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只是暴利,而且是一個難以估計的天價,幾乎是她一輩子都賺不到的,為什麼不接受?這是天掉下來的福氣,她為什麼不接受?
生一個孩子,可以換來任何要求。天啊,她要到哪裡去找這麼好的事?
她真是三生有幸哪!
「你一定要用這種字眼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嗎?」他不喜歡她那種近乎自暴自棄的口吻。「難道你就不能當成是我們兩個人交往,因為喜歡你,所以我願意盡一切心力討好你。」
「原來這就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手段,先強行佔有她之後,再慢慢地誘之以利。」相當老套的劇情,但是她卻深陷其中。
她從未想過要用身體去換自己一輩子都賺不到的財富,但是既然有天大的好運掉下來,倘若她不好好地加以利用,是不是可惜了?
她何德何能,是不是?
「歆恩!」
她非得要用這種態度待他嗎?他已經想盡辦法在彌補,為何她會不懂?或者是她感覺到他的愧疚,感覺到他逐漸地受她吸引,所以蓄意的捉弄他?
儘管如此,他只是想要一份永遠切不斷的羈絆。
「你怎麼說怎麼好,我無所謂。」
* * *
她很冷,自他頭一次見到她至今,她給他的感覺,冷淡得猶若霜雪;不管他奉上尊嚴、奉上整個北恆集團,都沒見她為他獻上一笑,即使是敷衍的笑都吝於給予。她為什麼會對他這麼冷淡,但是卻又對會議室裡的高級幹部露出了寬容且溫柔的笑?
真是一笑難求,千金難買。
「那麼這一次的新企劃案,我希望可以交給盧經理。」闌歆恩淡笑著,眉梢眸底皆是笑意。
「總裁,盧經理上一次嚴重的拖延上貨時間,以至於沒有搶到先機,這一次若是再將這件事全權交給他……」總經理有鑒於上一次的為龍事件,不敢再放手讓開發部的經理涉及。
闌歆恩挑起眉睇著沒有為自己爭辯的盧經理,依舊淡淡地笑著, 「上一次是因為公司裡有人洩露了機密檔案,要不然公司不會因為上貨時間延遲而連帶失了先機,甚至還得臨時修改設計圖。天底下沒有那麼巧的事,這不是盧經理的錯,硬要把這件事怪在他身上,太不公平了,而且也會影響到公司的團隊精神;所以我認為還是要再給盧經理一次機會,希望各部門的經理都可以一起為這份新企劃努力。」
「是。」多位高級幹部皆點了點頭。
「那麼,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見大夥兒都沒有意見,闌歆恩隨即宣佈散會,推開椅子率先離開會議室。
鍾離溟潔見狀,便和幹部們點頭示意,隨即跟在她的身後回總裁辦公室。
「我從來不知道你是一個這麼愛笑的人。」他說得有點悻悻然。
他求之不得的笑容,旁人卻是那麼簡單便可以得到,或者他乾脆回公司替自己』隨便安插個職務,至少開會的時候,他可以見到她的笑容。
「是嗎?」她挑起眉努力地漠視他。
這個男人到底想做什麼?他不是說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蹤嗎?既然如此,他幹嘛要和她一起上班,而且還坐在她身後?會議中,她一直感覺到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直殺向她的背,燙得她連話都快要說岔了。
倘若不是這幾年來底子夠紮實的話,她可真要丟臉了。
「不是嗎?」
見她沒意思要理他,他倒也不以為意,拉了張椅子索性坐在她面前;擱在桌面上的雙手托著下巴,魅眸直視著她忙碌的敲打電腦。
她真的好忙!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公司,忙得連理他的時間都沒有,讓他感到好委屈。
「你如果很無聊,我建議你可以回家去陪陪小棼,或者看是要到哪裡走走都好,我可以要司機帶你去。」這種情況下要她怎麼工作?即使要漠視他也很難。
「我只想待在這裡。」鍾離溟潔笑得勾魂。
他可以全天候地看著她,看她每一種甚少在他面前展現的表情,看她毫無忌憚地在他眼前展現風情;這比要他回家和兒子大眼瞪小眼的好。
「可是你會干擾我上班。」她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
「為什麼?」他托腮笑得可無邪了。
闌歆恩冷冷地瞪著他那張可惡的笑臉,得用盡全力才能強迫自己不動手去撕爛他那張臉。
「我說過了,公司目前進入備戰狀態,我要籌備的事項很多,我真的沒有辦法招待你;與其如此,你為什麼不乾脆回英國算了?」她是要叫他滾遠一點,別再讓她看見他。「反正你待在英國也比較快樂的,不是嗎?」
在英國多的是一堆自動送上門的女人等待著他的臨幸,他這頹廢貴族怎不索性回去享樂呢?
想監視她也不必這麼辛苦吧?
「誰說的?我的事業在這裡,我的故鄉在這裡,待在異鄉怎麼會快樂?」他只想待在這裡不走,因為這裡有她。
「你會這麼想嗎?」闌歆恩哼笑,不動聲色地嘲諷著。「可是我記得小棼說他有好多阿姨……再多阿姨也無所謂,只要你記得挑一個會善待小棼的就好了。」
「我說過我不結婚的,再多女人也沒用,那不過是人生調劑品罷了。」鍾離溟潔真的不相信她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的愛意,她一直漠視他的付出,甚至將他的付出當成一種理所當然的彌補。
「人生總需要點調劑,要我像你這樣為工作付出,我想我一輩子都做不到。」
對她,他確實感到愧疚,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為一件事彌補十年的吧。
如果不是有一份情感為後盾,他大可以將她拋諸腦後,即使日後仍有見面的機會,他也不會對她特別關照。
「那是因為你得天獨厚,你根本就不需要擔心物質上的東西,當然你對工作就不需要太過於汲汲營營,因為你根本什麼都不缺。」她的臉色一定不好看,她的口氣八成也不太好,可是心底那把火不滅反烈,讓她氣得牙癢癢的,很想往他身上咬上一口。
「誰說我什麼都不缺?」哼,天底下有那麼幸運的人嗎?或者說天底下有那種無慾無念的人嗎?有了財想要權,有了權想要勢,有了勢想要名;她老是在事業上衝刺,還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想望。
真不知道她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停止這無聊的遊戲?
「那你又缺什麼了?」景氣如此低迷,他這一番話若是讓街上的遊民聽到,八成會被打死。
再說,他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她真的不知道他還缺些什麼。
「缺一個我愛的女人。」他魅眸深欽,一瞬也不瞬地直瞅著她。
沒有了她,他一樣可以生活,他一樣可以頹廢的一日度過一日;但是有了她,他的生命會更完整,至少他不會在夜深時感到孤獨。
闌歆恩一愣,唇上的冷笑霎時凍結,僵直得說不出話來。
* * *
半晌之後,闌歆恩才虛張聲勢地笑問: 「你都不想結婚了,要一個你愛的女人做什麼?你不覺得多此一舉嗎?」她不想問他那個女人是誰,而他既然會這麼說,表示他的心裡一定有了人選。
她對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感到可恥,她居然把他以往的告白當真了;可他沒有錯,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一個女人長達十年的漠視,甚至只是利用他的財勢謀利。
如果是她,她也會淡化這段感情。況且聽過他告白的女人,說不定不只她一個。
而他暗示性的告白,好似自兩年前便不再有了……原來是他已經找到真心愛上的女人了。
「我是因為她不嫁我,我才不結婚的。」鍾離溟潔直瞅著她,頓覺她的笑有些僵硬,不禁又說:「可是那個女人很討厭我,她寧可要工作也不要我,我個人的價值比不上附加在我身上的權勢;所以我並沒有那麼得天獨厚,我並沒有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歆恩,我貧窮得一無所有。」
似乎說得還不夠明顯,但是現在的情況適合嗎?他不知道。他這個情場上的浪子,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那不過僅止於在掠奪的時候罷了。
「是嗎?那麼老天倒還滿公平的。」她乾笑著,擺在鍵盤上的手輕敲著,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打些什麼,腦袋裡頭一片嗡嗡作響,炸得她頭皮發麻。
「好了,我要工作了,你還是別待在這裡較好,畢竟我可是在為你賣命、為你賺錢,影響了我的工作,虧損的人是你。」
以前,她總厭惡他的告白,認為他的告白是另一種變相的贖罪,她不需要那種虛偽的愛情;但是她並不討厭他,倘若真的討厭他,她不會待在北恆,不會一直掛念著他。
只是她沒有勇氣告訴他,她不能原諒自己居然可以在短短一個月內忘了林廣穎而愛上他,更不敢相信自己對林廣穎居然沒有半點的愧疚。
難道是因為她從來沒愛上林廣穎,或者她根本是一個愛慕虛榮、水性楊花的女人?
於是她深陷泥淖,進退兩難;她不想回應鍾離溟潔,也不想正視對自己的批判,想要就這樣耗下去,耗上一輩子也好。
「沒關係,虧損也無所謂,我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能停下那一雙手,能夠在他說話的時候看著他,別再無視他的存在。「你真的那麼喜歡這個工作嗎?」
喜歡的程度更甚於他?
闌歆恩一愣,抬眼瞪著他。「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做?當年又何必開出這個條件?光是看我的業績,你應該就可以感覺到我在工作上的衝勁和企圖心。」
她說謊,她不過是認為待在這裡,至少一年可以看到他一次,至少兩人的關係並不是那麼的單純。
「你何必為了工作這麼拚命?」這份工作相當累人,在尚未交給她之前,他可也是磨了好一陣子。「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你不會想要安定下來嗎?」
「那要看每個人的定義在哪裡吧?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是安定下來了。」她垂眸不看他那雙像是會將人看穿的魅眸。「工作穩定又有相當大的發展空間,又可以讓我毫無顧忌地推動任何新奇的企劃,我覺得相當有趣,沒有什麼不好的;況且我認友以公司目前的狀況,倒還不是守成的時候,應該還可以拓展疆界才是。」
「那你覺得要做到什麼地步呢?」一個女人有事業心並沒有什麼不好,但是他不瞭解她的動機在哪裡。「你沒有替自己著想過嗎?」
難道她不想找個人倚靠?是她太強勢,還是他太懦弱了?
「我當然會替自己著想,而且一定是先替自己著想再為公司設想。」再笨的人也會這麼做吧!
只是他問這個做什麼?和她閒話家常很好玩嗎?他應該不缺這種對象吧。
「那你打算要怎麼安排你往後的人生呢?」這十年來,他所看見的她只有工作工作再工作,他似乎看不見她哪裡善待了自己。
他身旁的女人,沒有一個會傻得想要用一個孩子換取北恆集團的執掌權,沒有人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更何況她還清廉得沒有虧蝕公司半毛錢,甚至還讓公司大幅成長。
她的想法總讓他猜不透。
若是恨他,她何須這麼做;若是愛他,她更不用這麼做;她對他到底是抱持什麼樣的想法?
是一個不顧她意願強佔她的男人,還是一個她唾棄至極的男人?
「未來我會先將所有的重心放在工作上,至少要讓北恆可以和鍾離家其他三個跨國集團平起乎坐。」現在是業務報告的時候嗎?如果他難得想聽,她倒是不介意將她的計劃告訴他,畢竟他才是其正的主事者。
「然後呢?」他輕問。
「大概再慢慢地將北恆的產品銷售到世界各地,在各國設責銷售點和行銷網,若是可以再多一點以減少成本,下游公司將會更好。」
「然後呢?」
「嗄?」她不懂。
計劃是那麼久遠以後的事,她現在說的不過是一個藍圖,真要問她這麼多,她可是招架不住的。
「如果有一天你已經掌握了經濟脈動,搶到了任何電子科技的先機,甚至已經得到連自己也想像不到的名利權勢;然後呢?你想要做什麼?」他微掀長睫,深邃而多情的魅眸不再狂獗霸氣,在她的面前,他不過是一個渴愛的男人。
「我……」她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麼遙遠的未來,她不過是一天過著一天,很自然地等待時光流逝,再將她工作上的成果送到他的眼前。
她沒想過等到有一天工切都上軌道的時候,她到底要做什麼?
「你想要的未來到底是什麼?」就這樣把所有的青春歲月都貢獻在工作上嗎?這樣的人生會不會太貧乏了?「就這樣子過一輩子?」
闌歆恩低頭不語,卻突地聽到電話傳來秘書的聲音:(總裁,長流企業董事拜訪。)
「讓他進來。」她淡淡地道,此刻心情不但摔到谷底,甚至還泛著悲哀。
「你應該要先回答我的話,再讓他進來吧。」鍾離溟潔不悅地睇著她。
「這是公事,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會比公事還重要,而且你問我的問題並不具建設性,我沒有回答的必要。」聽到敲門聲,她隨即喊了聲:「進來。」
大門打開,走進一老一少,她刻意忽略一旁的鍾離溟潔,卻突然看清楚了跟在長流企業董事長身後的男人。
「廣穎?」鍾離溟潔早她一步輕喃著。
他已經有十年沒見到他了,還以為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