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下來,她除了整理書房之外,還沒有什麼事,所以她總是偷空拿著書,到處逛逛找好地方看書。
而自從第一天見過火梵冥一次之後,這幾天雖說同住一個院落,但是這院落實在很大,所以也沒和他碰過面,而且她猜想,他可能不想讓她知道他不識字,所以並未召她唸書給他聽,因此她在這裡生活的輕鬆自在,這種悠閒的日子,是她以前做夢也不敢想的。
唯一的缺點就是:伙食太差!
老天啊!光是想到那種恐怖的味道,她就覺得有點噁心了,真的很讓人不敢領教,她非常懷疑那種東西真是人吃的嗎?
吵鬧聲更加的囂張,她合上書本,就見封面上寫著「詩經」兩個字,站起身往吵鬧的地方行去,沒多久,就來到帳房。
「哼!你們堂堂火焰山莊,皇上賜封護國侯,竟然對我們這些流血流汗的小老百姓訛詐,這天理何在啊!」一名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就在帳房裡拍桌大喝,而薛總管和幾名夥計只能在那邊頻頻抹汗。
「陳員外,當初明明說好的,一個月的柴火五十兩銀子,可你現在卻要五十兩金子,這未免太過分了,是不?我們有打契約的。」薛總管實在很生氣,可是又不想把事情鬧大,因為事情一鬧大,難免傳進主子的耳裡,主子的脾氣一來,一定又會拿刀砍人,到時這個陳員外肯定不死也殘廢,又要鬧得不可收拾。
他真的不是怕這個陳員外,而是不希望主子惹事,傳到有心人耳裡,又說火焰山莊仗勢欺人,徒惹麻煩。
「沒錯,我們有打契約,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一個月五十兩金子,你們難道瞎了眼,沒看見嗎?」陳員外揚著契約書器張的喊。
哈!他知道火焰山莊裡唯一識字的傢伙已經跑一個多月了,這下子,這些莽夫只得乖乖的讓他訛詐了,他知道他們有所顧忌,他可沒有!哼!護國侯又怎樣?還不是紙老虎一隻,火焰山莊之所以被稱做是凱子山莊,不是沒有道理的。
「上頭明明是說五十兩銀子……」薛總管氣虛的辯。
「好!那你說,哪一行字是說五十兩銀子的?」陳員外有恃無恐的說。
「這……」薛總管語結了,這陳員外真是太可惡了,明明知道他們沒一個識字,就故意來訛詐他們,以後絕對不再和他做生意了。
「我看,就我來說吧!」冷情實在看不過去了,這薛總管也真是的,買她回來是放著好看的嗎?這種時候也不會差個人去叫她過來,要不是她自個兒來了,今天肯定又要損失一大筆銀兩,那凱子山莊的名聲就會更響亮了。
所有人都轉過來看她,薛總管和一千夥計都如釋重負,像見著菩薩仙人似的望著她,那陳員外則一臉驚艷的望著她,隨即淫淫一笑。
「小姑娘還是回房乖乖等男人吧!」
冷情面無表情的望著他,對於他的穢言穢語無動於衷。
「這契約應是一式兩份,薛管家,咱們應該也有一份吧!」豬碰過的東西,她不屑碰。
「是的,咱們也有一份。」薛總管立即將那份契約拿給冷情。
「哈哈!你們火焰山莊還真是沒人了,竟然用個小女娃出面!」陳員外哈哈大笑。
「這契約是誰寫的?」冷情對於陳員外的諷語依然毫不理會。
「當然是我寫的,你們火焰山莊個個目不識丁,可能寫得出這一手好字嗎?」陳員外驕傲的道。
「好字?也沒錯,如果拿給夫子用來教導學生別字的運用,的確不錯。」冷情嘲諷的說。這短短一張契約,大概不到兩百字,她大略這麼掃一眼,就看見至少七成以上的別字。她拿起桌上的筆,沾上一點硃砂,開始批改「作業」,洋洋灑灑的,兩百零一個字,圈了一百六十三個別字。
「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寫別字,你這個黃毛丫頭休得胡說!」陳員外漲紅臉怒喊。
「火焰山莊的焰,你寫成了這個艷,咱們主子的名字,三個字你就寫錯了兩個,是火梵冥,不是火泛名,柴火也變成才火。每月結算寫成美悅節蒜,啊?陳員外的名字叫陳混蛋?真是特別的名字呢!」冷情的話讓所有人都笑了,除了陳員外。
陳員外怒氣橫生,「看清楚,我的名字叫陳橫蜃!就說黃毛丫頭目不識丁,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陳員外此言差矣,要不,咱們到官老爺那兒去,不評斷是銀子或金子,就光是陳員外您的名字就好,看看這上頭寫的,是陳『混蛋』,還是陳『橫蜃』,好不?」
「你!」陳員外怒火燎原,這個死丫頭,竟然……
「依我看,這張契約是咱們火焰山莊和一個名叫『陳混蛋』的人所簽署的,所以除非陳員外就是這個『混蛋』,否則是無權來收款子的。」冷情再逼近一步,非得要這個陳混蛋兵敗如山倒。
「你們……好……好!咱們走著瞧!」廠陳員外偷雞不著,反而被啄傷了眼,氣得甩袖離去。
「好耶!冷姑娘太棒了!」所有人為冷情歡呼。
冷情沒有一點高興的表情。「薛總管,我想你還是把莊裡所有的生意或契約全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她相信類似的事情還很多,看來,她又為自己找到一個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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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改著一疊疊亂七八糟的帳簿,冷情忍不住搖頭歎息,真的是前所未見的記帳方式,裡頭的筆跡換過不下十種,這還只是算「字跡」,若要連同那些鬼畫符也算進去的話,那還真是數也數不清了。
她猜想,那些穿插在每本帳簿裡的鬼畫符,應該都是帳房跑了,和延請新帳房之間的空檔,由山莊裡的人——可能是薛總管,或者是帳房裡的任何一個夥計——暫時充當的。
瞧瞧,柴火,他們畫了一堆柴;米,他們畫了一堆米殼;布匹,就畫了一匹布;僕人們的薪資,就畫了一個人拿元寶的樣子……
老天,這些帳簿她要整理到何年何月?尤其裡頭又是錯誤百出,她不只要重新騰過,還要訂正錯誤……
真是浩大的工程啊!火焰山莊至今未倒,還真是上天垂憐!又或者,皇帝真的賞了太多的金銀財寶了!
「薛總管,為什麼主子不延請夫子進山莊教人讀書識字呢?」冷情疑惑極了,難道火梵冥一點也不想識字嗎?
「當然請過啊!不過每個夫子進莊都不到一天,不是自己辭退不幹,就是被主子給嚇跑了,全京城能請的都請了,沒有人願意進山莊當夫子。」薛總管怨歎的說。
「主子的脾氣真的很不好嗎?」在她看來還好吧?雖然看起來兇惡了點,但是不像是惡人啊!至少她就不怕。既然她這個弱女子都不怕了,那些自認是女人的「天」的男人又怕些什麼?
「主子的脾氣是不好,雖然這一陣子似乎沒有爆發,但是反正以後你總會遇到,不過你放心,有什麼變化我會立即讓你出莊避避的。」薛總管安慰她。
「出莊避避?有這個必要嗎?」冷情訝然。
「絕對有必要,如果你想保住小命的話。」薛總管嚴肅的說。這次主子發火的次數雖然不減,但是卻很明顯的火氣降了不少,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姑娘的關係,但是他卻非常希望主子能繼續維持下去,雖然很難。
她還是不相信,不過無妨。「算了,不談這個,薛總管,我打算在莊裡辦個學堂,教一些孩子讀書,如果大人也想學就一起來,你認為如何?」冷情早有這個打算,不過原本是要等她的工作告一段落,但是一看見這疊帳簿,她就決定立即行動了。
「嗄?這是件好事啦!不過還是得先得到主子的同意才成。」
「這是當然的,所以我想麻煩薛總管跟主子說一聲。」
「不不不,這件事最好還是由冷姑娘你親自跟主子商量才成,我這個老頭子實在不行哪!」他深知主子被那些夫子奚落的恨死了那些教書的,現下只要一提到教書,主子的火氣就狂飆,他可不敢去捻虎鬚。
「我直接找主子談事情好嗎?這種越級報告不是不好嗎?會影響薛總管帶人的。」「呵呵,不打緊啦!火焰山莊還不曾發生過這種事呢!」每個人都怕主子怕得要死,誰敢直接去找主子商討事情?又不是不要命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會找個時間和主子商量商量。」
「和我商量什麼?」火梵冥突然出現在帳房裡,剛好聽到冷情的話尾。
「主子!」薛總管幾乎是跳起來的,連椅子都被他給弄倒,發出很大一聲聲響。
「你搞什麼東西?!見鬼了?!」火梵冥不悅的說。
「對……對不起。」薛總管急急忙忙的扶起椅子,緊接著便找了個借口溜了。
冷情訝異的看著薛總管恍如老鼠見著了貓般溜之大吉,感覺非常不可思議,火梵冥真的如此可怕嗎?忍不住的,她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著他。
基本上,他不算俊逸倜儻,但是也算是英氣颯颯,帥氣挺拔,高壯的體格給人極大的壓迫感,她忍不住起身站在他身邊一比,嘻……她竟然只到他的腋下,身形大約只有他的三分之一。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火梵冥皺著眉頭瞪著她莫名其妙的舉動。
冷情回過神來,對自己的舉動也感到訝異,對啊!她在做什麼?
「沒什麼。主子坐,我有事要和主子商量。」冷情走回位子坐下。
火梵冥又蹙眉瞪著她許久,才走到薛總管方才坐的椅子坐下。這時,冷情才發現到他的腿……跛的!不嚴重,但是看得出來。啊,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從戰場上退下來吧!
「什麼事?」這個女人似乎真的不怕他,這讓他心裡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是這樣的,我打算在山莊裡辦個學堂,讓……」
「不准!」沒讓冷情說完,火梵冥斷然的打斷她,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冷情一凝。「為什麼?」
「因為我說不準。」火梵冥霸道的說。辦學堂!哼!要再讓那些酸儒來奚落諷刺他,他寧願再上戰場殺敵。
「難道你希望山莊的人繼續讓人瞧不起嗎?讀書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你不准?」
「為什麼沒讀書就要讓人瞧不起?!這年頭有多少人能讀書識字,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好命的!」火梵冥對她怒吼。
「你說的沒錯,但是有機會讀書識字,為什麼你還要反對?」冷情也揚高聲,這個霸道的主子,冥頑不靈!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是那些臭酸儒老是用鼻孔看人,花錢的是我,我為什麼還要看他們的臉色,花錢找罪受?」他惱怒的吼著,想起過去的幾次經驗,他是羞惱交加。
冷情一頓,看出他過去所受的羞辱,心裡有點不忍。
「我並不打算請夫子。」如果他有點耐性聽她把話說完,就不用白髮這一頓脾氣了,看來他的脾氣的確不好,得想想法子改改。
「不請夫子?」火梵冥的怒火一下子被壓了下來,他愕然的瞪著她。
「對,我並不打算請夫子。」冷情再次強調。
「要辦學堂不請夫子,誰教?難不成你打算自己來?」
「沒錯,我是打算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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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剛過,東方天際微露魚肚白,火梵冥在廣場上耍著大刀,一招一式都充滿著力與美,利落狠勁的刀法令人歎為觀止,受傷的腿一點也沒有影響他的功夫,當然啦!這件事不可以讓皇帝老子知道,因為他已經厭倦了殺戮的生活。
練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他收刀斂力,拿起吊在一旁的手巾擦拭著滿頭大汗。
「主子,早飯已經準備好了。」侍從戰戰兢兢的站在廣場的入口處,對著火梵冥道。
「知道了。」火梵冥隨口應道,走回自己的廂房,經過侍從的時候,順手將手巾丟給他。
看到桌上的早飯,火梵冥忍不住眉頭又皺了起來,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立即吐了出來。
「該死的!去把廚子給我押過來!」他放聲怒吼,嚇得所有在附近的僕人們全都做鳥獸散,當然,還是有人去把廚子給押過來了。
「主……主子,您有什麼吩咐?」廚子全身的骨頭差點抖散了,恐懼又慌張的垂著頭。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煮的東西是給人吃的,而不是給豬吃的?!你自己看看,這種東西能吃嗎?」火梵冥惱怒的夾起一塊根本分不出是什麼東西的東西往廚子臉上甩去,嚇得廚子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我警告你,我已經忍耐很久了,要是今天的午膳你再不改進,做出一些人吃的東西來,我就砍了你!」可惡!一大早就尋他的晦氣,真他媽的找死!
「主……主……」廚子嚇得說不出話來。
「煮什麼煮?!你要我拆了你的骨頭煮湯嗎?還不給我滾!」火梵冥火大的吼。「把這些豬食全都給我倒掉!」
廚子慌慌張張連滾帶爬的衝出主子的院落,生怕慢了一點,真的被拆了煮湯。
「我……我不幹了!我不幹了!」廚子嚇得屁滾尿流,衝回自己的臥房包袱收一收,連工資都沒要,就離開了火焰山莊。
「這下糟了,誰快去報告薛總管啊!」一些僕人發現大難臨頭了,連忙找上司去。
緊接著,就看見薛總管邁著慌亂的腳步來到書樓。
「冷姑娘、冷姑娘!」薛總管拍著門。「事情不好了,冷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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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又替自己找了一個工作。
冷情揉著額頭,在薛總管的帶領下匆匆來到廚房,就見一地狼藉,裡頭負責膳食的廚子早已不見蹤影。
「廚子呢?」冷情疑問。剛剛薛總管只是急急忙忙的拉著她就走,啥事也沒解釋清楚。
「跑了,他說他再也受不了。」
「怎麼回事?」其實不用問也能猜到,定是那個暴君又搞花樣了。
「唉!還不是主子,說什麼廚子煮的食物比豬食還不如,如果再不改進,就砍了他,廚子一嚇就跑了。」薛總管苦著臉。
廚子跑了,眼看距午膳時間只剩一個半時辰,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另一個願意進山莊的廚子。
冷情看著髒亂的廚房,老實說,她對於這幾日所吃的東西也頗有微詞,她不在意粗食,因為打小她就吃慣了,但是那種恐怖的味道的確是令人難以下嚥,以她來說,那些食物真是浪費了!而今再看到廚房,一想到這些天吃的東西都是由這裡所出,她就覺得噁心想吐。
「走了就算了,找幾個人先把廚房清一清,午膳由我來負責。」冷情斷然的決定。
「真的?冷姑娘你要負責?」薛總管差點要跪了下來。
「對,不過一定要把廚房清理乾淨,我絕對不會在這麼髒的廚房煮東西。」
「薛總管。」冷情叫住他。
「是,冷姑娘還有什麼吩咐?」薛總管恭敬的說。
「薛總管,我說很多次了,您是總管,在山莊裡,你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除了主子之外,就你最大,我只是新進府的奴婢,你不用對我這麼恭恭敬敬的。」冷情好想歎氣。這火焰山莊,真的是上不上下不下。
」不不不,冷姑娘,你可是咱們山莊救苦救難的女菩薩,我當然要敬你,往後要仰仗你的地方還很多,你就多包涵了。」
「薛總管……」
「我這就去差幾個手腳利落的奴才來整理廚房,主子的午膳就勞煩你了。」薛總管呵呵乾笑,匆匆離開。
「唉……」冷情手舉在半空中,無奈的望著薛總管健步如飛的背影,緩緩的將手放—下。「算了,他愛怎樣就怎樣嘍!」
她乾脆捲起袖子,率先整理一室的髒亂,看來她真是勞碌命呢!原本只要輕輕鬆鬆的記記帳、讀讀書,到現在她愈攬愈多,忙得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