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蓁躺在床上,一動也沒有動過,但她沒有睡著,只是傾聽著窗外的各種聲響。
她睡不著,掛心著未歸的谷聿憂,拋不開下午他要離去前心底隱隱不安的感覺。
她早已和父親說過晚安,回到房裡換上睡衣,上了床,但卻無法闔眼。不安不斷啃噬著她的心,當雨又開始下時,她更加憂心忡忡。
為什麼這麼晚了,谷聿憂還沒回來?
為什麼當時自己要讓他去?明明心裡感到不安,為什麼不阻止他?
他臨去前的話,更是造成她夜不安寢的主因。
「順利的話,我這個保鏢的工作就要結束了。」
會請保鏢,主因是怕秦士偉傷害她,所以若要結束他保鏢的工作,就是讓秦士偉伏法。那麼,他一定是有秦士偉的消息了。
想著下午的一點一滴,是什麼讓他認為發現了秦士偉?
難道是……侃浪漢?
沒錯,一定是的,為什麼當時她沒想到呢?
一個穿著名牌襯衫的流浪漢,再加上谷聿憂突然對一個流浪漢產生高度的興趣,擺明了就是有問題,她為什麼沒有早點想到,為什麼?!
那個人真是秦士偉嗎?如果是,谷聿憂回去追他,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會不會……
不會的,不要胡思亂想,他一定沒事的,秦士偉根本沒那個本事傷害他,他的能力可是不容小覷的,她清楚他辦事的能力,還有他的手腳功夫、槍法,在在都是一流的,憑一個秦士偉,根本無法對他怎樣。
突然,路蓁猛地從床上坐起,為什麼她會知道谷聿憂很行?她根本從未看過他的拳腳功夫和槍法,為什麼會知道他是一流的?
可是……真的沒看過嗎?
那為什麼腦海中會閃過那些畫面,彷彿她身歷其境般?
為什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確定自己並沒有遺漏了哪段記憶,從小到大,任何一段時間,她的記憶都在,直到她出車禍昏迷,然後醒來。
可是她醒來後並沒有喪失記憶,也沒有任何一段空白,足以讓自己製造那些似真似幻的記憶,那麼,那些片片段段的影像,是怎麼存在的?
推開被子,她下床來到窗前,望向窗外。
這時她才發現又下雨了,雨勢非常的大,大到連院子裡昏黃的燈光都快看不清楚,大得只怕好幾天地都幹不了。
要是那些記憶是真的,她又是在什麼時候經歷那些事的?
可以確定的是,這段記憶裡,有谷聿憂存在。
谷聿憂……
她憂心的蹙著眉想,他為什麼還不回來?他會不會真的出事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路蓁的心就狠狠的揪緊。此刻的他,也許就在外面的某一個地方,雨很可能正沖刷著他,風正席捲著他,他怕雷聲,而此刻,雷聲正在折磨他的每一根神經。
她為什麼知道他怕雷聲?這很奇怪,她為什麼會知道呢?而且,那麼大的一個男人,怎麼會怕區區的雷聲?這太不可能了!
可是,儘管心裡極力的否認,但為什麼她腦海裡會閃過他蒼白的臉,泛白的指關節,還有在一聲聲的雷鳴下驚悸的身軀?
是真?是幻?
「你在哪裡?憂?」路蓁臉貼著冰冷的玻璃。「你回來啊!憂,我需要你,需要你來告訴我,這些到底是真還是假。」
憂?她叫他憂?叫得這麼順口,彷彿她以前就這麼叫過……
不想了、不想了!如果她真的遺忘了一段記憶,總會想起來的,總會的。
才剛躺回床上,床頭的電話突然響起,在這樣的夜晚顯得特別響亮,嚇了路蓁一跳。
是谷聿憂嗎?她飛快的接起電話。
「憂,是你嗎?」她焦急地問。
對方一直沒有出聲,她覺得不對勁。
「憂,是不是你?」
「叫得真親熱啊。」秦士偉嘲諷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引起路蓁一陣恐懼的輕顫。
「秦士偉?是你!」
「哇!不簡單,你還認得我的聲音,真是我的榮幸啊!」他吊兒郎當地說。
「你打電話來有什麼目的?」路蓁恢復鎮靜,冷冷地問。
「你和那個保鏢怎麼都說相同的話?是不是對方的口水吃多了?還是兩人常常水乳交融?」秦士偉淫笑著。
「秦土偉,不要用自己做過的齷齪事加諸在我們身上。」
「是,我想的都是齷齪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老頭如果沒有做你所謂的齷齪事,怎麼會生出你這個人來。」
「我不想和你說這些廢話,有什麼事你就直說。」
「好,爽快,那我就直說了。你的保鏢是不是還沒回去啊?」
「我想這不關你的事。」
「你確定嗎?」
「你是什麼意思?」
「真的不是我愛說,你確定你和你那個保鏢不是口水互相吃大多了?」秦士偉嘲弄的笑著。
「你到底有什麼事何不明說,為什麼要這麼拐彎抹角的?」
「呵呵呵,就說你們說的話都差不多嘛。好吧,我就明說了,你的保鏢現在在我手上。」
「不可能!」不會的,以谷聿憂的身手,怎麼可能被秦士偉所擒?不!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的!她不相信!可是,谷聿憂遲遲未歸卻又是事實。
「你不相信?沒關係,我可以讓他和你說說話。」秦士偉將手機放在躺在地上的谷聿憂嘴邊,「大保鏢,和你的可人兒說句話吧!」
路蓁緊張的等著,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姓谷的,開口!」久久不見谷聿憂有動靜,秦士偉大聲的喊。
「秦士偉,你騙我,谷聿憂根本不在你手上,我不會上當的。」她揚聲說道。
谷聿憂聽到了,因為手機就在他耳邊。沒錯,他就是不開口,他不要讓路蓁聽到他的聲音,不要讓她知道他落在秦士偉手上,因為他非常確定,那個笨女人一定會為他涉險,而這不是他所樂見的。
「谷聿憂,你以為不說話就行了嗎?」秦士偉陰狠地說,突然抬腳往他的肚子狠狠的踢下去,不及防備的谷聿憂悶哼一聲。
一聲就夠了,路蓁已聽到。
「憂,真的是你?!」她焦急的大喊。
「你聽到了吧,谷聿憂就是在我手上。」秦士偉滿意的笑道。
「你到底想怎樣?你要的是我吧,為什麼要殃及無辜?」
「沒錯,我要的是你,算你有自知之明。」
「路蓁,我不許你做傻事,知不知道!」谷聿憂大喊。
「你閉嘴!」秦士偉又狠狠的往他身上踢去,谷聿憂又悶哼一聲。
「秦士偉,你住手,不許你傷害他!」路蓁心急的大喊,從話筒裡,她清楚的聽到谷聿憂那讓她焦急又心疼的聲音,天啊!那有多痛啊!
「不許?呵呵呵,路蓁啊路蓁,你以為你現在還是高高在上的路家小姐,而我是仰路家鼻息的可憐蟲嗎?錯了,現在我是老大!你不許?哈哈!我偏要這麼做!」秦士偉發狠的連連踢打躺在地上的谷聿憂。
谷聿憂堅決的不吭一聲,他不想讓路蓁太過擔心。
「住手、住手!」路蓁聽著那一陣陣的毆打聲,縱使她沒有聽到谷聿憂的聲音,仍焦急的大叫。
「路蓁,別上他的當,我沒事!」谷聿憂在秦土偉停止動手後大喊。
「憂!憂……」路蓁哭喊著。
「怎麼?心疼了?」秦士偉志得意滿地問。
「秦士偉,你到底想怎樣?要錢嗎?開個價吧!」
「錢?我知道你路家有錢,怎麼?有錢就了不起嗎?」
「有錢是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會惹來像你這種禽獸不如的卑鄙小人罷了!」
「還敢跟我耍嘴皮子?哼!看樣子你是不準備留著這個大保鏢的命了,是不是?」
「你!」路蓁急了。「好,我道歉。」
「哈哈啥!谷聿憂啊谷聿優,你多幸福啊!高高在上、自命清高的路家大小姐為了你,向我這個卑鄙小人道歉呢!看來,抓你來是抓對了。」
「秦士偉,你到底想怎樣,你說清楚行嗎?」路蓁緊張地道。
「可以,我就說清楚,你可要聽明白了。我要五千萬美金,舊鈔,不連號。」
「五千萬美金?!你瘋了!我們哪有這麼多錢?」
「我不管那麼多,三天之內把錢準備好,我會再通知你的。記住,不准報警,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秦士偉,我真的沒有那麼多錢……」
「路蓁,別理他,我不會有事的!聽到沒有?」谷聿憂在一旁大喊。
「你閉嘴!」抬腳又是一踢,秦士偉的動作毫不留情。
「秦士偉!」路蓁緊握著話筒大喊,企圖阻止他傷害谷聿憂。
「路大小姐,我說過,有沒有錢是你的事,我就要那麼多,一毛都不可以少,如果你要你的情人保鏢活命的話,就乖乖的想辦法籌錢吧!」秦士偉一點也不遲疑的掛斷電話。
「秦士偉!秦士偉!」路蓁焦急的喊著,只可借耳畔只傳來嘟嘟聲。
頹喪的放下話筒,她感到不知所措。都是因為她,谷聿憂才會身陷險境,都是她!
五千萬美金,這根本是天價,就算將路家的公司、產業,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都賣掉,也籌不出這麼多錢啊!
她該怎麼辦?她究竟該怎麼辦?
不管了,還是先籌錢再作打算吧!
谷聿憂狼狽的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全身上下劇烈的痛著。
可惡!這個秦士偉真是狠心啊!下手真重,像要置他於死地般。
訕笑一聲,谷聿憂嘲笑自己,該不會連腦袋都被打壞了吧!
秦士偉當然要置他於死地了,他從不相信秦士偉拿到了錢後會放他一條生路,那傢伙更有可能連路蓁都不放過。
想到這點,谷聿憂焦急不己。該死!這個秦士偉將他綁得傢俱木乃伊,讓他全身上下除了頭之外,全部動彈不得,這要他如何脫困?
更可恨的是,秦士偉不僅不讓他吃喝,甚至連方便都不理他,讓他在過了三天的現在,身上滿是尿騷味。
真是奇恥大辱啊!堂堂谷氏偵探社的頭頭之一,竟會落得如此下場,這若讓其他兄弟知道,怕不笑話他一輩子!
鐵皮屋的門被開啟,腳步聲傳進谷聿憂的耳裡。看來,又到了秦士偉瘋狂折磨他的時間了,這個秦士偉變態的只想從他嘴裡聽到求饒聲。
「秦士偉,如果你要我求饒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事。」背對著門,谷聿憂頭也沒回地說。「身為谷氏的一員,『求饒』這兩字並不在我們的字典裡,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很高興雖然你全身臭得不得了,但還是這麼有骨氣,不愧是谷氏的一分子。」有別於秦士偉那惹人厭的聲音,這個帶點戲謔的聲音是他所熟悉的。
谷聿憂困難的翻過身,終於看到站在門口的人。
「老五!」
「嗨!老四,好久不見。」谷聿平笑著和他打招呼,彷彿眼前的谷聿憂和平常一樣,而不是被綁得像木乃伊狼狽的倒在地上,而且全身發臭。
「老五,少在那邊說廢話,快來幫我解開繩子。」
「這有什麼問題?」谷聿平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三兩下就將各聿優身上的繩子清理得乾乾淨淨。「惡,你怎麼像剛從糞坑裡爬似來似的,臭死了!」
「你以為我愛啊!」谷聿優一得到自由之後,立刻跳起身,身上的痛楚讓他忍不住低咒了一聲,不過他沒忘記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問。「秦士偉呢?你制伏他了?」
「秦士偉?我沒看到有什麼人啊!」谷聿平聳聳肩道。
「沒人?」谷聿優皺眉。怎麼回事?現在應該是秦士偉折磨他的時間,為什麼會沒人?「對了,你怎麼找到我的?」他暫且拋開秦士偉的問題。
「是老三,他說你有點麻煩,要我盡快找到你。」
「老三?」谷聿憂疑惑的挑眉。他怎麼會知道?難道他們這對雙胞胎消失了十年的心電感應又出現了?
「是啊!本來我是不為他的,不過隔天老大和老二就來電『關切』了,不得己,我只好開始找你。打你的手機老是打不通,下面的人又沒人知道你在忙些什麼,最後只好查你手機的通話紀錄,然後,我得到了這個地址,就來碰碰運氣了。沒想到老三說你有女禍是真的,你真的笨得為了一個女人亂了方寸,連這種蹙腳的陷阱也能困住你,唉!谷氏的未來堪憂啊!」谷聿平幸災樂禍地說。
「說完了沒?說完了可以走了吧,不過如果你想待下來,我也不反對,只要把車鑰匙交給我就行了。」
「你要坐我的車回去?不要吧!你很臭耶!」谷幸平苦著臉說。
「鑰匙拿來。」谷聿憂才不管,欺近他搶過鑰匙。
「不要啦!你不是『借』了一部車嗎?它還在外面呢!」
「那輛車就交給你處理,我走了。」谷聿憂快步走出鐵皮屋,坐進谷聿平的愛車裡揚長而去。
「喂!老四,你不可以這樣對我!」谷聿平徒勞無功的對著滿天的塵煙吶喊。
「可惡!沒良心的傢伙,竟然如此對待救命恩人。」谷聿平嘀咕著,認命的坐進那輛谷聿憂「借」來的車子,離開這個地方。
哼哼!他故意不告訴老四路蓁目前的處境,誰教老四要搶他的車子,還把那臭氣熏天的身子坐進去!
哼!就當是報仇吧!
谷聿憂國家清洗於淨之後,立即趕到路家,一進門,看到焦急的路達勝,他才想到,今天是秦士偉訂下交錢的日子。
「谷聿憂,你終於出現了!」路達勝看到谷聿憂,立刻衝到他面前,憤怒的揪起他的前襟,怒聲質問:「你說會好好保護我的女兒,結果呢?無緣無故消失了三天,要不是小蓁為你說盡好話,我早就另請高明了!現在你竟然害小蓁被秦士偉綁架了!」
「小蓁在秦士偉手上?」谷聿憂懊惱的低咒一聲,該死,為什麼之前他沒有想到?如果他早點想到,也許就能及時制止路蓁前去赴約。
「對,小蓁被秦士偉綁架了。」
「他來過電話了?」
「沒錯。」
「他要什麼?」
「他給我一天的時間,要我更改遺囑,並把所有的財產立刻移轉到他的名下,明天晚上他就要看到那些證明,否則他會傷害小蓁。」
狗改不了吃屎!都到了這種節骨眼,他還是拋不開那些貪婪的念頭,也不想想就算有幸得到那些財富,有沒有命花還不知道呢。
「路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小蓁救回來的。」
「我能信任你嗎?我想我還是報警比較妥當。」
「不許報警!」谷聿憂厲聲阻止。
「為什麼?」
「一來.這會危及小蓁的安全,如果秦士偉知道你報警的話,難保不會一怒之下乾脆殺了小蓁;二來,警察只會礙事,扯我後腿,如果你真想讓你女兒平安的回家,那就別輕舉妄動。」
「你有把握讓小蓁毫髮無傷的回來?」
「對不起,毫髮無傷我不敢保證,因為我們面對的是已經喪心病狂的秦士偉。不過我保證,只要路蓁還活著,我一定會救她出來的。」
不是個令人安心的承諾,但是路達勝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實情。
「好吧,看在小蓁那麼維護你的份上,我再信任你一次,你別讓我後悔。」
谷聿憂沒有再說什麼,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轉身離開路家,他的腦筋開始飛快的計劃著。一掃上次以為路蓁被擒時焦急的模樣,他冷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秦士偉,你實在不該惹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