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著兩天被楚戊拎著一同上下班後,朱萸終於忍不住對他大大地惡作劇一番。
她換掉了他公事包裡的文件改放入一堆成人雜誌、又在他的皮鞋裡放圖釘、在他的椅子上塗抹一層厚厚的強力膠、給他的電腦灌病毒……反正能夠出氣的方法,她差不多都使遍了。
但可惜,他仍無動於衷,堅持在她開學前要與他同進同出。
見鬼了,他這叫「軟禁」,是犯法的,他知不知道?
朱萸氣鼓鼓地噴著火,真想去告他妨礙人身自由。
但她心裡也清楚,即便她真去告他,也甭想動搖他的決心,跟他住了幾天,她大概可以瞭解這個男人旁的本事沒有,就是夠固執;一旦做下決定就算用八百匹馬來拉也改變不了。
不過這仍無損於他是壞蛋的事實。
這兩天,她跟著他上下班,發現他做的事都滿神秘的,常常都有些氣勢十足、外貌兇惡的人來找他,要說那些人是正當的生意人,打死她也不信!
她還看過警察來找他問話呢!顯然他也不是什麼正當貨。
「壞蛋一枚。」她撇嘴,暗罵一聲。
「還在生氣啊?」一隻柔軟的手掌拍在她肩上,另一隻手則端著一杯咖啡冰沙湊近她鼻端。「吃些冰退退火吧!」來人笑咪咪地說著。
「許秘書!」朱萸轉過頭,看見楚戊的貼身秘書正微笑地望著她。
「喏!」許秘書將冰沙塞進她手中。「楚先生不讓你離開,一定有他的原因在,你何不暫捺下火氣,等他將事情處理完畢再問他理由。」
「其實你知道理由的,對不對?」一邊吃著冰沙,朱萸一邊嬌嗔地望著許秘書。這四十出頭的慈祥女人待她就像親生女兒那樣好,她不忍對她發脾氣,想得知真相,唯有撒嬌。「告訴我嘛,許秘書。」
「你知道我不可以洩漏公司機密的。」許秘書一臉為難。「你也不想害我被炒魷魚吧?」
「我……」洩氣地撇撇嘴,她不甘地說。「好嘛、好嘛,我不問就是。」
「我就知道小萸是個體貼的好女孩。」許秘書拍拍她的手,轉身又去做事了。
朱萸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忙裡忙外,自己卻無聊得發霉,只能吃飽睡、睡飽吃,早晚變成肥豬一隻。
「唉,好悶啊!」她長歎。
許秘書苦笑。「我手裡是忙著,但嘴巴有空,可以陪你聊聊天、解解悶。」
「聊什麼?」她已經無聊到腦子都變遲鈍了。
「隨便你想聊什麼就聊什麼。」許秘書邊打電腦、邊分心與她談話。
「這樣啊!」也好啦!動動嘴,總比什麼都不動好。她側頭想了想。「許秘書,你知不知道楚戊為什麼要給『遊民之家』的人送飯?」
「因為『遊民之家』是楚先生籌設的啊!他當然得負責那些遊民的三餐溫飽。不過送飯並非楚先生的工作,他只會定期去巡視、偶爾才送送飯。」
「楚戊設『遊民之家』收容遊民?」他像這等大善人嗎?
「是啊!有什麼不對?」許秘書停下打字的手,側首望了她一眼。「小萸,你千萬別跟某些人有同樣的觀念,認為遊民是治安的毒瘤,不該存在。他們……該怎麼說,遊民也分好幾種,有些確實是不知上進,但更多的是有困難的人,他們或許是有家歸不得、或者無家可歸,也有人是無法適應這個急遽變化的社會……總之,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我們或許無法幫到每一個人,但至少得做到不以歧視的眼光看待。」
「我知道啦!我不是看不起遊民,我只是……」不敢相信楚戊有那等慈悲心,他明明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像個大壞蛋。「許秘書,我問你喔!你覺得楚戊是個什麼樣的人?」朱萸很想知道外人眼中的楚戊究竟是何模樣兒。
「外表冷酷、內在慈善的大好人。」
「不會吧?許秘書,楚戊雖是你的上司,但你也用不著這樣捧他啊!我知道他每天不罵哭個三、五人,日子就過不下去,活脫脫野蠻人一名;這樣的惡漢會善良慈悲,那烏龜都長翅膀飛上天啦!」
「你誤會了,楚先生罵人不是因為他脾氣不好,他是恨鐵不成鋼;加上他經手的case多半牽連甚廣,稍有缺失便要惹大禍,因此他才會特別嚴厲,希望手下的人都能以最專業的心來完成各項任務。這要我來說嘛……」許秘書兩指交插一彈。「我認為楚先生他這種個性該算是認真負責、博愛敦厚。」
朱萸的下巴卡一聲,嚇脫了殼。拜託,這也差太多了吧?憑楚戊那款人也擔得起「博愛敦厚」四個字?別鬧了!
但許秘書的表情好認真,彷彿她真覺得楚戊是個大好人。
只是……可能嗎?朱萸回想著她見過的楚戊,他銳利的眼眸時時閃著刀鋒般的森冷寒光,總要刮得靠近他的人傷痕纍纍才肯罷休。
可是他切菜煮飯時的模樣又好認真,她從沒見過如此擅於家務的男人,他的生活真的很簡樸、又踏實。
但他特別喜歡罵人,犯一點點小錯也能讓他扯開喉嚨吼上好久,雖然也許本意是為那人好,可有什麼話不能慢慢說?非得將人罵得狗血淋頭不可?由此可見他才不是個會體貼人的人。
然而這樣一個大壞蛋卻會籌設「遊民之家」幫助遊民?這豈止是「不可思議」四字可以形容。
楚戊,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越與他接近,朱萸心底的疑雲就越濃,他不像個殺人兇手,但他太神秘,卻隱約類似某種無惡不作的壞蛋;她想更進一步調查他,又怕……手撫著奔動急促的胸膛,這裡頭有一顆為了他而搖擺不定的心。
她知道自己正在改變,卻無能阻止這種變化,因為他,她漸漸迷失了自己,她忍不住憂心,自己終有一天會完全為他所迷惑。
「該死!」她低咒,更可怕地發現,她竟有些期待徹底屈服於他的那一日。
朱萸!
一打開公事包,發現裡頭的重要文件全被換成成人雜誌、養眼圖片,楚戊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
真是的,她的氣還沒消嗎?他的腳被無端出現在皮鞋裡的圖釘給刺傷了,到現在還跛著呢!
他知道她惱他限制她的自由,但他純粹是顧慮她的安全才這麼做的,念在他一片善心的分上,她下手就不能輕一些嗎?畢竟他們又非舊仇宿敵,沒心要這麼狠吧?
不過……憶起她瞪他時眼底竄燒的仇恨之火……也許他們曾結過累世不共戴天之仇也說不定,只是他想不起來罷了。
「唉!」長歎一聲,楚戊忍不住在辦公桌上的公文紙上寫滿她的名,心裡對於朱萸的疑惑,總在工作之餘、閒暇時分兜滿他心頭。
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究竟是何來歷?
他不相信她的車禍、失憶概屬巧合,她的行為中有太多的不合理。
他是遲鈍、不經心,但卻不愚笨,對於她的刻意相纏與不時的挑釁舉動,他全看在眼裡,心有所感,只是懶得計較,畢竟以他的皮粗肉厚、高頭大馬,她是很難傷害到他性命的。
而既然小命無虞,他也就懶得花工夫去在意她那隨時冒出頭的惡作劇了;只是仍不免想著,她纏上他的理由何在?為怨、為財、為仇……抑或是另有其他原因?
「朱萸……」呢喃念著她的名兒,總覺心頭有一點光在閃,偏他的心卻沒細到足以捉穩那一閃而逝的靈感。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不知何時走進辦公室的司辰宇一巴掌拍在楚戊肩上。
「皇帝?」楚戊恍然回神。「有什麼事嗎?」一邊說著,他一邊合上公事包,這玩意兒若被司辰宇看見,鐵又要被恥笑到地老天荒了。
「聽說你最近過得很精采。」司辰宇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先是車子被裝炸彈、隨後又剷除了中南美一個恐怖組織,叫做……『紅狐』是吧?」
「就是『紅狐』的入在我車上裝炸彈。」換句話說,楚戊只是以牙還牙。「蘇聯解體後,許多失去工作的軍人不得不販賣手中的武器以為生存,其中『紅狐』更是他們的大主顧。我得到消息,『紅狐』買了兩顆原子彈。」
「原子彈!」司辰宇皺著眉,神色頓時一凜。「他們想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啊?」
「名義上是說要建立新世界,其實是想掌控全部毒品。」
「所以你就乘機將他們全數剷除?」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本來是沒必要做得這麼絕;但「紅狐」在他車上裝炸彈時,朱萸正與他同行;每一想到當時若稍有疏忽,極可能連累她一起喪命,他全身的血液就在瞬間凍結成冰,摒除人性的溫暖後,他只能以殘忍的殺戮來杜絕一切可能的禍患。
司辰宇頷首。「這一點我同意,只是……」以往斬草除根的動作都是由別人代做,因為楚戊的心太軟,容易留下後患;他考慮著要如何開口才能在不傷害楚戊自尊心的前提下,將這件任務轉由他人收尾。
看出了他的為難,楚戊自顧說道:「這回我沒留下任何禍患。」
「啊?」司辰宇愣了下。
「我做的很乾淨。」楚戊補充道。「皇帝請放心,我很瞭解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
「呵呵呵……」司辰宇不自在地乾笑。「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楚戊點點頭不說話。
司辰宇與他對看了半晌,尷尬逐漸浮上心頭。「那……沒事我先走了。」他推開椅子,準備離去。
「皇帝慢走。」楚戊想起身送他,卻發現竟然站不起來。該死,他的屁股黏在椅子上了!這個朱萸……唉!她滿腦子的鬼主意到底幾時才會用盡啊?
「不必送了。」司辰宇沒發覺楚戊的異樣,逕自往前跨出一步、又停了下來。「楚戊,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
楚戊僵坐在辦公椅上,努力維持面容的不動聲色。
「我明白,皇帝,你是擔心我。」任誰都曉得對付恐怖份子若做得不乾淨,必會後患無窮,而受害者鐵定是主使人楚戊,司辰宇只是想幫忙分擔一些責任,他瞭解。
聽出他話裡的體諒,司辰宇不覺鬆下一口氣,回身笑道:「你能理解就好,不過……」話到一半,他眼角瞥見公文紙上一長串的名字。「朱萸?誰啊?你的新女朋友嗎?」
「女朋友」三個字令楚戊脹紅了一張峻臉。他和朱萸算是男女朋友嗎?不是!那他們是何關係?沒有任何關係、卻同居於一個屋簷下,豈不奇怪?
但他們相處卻十分自然;他倆住在一起、一同吃飯,吃完飯就窩在客廳裡看看報紙、電視,順便瞎聊幾句。
她活潑好動、又愛惡作劇,他則是木訥遲鈍到近乎無趣,可因為有她的存在,他最近的日子過得精采萬分;而他也不討厭這種改變,反而興致勃勃地期待著她每日不間斷的驚喜。
誠實一點兒吧,楚戊!私心底,他甚至高興她將他黑白的日子妝點成彩色的。
喜歡正在他心底一點一滴地累積,至於何時會變成愛?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他想保有這分精采直到永遠。
司辰宇了悟地一彈指。「這朱萸該不會就是你撿回家中飼養的那隻小貓吧?」
楚戊愣了下,想想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遂爽快地一頷首。「是的,朱萸前幾天在總部停車場出入口被我們的人給撞了,恰巧讓我遇上,便送她就醫;誰知她一清醒,卻失去了記憶,我只好暫時將她安置家中,待她恢復記憶後再做打算。」
司辰宇聽得直皺眉。「這麼巧?」
「我也覺得是太巧了點。」楚戊失笑,太多巧合湊在一起,教人不懷疑也難。
「要派人調查嗎?」司辰宇說著。「前陣子麻煩你太多,也該是我回報的時候了,有任何需要儘管開口,只要我做得到,絕無第二句話。」
「暫時不要。」有關朱萸的問題,就算是那些無關緊要、雞毛蒜皮大的事,楚戊也不願假他人之手處理,寧可自己來。
司辰宇直勾勾地望著他好半晌。「你該不會栽下去了吧?」
楚戊怔忡片刻。「皇帝,你說到哪兒去了?」
「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是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位真心喜愛的女子安定下來,不過……」司辰宇語重心長地勸道。「來歷不明的女子對於我們這種身份的人畢竟太危險了,你要考慮清楚。」說完,他逕自走了。
辦公室內獨留楚戊一臉苦笑。
他有什麼資格考慮?欣賞是他單方面的感情,而她向來防他像防賊;每每捕捉到她望他的眼神,總會驚訝於裡頭深藏的怨恨;她討厭他,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
唉!突然覺得有些洩氣,她是茫茫人海中,難得一見毫不畏懼他的女人啊!
想起她那雙筆直瞪視他的眼睛,他的心就一陣陣抽痛;她為什麼討厭他?他到底哪裡做錯了,竟引得她視他如仇?
他想問她,然而又不知從何開口,再加上自己也不忍心逼她,他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擱下疑惑。「或許哪天她會心甘情願自己告訴我。」他自我安慰地想著。有關愛情,他畢竟是個生手,也只能暫時這麼辦了,不過……
在與她化仇為情之前,他得先想辦法離開這張辦公椅。唔!用力、一定要拔起來,否則就完蛋了。
唔,可惡!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無奈頑強的椅子就是死不肯離開他的屁股。
真是該死到了極點!她到底是塗了多少強力膠啊?拔得他疼死了,還拔不起來,這小妮子存心斷送他的後代子孫嘛!
怎麼辦?既然拔不起來不如就……脫下與椅子難分難捨的褲子算了,索性他的休息室內有備用衣物,不怕光屁股。
想到就做,他努力地想要脫下長褲,卻發現強力膠已滲透內褲、黏上了他的肌膚,難怪剛才一用力就痛得要死。
噢,好痛!八成褪下一層皮了。想一想,他還真是沒神經,強力膠都黏上臀部、滲進內褲、沾上皮膚了,他居然毫無所覺,活該現在要被拔毛脫皮。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離開了椅子,他轉個身正想快速衝回休息室。
「楚戊!」辦公室的大門霍地被敞了開來,風浩天正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滾出去!」幾乎與楚戊的暴吼聲同時,風浩天驚人的大笑像記響雷,劈得整棟樓搖晃不已。
「哈哈哈——」
「風浩天——」
這一日,整座「黑暗帝國」總部就聞楚戊與風浩天問的大對決如火如荼地展開,怒吼與大笑爭鋒,戰得是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開學半個月,朱萸即以她無人可比的獨特魅力風靡整座校園。
她不是最美麗的校花,事實上,那張只稱得上清秀的容顏壓根兒與美麗沾不上邊。
但她活潑好動、愛憎分明的開朗性格,卻令男人欣賞、女人喜愛;說她是今期最風光的新生絕不為過。
不過再樂觀的人也有籠罩著陰霾的一面,比如今天,朱萸一整日都無精打彩的,恍惚不知身處何地的茫然讓她在課堂上出盡了洋相——因為發呆,被老教授叫上講台訓話,然而卻在返回座位途中絆了一大跤,將火冒三丈的老教授給壓在身下、嘴對嘴地撞出了滿口血。
這還不打緊,那群冷血無情的同學居然乘機落井下石,胡亂起哄說她強吻教授,惱得教授又派下三份報告給她當懲罰。冤哪!跌個小跤有這麼嚴重嗎?何況她送出去的是自己寶貴的初吻耶!竟換來三份報告,嗚……她真是好可憐。
「小萸,你怎麼了?」一個同學好奇地走到她身邊。「你今天好奇怪喔!是不舒服嗎?」
「唉!」朱萸回給對方一記長歎,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連助教催促著更換教室的聲音都置之不理。
「別裝死了啦!」另一名同學死拽活拉地拖著她往外走。「下一堂是楊教授的課,你敢缺席,包管他把你當得滿頭包!」
「唉!」朱萸再歎,毫不反抗地被人拖著走。「啊!」而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給人推著去撞牆。
「小萸!」罪魁禍首憂心忡忡地望著朱萸前額一個好大的包。他絕對不是故意的,誰曉得朱萸是這麼個懶骨頭,竟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教他拖得好不辛苦;結果一個使力失當下,就……不小心將她甩飛出去撞牆了。
朱萸眼眶含淚。「好痛哦!你幹麼推我撞牆?」
「我不是故意的啦!」男孩手足無措地辯白。
「我為什麼在這裡?」摸著額上的腫包,朱萸好奇看著週遭行色匆匆的同學。「大家要去哪裡?」
「你到底有沒有把心帶來學校?」男孩瞪她。「剛才助教宣佈,楊教授要更換上課教室,你沒聽到嗎?」
朱萸搖頭。「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十五分鐘前。」男孩咬牙。「拜託,你的心飛哪兒去了?快去把它找回來好嗎?」
她的心飛哪兒去了?朱萸的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握住裡頭一包小小的瀉藥,她的心早在昨兒傍晚便遺失在楚戊身上了。
因為一直找不到有關楚戊殺害朱儀的證據,使她心底的煩躁直累積到最高點。她不甘心就此放棄,可搜過他的辦公室、住家、轎車,竟然全都一無所獲,她已不知該再往何處尋找證據了。
結果,為了平衡她脫序的怒火,她將它們全數化成一股針般的惡意報復在他身上。日前,她又想到另一個整他的方法——下瀉藥,瀉死那個將她害到這個地步的大壞蛋!
因此昨日一下課,她便迫不及待衝到藥房買了包瀉藥,然而當她正尋思如何設計楚戊時,她也同時在附近的公園看到了楚戊。只見楚戊高大的背影蹲踞在沙坑附近,一雙蒲扇般的大掌正捏著只剛出生的小貓,活似要將小貓掐死似的。
竟敢虐待小動物!她一時火上心頭,想也不想衝到他面前,正欲質問他有沒有良心,竟連那種剛出生的小貓都不放過!
豈料走近一看,卻發現他根本是在喂小貓喝奶,只因為他長得太壯碩了,手掌也比一般人大上一倍,因此立在遠處觀看的她才會忽略那只埋沒在他掌中的小小奶瓶,直誤會他是在虐待小動物。
可他偏偏是一片好心在餵養這些流浪貓犬。
天哪!她不敢相信,一時愣上了九重天。
這畫面太驚駭了!誰能想像得到如楚戊那般冷酷如冰、嚴峻似雪的大男人,竟會一手抱著小貓、一手拿著奶瓶、滿臉溫柔地喂貓咪喝奶?
他不是某大慈善家,他是楚戊耶!一個擁有殺人嫌疑、家裡還藏著私槍的大壞蛋,卻用那種慈悲的表情、輕柔的動作餵養流浪貓犬。
機伶伶打個寒顫,朱萸只覺這比親眼目睹貞子從井中爬出更加詭異萬倍。
揉眼再揉眼,她深信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眼前的事情又該怎麼說?他甚至喂完一隻又一隻,直餵飽了所有的貓咪才停下手。
而後,楚戊才發現了她的存在。他緩緩抬起頭,兩片削薄苛刻的唇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什麼時候來的?」
朱萸全身打起擺子。老天,她是不是碰見髒東西、撞邪了?楚戊居然在笑耶!笑得好恐怖,比「驚聲尖叫」裡那個殺人魔笑得更加可怕。
「餓了吧?再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家吃飯。」楚戊說,聲音低低的,沒啥兒溫度。
但她卻在此時愕然發現他眼底閃爍的溫暖。
忍不住再度揉眼,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大壞蛋楚戊怎麼可能懂得溫柔?
可不管她再揉幾次眼、再仔細看多少次,她發現他眼底的柔情依舊,只是它們藏得好深、好深,若不細察,絕對會忽略過去。
剎那間,她迷惑了;這個嚴峻寡言、行跡神秘的男子究竟是好?是壞?
她看著他的臉,濃黑的眉宇間寫著霸氣,銳利的眸光似刀,鼻樑挺直,雙唇削薄顯得無情,還有那如花岡巖般剛硬不屈的下巴,全數組合成一張威脅力十足的酷臉。那絕對稱不上和藹,說恐怖還差不多。
但她卻常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地領受到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與信賴;這令她不解,一個大壞蛋會籌設「遊民之家」、甚至餵養流浪貓犬嗎?可一個善良公民更不可能在家中私藏黑槍啊!
她的思緒被他攪得一團亂,分不清是與非、對與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楚戊很高興看見她。
他以極快的速度喂完流浪貓犬,而後收拾妥全部器具站起身。
「好啦!可以回家了。」說著,他主動牽起她的手,兩人肩並肩一起走回家去。
夕陽將他倆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映在地上的影子模樣就好像……一對感情親密的情侶。
「嗯,什麼情侶嘛!有夠噁心的。」她吐了吐舌,難受地白了臉。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記不清楚,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印象,記得他們似乎又談了許多話,而她幾次笑癱在他懷裡,他的胸膛既寬廣又結實,像座山般包圍著她,給她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手中尚殘存著他大掌的溫度,暖暖的、直滲人心頭,化成一股春水,將她對他的懷疑沖洗的一乾二淨。
怎麼會這樣?
她不懂,楚戊還是楚戊,大塊頭一個,成天繃著一張臉,好像人人欠他幾百萬似的;但她對他的印象卻變了,恨意漸漸模糊,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摸著胸膛裡怦咚、怦咚急跳的心臟,這是什麼感覺?
悸動!
她竟對楚戊起了悸動之情?!該死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竟離譜到完全脫了序!
天使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望著那個男人?
他感到驚駭,還有憤怒。
被選中為天使守護者明明是他,只有他才有權利擁有天使,外人不得覬覦。
誰敢跟他搶天使,他絕饒不了他。
快想個辦法,他非得盡快想個辦法將天使重新奪回手中不可。
否則天使若被玷污,他一生一世都無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