有事?」邢昊酷酷的問道。
戎巧仙責怪的瞥他一個白眼,「沒事不能找你聊些事嗎?」
「沒空。」
「啊——」戎巧仙兩手扯住轉身欲走的邢昊,氣惱地大吼。「有事,有事啦!」
邢昊撇過頭,無奈地低聲輕歎,回過身坐上石椅。一臉認命的無奈,皺眉不語。
戎巧仙心中咒罵不斷。邢昊自她小時候就這冷冷的酷樣。從沒見過他大笑大怒過,她就不信有人真不會笑,邢昊愈酷,她就愈想破壞他的形象。但她從未成功過。真是可惡!戎巧仙咬牙低咒坐下來。
一坐下來就對上邢昊那「有話快說」的不耐屎臉,她掛上最討好的笑容,乖巧的替他酌茶,遞給他。
「昊哥哥,請用茶。」
「謝謝。」
「呃——昊哥哥,這些時候大哥他們不在,堡裡的事全給你攬,真是辛苦了。」
「應該。」
「那,昊哥哥知不知道大哥他們何時回來?」
「不知。」
可惡!多說一個字會死人呀!戎巧仙咬牙在心底忿忿責罵。
半柱香時間過後,不管她提什麼話題,邢昊總有辦法用二字以內回答她。問的她是又惱又火的。
挫敗又口渴的掀起盅蓋,一陣香氣撲鼻而來。她端起湯喝,仍不放棄的提出更多問題,想打破邢昊只用兩字的簡短回答。
又過了半柱香,她湯都喝完,仍沒能成功。
「昊哥哥,你話真少耶。」戎巧仙挫敗的埋怨,一手搔著頰上的癢處。奇怪,怎覺得有些喘?
邢昊在見著巧仙搔癢的動作,瞇眼皺眉地沉聲道:「丫頭,你不舒服嗎?」她臉上已出現幾塊淡淡紅斑。
「哇——咳——昊哥哥,你變多話了耶!」巧仙像發現金銀寶藏似的,揚笑高喊。她又伸手搔抓著唇下,肺部有些喘脹的難受。
邢昊不理會她的調侃,細瞇的眼有著更深的打量,見巧仙抓抓這、搔搔那的,原淡淺的紅斑現更顯腫了。
「丫頭,你這麼癢嗎?」
「嗯,啊……咳……」戎巧仙突然皺眉喘了起來,心有些慌亂的伸手抓住邢昊,又比又畫的發不出聲,她的喉嚨癢癢的好難受。
邢昊心一沉,抓住她快滑落的身子,心思一轉,巧仙小時候誤食蝦蟹引起哮喘的畫面閃過,他端起那盅淺嘗,心更沉了。
「有蝦!」雖是味重的參湯,但淡淡的蝦味仍逃不過他的味覺。
「好……難受!咳……」巧仙一手壓捏著脖子,哭嗓揪眉。「我要……大……哥……」
邢昊快速點上她身上幾處穴道,抱起她飛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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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巧仙躺在床上不住的左右翻動著身,還不時發出些微呻吟喘咳。
戎撫天坐在床沿,憂心仲仲的將手放上她濕熱的額頭上試探,巧仙仍發著高燒昏迷不醒,臉上、身上及手上多處腫脹紅斑。
他端來鍾大夫開的藥餵她,巧仙連在昏迷中也不肯喝下這苦死人的藥,為了能治好她的過敏哮喘,他只得先喝一口再以唇將口中的藥汁餵她,這才讓她乖乖將藥喝下。
戎撫天怎麼也沒想到一回到龍神堡,見的不是巧仙笑亮的撒嬌,而是見下人們端著熱水盆、布條穿梭在雲仙樓中。他心底一驚,衝進雲仙樓裡,瞧昆巧仙昏迷不醒,高燒哮喘的躺在炕床上,臉頰上多處點點怵目的紅斑。
從邢昊口中知道,有人將蝦磨粉滲入補湯中,讓巧仙誤食而引起哮喘過敏。
一時間,他的悲憤怒吼傳遍了龍神堡。尤其在乍聞鍾大夫擔憂的推測後,他的心更像是叫人給狠狠挖去了般,空洞痛揪。
自從巧仙九歲那年到堡中,吃到蝦蟹過敏哮喘後,他便下令堡中大廚不得將蝦蟹放人巧仙的膳食中。八年來,巧仙不再犯病。
邢昊在事發後下令找出那名喚為「小香」的丫鬟,半往香搜索後,竟在後山發現小香的屍首。而她那原只有十四歲容顏竟是一面假面人皮,撕開後露出了三十歲的婦容,而小香的口中則竄出一隻毒蠍子,因而查不出幕後指使者。
若不是邢昊在巧仙身旁及時救了她,怕只怕此刻他手中握的不是這仍有溫度,夢囈不斷的戎巧仙,而是一具不動不語、冷冰冰的屍體。
每一思及此,戎撫天的臉色便是一沉,心痛難平。
巧仙又發出囈語,整個頭不停的在枕頭上不安幌動,還踢掉被子。戎撫天幽幽歎了一口氣,連人帶被的輕輕擁入懷中。
撫上滾燙的臉,回想今日回龍神堡的途中突感心神不寧,似有預感有禍事要發生,心躁氣浮的交代徐老一些指令便趕忙奔回堡裡。
邢昊告訴他,巧仙在昏迷前一直喊著要他,讓他更是心疼愛憐的將她擁緊。
「巧兒,巧兒……」
他是放不開她了。他再也不願再經歷這一切的折磨。
巧仙的輕咳聲自他懷中傳來,他微邊開低垂審視,就見巧仙低咳幾聲,長翹的睫毛也在此刻跳動著,緩緩睜開眼,一會又閉上,然後才又慢慢睜開鎖上他的眼。
「大……哥……咳……」
「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巧仙眨眨眼,睜圓了眼,困惑地開口:「我怎麼了?為何胸口那麼難受?」她拍著悶痛的胸問道。
戎撫天伸手替她拍揉,好半晌,巧仙意識到兩人暖昧的姿勢,臉紅了紅,吶吶喊著:「大哥……」
戎撫天緊擁她在懷中,「你誤食蝦粉,哮喘過敏了。若不是邢昊及時救了你,只怕此刻——」他眼神冷沉,眉宇間一股殺戮之氣。
戎巧仙憶起經過,嚇白了臉,顫抖的伸手緊擁住戎撫天,害怕地哭咽道:「大哥,我……」
「別怕。沒事了。」戎撫天心疼的吻著她額眉,低柔哄撫。伸手輕撫她面頰,又是憐愛,又是責備的道:「你知不知道你將危險帶回堡中了?」
「小香?」巧仙蒼白的臉,襯得那腫紅斑更是怵目。「可……可她只是個啞巴小女孩呀。」
戎撫天冷笑一聲,將事由說明白。巧仙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
戎撫天明白她心中的痛楚,彎身啄吻上她的唇,溫柔低喃:「別再想了,好好養病。再過半個月,咱們就要成親了。啁?」
巧仙羞紅了臉,低垂蟒首不敢看撫天那炙熱的雙眸。當她瞧見自己手上的紅斑時,心驚慌急的,兩手撫上臉,觸及那凹凸不平的腫塊,她紅了眼,快哭出來了。
「大哥!巧兒,巧兒的臉——」
「別擔心,過兩日便會消褪的。」
「哇——我一定變得很醜了!」
「巧兒。」老天!她命算是撿回來的,而擔心的竟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哇——我不要成親了啦!我好醜……」
戎撫天一個鎖吻,將巧仙的哭喊吻入口中,淺吮廝摩,舔咬吞噬去她的所有苦惱。將所有的柔情蜜意全注入在這思念的吻中。
直到兩人氣喘吁吁時,戎撫天才止住了這幾乎脫軌的索吻。見巧仙又喘著氣息,戎撫天將她抱擁住。
「該死。我忘了不能引起你哮喘的。」
戎撫天起身端來黑墨的藥汁,坐回床沿,湊向巧仙那緊閉的雙唇。
「巧兒,乖。喝下去,這藥可以替你解毒排毒。你想帶著這些紅斑舉行婚禮嗎?」
戎巧仙噘起嘴,埋怨的看他一眼,兩較之下,才不甘願的張口喝藥。巧仙喝了藥,又吃半碗甜粥,這才又舒服的睡著了。
戎撫天一直伴在床沿,瞧著她嬌憨的睡容,把她的小手包握在大掌中,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暫時放下心來。
那丫鬟自斃,讓他們一時查不出是誰想加害巧仙的。但得知是「暗蠍子」派來的殺手,這一刻起,「暗蠍子」便與「龍神堡」結下不共戴天之仇。
他定會向「暗蠍子」討回這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