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並非每一位女子皆堪如此待通,千金閨秀雖深鎖秀閣,但江湖女子卻頗多仗劍任俠,遊走四方,而其中俠名最盛者當屬使毒世家——四川唐門的二小姐,唐小仙。
女子習武,這在武林世家來說,本是無可厚非,但對這位從不靜下一刻鐘,成天只想往外跑,學人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快意恩仇的小姐,可就是唐門上下一大隱憂了。
尤其對小仙的貼身侍女紅花兒和小葉子來說,有這種專門惹是生非的主子真可謂三生不幸,五世厄運……
「小姐,您拿著夜行衣又想上哪兒去?」紅花兒放下手裡的針線活,趕緊擋在小仙面前。「老太君下了命令,東方世家來提親前不准您到處亂跑的,說是……」
「要留一點給人家探聽嘛!」小仙戲謔地拍拍侍女的臉頰。「叫奶奶別作夢啦!東方家那隻小笨狗不敢再來了。」
「小姐,您……」
「我要上一趟『怡紅院』,五更前會回來,記住幫我遮掩著點兒。」小仙戴上蒙面巾,至於成親那檔子事,到此為止,休得再提。
打死她也絕不和世家大族、豪門貴胄裡那些紈挎子弟定親,連她手下十招都打不過,除了會仗勢欺人、散盡家財外,還能有什麼作為?
想娶她的人,就算不是天下第一偉丈夫,也得是個大英雄、大豪傑,至於東方小笨狗,叫他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吧!
「不行啦!『恰紅院』那種地方小姐怎麼能去?」紅花兒死命揪住小仙的衣袖,要讓老太君知道小姐進了妓院,她身上這層皮怕不給剝光了……
「紅花兒,你別緊張好不好?」小仙朝天翻了個白眼。「我可沒說要去玩,只是近半年來『怡紅院』的生意好得呱呱叫,連京城都有人慕名來捧場,『名妓曉月』的缺德銀兩賺飽了,我去借點兒來賑賑災,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送去『再來鎮』?」紅花兒猜道。這一年來,小仙為了「再來鎮」的蝗災,前前後後送去的銀子怕沒有十萬兩,這些錢買座城池都足夠了,她不懂,怎麼「再來鎮」那幾百張嘴,像個無底洞似的,永遠也填不滿。
「是啊!」小仙黯然地垂下頭。她的脾氣雖暴躁,心腸卻相當軟,最是見不得人受苦。
一年前的蝗災吃掉的不只是鎮民的收成,連帶那一大片土地也跟著一起遭殃,他們不是沒試過重新耕作,無奈卻怎麼也收成不出好東西,人窮地貧,能怎麼辦呢?
叫她放著不管,眼睜睜看著幾百人餓死,這種事她可做不到,只得偶爾出出草,幹點無本生意,劫富濟貧幫他們籌措生活費。
「我的好小姐,奴婢知道您善良,但是您能養他們多久呢?」
「養得了多久是多久嘍!」典型小仙的直腸子個性,天塌下來當被蓋。
「小姐,您……」
「不好了、不好了——」閨房門驀地被撞了開來,小葉子直衝到小仙面前,一臉慘白。「小姐,大事不好了。」
「幹麼?有人來踢館嗎?看我去教訓他。」小仙長劍一提就想開溜。她這兩個侍女雖然忠心耿耿,可惜囉嗦了點兒,再不找個機會走人,今晚恐怕就走不了了。
「不……不是啦!那個……我……」小葉子一急,講話就開始結巴,她著慌地指著門外,真恨自己的笨嘴。
此時鐘樓的鍾突然響了起來,這是唐門最得高望重的老太君,要家人集合的訊號。
「奶奶找我?」小仙歪著腦袋,眼望慌張失措的侍女。「小葉子,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對不對?」
小葉子猛點頭,一陣比手劃腳。多虧了小仙和兩名侍女自幼一起長大,默契十足,換成旁人,還真搞不撞她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東方小笨狗來告狀,奶奶很生氣,準備找人開刀了?」小仙一把扯下蒙面巾,美麗的大眼裡燃起兩簇熊熊怒火。「有沒有搞錯?那個阿狗子的話奶奶也相信?」
真……真是氣死她了。她的個性是暴躁了點,卻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奶奶應該很清楚才對。雖然討厭東方公子,也不會無緣無故打人,要不是撞見他當街強搶良家婦女,她豈會出手。奶奶不問青紅皂白就想問她的罪,這世上還有沒有公理?
「我去跟奶奶講理。」
「小姐!」紅花兒扯住她的衣袖。「您要去也得先換套衣服,這樣子進大廳,又要惹老太君生氣了。」
是噢!她都忘了自己一身烏漆抹黑,這一去正好被奶奶逮個正著。
她立刻招呼了小葉子幫小仙換衣服、梳頭,就算裡子沒半點大家閨秀的氣質,外表好歹也得裝一下,何況小仙生得嬌美動人,只可惜她太過好動,從不肯好好靜下來打扮自己,否則四川第一美人的稱號,絕對非她莫屬。
「唉呀,不要弄這麼麻煩的髮髻啦!」小仙伸手扯下一團珠花,隨便插了根翠玉往簪子,就迫不及待往大廳裡跑。
東方小笨狗竟敢污蔑她,不可饒恕,她非得爭回個「理」字不可。
大廳裡,唐老太君板著一張老臉,虎目著火地瞪著階下跪的三個孫子,她不是沒看到小仙那一臉憤憤不平,但這個女孩子家太外向了,如此莽撞,將來可怎麼得了?
她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小仙的惡名早已傳遍江湖,幾乎有大半年都沒人敢再上門提親了。
不是說小仙容貌不堪,事實上,小妮子生得花容月貌,粉嫩的瓜子臉上、兩彎如黛柳葉眉、黑玉似的大眼裡儘是一片靈氣勃發、不點而含朱的菱形小嘴紅艷如櫻,配上玲瓏有致、俏美動人的窕窈身段,活脫脫是個嬌俏可人的小美人。
想她十四歲及笲後,上門提親者多得幾乎擠破唐家的大門,只可惜……唉!她今年也二十了,早過了適合婚配的年紀,卻依然待字閨中,六年來被她打跑的男子,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弄到現在乏人問律的地步,怎能叫老太君不著急?
再加上原就預定繼承家業的長孫唐容是個標準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獃子,只會成天死抱著書,滿嘴之乎者也,老太君恨鐵不成鋼,怒火更是燒得沸騰,炮口首先對準長孫。
「唐容,你自己說,你今年多大歲數了?三十、不是十三,你不學武、不繼承家業,好!反正你老爹暫時還死不了,可以再挨個幾年……」
「娘!」一直陪侍在旁的現任唐掌門滿臉懊喪,哪有親娘這樣說自己兒子的,他一派掌門人的臉都丟光了。
「你閉嘴,你老娘血統這麼好,偏偏傳到你,連三個孩子都教不好,簡直丟盡咱們唐門的臉。」這唐老太君也是火暴性子,劈頭罵完兒子,又將矛頭轉向孫子。
「唐容,我問你,西門小姐有哪裡不好?你又退婚。」
「奶奶,古人有言:『書中自有顏如玉』,小孫既熟讀聖賢書,又哪需再娶凡間女子為妻?」唐容搖頭晃腦,出口成章。
座上的唐老太君還沒發作,跪在一旁的小仙首先撇嘴、瞪她大哥一眼,做出「蛀書蟲」的嘴形。她向來最討厭的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會說些風花雪月、不諳世情道理的酸儒。
老太君當然不會忽略孫女不馴的表情,其實三個孫子中,只有小仙的性格最肖似唐家人,嗜武成癡、脾氣暴躁、正義感強盛、一根腸子通到底、不會耍心機。若她是長子,唐門就不用愁後繼無人了。然而,不幸的是,她偏生為女。
唐門秘功向來是傳子、傳媳、不傳女,小仙就算再好,老太君也不可能違背祖訓栽培她,畢竟孫女養大後,早晚是別人家的人,而一想到這點,就夠老太君氣得一夜白髮了。
「唐小仙,你不用幸災樂禍,說,為什麼又把人家東方公子給打跑了?」
「我要嫁的是天下第一偉丈夫、大英雄,至於那種手軟腳軟的想碰我?哼!叫他重新投一次胎,看我會不會考慮一下。」小仙輕蔑地啐一口氣,她向來看不起那種無用的紈挎子弟。「更何況習武之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當街強搶民女,我沒打死他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人家沒有父母嗎?這裡沒有王法嗎?要你多管閒事,總之你打人就是不對。」老太君瞪圓虎目,和底下的小孫女對峙著。其實她心裡正想著,回頭非砍了劉媒婆不可,那種花花公子也敢介紹給小仙,不要命了。
「奶奶,『仗劍任俠』這道理是您教我的,我鋤強扶弱有什麼錯?」小仙也死硬得緊。
年紀最小的唐卓聽到兄姊如此氣壯的回話,忍不住垂首偷笑。
老太君狠狠地瞪了十五歲的小孫子一眼。「很好笑嗎。」
「不敢!」唐卓趕忙止住笑意,天曉得奶奶發起飆來,那根龍頭枴杖打人可是很痛的。「但是奶奶,哥哥、姊姊犯錯為什麼連我也要一起受罰?」
「因為我看準了,你長大後,早晚也會像唐容、小仙一樣,只會氣死奶奶,所以預先教訓你,怎麼?不服嗎?」老太君沒好氣地吼了他一頓,就剩這個小孫子還稍微管得動了,至於那兩個大的……唉!不提也罷。
「哪有這樣的?」唐卓怪叫。從沒聽過責罵還可以先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老太君正待再開口訓訓三個頑劣孫子,不意偶爾低頭卻瞥見唐容又開始搖頭晃腦,背起書來,小仙更離譜,矛頭一扯離她身上,她就夢周公去了。
真把老太君給氣死了,龍頭枴杖往青石地板上重重一敲,她不管了,這三個不肖子孫,乾脆統統丟進禁閉室裡關個三年五載算了。
「娘!」最可憐的是唐掌門,既心疼孩子、又不敢惹火母親,兩邊不是人。
「沒跪足三天三夜誰也不准起來,你要敢私下違背命令,就替他們跪去。」最後,老太君只能吃定兒子。
入夜時分,唐卓一發現對門的大哥又窩進書房、二姊一身夜行衣翻身離家,他趕緊包袱收一收,也跟著蹺頭。
開玩笑,大哥這一進書房,沒熬到老太君上門抓人絕不會出來;二姊每回出門,鐵定要惹禍;屆時老太君又要訓人,他不趕快逃,難道等著當炮灰。
只是要往哪躲呢?在街上溜躂了兩圈,他的注意力被巷子底的一場熱鬧給吸引住了。
走過去一看,眾人圍住的是一家紅燈戶。雕樑畫棟的門楣上刻了「怡紅院」三個黑底黃金字,氣派講究的大門,顯示出這間青樓的生意興隆。
唐卓聽過「怡紅院」崛起的傳奇。早在半年前,這本是一間三流妓寨,據聞自從老鴇救了一位流落中原的外蒙部族落難公主後,才成名的,那名落難公主便是怡紅院裡最紅的「名妓曉月」。
曉月堅持姑娘們不賣身,並嚴格訓練她們的才藝,甚至裝扮出各國風情:金髮碧眼的羅剎美女、紗巾蒙面絕不露臉的大食女子、化妝誇張的東瀛藝妓……使得各方人士,豪門公子們趨之若鶩。
不過六個月的時間,在曉月的整頓下,「怡紅院」
已儼然成為中原第一妓院,日進斗金地削足了銀兩。
本來這種突然暴發的情況最易惹人眼紅,但曉月似乎擁有天生的交際手腕,上至王爺公親、下至販夫走卒、連武林豪傑,她都周旋的如親似友,再加上她樂善好施,每遇到救災時節,絕對一馬當先,不落人後,待朋友又極為海派,因此別說地痞流氓不敢來找碴了,連黑白兩道都得賣「她」幾分薄面。
只是今天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向來生意興隆的「怡紅院」裡靜悄悄的,渾不似以往的熱鬧、歡笑;反而門口圍了一大圈人潮,鬧哄哄。
唐卓好奇心起,提氣輕身躍上屋頂,縱人後院,偌大的院落裡竟然杳無人聲,只隱隱聽聞大廳傳來談話聲……
唐卓利用月影掩映,一溜煙躍上大廳橫樑,趴在上面,低頭望著底下雙方對峙的場面。
一邊是三名華服公子,由他們的衣著、氣派,和出門陪侍在旁的數十傭僕看來,具是來歷不凡的人物,就算不是皇親國戚,富商豪賈大概也跑不掉。
另一方則只有一位白衣似雪、面如芙蓉的俏姑娘,五官端正、美而不媚、慧黠的大眼裡隱藏著數之不盡的聰明才智,兩道濃黑劍眉,寫滿勃勃英氣。
好一位紅塵奇女子,唐卓不由心中暗讚,此等人間龍鳳卻生在「怡紅院」中,果然應了那句「污泥出白蓮」。
「曉月姑娘,你好大的膽子,明知本王已來娶人,你沒有嫁妝也就罷了,還撤了喜帳,一身白衣素服來觸我霉頭。」三名華服公子居中的那一位陰森地開口。
曉月挑了挑劍眉,言語如鋒。「小王爺,您貴為皇親國戚,娶妻不下聘禮,怎麼反倒跟小女子要起嫁妝來了,莫非近日王府的府庫……」「她」故意不把話說全,但語氣間的輕蔑卻是騙不了人。
不用懷疑,說話如此尖苛的,除了墜入時空隧道為老鴇所救的慕容曉月外,絕無他人。
也不知是他運氣太好、亦或「怡紅院」裡的姑娘全瞎了眼,半年來,他假鳳扮虛凰,竟無一人識破他的男兒身份。
老鴇甚至對他言聽計從,由得他改變院規,調度資金,把一間三流妓寨,改頭換面成今日富麗堂皇的光景。
而眼前三個混帳,一個是堂堂的小王爺、外加當地知縣、和一個宰相公子,因愛慕小姐花容,又貪人錢財,竟聯合起來妄想人財兩得。
幸得曉月見識不凡,早在開始賺銀兩時,就預防了此種情況發生,每日的盈餘除了三分之一應付日常開銷、三分之一存進銀樓外,剩餘的全在外面私下置了不少房地、田產和商家店號。
今天就算小王爺耍狠要拆了「怡紅院」,院裡的姑娘和他自己的將來生計也不會有問題。
既然曉月已準備妥當,誰理他是王侯?還是將相?一旦得罪了他,他照樣卯起來整人,更不可能管住那張毒嘴了。
「你……」小王爺臉色變了幾變,氣得全身發抖。
久聞「名妓曉月」精明厲害,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但有一點倒真讓曉月說對了,近日王府的財源確實出了一點問題。
老、少兩王爺俱是愛賭、好色之人,敗壞了家產,府庫空虛,還積欠了不少賭債,人家請了殺手,揚言不還賭債,就拿腦袋來抵。
這可把他們嚇死了,小王爺壞腦筋一轉,自己既然沒銀兩還那幾萬兩的賭債,近來最賺錢的「怡紅院」大概有吧!
「名妓曉月」人長得美,又是座會賺錢的活寶庫,小王爺立刻起了人財兩得的野心,所以他找來好友,又聯合知縣,給「怡紅院」施加壓力,硬是想強娶曉月。
「小王爺,您這麼個抖法,難不成是中了風?唉呀!可得小心終生殘廢啊!」曉月存心氣死他。
老實說,若非顧忌王府權大,恐怕連累了「怡紅院」眾姊妹,他不會那麼辛苦把人送走,自己留下來收爛攤子。直接嫁進王爺府,洞房花燭夜裡現出男兒身,嚇死這個大色鬼不是更有意思。
「大膽刁婦,竟敢對小王爺無禮?」這廂的正主兒還沒出聲,那邊的知縣卻先狐假虎威起來。
「哇!嚇死奴家了。」曉月裝模作樣一隻蓮花指指向縣太爺。「小王爺,您身邊的人講話怎地比您還大聲啊?」他故意挑撥離間。
果然!小王爺面子掛不住,立刻惡狠狠瞪了知縣一眼。
啪一聲,知縣馬上矮了半截,誠惶誠恐。「小人知罪,王爺饒命,小人是一時氣不過那個刁婦才會……」
「大膽王知縣,曉月姑娘是你可以隨便污蔑的嗎?」
畢竟是打算娶過門的人,自己罵可以,小王爺可不准別人污蔑王府的人。
「可是那個刁婦……」
曉月忙截口道:「嘖!小王爺好氣派,您手下的人對您可真是尊敬。」
一句話圓了場面。曉月雖討厭趨炎附勢之輩,但王知縣任內,卻沒傳出什麼重大劣跡,罪不致死。曉月看他笨得只會往牛角尖裡鑽,只得開口為他脫罪。
「那是當然!」小王爺果然上當,立刻笑了開來。
底下的王知縣伸手抹了一把冷汗,俗語說:「伴君如伴虎」,此時他總算深刻體會了,朝曉月投過去一記感激的眼神,多謝他的救命之思。隨即站了起來,躲到遠遠一旁,再不敢多事。
「曉月姑娘,你也該叫『怡紅院』裡的人出來見見未來姑爺了吧?」小王爺到現在還不想放棄這座大寶窟。
「小王爺,『怡紅院』早解散了,哪還有人啊?」曉月挑明了說,不再跟他拐彎抹角,遊戲玩到這裡,他已經感到膩了,只想早早擺脫這批豺狼虎豹,逍遙快活去也。
「你!」小王爺雙目湧現一股殺機。
「王爺息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女人沒了,再找就是了,只要曉月姑娘在,還不怕日後沒生意上門?」
宰相公子陰狠地開口。
「沒錯。」小王爺頷首,轉向曉月。「以後你就跟著本王,至於這座『怡紅院』,限你一個月內找齊人手,重新開門營業,否則……哼!別怪本王對你不客氣。」
天下問最無恥的大概就屬這個人了。強取豪奪得如此光明正大,真是不要臉到極點。
曉月冷下面孔,懶得跟他廢話。「如果我說『不』呢?」
「由不得你不答應。」小王爺一揮手,幾名家丁隨即包圍了曉月。
「小王爺不知道有沒有聽過『狗急跳牆』這句話?」
曉月站起身,不著痕跡地移步向內院。由於他的背後就是內院走廊,他又移動得相當緩慢,眾人一時間並沒有發現他奇怪的舉動。
但有一個人卻沉不住氣了。臥於橫樑上的唐卓,他一方面敬佩曉月的聰明機智,一方又憎厭小王爺的仗勢欺人,眼見情況不對立刻縱身下來,趁亂踢翻兩名庸僕,抓了曉月就跑。
「喂!等一下。」曉月被他抓著,幾個飛躍,已奔入後院,眼看就要出門,急忙拍打他的手。「你別亂來,想害死我不成。」
「你說什麼?我是救你那!哪裡害你了。」唐卓抱她上樹,這才發現遠近馳名的「名妓曉月」竟然如此高壯,比他足足高了一顆腦袋有餘。
「笨蛋!」一看莽撞的是名十來歲的少年,曉月當下也不客氣了,一記響頭敲向他。「我這樣一走,小王爺絕對不會善罷干休,屆時不鬧得四川天翻地覆才怪,你武功強,可以逃,那些小老百姓怎麼辦?萬一小王爺遷怒,會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這……」唐卓倒是沒想到這一點,隨即楞住了。
「笨蛋,還不快點抱我下去。」曉月再敲他一記。這些古代人真沒腦子,只會飛來飛去的,氣死他了。
「可是你這一下去就被他們捉住了,到時……」對於曉月的慈悲心腸,唐卓更是欽佩,怎麼忍心看「她」白白送死?
「那你就送我回閣樓啊!」曉月險些被這傻木頭氣得吐血。不過他最想做的還是叫唐卓吐血。
「重回閣樓,四下無遮避之處,不是更難逃?」
「誰說我要逃了?有沒有聽過『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句話?」
唐卓靈光一閃。「原來你早有準備?」
「明白了就快走,笨蛋。」曉月又敲了他一下,趴在他背上,既然有人愛賣弄腳程,他索性讓他背著走。
唐卓皺了一下眉頭,背起曉月朝閣樓方向奔去。心中不禁暗凜,這女人真是聰明,不過「她」也好凶,如此精明幹練,他可不想待在「她」身邊太久,老是挨打,都被打笨了。
突然大哥唐容搖頭晃腦死讀書的模樣掠過唐卓的腦海,一個魯直到極點的男人,若沒有一名精明幹練的賢內助扶持,這輩子可算完了。
唐卓思量的目光停在曉月白玉生香的嬌顏上,這女子雖身處煙花之地,但好歹也是公主出身,「她」的潔身自愛和聰明才智又是大家公認的,如果能湊和「她」
與大哥……這一定是樁「珠聯壁合」的美滿良緣。唐卓心下暗自決定,要將曉月帶回唐門……
「發什麼呆?還不快放我下來。」曉月見他人已到了閣樓半晌,仍傻傻地背著「她」不放,不客氣地又賞了他一記。
「唉喲!」唐卓撫著紅腫一片的額頭,很是委屈。
「你不要老是打人好不好?很痛那!」
「不痛,我打你幹麼?」曉月橫他一眼,走過去扯了下門簾邊的流蘇,霎時!整棟樓閣抖如風中落葉。「快走,這裡要塌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唐卓跟在曉月身後,見「她」
往內室裡的錦榻上一跳,床板翻開,豁然出現一條秘道。
「我布了個機關,流蘇牽線連著地下室裡的桐油、硝石和火藥,你說,這麼一扯會發生什麼事?」曉月待他也進了秘道後,立刻關上秘門,解釋道。
「那『怡紅院』豈不毀了?」唐卓恍然大悟。「人證、物證俱滅,這樣一來小王爺捉不到你,卻也無法遷怒,只好自認倒霉了,真是好計。」
「聰明!」見面這麼久,曉月第一次誇他,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嘿!我還不知道你尊姓大名?」
「唐卓!」唐卓笑嘻嘻地回答。他發現曉月還有一項優點——豪爽?
「唐門的唐卓?」曉月訝問。
「對!」唐卓點頭。
曉月挑了挑眉峰,他正好沒地方去,想找前「怡紅院」的舊姊妹們,又擔心自己的形貌太顯眼,萬一給人認出來,會招惹麻煩,連累姊妹們,若是有一處安全的藏身之處……
「嘿!唐卓,我去你家避避風頭好不好?」
「啊?」唐卓呆楞半晌,他正想不出有什麼好主意可以請曉月上唐門呢!「她」竟自己提出如此要求。這下豈不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有什麼問題?我們立刻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