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丁大哥知道她的小名,為何他會知道?難道……
「你是不是對丁大哥做了什麼?」她急急喊道。「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是我身子不舒服,碰巧靠在丁大哥身上,你可別誤會他了!」
朱熹康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竟是如此跋扈霸氣;不過,說起來,她的性子還真是沒變。
她還是和她小時候一般,雖是高傲了些,卻願意站在別人的立場替別人著想;這也是他最讚賞她的一點。
不過,她寧可為別人辯解,卻不願意為自己多做解釋,卻讓他無端感到悵惘。
「小四,你忘了仲秋哥哥了嗎?」
她該不會只記得指腹為婚的丁戒灝,而忘了他是誰吧?
「仲秋哥哥?」玉琬琰皺緊眉頭細想著,好似真有這麼一個人……仿似靈光劃過,她登時想起——
那個最愛戲弄她的人!?
玉琬琰抬起水眸凝瞅著他一雙睥睨一世的黑眸,倒真有三分像,不過他多了成熟內斂的非凡氣勢。
朱熹康對著她難得的笑出年少時般的迷人笑容,令玉琬琰一時失了神。
「不可能!」雖然不知道自己在否認什麼,但是,她卻覺得非否定不可。
朱熹康不置可否地笑了兩聲,起身自一旁的櫃子裡頭,拿出一盒神秘的木盒子,捧到玉琬琰的面前。
他故作神秘地望了她一眼,再打開木盒子拿出一塊玉珮。
玉琬琰一驚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她還小的時候,爹留給她的玉珮,五姐妹都各自有一塊;她記得她的玉珮在她很小的時候便不見了,怎會出現在這兒?
「你怎會有我的玉珮?」
「你認出了你的玉珮,卻想不起這玉珮為何會在我這兒?」朱熹康斜睨著她一眼,有些神傷。
她果真是記不得他了。
朱熹康無奈地將木盒子擺在她身上,站起身,動手解去自個兒的外袍、衣衫,只剩一件中衣時,玉琬琰終於忍不住地喊著:
「你做什麼?」
難道……他又要那樣地對待她了嗎?
朱熹康不理睬她過度的反應,逕自褪下自己的長褲……
玉琬琰漲紅了一張小臉,撇過頭去,不敢再肆無忌憚地看著他的裸身。
「你瞧瞧。」朱熹康瞥了她一眼,旋即喊著她。
「不……」她驚駭極了,怕他又在反覆無常之後傷了她。
「本王不會傷害你的,只是要你想起以前的事。」朱熹康無視她初癒的身子,強硬地扳過她的小臉,指著大腿上的燙傷。
「瞧,你還想不起來嗎?」
玉琬琰看著他兩隻腿上,佈滿著可怕的傷痕,回憶倏地和上一次朦朧的夢境結合在一起。
是她……因為她撒潑,仲秋哥哥為了救她,而淋了滾燙的茶水……
剔亮的水眸霎時漾上水光,眼看著淚水即將決堤……
「疼嗎?」這傷像是烙在她的心頭上,只見玉琬琰清妍玉麗的小臉上滿疼楚,淚水跟著往下掉。
這一輩子,她就欠了這麼一個人,這麼一個疼她、而她卻又執拗不領情的人。
原來他真是她的仲秋哥哥……
「早不疼了。」他淡淡地道。
看見她的淚水,他的心頭跟著愀愴難受;為何她總是在他的跟前哭泣呢?
這一點,自小至大,似乎還不曾變過。
「仲秋哥哥……」她的嬌喊藏著濃濃的鼻音,令人心生不忍。
「小四……」
朱熹康坐在她的身邊,讓她半坐起,緊緊地擁在懷裡。
「你為什麼這樣待我、為什麼這樣待我?」玉琬琰吸了吸氣。「從小,你就是最疼我的,你為什麼現下這樣待我?」「琬琰……」這實是令他難以啟齒。
要他說,一切都因為他過度在乎她,而她總是不斷地排拒著他,不斷地拂逆他的意思,他才會……
「你相不相信我的清白?」玉琬琰虛弱地仰起淒楚的小臉凝睇著他。
這是她最後一次如此問他。若是他仍不相信她,真不願意相信她的清白,她也無話可說;她便要回杭州,不再想他、不再念他,將他永遠放逐在她的思念之外。
「我相信,我一定相信你的,甚至我還知道你為什麼會陪王聖駕!」朱熹康充滿歉意地道。
是的,自從丁戒灝將她的事告訴他之後,他便將所有不解的點,全都連結起來了;她陪王聖駕是為了弒君,替父報仇;而後她自劃手臂,是為了掩飾他的罪行……
他到最後才明白,原來她是這般地愛他,而他卻不曾發現,只懂得為她的抗令而怒目相向。
他真是汗顏了……出生入死數十回,讓他蒙蔽了心,忘了該如何與人將心比心的對待。
直到現下,他才明白自己真如楚瑩兒所說的愚不可及,才知道他叛變造反,會對多少人造成傷害。
撇開他和琬琰不談,該會有多少天下人被捲入這場水深火熱的征戰殺伐中?
現下,他真是嘗到苦頭了。
原本救回琬琰和她相認,合該是要和她一同生活;現下捲入了叛變之事,他和她卻變成了沒有未來。
他該如何告訴她?
「那你還會要我離開嗎?」淚水順著香腮不斷地滑落,淒迷的模樣,令朱熹康直想將她擁入懷裡好生疼惜。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絕對不會、絕對不會!」他如是的希望。
「真的?」玉琬琰仍是不相信地輕瞅著他。
若是現下閉上雙眼,他會不會又在剎那之間變了一張臉,疾言厲色地要她滾離他的陬王府?
她好怕,好怕他又不要她了……
「真的。」朱熹康斂起笑臉,真誠地道。
若是叛變之事沒有爆發,他會這麼做的,一定會這麼做的;只因……他明白她在他心中代表的意義了。
朱熹康勾起一個迷人的笑,徐緩地貼著她的唇輕輕地摩挲、柔柔地舔弄,神聖而小心地吻著她失色的朱唇,繼而以濕熱的舌探入她的口中,溫柔地勾起她的,與之交疊纏繞,直到……
「仲秋,車軔率領的大軍已守在陬王府外。」
屋外傳來丁戒灝急切地喊叫聲。
朱熹康極其不捨地結束這個吻,一雙黑眸直直地望進她含羞帶怯的小臉,旋即歎了一口氣。
該來的還是會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早。
☆ ☆ ☆
朱熹康站起身,打開門。「戒灝,對方領有多少人馬?」他已不再稱他灝戒,而直呼他的正名。
「約有一萬人馬?」
瞧丁戒灝的神情,他便可以猜到事況危急。「可真瞧得起咱們陬王府。」朱熹康玩味地笑了笑,似是灑脫落拓。「咱們要應敵嗎?」
「不了,沒必要傷得一兵一卒,換取不可能的成功。」朱熹康早已將一切打算好,只是有點猶豫不決、下不了主意;而今,事情已到了關頭,也容不了他再繼續優柔寡斷。
他轉過身,對上玉琬琰的小臉。
「你們在說什麼?」
好不容易大家都在一起了,好不容易在這亂世中團圓了,又出了什麼亂子,非逼得大伙再分離嗎?
「車軔率軍南下,圍攻陬王府。」朱熹康淡淡地道。
「為什麼?」玉琬琰思忖了一會兒,驀地說:「是不是因為我?是不是因為我戲弄了皇上,所以他要抄了陬王府?」「不,你別多疑猜了。」朱熹康回過身摟住她走下床的柔軟身子。「那是因為我叛變造反。」
他看著玉琬琰瞭然於心的表情,他便笑出聲:「我的猜測果真沒錯,你早就知道我要弒君,那時候劃了手臂是為了讓我脫嫌。」
這麼一個體貼入微的女孩兒,他怎會到現下才明白?
「戒灝,你待會兒帶著府裡的人手往地道裡逃,要確定大夥兒都平安無事才可。」朱熹康轉身交代著。
丁戒灝應了聲,原本要起身了,卻又被朱熹康叫住。
「還有,順便帶琬琰一塊兒走。」
「你呢?」玉琬琰頓時問道。
「我要殿後,待大夥兒都平安了才走。」他淡淡地道。
實際上,他想要以一命換取大家的命。畢竟,這事情是他自個兒做的,沒道理要別人與地一同承擔。
「我陪你。」玉琬琰義無反顧地說著。
她不要再離開他,再離開的話,只怕下次相見時,只剩一座孤墳了!
「不!」朱熹康雙眸透著不妥協的眸光,他絕不讓自個兒的三心兩意再度傷害了她。「你先和戒灝回杭州,我隨後便到。」
「你騙我!」淚水又再次決堤。
不知怎地,她就是不相信他,或許是因他的臉太過於冷靜、太過於沉穩,反而令她發覺他要犧牲自己的念頭。
「不行!」朱熹康大喝著,外頭突聞人聲喧嚷,火花四起。
「仲秋!」丁戒灝喊著。
朱熹康雙眸望著她。「你真要與我一起?」
玉琬琰堅定點了點頭,宣誓她不可能更改的初衷。
「不後悔?」他的聲音有點顫抖,只因不敢相信她是這般地想與他同在。
看著玉琬琰含著淚的堅定水眸,朱熹康立即回頭喊著:「戒灝,你帶著府裡的人先走,我和琬琰押後。」
「真的?」丁戒灝古怪地開口,總覺得似乎無法再相見般地痛楚。
「好兄弟,我搶了你的媳婦兒,當然不能誑你。」朱熹康大笑了兩聲,藉以鬆懈他的疑慮。
丁戒灝凝睇著眼前的人好半晌,才轉身離去。
「小四,你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朱熹康緊摟著玉琬琰,等著那一刻的到來;他並不怕死,只怕苦了她……
「能和你一起,不管去哪兒,一定相隨。」她的雙眸始終含著淚水,柔嫩水亮地閃爍著。
「再次牽起你的手,我不會再放下,至死都不放。」
相擁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忽然間想通似地一震;他感覺到,此刻自己擁有的是人世間最珍摯的深情。以往,自己無所體會、無所珍惜,而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的領悟——
這滋味,遠勝過徒有虛名的權勢與地位。
他——終於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