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克輕輕地推開蘇菲亞的房門,帥氣地拿著銀托盤走到她的床邊。
「好多了。」蘇菲亞有點驚訝。
她沒想到自己一早不舒服,懶得下樓去,賽克居然會貼心地將早餐送到她的房裡來。
以前的席諾爾……也是如此寵溺她的……
或許是他們的家族都是如此地寵愛女人吧。
「想吃一點嗎?」
賽克露出一抹極爽朗的男孩笑容,炫耀似地讓蘇菲亞看清楚他手中的東西,正是蘇格蘭的傳統食物,更是蘇菲亞極喜愛的食物。
「這是……」蘇菲亞真是有點驚詫了。
「哈吉斯。」賽克不等她說完,便逕自替她接下了話。「這可是我請廚子特地烹煮的的,你非吃吃看不可,然後再告訴我,這樣算不算是道地的蘇格蘭風味,免得我又讓那廚子給騙了。」
賽克逗趣地說著,總算讓蘇菲亞泛起一抹感謝的笑。
她知道賽克是要幫她……
但是,她的心痛,是賽克幫不了的;不過,儘管如此,她還是很感謝賽克的用心。
「吃一點吧。」賽克有點央求的意味。
蘇菲亞莫可奈何地笑了笑,實在無法抗拒賽克充滿關懷的眼神。她慢慢地走到一旁的沙發邊。
「介意我在這裡吃嗎?」
蘇菲亞靦腆地笑著。她知道在飯廳以外的地方吃東西,其實是很不全乎禮儀的。
但是席諾爾總是由著她,是不是因為他一點也不在乎她?因為他的心中只有妲娜?
一想到這個問題,蘇菲亞不由得又沉下清麗的臉,呆愣地坐在沙發上想得出神。
「怎麼了?」賽克睨了她一眼,手上正忙著為她將哈吉斯切成一小片。
「我……」蘇菲亞幽幽地回神,望著眼前的賽克,簡直要錯把他當成席諾爾;這個想法令蘇菲亞相當震驚,難道席諾爾一直是這樣看待她的嗎?
若是愛上一個人,看見一個相似的身形,總是會錯亂地誤認眼前的人,依席諾爾依戀妲娜的速度,他很難不把她當成她。
難道是因為妲娜不願意和席諾爾在一起?所以席諾爾才會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你如果想問什麼便問吧!我會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你。」賽克像是洞悉一切地說。「但是,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是不是也能夠請你先品嚐一下,否則我的苦心可全白費了!」
賽克邊說,邊將叉著哈吉斯的叉子遞給她。
蘇菲亞怔愣地望著,淚水幾欲要湧出。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哽咽地說著。
其實,如果不要讓她知道妲娜的事情,她可以在英格蘭過得很快樂,過得很開心。
但是她終究是知道了,幸福的日子再也不會回來。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賽克毫不猶豫地說,一雙銀眸炯炯有神地注視她,毫不隱藏。
「是因為妲娜?」蘇菲亞笑得有點苦楚。
就連堡內的侍女都知道妲娜的事,賽克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喝!」
這下子換成賽克不敢置信了。他當然知道妲娜的事,不過,他倒是沒猜到她也知道。
難怪席諾爾昨天的神情會如此古怪!
「你知道她在哪裡嗎?」一看見他的神情,蘇菲亞更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他一定知道妲娜在哪裡。
她想去找她,她想要把話說清楚,再來決定到底是該留下,還是離開。
「她……」賽克有點混亂了。
難道,她根本不知道妲娜已經死了三年嗎?
「你告訴我吧,我不會告訴席諾爾的。」蘇菲亞急切地問著。
她想知道所有的真相,但是……如果不找出真正的癥結,她一輩子也不會甘心!
她不想這樣過一輩子,但是不管去留,她都必須對自己誠實,由真相中去尋找左右她一生的答案。
「倒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而是……」這實在令他感到有點難以啟齒。
「而是如此?」
「若是你一定要我帶你去找,等你把這份哈吉斯吃完,我便帶你去。」賽克像是另有預謀的樣子。
「真的?」蘇菲亞有點難以置信,一雙深綠色的水眸直盯著他,心中猜想他的可信度有多少,畢竟直到昨天以前,她還不認識他呢。
賽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給她一個正面的答案。
???
在蘇菲亞用完餐之後,賽克果然信守承諾地駕著馬車,往溫莎堡外駛去。
「她住在那麼遠的地方嗎?」
蘇菲亞自來到溫莎堡之後,便再也沒有出過堡,理所當然的,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是,她卻可以感覺到這裡已離溫莎堡有一段相當遙遠的距離。
難道蘇菲亞每天晚上都駕著馬車,來到這麼遠的地方嗎?
他可以為了心愛的女人,不辭辛苦地兩地奔波,她是不是該為他的癡心感到光榮?而該為自己的癡心妄想哀悼?
「到了!」
賽克突地停下馬車,打斷蘇菲亞的思緒。
蘇菲亞走下馬車,呆愣地望著所在地的特殊景致,她只覺得……賽克騙她,因為……這裡是墓園!
賽克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麼,於是他驀地牽起她的小手,慢慢地走到一塊墓碑前才停下。
「賽克,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蘇菲亞不懂他的意思。
難不成妲娜是看管墓園的修女,所以她才會拒絕席諾爾的求愛?
聽起來似乎是很有道理,但是……
「別瞎猜了。」賽克望著她不善隱藏的直率表情,險些失笑出聲。「你看看前頭的墓碑。」
賽克望著眼前的墓碑,銀眸中泛著不為人知的憐惜。
蘇菲亞望著前方不怎麼起眼的墓碑,再看看上頭的名字,深綠色的眼眸突地瞪大,簡直不敢相信,她……
「她已經死了?」
是啊,她從來沒想過妲娜已經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了,所以席諾爾才會找上她……
「但娜已經死了三年。」賽克淡淡地說著,沉痛地斂下銀眸。「而席諾爾也已經為她瘋狂了三年……」
「天啊!」蘇菲亞依舊不願相信她的情敵居然會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三年前,席諾爾如願以償娶了妲娜,原本該是令人欽羨的一對,但是……或許是因為天妒紅顏吧,上帝將妲娜自席諾爾的身邊奪走,幾欲令席諾爾心神俱碎。」
賽克的雙眼愛戀地看著墓碑,銀色的眼瞳有點失焦,卻又充滿著濃濃的愛意。
蘇菲亞只能愣愣地望著他,無措地站在原地。
「是啊,像妲娜那般善良幾近完美的人,當然不適於生存在這污濁的人間,也或許是因為她和他是太令人嫉妒的一對,所以上帝才會殘忍地將他們永遠地分離。」
賽克痛楚地閉上雙眸,彷彿甜美的回憶皆歷歷在目,仍滯留在他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經過一段極長的沉默,蘇菲亞才率先開口。
「你也是因為我長得像妲娜,所以才會對我特別好!」蘇菲亞的口氣是肯定的,不是疑問句。
她看得出他眼中那一份癡迷依舊存在,猶如席諾爾一般。席諾爾也是以那般迷戀的神情望著她,哦不,應該是說,他看著不同於妲娜聖潔靈魂的軀體,他看的人……不是她。
「或許吧。」賽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著。
他不知道蘇菲亞在席諾爾的眼中是不是妲娜的模樣,但是他很肯定,他所見到的是宛如再生的妲娜一般。
望著賽克歉疚的模樣,蘇菲亞也只能大方地原諒他,畢竟他帶給她的傷害,還遠不及席諾爾帶給她的。
「可是……席諾爾每天晚上都是來這裡嗎?」他會每天到這個冷清的墓園陪伴著妲娜嗎?
「他不會來這裡的,他甚至不知道妲娜被我葬在這裡。」
賽克扭曲著臉說著。他向來敬重他的哥哥,當然也心疼他的一切,所以當他知道自己愛上妲娜時,他也是暗自地壓下這份感情,不讓他人知道。
「為什麼?」
「因為妲娜死了之後,席諾爾仿如行屍走肉一般,每天不斷地尋找著妲娜的身影,壓根兒不相信妲娜已死的事實。」那般的慘狀,他不願再回想。
「可是他每天晚上都不在……」
蘇菲亞急急地說著,絲毫不在乎讓他知道她和席諾爾處得不好,不過,她猜想,他應該也知道吧。
如果他不是來這裡,他還能到哪裡尋找妲娜的身影?這癡心得教人心疼的男人。
「在塔裡。」賽克不疾不徐地說。
「塔?」
哪裡有塔?
???
自溫莎堡內的林地向內走,不需要轉彎,只管往前走,不久,你便可以見到一座高塔。那是妲娜死去之前,席諾爾為她所建的,因為妲娜說過,她喜歡站在高處俯視著世界……
蘇菲亞照著賽克所說的話,藉著昏暗的月光往裡頭走,在途中因幽黯的小徑而跌得狼狽。
這是以前的她絕對不會去做的事,但是她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她要去看看曾經屬於妲娜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模樣?她想知道,在席諾爾的心中,是否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果真,走了一小段路,跌跌撞撞地穿過林地之後,她確實見到一座高聳的塔——妲娜的塔。
蘇菲亞微喘著氣,慢慢走入塔內,一階又一階地往上爬,曲折又蜿蜓的階梯,慢慢地將她帶入妲娜的世界。
最後,她看到一扇門,她顫巍巍地打開,順利地進到裡頭,發現那是一間極大的房間,裡頭除了掛滿許多畫像之外,其餘的便像是一般的房間,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但是當她踩著毛毯,走近那些畫像時,她才驀地發現自己已經進入妲娜的領域之內。
昏暗的燈火不足以照亮整個房間,卻足以讓蘇菲亞看清楚畫像上的人物。每一張都是帶笑的她,時而溫柔婉約、時而羞澀純潔、時而高貴端莊、時而艷光四射,令蘇菲亞幾欲崩潰!
是一樣的發、一樣的眼眸、一樣的身軀……
也難怪席諾爾會誤把她當成妲娜;因為當她看到的第一眼,她幾乎也要以為那是自己的肖像了。
除了神韻、除了那甜柔的神情,那幾乎是她了!
淚水不受控制地盈聚在眼眶裡,不管她如何壓抑,最後還是決堤。
她帶著絞痛的心,緩慢地走往裡頭,望著大床上擺著一件件宮服,看著木櫃上擱著半杯的威士忌,梳妝櫃上還擺滿許多寶石、首飾,彷彿在等著這些衣裳的主人醒過來,等著她陪他一同參加宴會。
他一定是夜夜在這裡等著她回來吧。
痛楚不斷地將她往深淵裡推,酸澀的心只能無力地承受這一切,儘管雙眼刺痛難忍、儘管心碎難喻。
她只能承認,在席諾爾的眼底只有妲娜,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巨大的苦澀逼得她無路可逃,拖著疲憊的身軀跪倒在毛毯上,希翼淚水沖去她難忍的心痛。「你怎麼會在這裡?」
席諾爾低沉如鬼魅的嗓音突地在蘇菲亞的身後響起,然而蘇菲亞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驚嚇,彷彿這一切早已是她意料中的事。
「誰准你進來這裡的?」見蘇菲亞依舊默不吭聲地背對著他,席諾爾的嗓音益發森冷無情。
他不知道是誰帶她來到這裡的,但是,他極不想在這裡見到她!
每見她一次,總讓他無端地感到心煩,初相見進的喜悅早已經被莫名的焦躁所掩蓋。
「我不能來嗎?」蘇菲亞用雙手抹乾了淚水,堅強地轉過身,幽幽地望著他,望著這一個令她愛恨交加的男人。
她真的無法將昔日溫柔待她的爾雅男人,和面前宛如鬼魅一般盛氣逼人的男人湊在一塊兒。
他真的是她所愛的那個男人嗎?
「你哭了?」席諾爾皺起眉頭,如銀月般的雙眸不悅地凝睇著她稍嫌蒼白的小臉。
愈和她在一起,他便荒唐地覺得她和妲娜越來越不相似,彷彿她的身軀因為她火熱的靈魂而變得陌生。
而他也變得益發關心她,超乎某一個界定點地在乎她,這一個感覺令他感到自我厭惡。因為他知道他不可能背叛妲娜,更不可能愛上這般刁鑽蠻橫的女人。
「你在乎我哭了?」蘇菲亞哀怨地睨著他,好似嘲笑他的口是心非。
他的眼中分明只有妲娜,他又何須對她溫柔,給她一個飄忽不定的夢想,再狠狠地戳傷她的心?
亦或是他願意告訴她,他的心中也能分出一席之地給她,再像往日那般疼愛她、寵幸她?
「我不在乎。」他冷冷地回答,別開無情的銀眸不再注視著她。
是的,他不在乎,他一點也不在乎!
但是,他的靈魂卻殘忍地提醒他,他是在乎的,他不想看到她落淚的樣子,他想要見到她如紅薔薇般燦爛的笑容。
該死,果真有她的存在,這份認知更令他感到沒來由的慌亂無章!
「是啊,你怎會在乎?你只要擁有妲娜不就夠了。」蘇菲亞酸溜溜地說著,淚水又不爭氣地滑落。
她如此撕心扯肺地愛他,他怎能如此無情地待她?
若是他不願意愛她,他就不該在一開始便製造一個過分的假象,令她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
他怎勇猛發心地在她愛上他之後,再殘忍地告訴她,他的心中只有妲娜的存在,那她呢?
她該何去何從?愛他的心該如何才能平息,如何才能令他徹底死心?
「你不也是擁有克裡斯便夠了?」席諾爾邪魅詭譎地瀾著笑。「怎麼,我把他趕出溫莎堡令你這麼難過?」
為了不讓自己的心浮躁,他一早便用了各種理由將克裡斯送到漢普敦宮裡。然而現在,當他想到她的淚水是為了克裡斯而流,他便覺得有一道深黯的黑影在啃蝕著他的心,令他感到憤怒莫名。
是因為蘇菲亞曾經迷戀著克裡斯嗎?
他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這荒謬的答案!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席諾爾遏阻不住這樣的想法,粗魯地拉起蘇菲亞細弱的臂膀,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便將她推出房外。
多留她一秒,都會令他痛楚地想要傷害她,都會令他不知不覺地忘記妲娜的存在。
而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這般的改變!
「我不懂你的意思。」蘇菲亞豈是這麼容易打發的?
她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他卻以莫名其妙的話就想把她定罪,就想將她趕走,這豈不是太過分了?
她不會就此認輸的,更不會因此而退縮!
在她尚未因痛楚而死去之前,她會不斷地接近席諾爾,她會勇敢地尋找所想要的一切;除非,他可以再說出更殘忍的話,更狠心地將她趕離他的世界,否則,她絕對不走!
「你懂不懂都無所謂,倒是你……是不是因為寂寞難耐,所以想要暖我的床?」席諾爾殘忍地扯開一抹噬的笑,冷漠無情地說著。「若是寂寞,不妨回你的床去,我會好好地讓你享受前所未有的高潮!」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蘇菲亞又羞又怒,淚水盈眶。
他為什麼要說一些她聽不懂、卻又很傷人的話來傷害她?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為了誰才會在夜半時刻摸黑來到這裡?她是為了誰,才願意紆尊降貴地來到這裡?
全是為了這個該死、殘酷、無情、卑劣的他!
「你不想要?」席諾爾挑了挑眉,瞬地斂下銀色的迷人眼眸。
「我……」這要她如何回答,他根本是在侮辱她,儘管她確實想念他的身體。
「那就乖乖地回你的床吧,因為只有在那裡,我才會上你!」席諾爾瞬地斂笑,雙眸冷酷陰鷙得嚇人。
「你!」
還等不到蘇菲亞怒罵,席諾爾已經快速地將她推到門外,仿若再多看她一眼,便會覺得痛不欲生。
可是……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再像以往那般待她?
知道妲娜已經不存在,她當然要留在這裡,當然要留在他的身邊,即使拿這一張相似的面容當武器也無妨。
她只是想要待在他的身邊……他辱罵她也無妨、嫌棄她也無妨,她一輩子也不走!
她想要待在這裡。
她是優秀的蘇格蘭民族,她不會就此退卻。她要他,她很清楚自己要的就是他,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